第333節(jié)
瞅著她這慫樣,錢淑蘭只好回屋拿出一個木箱子,還有她以前買的鐵鎖。 錢淑蘭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道,“你收完錢立刻鎖進箱子里。等下了工,直接回家。別再養(yǎng)雞場里逗留?!?/br> 孫大琴接過箱子依舊有點忐忑不安。 以前她也就是管管賬,錢淑蘭去縣城的時候,孫大琴也曾收過錢,但那時候大多數(shù)是等錢淑蘭回來時結算的,這回居然碰到大錢了,還真有點慌。 再加上現(xiàn)在生產隊住了這么多生人,她兩腿就有點打顫了。 瞅著她這副樣子,錢淑蘭也只能裝看不到,哪有不管錢的會計? 孫大琴抱著箱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錢淑蘭又到隔壁去找鄧興明和錢明華。 不僅僅是養(yǎng)雞場的錢,就連隊里的錢也是交到她手上的。 鄧興明和錢月濤都只是負責記賬收錢,然后把每天收上來的錢交到她這里。 但是現(xiàn)在隊里幾乎沒什么進賬,她反而要留些錢給他們。 買農具,買豬仔,買小牛犢都得要花錢。 錢淑蘭留下五千塊錢給錢明華。 錢明華接過錢,寫下條子給她,還有些納悶,“小姑,通電很難辦嗎?怎么看你的意思是要走好多天呢?” 錢淑蘭笑著跟他解釋,“不僅僅是要通電,我還要到省城塑料廠看看能不能做出食品類塑料薄膜?!?/br> 如果省城塑料廠能生產出來,那她就不需要進口了,也能節(jié)省一些成本。 錢明華了然得點點頭,“是要去問問?!?/br> 他末了又有些忐忑,“小姑,這事兒能成嗎?” 今年他們生產隊自己就要孵十萬只小雞。大概八月份就能產蛋了,到時候賣不出去,小姑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小姑被大家指責。 他臉上的擔憂是實打實的,這孩子是個心善孝順的,她拍拍他的肩膀,一臉的自信,“放心吧。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會去做?” 錢明華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踏實下來。 兩人正說著話,錢月濤從外面跑進來,就像被狗攆了似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錢明華微微皺眉,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咋啦?” 錢月濤兩手撐著膝蓋,不停地喘氣,“我娘把一個女知青叫到咱家來了,還說讓我跟她處對象。爹,我來你這邊躲躲?!?/br> 錢明華臉色一沉,這個鄭小花簡直就跟瘋了似的,非逼著兒子跟知青處對象。 錢淑蘭瞅著他臉色不對勁兒,她不想摻和這兩人的事兒,立刻提出告辭。 等她走出屋子,錢明華氣得直接從凳子上站起來,把手里的錢放到自己屋里。 他先是讓錢月濤回去上工,然后直奔他原來的家去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孫大琴興致勃勃地過來傳八卦,“娘,大隊長把鄭小花給打了。外面圍了好多人看熱鬧,娘,你不去看太可惜了?!?/br> 錢淑蘭正在裝咸菜,聽到這話白了她一眼,“我是長輩,我要是在,如果不勸,村里人還不得戳我脊梁骨啊?!?/br> 孫大琴一想也是,而后又沖著錢淑蘭擠眉弄眼,“那鄭小花被打的時候,她哭著喊著要找公爹給她做主。哈哈,娘,你說好不好笑?平時也沒見她孝順過咱大舅,被打了,倒是想起來了?!?/br> 錢淑蘭側頭看她,“你大舅去了?” 孫大琴噗嗤一聲樂了,“估計咱大舅跟娘一樣,躲出去了?!?/br> 錢淑蘭因為離得遠,躲在家里就行??慑X維漢就住在鄭小花家隔壁,十之八九是躲出去的。 說起來,有點好笑。 錢維漢以前可是一直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的,現(xiàn)在居然也會耍心眼了,看來平時她大嫂沒少教他。 想到鄭小花的作派,哪怕錢淑蘭不喜歡家暴,對錢明華的做法竟然也不反感。 實在是鄭小花太氣人了。以前就是個攪家精,把好好的家給攪和散了,錢明華受不了她,都搬到這邊來住了。偏偏她還不知收斂。 她弄不動男人,開始折騰閨女和兒子。閨女已經出嫁了,又接著禍害兒子。 跟她處親戚,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錢淑蘭把咸菜裝好之后放進包袱里,有些好奇,“別人就眼睜睜看著明華打她,就沒一個過去拉架的?” 孫大琴撇撇嘴,“我算是看明白了,咱們村的人一個個全是看熱鬧不閑事大的。沒人肯伸手幫她。生產隊能說得上話的親戚或長輩一個也沒出現(xiàn)。她這人當?shù)靡蔡×恕!?/br> 錢淑蘭無奈搖頭。鄭小花為人摳搜,嘴巴又毒,跟任何人都處不好。就連隔壁的鄰居,她都跟人家吵過無數(shù)回。這在村子里根本不是秘密。 哎,這要是晚個二十來年,錢明華一定選擇跟她離婚。 錢明華的性子多好呀,忍了她二三十年,居然在兒子這事上忍不下去了。不得不說真是太能作了。 第二日一大早,錢淑蘭帶著一籃子的雞蛋,一些咸菜和一只公雞到縣城。 這次她騎的是家里的自行車。鄧云萍聽說她要到縣城,第二日起了個大早步行到公社。 雖然她沒跟自己打招呼,可錢淑蘭知道自行車是她特地留給自己的,這個閨女真是太貼心了,永遠都是那么地善解人意。 原本錢淑蘭想直奔蔣家,走得都是大道,可惜她有點背,走到其中一條街道的時候,迎面就遇到一群革委會的人壓著幾個批斗人員朝她這邊涌來。 那么多人,揮舞著拳頭,越來越靠近,錢淑蘭左看右看,沒能發(fā)現(xiàn)有小巷子可以躲進去。 她只好從自行車上下來,她后面綁了一籃子雞蛋,不敢逆著人流往里擠,只能調頭繞道。 她騎了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有個小巷子,她立刻拐了進去,她站在巷子口,正在等這些人過去,只是她猛然發(fā)現(xiàn)其中有兩個讓她十分熟悉的身影。 李彩英和她的jian夫陳建國。這倆人不早就離婚了嗎? 怎么會一起被抓了呢? 錢淑蘭看了眼兩人身上的牌子,居然是貪污罪和投機倒把罪。 錢淑蘭揉了揉眼皮,想到之前她遇到過李彩英的時候,對方的確很落魄,難道她真的鋌而走險去投機倒把了? 想到陳建國居然是貪污罪,想到被陳建國舉報的李國成,心里頗有幾分好笑。 這對生婿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吧”? 她站在巷子口,聽到游街的人議論聲,忙抓住一個人向她打聽,“大妹子,那倆人犯得是啥事呀?” 這個婦女大概四十來歲,一看就跟孫大琴是同一個性子,要不然也不可能跟著這些批斗隊伍后面走,“一個貪污廠里的錢,一個倒買倒賣,被抓個現(xiàn)刑。那個女的先被抓了,就把那個男的給舉報了。兩人都不是好人。都是壞分子?!?/br> 錢淑蘭有些無語,婦女見隊伍停下來批斗了,立刻追上去,舉著拳頭一起附和領頭人的話。 那些革委會的人先是帶頭演講了一番,講得群起激昂。 就連錢淑蘭都不得不佩服領頭的那個男青年,他的口才真是太了得了。他把投機倒把說成禍國殃民。 把投機倒把分子說成是新的資產階級分子的一部分,或者是他們的同盟軍。 投機倒把是關系到鞏固無產階級專政的經濟基礎的重大政治問題;從經濟上大挖社會主義墻腳,妄圖顛覆無產階級專政,復辟資本主義的罪行。 錢淑蘭都不知道這兩者是怎么扯上關系的,可人家真的能扯上。明明她聽著就是狗屁不通,可其他人卻覺得那人說得很有道理,一個勁兒地給他鼓掌,揮手,吶喊,好似他們真的聽得懂似的。 接著就是無數(shù)個土坷垃和石塊往李彩英身上丟,沒一會兒,她就頭破血流。為了不打到頭,她努力縮著脖子,可惜收效太不明顯。她的額頭上還是流下了血絲。 雖然她挺討厭李彩英的,可看著她這副慘樣,錢淑蘭突然發(fā)覺,自己好像沒什么感覺,既不同情她,也不覺得暢快,而是一種看陌生人的感覺。 她把自行車調了個頭,往巷子里騎了,這條路應該要被占用好一會兒,她還是換條道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親們贈送的營養(yǎng)液,么么噠 第296章 錢淑蘭到達蔣家的時候,蔣縣長還在縣委辦公室沒回來。 蔣成武看著她推著自行車進來,嘴角抽了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啊,還真當自己是小年輕啊。你也不怕摔著了。” 估計是之前她病過一次,把蔣成武嚇得不輕。人上了年紀,一點小病就有可能轉為大病,甚至還有可能挨不過去。 錢淑蘭擺了擺手,“沒事兒!我身體很好的?!?/br> 蔣成武見她如此自信,也只好閉嘴不言。人家不聽,他說得多了,該惹人煩了。 陳潔英和蔣成武聽到她想通電,又說要辦食品廠。 蔣成武頓時明白她的意思了,“你這法子好。也能為咱們國家多多創(chuàng)外匯?!?/br> 錢淑蘭笑著點頭,“是這個意思,只是咱們生產隊還沒電呢,所以想讓親家侄子幫幫忙,可別等機器運過來了,廠子也蓋起來了,卻沒電?!?/br> 蔣成武直接拍板替他兒子應了,“這事我替他答應了。等他回來,我就跟他說。說起來這事兒也怪他,只想著把全生產隊的生活水平搞上去,卻忽略了都養(yǎng)雞,會不會賣不出去。我這兒子也是個沒腦子的?!?/br> 錢淑蘭見他責怪蔣縣長,忙安撫他,“可不能這么說。他是一縣之長,肯定最關心的還是老百姓的生計問題?!?/br> 蔣成武心中一嘆,兒子頭腦簡單,總說什么“沒有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把上戰(zhàn)場打仗那一套拿到發(fā)展經濟上面來,這才將將開始就出現(xiàn)問題了。 也就是親家才由著他折騰,要是別的生產隊,誰肯舍棄自己幫他呢。 親家是個深謀遠慮的,也很快想到了對策。要是個沒腦子,他們這門親肯定生出事兒來。 他看著錢淑蘭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原本只是下棋會走一步看三歲,原來人家生活中一樣如此,他那兒子還有得學呢。 他感激地的看著錢淑蘭,“親家,真是多謝你了。” 錢淑蘭擺了擺手,“沒事兒。我也是看親家侄子是個好官,才幫他的?!?/br> 說完錢淑蘭就想著告辭。 蔣成武和陳潔英對視一眼,趕緊留人,“來一趟怎么能不吃飯就走呢。好歹也住幾天再回去呀?!?/br> 錢淑蘭笑著擺手,“我還得趁著天色還早,坐汽車到省城呢?!?/br> 于是她把所需的塑料說出來。 這點,兩人就幫不上什么忙了。 蔣成武一臉擔心地道,“你這要求有點高,他們能制造出來嗎?” 錢淑蘭心里也沒底,“總要去試試,不行就進口。” 這年代的官還是好見的,不像后世神龍見首不見尾。錢淑蘭不怕見不到,就怕制造出來的塑料薄膜沒有后世那么好,有異味不說,還有可能有毒。 告別了蔣家,錢淑蘭騎著自行車就到了汽車站。 她先是去找老三,得知他要明天才能回來,她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