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jié)
錢淑蘭愣了一下,臉上勾起一抹笑意,“我沒事。” 鄧云萍點了下頭,又補充一句,“我了解陳萱萱,這次你讓她吃了大苦頭,她一定會報復回來的?!?/br> 這是毋庸置疑的。陳萱萱報復心那么重,錢淑蘭自然知道。要不然姜玉瑛和郭正良也不會分開了。 她剛想問鄧云萍關于陳萱萱的事情,就聽門外有人敲門。 錢淑蘭想起身,鄧云萍卻搶先一步,“嬸子,我去開吧?!?/br> 錢淑蘭看著鄧云萍遠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著,等時機成熟的時候,鄧云萍會不會認她這個母親呢? “你來干什么?”鄧云萍站在門邊,十分不滿。 錢淑蘭抬眼去看,原來是鄧興明站在門口。鄧云萍背對著錢淑蘭伸手攔住了他。 鄧興明伸手想拉鄧云萍的胳膊,卻被她狠狠甩開,鄧興明苦著臉哀求著,“云萍,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我們是親兄妹呀。難道你真的要跟我斷絕關系嗎?” 鄧云萍嗤笑起來,“兄妹?一個只知道剝削我的哥哥,你覺得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鄧興明心一塞,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這個meimei了,他真的舍不得,他們原本才是最親的人。 他無奈之下只好問,“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云萍?” 鄧云萍抬眼瞧他,見他眼里充滿血絲,眼神寫滿疲憊,就知道這些日子他過得并不舒坦,從小到大她就是討厭他里外不分。 明明在那個家里,跟他最親的人是她,可他卻跟那些人一樣忽視她剝削她。 要不是她一直裝乖巧懂事,恐怕到她死了,他都沒有發(fā)覺出她的異樣。 他就是這么自以為是,只知道享受別人的好,卻從來不會思考別人為什么要對他好。 她看著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輕聲說,“我只想你離我遠一點。哥哥!” 她的聲音很冷,帶著一種涼意,尤其是最后一聲哥哥,透著nongnong的諷刺,讓人只要聽上一句就頭皮發(fā)麻。 鄧興明抿了抿嘴,有些難以置信。在她冷咧的目光下,他再也支撐不住。 他剛想轉身離開,就聽一個年老而又慈祥的聲音響起,“云萍啊,快點吃飯吧?!?/br> 鄧云萍轉過身來,見錢淑蘭已經(jīng)下好了面,上面還打了一個荷包蛋和幾塊rou片。面湯上漂著蔥花和油腥。 鄧云萍看著這碗熱騰騰的面,眼圈忍不住紅了,她眨了眨眼眶里的淚水,上前兩步,笑著接過來,“嬸子,謝謝你!” 錢淑蘭摟著她的肩膀,“謝啥!趕緊趁熱吃吧。你可別覺得自己年輕就糟踐身體??蓜e像我一樣,到老了渾身都是病?!?/br> 鄧云萍笑著嗯了一聲。 鄧興明看著meimei眼含淚花捧著那碗面,慢慢地往屋里走。 她的動作很小心,這讓他想起小時候,他已經(jīng)不記得那是哪一年了。 只約莫記得當時他還在上學,那天他打完籃球,回到家朝著屋里喊了一聲,“我餓了。” 喊了好幾聲都沒人答應。 過了好一會兒,鄧云萍才從屋里出來,低著頭一聲也不吭。既不叫哥,也不答理他,獨自走到灶房,給他下了一碗面。 她端飯的動作很粗魯,直接往飯桌上一扔,也不管濺起的水飛到他的身上,她就回了自己房間。 當時他只以為她在跟人慪氣?,F(xiàn)在看來她應該是不耐煩吧。 有他這樣一個只知道使喚卻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哥哥真的是一種災難。 鄧興明一臉苦笑,低著頭剛想轉身往外走,錢淑蘭站在門邊笑著問,“你要不要也進來吃一碗面?” 鄧興明詫異地抬頭,對上那慈祥的目光,他頓時有種被人打臉的感覺,忍不住羞紅了臉,他的媳婦剛污蔑人家跟壞分子接觸。 可人家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這份豁達真的是太難得了。 到底還有幾分羞恥心的鄧興明飛快地搖頭,“嬸子,我不餓!” 他話音剛落,肚子就開始抗議,他捂著肚子,連頭也不敢抬,飛快地跑了。 錢淑蘭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個孩子還不是無可救藥。 突然她手上一暖,錢淑蘭低下頭去看,只見小敏眨巴著那雙大眼睛,指著堂屋的方向,撅著小嘴兒,“奶奶,那個大jiejie哭了?!?/br> 錢淑蘭心里一緊,拉著小敏的手,往自家院里走。 她剛走到堂屋,就見鄧云萍著急忙慌地擦眼淚。 錢淑蘭裝作沒看到她的動作,她讓小敏去玩沙包,然后坐在旁邊拿起針線開始縫。 鄧云萍飛快地吃完了一碗牛rou面,甚至連湯都喝得一干二凈。 等她喝完了,就拿著碗筷到缸邊洗。 跟往常不一樣的是鄧云萍并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坐到錢淑蘭身邊,看著她吭哧吭哧地縫東西。 許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在看到錢淑蘭連根鎖邊也縫不直的時候開口了,“嬸子,要不我?guī)湍惆???/br> 錢淑蘭把手里的針線遞給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沒怎么做過針線?!?/br> 鄧云萍笑著道,“人都有長處與短處。嬸子的長處在做飯方面。針線不擅長很正常?!?/br> 錢淑蘭眉眼帶笑,揶揄道,“你喜歡吃我做的飯?” 鄧云萍點了點頭,“喜歡!嬸子做的飯有種很溫暖的感覺。”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可能是娘的味道?!?/br> 錢淑蘭支著下巴看著她,笑著點頭,“你的年紀確實能當我女兒了?!?/br> 鄧云萍笑而不語。 錢淑蘭看著她有些好奇,“你看起來應該有二十三四了吧?怎么還沒結婚呢?” 聽到這個問題,鄧云萍差點把手指扎破,她抿著嘴,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結過婚的,只是他早早就沒了?!?/br> 錢淑蘭自知失言,用充滿歉意地眼神看著她,“真是抱歉!年紀大了就喜歡打聽事兒!你可別見怪哈!” 鄧云萍微笑搖頭,“沒事兒!我也覺得大嬸很親切。” 錢淑蘭開玩笑道,“不如我認你當女兒吧?我之前有個干女兒,后來嫁給我小兒子了?!?/br> 鄧云萍心下一驚,“還是算了吧。我這樣的人哪配當您女兒?!彼龤⒘损B(yǎng)父,一旦被人知道,她就會受人唾棄,何苦連累這么好的嬸子。 見她這么說,錢淑蘭頓時有種很怪異的感覺,只是到底沒有問出來,試探著問,“你跟你哥哥關系不好嗎?” 鄧云萍點了下頭,“我爹娘從小就偏疼他,我就是他的小奴隸,為他做各種事情。這次下鄉(xiāng),我只想為自己而活,再也不想做誰的奴隸了。” 錢淑蘭重重點頭,“說得好!憑啥你就要為他付出呀。咱女人也是人。我每次都跟丹娜說,千萬別依靠男人,有句老話說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們女人就該靠自己?!?/br> 鄧云萍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調調,當下直接懵了。雖然外面天天在吹婦女能頂半邊天。可女人先天條件不允許,力氣比不上男人,精力也比不上男人。想要跟男人一爭高低,就得有所犧牲。她看著那些女人把自己當男人一樣去花大力氣干活,而男人們卻坐在田邊看著,她就覺得這話是對女人最大的諷刺。 只是錢嬸子好像不一樣,她是個廠長,她干起來游刃有余,并沒有任何勉強。 鄧云萍一時間竟愣住了。 錢淑蘭覺得這姑娘身上有種莫名的傷感,作為一個從小就如雜草般的小人物,錢淑蘭還是更喜歡朝氣蓬勃的氣息,“要我說呀,女人嫁不嫁人都得要有經(jīng)濟基礎。說得直白些就得要有錢。只有你自己會掙錢了,才能有話語權,心才不慌?!?/br> 鄧云萍重重點頭,“對,對!嬸子說得對!” 錢淑蘭笑著問,“你將來是咋打算的呀?我聽我大嫂說,你編筐子速度很慢呢?!比绻烤幙鹱訏旯し止烙嬤@姑娘連買菜錢都沒有。 聽她提起這個,鄧云萍同樣很苦惱,“那編筐真得太難了?!彼斐鍪纸o錢淑蘭看,“我的手上已經(jīng)被劃了好幾道口子。我感覺我不適合干這個。” 錢淑蘭倒是很認同,她學了好幾年了,那手藝也沒進步多少。一是因為她練得少,二是因為她手上力道有點大,稍微不注意就把竹條給弄斷了。次數(shù)多了,她就受不了。 她想了想道,“不如我教你孵小雞吧。喂雞可比編筐子容易多了。” 鄧云萍有些遲疑,“好是好,可是不是說養(yǎng)雞廠里不招人了嗎?” 錢淑蘭擺擺手,“怎么不招?咱們養(yǎng)雞廠還要擴大規(guī)模呢。不光要給附近幾個生產(chǎn)隊孵小雞,今年光我們自己都要再孵一萬兩千只小雞?!?/br> 母雞三年就得賣,今年要賣出一萬多只老雞,那這新的就得跟上。 鄧云萍聽了眼前一亮,“我可以嗎?” 錢淑蘭也不知道鄧云萍能不能學會,笑著道,“試試看吧。說不定你一學就會了呢?!?/br> 其實以她這個學歷,當老師當會計都行。 只可惜她現(xiàn)在的身份只是知青,還不是自己的女兒,所以村里人不可能同意選她的。 “好,我試試看!” 說著就把線頭咬斷,這是縫好了。錢淑蘭接過來,把它翻過來。這是書包。 錢淑蘭遞給鄧云萍,“這是給你的,拿著吧!” 鄧云萍一臉詫異地看著錢淑蘭,見對方很認真,心里頓時有種很溫暖的感覺,“謝謝嬸子!” 錢淑蘭笑著擺擺手,“我看你拎過來的東西太少了,就用家里剩的布縫了一個,你平時可以挎著,這樣也能方便一些。” 鄧云萍跨上身,小敏跑過來,也拍著自己的小挎包,奶聲奶氣地說,“大jiejie,你這個垮包跟我的是一樣的!” 鄧云萍摸著她的小臉,笑瞇瞇地點頭,“我們都有!真好!”如果這樣的日子能久一點該有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親們贈送的營養(yǎng)液,么么噠 第214章 鄧興明餓得都快走不動了,到了住的地方,見陳萱萱坐在炕上托著腮一動也不動,頓時來了火氣,“你今天為什么要污蔑別人?” 陳萱萱眉頭緊蹙,抬頭看著他,“你不相信我?” 鄧興明氣得直跳腳,“你讓我怎么相信你?有誰會大白天的去送東西。就不怕被人看到嗎?” 陳萱萱氣得從炕上跳下來,“養(yǎng)雞廠的人都去抓符紙了,難道這不是大好時機嗎?” 鄧興明擺了擺手,“你這是強詞奪理!” 見陳萱萱還想跟他爭辯,鄧興明決定以退為進,“咱們在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你真的看到那兩人跟壞分子接觸又能怎樣?這個生產(chǎn)隊幾乎全是一個姓。就算你證據(jù)確鑿,把兩人抓個現(xiàn)行都沒用。人家才是一伙的。咱們是外來人員,說得話沒份量的。你能不能動點腦子?” 陳萱萱聽到前面還有些認同,到最后一句直接炸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說誰沒腦子呢。” 鄧興明自覺失言,忙道歉,“是我說錯了。我是讓你別惹事。” 陳萱萱一屁股坐回炕上,“你說得沒錯,這些人全是一伙的?!?/br> 她去找王守泉告狀的時候,他就左一個不可能,右一個她亂咬人。要不是她威脅他如果他不秉公處理,她就去公社告狀。他估計連社員大會都不開。 她咬著嘴想著接下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