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除了rou菜不做,其他菜頂多就是有油煙味兒,飄散得并不遠。 正準備吃呢,就聽大門被人敲得叮當(dāng)響。 小梅去開門,呆愣半天卻也想不出來這人是誰,她一臉懵逼,回頭朝堂屋里喊,“奶奶,娘,咱家來客人了?!?/br> 眾人皆回頭去看??吹絹砣巳级颊酒饋?,往外走。 只見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婦女,她大約四十來歲,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衣服,頭上已經(jīng)有了白頭發(fā),背微微駝著,不大的眼尾爬滿了魚尾紋,兩頰被風(fēng)吹得殷紅,上面還結(jié)了兩塊黑色的斑點,足有指甲蓋那么大,鼻翼兩邊一道道深深的法令紋,顯得人特別蒼老。 她的一只手緊緊地攥著她旁邊小男孩的手??粗麄兊臅r候,帶著一點羞怯與忐忑。 一直依偎在她旁邊的小男孩約莫有十二歲,長得非常瘦高,面黃肌瘦,眼神充滿著戒備與生疏,正好奇地打量著這一院子的人。 錢淑蘭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人是誰。 昨天,錢淑蘭還提過這人,她就是原身的大女兒王丹枝。這個女兒可以說是被原身給賣了的。嫁給一個名聲很差的人家,而且那男人足足大了她五歲,聽說性格也不是很好。 原身把王丹枝賣了以后,一絲愧疚也沒有,不僅如此她還嫌棄王丹枝逢年過節(jié)從來不送禮物過來,不是個孝順的女兒。 因此她在給王丹娜挑選對象的時候,就卯足了勁兒要彩禮,恨不得賣個天價。 錢淑蘭對王丹枝是十分同情的。因為王丹枝跟她奶奶的命運很類似。 錢淑蘭看著面前的女人,眼眶都紅了,“丹枝啊,你怎么老成這樣了?” 要不是錢淑蘭有原身的記憶,她差點沒認出來。王丹枝不是才三十三歲嗎?怎么老成這樣了?說她四十都不夸張。 王丹枝顯然沒想到她十幾年沒回家,她娘居然沒有罵她。 她眼眶瞬間被淚水掩蓋,鼻頭酸澀得厲害。 自從嫁到孫家,王丹枝連回門都沒有回來,老孫家管得特別嚴。尤其是她那婆母特別霸道,一直讓她在家干活,活活一個奴隸。 要不是因為這次家里斷炊了,公婆根本不會放她回來。 在路上,她一直忐忑不安。當(dāng)初她娘為了給三弟娶媳婦,朝老孫家要了那么高的彩禮,相當(dāng)于是把她給賣了。 這么些年也沒來往,娘會不會把她趕走,不想接濟她? 她自己不吃飯頂多餓死,可她的兒子還這么小,她怎么忍心看著他餓死。 在門外站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氣敲門。沒想到她娘一點也沒怪她。這讓她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踏實下來。 其他人紛紛喊人。幾個小孩子也紛紛喊王丹枝“大姑”。 初次見面,長輩應(yīng)該給小輩見面禮的,可王丹枝身上是一分錢也沒有,甚至十幾年沒上門,老孫家也沒讓她拎點東西回來。 她尷尬地臉都紅了。 錢淑蘭看著她的樣子就知道她過得有多辛苦。拉著人就進屋,招呼兩人坐下吃飯。 她掐了一下小男孩的臉,硬邦邦的,一點rou也沒有,手感很不好,“這是我外孫子吧?叫什么名字???”她朝王丹枝看去。 王丹枝飛快答道,“叫小毛驢” 這話剛說完,正軍噗嗤一聲笑了,指著小男孩哈哈大笑,“哈哈,叫小毛驢?!倍蟊持志烷_始唱,“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br> 這首歌是錢淑蘭交幾個孩子唱的,幾個小孩子天天哼它,沒想到今天居然被正軍拿來笑話人了。 小男孩朝正軍呲牙咧嘴的作了個兇狠的表情,把正軍嚇了一大跳。忙躲到奶奶背后去了。 錢淑蘭笑著拍拍正軍的腿嗔道,“這是哥哥的名字,你這么取笑是不對的。” 小男孩突然從凳子上高聲呵道,“我才不叫小毛驢,我叫孫燕銘?!?/br> 錢淑蘭愣了一下,贊了一句,“這名字還真好聽!” 被夸之后的孫燕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而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錢淑蘭摸摸他的頭。 小梅從自己兜里抓出一把糖遞給小男孩。小男孩有些驚慌,看著他娘不肯接。直到王丹枝點頭了,他才慌忙接過。 其他人也有樣學(xué)樣,紛紛把自己的糖果抓一把給他。 很快小男孩的口袋都裝不下了。 他只好用上衣兜著。而后不好意思地小聲跟他們道謝。 錢淑蘭挨個把小孩子夸了一遍,又朝孫大琴道,“去端點熱水來?!?/br> 孫大琴立刻起身,兌了半盆熱水,讓兩人洗洗臉。這么冷的天,風(fēng)一吹身上全是泥土。 孫燕銘因為把破棉襖掀起來兜著糖果,里面的衣服短了小半截。所以露出了肚子。 肚子上一道道肋骨清晰可見。比她見過的乞丐還不如。 錢淑蘭忍不住驚呼一聲,“這孩子怎么瘦成這樣?” 孫燕銘當(dāng)著同齡人的面被人掀衣服還有些不好意思,忙躲開了。 錢淑蘭看著孩子這躲閃的動作,心里嘆了口氣,從墻角處拿個小籃子,讓孫燕銘把糖果放到籃子里,孫燕銘立刻照辦。 放好之后,錢淑蘭立刻把籃子放到墻邊。 等錢淑蘭拉著他過來洗手的時候,他還戀戀不舍地勾著頭看。 錢淑蘭覺得頗有幾分心酸,這孩子在家應(yīng)該很少吃糖吧。 她摸摸他的頭安撫道,“先洗手吃飯吧。你的jiejie弟弟他們都有糖的,哪一個都比你的多,沒人拿的?!?/br> 這話成功讓孫燕銘回過頭來。 兩人洗好之后,錢淑蘭立刻拉著兩人坐到大人那桌。 然后招呼他們吃菜。 現(xiàn)在老王家的主食依舊是紅薯。不過今天炒了一盤大白菜燉粉條。 雖然是素菜,可錢淑蘭卻是用葷油炒得,倒也很香。 兩人顯然是餓了好幾天了,吃得狼吞虎咽差點沒把噎著。 其他人看著他們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周雪梅有些好奇,“二姐,我之前就聽說孫家村那邊已經(jīng)沒有糧食了,全部都上交了,是真的嗎?” 王丹枝嘴里吃著東西,只能用頭表示。 等兩人吃完之后,飯菜幾乎沒多少了。 倒不是說兩人霸道不讓他們吃,而是其他人吃不下了。他們家的飯菜從來都是管夠的。 多做的一些都是防止玩的時候餓了,留著填肚子的。 等吃完飯之后,錢淑蘭讓小梅帶著孫燕銘到院子里玩。 孫燕銘把自己那個糖果籃子提著。 其他小孩子也都有自己的籃子。比他的那個還要小巧。 孫燕銘那個籃子很大,但糖果很少,就顯得有點可憐兮兮的。 其他人是剛剛好,雖然有點空地方,但不會顯得很空。 一群孩子就在院子里玩起了吃糖數(shù)糖游戲。 堂屋里,錢淑蘭開始問孫家的情況。 王丹枝便把自己在孫家的日常說了一遍,氣得錢淑蘭都想狠狠把人打一頓。過得這么辛苦,難怪老成這樣呢! 孫家現(xiàn)在還沒分家,孫家老太太有三個兒子,王丹枝嫁得這個是中間的這個,性子有點火爆。年輕的時候,因為打死了人,逃到外省去。 后來那家人遭了殃,他才回到家鄉(xiāng)。因為名聲不好,附近沒有人愿意嫁給他。 孫家是花了高彩禮,才娶了聽說性子很老實的王丹枝。 孫家老太太性子特別不好,就是舊時那種專門磋磨兒媳的惡毒老太太。 王丹枝好幾次提出想要回娘家,孫家老太太硬是不讓。 “家里已經(jīng)斷了好幾頓飯了,婆婆生了重病,一直也不大好。生產(chǎn)隊的赤腳醫(yī)生說就這幾天了。家里也沒什么糧食。公公就讓我回娘家試試看?!蓖醯ぶB想都沒有多想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出來。 剛說完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嫂子和弟妹們。 但發(fā)現(xiàn)她們似乎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或是不滿,而是全看著她娘。 王丹枝有些納悶。 以往只要閨女到婆家打秋風(fēng),這些嫂子弟妹不都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嗎? 可她這些嫂子弟媳是怎么一回事? 錢淑蘭見她一直盯著孫大琴她們看,忙拍拍她的手背讓她回神,“你是說,你家婆婆快。。?!?/br> 王丹枝立刻收回視線,點了下頭。 錢淑蘭也不知道該說啥才好。人之將死,她還是留點口德,不罵了吧。 “娘,你能不能借我點糧食?”說話的時候,王丹枝有些不安地捏住衣角。 錢淑蘭倒是一口答應(yīng)下來,“借你糧食倒是沒問題,但你得留在家住幾天?!?/br> 王丹枝有些急了,婆婆就這幾天了,如果她不在床前伺候。等她回去,公公和自家男人一定會罵她的。 錢淑蘭拍拍她的手背,語氣很堅決,“你聽娘的沒錯?!?/br> 錢淑蘭剛想接著說理由,突然想到有那么多人聽著呢。立刻拉起王丹枝站起來。 朝其他人道,“你們都忙活去吧。我要進屋跟丹枝說些私房話?!?/br> 其他人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收拾碗筷的,編筐子的,全都井井有條,沒有一個敢趴門偷聽的。 等到了房間,錢淑蘭拉著王丹枝坐下,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那老太婆那么對你,你還孝順個屁啊。反正她也不會念你的好?!?/br> 王丹枝聽到這話,心里也覺得舒坦。無論是誰都不是天生就喜歡被人欺負的。尤其是婆婆對她從來都是非打即罵。她打心底里不想伺候。 能躲懶當(dāng)然好。只是她還是有些擔(dān)憂,公公會責(zé)怪她,“可家里已經(jīng)沒吃的了,會不會。。?!?/br> 錢淑蘭撇撇嘴,“他們家難道不知道你的情況。既然他們疼大兒子和小兒子,就該讓他們想辦法 ,你就在家安生待著吧。” 說她記仇也好,她的糧食憑什么要接濟那種狼心狗肺的人。 一直受欺壓的王丹枝有些心動。婆婆生病的這段日子,她一直在床前盡心伺候著。端茶倒水喂飯,都是小事??善牌艆s連大便小便都不提前告訴她。婆婆明明能開口說話的,可卻故意折騰她。 最讓人氣憤的是,干活出力的都是她,可婆婆卻跟村里人說是大嫂和三弟妹照顧她的。王丹枝氣得直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