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萬大媳婦隱晦的用手扯了扯自家男人,想要他跟著表態(tài)。 王多子看了眼炕上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大圈的親爹,又看了看一旁的兒子閨女,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治,不就是花錢嗎,咱們家那么多兄弟,還還不了債不成?!?/br> 說著,這個三十歲的漢子蹲了下來,雙手扯著頭發(fā),顯然剛剛媳婦講的那個王大富的故事還是給了他壓力,可是終究相較于那壓力,他選擇了老父親。 “治?!崩隙幕卮鹨哺纱?。 “那……那就治……”老三萬多壽看著全家人的目光現在就盯在了自己身上,終究還是給出了回答,只是這回答,顯得不那么利落。 “他二姐,今天是我自作主張把你叫回家來的,咱們家里要說有本事,除了你想不出別人來了,現在家里的情況擺在那兒,你也看到了,媽手頭總共也就那么點錢,小弟小妹可是你一把屎一把尿照顧大的,你忍心看著他們一個不娶一個不嫁?” 二嫂梁芳也就是最早在院子外碰到的那個女人看現在的情形不對,趕緊對著萬金枝開口,也隱晦的點出了自己的意思,想要用感情攻勢讓萬金枝主動開口幫忙。 家里就那么點錢,給老四娶媳婦也就算了,等小妹嫁人還能補貼一些,到時候家里總還能剩下點錢的,到時候分家了也有他們一家的分,可現在要是全花沒了,到時候分家不僅分不到一分一毫,還得分一屁股債,這樣的日子可不是梁芳要的。 萬金枝聽了二嫂這話一哆嗦,一把屎一把尿,這孩子養(yǎng)的好惡心啊。 梁芳嫁進來的時候萬金枝也差不多出嫁了,對于萬家以往的情況她還不算了解,萬金枝那性子你想讓她在家里繡花做菜完全就是不現實的,要說照顧弟弟meimei,萬家大姐萬金葉和三姐萬金草才是主角,萬金枝更多的時候是和哥哥弟弟一塊種地,打獵,在家里完全就是男人的做派。 不過因為她厲害,弟弟meimei都敬佩她那是真的,就拿老四王多祿來說吧,他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二姐,同時他也了解他二姐的為人。 這也是他為什么在見到二姐一家突然出現,不僅沒有吃驚,而是直接直截了當的開口想要借錢的原因。 他知道她二姐最討厭別人語焉不詳的說話,也討厭別人騙她,家里沒錢是事實,二姐家的幾個孩子小發(fā)了一筆也是近兩天幾個公社傳的最廣的消息,開口和親jiejie借錢不丟人,何況還是為了救親爹的命,正如他之前所說的,大不了他一輩子不結婚,總能把借的這筆錢給還清了。 “不治,我不治,咳咳咳?。。 比f富貴咳嗽了好幾聲,堅決表明自己現在的立場,他也知道了幾個兒媳婦的意思,不就是想著讓最有本事的二姑子當冤大頭嗎,最好家里一分錢都不出,他哪里有臉讓出嫁的閨女出這么大一筆錢,當下就急了。 金枝也不容易,男人沒本事,家里就靠她一人掙錢,現在讓她出錢給他這個老頭治病,傳到金枝的婆家,公婆不樂意了給金枝穿小鞋怎么辦。 萬富貴雖然是個男人,可也知道婆媳間的那些小九九,自家婆子算是脾氣好的,可就這樣偶爾也會和媳婦拌嘴呢,更別提凌國棟他媽那樣的刁婆子,她要是有心欺負金枝,借著婆婆的身份,還不把他閨女欺負死了。 老頭擔心自己閨女,卻忘了就自己閨女那本事,不欺負她公婆就不錯了,哪里輪得到別人欺負她啊。 “金枝,你別聽你爸的,就當媽求你了,媽現在不要你錢,就想著如果你爸這病能治,家里的錢花完了,有不夠的地方你給補上,媽給你寫借條,你幾個兄弟保證把錢給你還上。” 老太太已經翻來覆去睡不著整整兩天了,一心想著給老頭治病,可是同時也擔心治病的費用太龐大,到時候要是真治不好給孩子增添負擔的問題。 她也不是沒想過和幾個閨女開口,只不過前面出嫁的四個閨女也沒有嫁的特別好的,老二金枝倒是挺有本事,可是嫁了個廢物男人,還有三個孩子,老太太也不好意思開口和她借錢。 直到前頭那場認親,老教授夫婦給了她閨女家三個孩子每人一個金鐲子的事傳來,老太太才真正下定決心。 原本她是準備先送老頭去醫(yī)院,等大夫說了這病能不能治后再通知閨女的,跟小兒子一樣,對于這閨女的性子老太太也是了解的,如果真開口借錢了,是正當理由她絕對不會拒絕的,可沒想到家里的媳婦精明過頭了,沒有知會她一聲,直接就讓人通知二閨女了。 “多祿,你去大隊長那一趟,借好驢車,明天天亮就送爸去醫(yī)院?!比f金枝對著一旁的小弟開口。 年節(jié)的時候借驢車的人會比較多,可是萬家送受傷的老爺子去縣城看病是大事,不出意外即便有提前定了驢車的村民也會體諒的。 “啊?誒!” 萬多祿先是不解,然后很快回過頭來想明白二姐的意思了,她也覺得應該送爸去縣城治病,并且答應借錢了。 他立馬沖了出去,要不是現在天色晚了,前些天又下過大雪道路濕滑,黑燈瞎火的很容易出事,真想現在就送他爸去醫(yī)院。 “他二妹。”萬大媳婦眼神閃了閃,不知道她到底是啥意思,難道看病的錢她愿意全包了。 “不……不治?!比f富貴覺得兒子閨女都愿意送他去縣城看病這就足夠了,說明他養(yǎng)出來的孩子都是孝順的。 “說什么胡話呢,家里有錢,你就安安心心看病吧?!比f金枝不是那種黏糊的性子,說出來的話也沒有女孩子的嬌氣,她沒搭理大嫂,直接對了老爺子說道。 “媽你也是,第一天就該送爸去醫(yī)院的,耽擱了這么多天,要不是二嫂讓人傳消息回來,是不是還得耽擱幾天?” 萬金枝強硬的拒絕了她爸不想治病的要求,又懟了親媽一句,雖然她心里也明白,一切都是錢鬧的,要是家里有錢,誰還會在意看病那點錢。 聽了萬金枝的話,蔡婆子心里的大石頭放下了一半,被閨女懟了也不生氣,覺得自己還是挺有本事的,總歸還是得了一個厲害的閨女,不然這個時候自己可能真的和老頭子一樣,舍不得花錢賭那不確定的希望了。 “就是委屈大妮兒二妮兒了,你們放心,在你們出嫁前,姥姥和舅舅們一定會把你們的金鐲子給掙回來。” 老太太不知道閨女有錢,自以為如果到時候看病要花錢就得去兌了幾個孩子的金鐲子,怕兩個姑娘不開心,還給她們保證了一遍。 第二天要送老爺子去醫(yī)院,現在天色也暗下來了,凌國棟一家現在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只能跟著萬家人擠一擠,暫時將這個晚上應付過去。 第37章 高考 萬家人多,房間也有些擠,晚上萬多祿和爸媽擠一間,自己那屋就讓了出來,給二姐一家住,屋子不大,不過一家四口擠擠也能住的下。 這么晚了,灶頭的鍋子也都涼了,萬金枝不愿意委屈兩個閨女,好歹她出嫁前也在這個家里住了將近十年,對每個房間的構造都十分了解,把從家里帶的餅子熱了熱對付了一頓晚飯,又煮了一鍋熱水,給孩子洗了臉泡了腳,昨晚一切,這才熄了燈上床。 這時候除了隔壁房里傳來幾聲老爺子的咳嗽聲,和其余房間窸窸窣窣聽不分明的對話聲,幾乎沒有其他聲音。 凌嬌想著,今晚估計幾個舅媽都睡不安穩(wěn),進城看病,花誰的錢,她們都想弄清楚吧。 不過好在,就今天晚上的觀察,幾個舅舅比奶奶家的那幾個靠譜多了,尤其是四舅,除去他剛剛開口時的那句話,后頭說的話都有理有據,是個有擔當的,如果那番話不是做戲,那他們爸媽這兩邊的親戚里,或許將來還能有幾戶人家能走動。 還有一點必須要注意,救急不救窮,千萬不能一次兩次的讓別人覺得他們是冤大頭,不然到時候姥姥家只會是下一個奶奶家。 凌嬌稍稍側頭朝爸媽那兒看了眼,不知道這對傻白甜的爸媽知不知道這一點。 “看爸的情況,這次花費估計小不了?!?/br> 就凌國棟的觀察,他岳父傷到的不僅僅是腦袋,恐怕腰椎骨也傷到了,不然不會躺床上一動不能動。 上一世他好歹是個法師,比起沒有魔核也沒有武魂的平民還是高貴許多的,對于錢財并不像這個時代普通老百姓那樣看中,拿錢給岳父治病,他當然也不會反對。 其實這件事很好理解,不僅僅是金枝她爸,就是自己那對偏心眼的爸媽生了重病,自己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不出錢?人和畜生的區(qū)別不就在那兒嗎,有些事,有心的人都做不到絕情。 不過凡事都有度,斗米恩升米仇不是說笑的。 “明天送醫(yī)院咱們問清楚,大概的花費是多少,今天媽把家里的錢都拿出來了,大姨姐和幾個姨妹就算了,不夠的錢咱們一家和多祿幾個平攤,他們沒錢咱們先幫著墊墊,不過事先得說明,這錢不是白借的。” 黑暗中凌國棟給媳婦分析,他不是心疼那些錢,而是不能讓家里的這些兄弟姐妹以為他們的錢是好得的,以后再有什么事還扒著他們一家來。 凌嬌聽了爸爸的分析心里頭松了口氣,看來爸媽也不是像平日里表現出來的那么蠢萌,還是有點小心機的。 放心下來的凌嬌又朝睡在自己旁邊的meimei那看了一眼,這個真正的傻白甜趕了幾小時的路,早就累癱了,泡完熱水腳就已經扛不住夢神的召喚,小肚子上下起伏,打著小呼嚕睡得分外香甜。 凌嬌幫著meimei掖了掖被角,姥姥家不比自己家,大冬天煤炭充足,每天炕頭都燒的暖暖的,要是晚上把被子踢了,很有可能就感冒了。 傻白甜感受到熱源的召喚,朝著大姐的方向又鉆了鉆,不知道夢到什么好吃的了,小嘴巴吧嗒吧嗒的,就差流口水了。 萬金枝不知道大閨女還醒著呢,她以為那兩孩子今天累了半天了,沾到被子就該睡著了。 “就照你說的辦?!?/br> 雖然來到了這個世界,萬金枝還是堅持履行在凌國時女主外男主內的生活習慣,家里的財務以及大小瑣事基本上都是凌國棟管著的,對于對方提出的意見,她自然不會反駁,更不會覺得對方太小心眼,給她娘家爸治病還算計那么多,和她別心眼。 上頭的那些想法壓根就不會在萬金枝的心里出現,作為一個寵夫狂魔,此刻的她覺得自家男人賢惠極了,讓人想要抱著狠狠親上幾口。 只可惜,現在是在她娘家,邊上還睡著兩個閨女。 ***** 第二天蒙蒙亮,萬家人就全起來了,收拾起了借來的驢車,蔡婆子和閨女兒媳婦在板車上墊了厚實的褥子,幾兄弟小心的把老爺子扛到了驢車上,又給蓋好被子,防止老爺子凍著。 現在寒冬臘月的,每天的溫度都在零下七八度左右,風還很大,走在路上臉就和刀割一般,出來個人都是大棉襖大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萬富貴現在身子骨還糟糕,要是在路上凍著了,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凌嬌和凌甜兩姐妹因為年紀小,也有幸坐上了驢車,還有蔡婆子和身子骨比較差的凌國棟,至于其他人,除了趕車的就得靠雙腳走到城里去了。 這趟進城的人還挺多,幾個兄弟都跟上了,媳婦里就派了老二媳婦梁芳作為代表,第三代的小輩們都沒去,實際上要不是因為把老爺子送到醫(yī)院后萬金枝就會帶著閨女們回家,他們也不會把孩子給帶上。 等從村子趕到縣城醫(yī)院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多小時后的事了。 “大夫,怎么樣,我們家老頭沒事吧?”蔡婆子看著大夫幫著自家男人檢查完,緊張的問道。 “這都傷多久了,現在才送來,最好的救治時間都被耽擱了。”那大夫看著老者已經結痂的傷口,就知道估計是摔傷在家好些天了,不得已才送來醫(yī)院的。 他看著這一家子的打扮,一眼就看出來這些人是鄉(xiāng)下來的,家里的條件不怎么好,要不是迫不得已,絕對不會進醫(yī)院的大門的。 他也沒法責怪眼前這群人,鄉(xiāng)下地方多少窮苦老百姓有了疼痛都忍著,這群人最終還能把老人給送醫(yī)院來,已經十分難得了。 很無奈,卻是現實。 “大夫,我家老頭……”老太太抹了抹淚,心里頭也怨死了自己,為啥猶猶豫豫的,到昨天才下定決心。 “還能治。”那大夫沒有太嚇他們,要是把人嚇跑了,真的不治了,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但是有一些話他也得說在前頭。 “他不止傷到了大腦,還傷到了脊椎骨,需要立刻開刀動手術,手術完了還需要住院觀察,前前后后下來,花費恐怕不少。”這些話是必須要說在前頭的,最終決定做不做手術,還得看家屬的意愿。 “能治就好?!比f多祿面上閃過一喜,他怕的就是大夫說因為送來的不及時,他爸沒的救了,如果真是這樣,他估計要怨自己一輩子。 “大夫,花費不少是花多少錢啊?!绷悍急容^在意這個,一百塊錢是花,一千塊錢也是花,可是要是后者,他們這輩子也還不起啊。 老二萬多福扯了扯媳婦的衣擺,現在是問這話的時候嗎,要是給錢能把他救回來,那這個錢花的就值,之前他們猶猶豫豫的,還不是怕錢花了人還救不回來嗎。 “這我沒法給個準話,不過起碼也得八百朝上吧?!蹦谴蠓蚩粗@家人的打扮,說完這句話心里頭就嘆了口氣,現在普通鄉(xiāng)下人家,多少人家能拿得出這筆錢來呢,或許等待此刻躺在病房里老人的,只有出院一條選擇吧。 聽了這個數字,梁芳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想直接讓自家男人把里頭的公公抱出來,直接回家。 家里攏共就那么多錢,加上年底分的那部分,起碼還得欠六百塊錢的外債,那是六百塊錢啊,普通男人在地里干活一年,出去分糧,也就掙個三四十,這六百塊得一分不花攢足足二十年,可村里花錢的地方也不少,準備年貨,人情往來,每年能攢下十塊錢就不錯了,這筆債,是要靠一輩子來還啊。 梁芳心里當下就打了退堂鼓,不是她不想做孝順媳婦,而是做孝順媳婦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這時候連萬多祿也沒法爽快的說治病的事了,倒不是不想給他爸治病 ,而是在想,二姐家的三個金鐲子或許也當不了那么多的錢,剩下的缺口,他們還能找誰借去。 八百塊,不是八塊八十塊,親戚朋友那兒借借總是能借到的,這消息要是傳回村子里,親戚們怕是都要躲著他們走了。 “大夫,咱們治,麻煩你準備手術吧?!?/br> 萬金枝松了口氣,八百塊錢,其實也就兩個手表罷了,她昨晚看一群人愁眉苦臉的,還以為多大一筆數字呢,這錢她完全拿得出來,要是為了兩個手表就眼睜睜看著她爸死,這么冷血的事萬金枝做不出來。 “好,徐護士,你帶著病人家屬先去辦一下手續(xù)?!蹦谴蠓驔]想到這家人居然還真愿意出這筆錢。 他看向一旁說話的萬金枝,身材高挑,樣貌明艷,和這一家子截然不同,站在她邊上的男人一身書卷氣,連兩個孩子都白凈可愛,倒像是大城市里過來的。 大夫心中有點了然,可能是農家出了個金鳳凰,嫁了個城里有錢人家的兒子,所以才有底氣聽到八百塊錢都愿意出錢給娘家爸治病。 這閨女還挺孝順的,女婿也不錯,聽自己媳婦攬下了這筆錢也不生氣,一般人這時候早拽著自家敗家婆娘走了。 大夫腦補出了一個故事,感嘆躺病房里的老頭還是有點福氣的,手術要做的準備不少,他還得去聯(lián)系擅長做這方面手術的大夫,也沒在病房里久留,把他們托給護士就走了。 “八百塊,那可是八百塊,甚至還有可能更多,二姑姐你說治就治,咱們哪里變得出來那么多錢?!币皇羌蓱劕F在在大醫(yī)院,梁芳此刻的這句話恐怕就是吼出來的了 。 “媽,你知道我們家基本上就靠金枝一人,現在手頭上的余錢也不多,不過這是性命關天的事,等回去咱們就和嬌嬌她干爺爺干奶奶那求求,看看能不能借到錢?!?/br> 凌國棟在媳婦開口前說道,他看了眼媳婦的幾個兄弟:“姑且先算八百塊錢,家里能拿個兩百塊,剩下的六百塊錢,幾個姨姊妹家里條件也好,拿不出余錢來,她們那份我和金枝多出點,那六百塊錢里我們家出兩百,剩下的四百大哥你們每人攤一百。” 被凌國棟這么一算,聽起來似乎又不太多了。 萬家余錢少,存粹是因為這幾年家里的兄弟姐妹娶的娶嫁的嫁,這一處花費大,所以攢不下錢來。 實際上普通小家庭,夫妻倆下地干活,坑吃苦,節(jié)省點五六年總能省下這筆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