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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紫氣冬來在線閱讀 - 第66節(jié)

第66節(jié)

    “曉得了,娘,我也只是同您說說?!蹦赣H的性子一直都這么軟,蘇沅也不犟嘴。

    兩人吃完飯,蘇沅叮囑丫環(huán)幾句,同阮珍去蘇家。

    “你外祖母最近可忙了,要打新家具,又要布置新房,嫌你舅父住得這屋舊了,還專門來問我,怎么弄好?!?/br>
    聽得出來,外祖母與母親的高興,可惜那沈姑娘的身份……蘇沅閉緊了嘴,一點不敢提,提了,舅父肯定會跟她結(jié)仇!

    走過月亮門,沿著甬道,她們往垂花門過去,卻見一頂轎子在前面停下來,兩個女管事守著,等丫環(huán)撩開簾子,親自上去將轎子里的人扶出來。那人穿著秋香色的褙子,一條月白裙,雖然沒露面,光個身段,蘇沅也認出來了。

    竟然是陸靜英。

    她臉上蒙了層紗,朝她們走過來。

    陽光燦爛,對面竟是兩個美人兒,阮珍拉著蘇沅,母女兩個生得無以倫比的秀美,要是往前,她并不放在心上,但現(xiàn)在,陸靜英只覺一根針猛的刺進心口,恨得渾身發(fā)抖。她那傷口恢復(fù)緩慢,都這么多天,還是一道長疤,連御醫(yī)都治不好。

    為此吳宗炎進了好幾次宮,然而徒勞而返。

    偏偏,這罪魁禍首竟然還好端端的,太后娘娘說查,但最終都沒有個論斷下來,便是不了了之了。

    她委實在國公府住不下去,又聽說母親想盡辦法,尋得一個大夫,便是回娘家來住住。結(jié)果一眼就看到蘇沅。回想起來,蘇錦便是因她,與自己生分了,后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其實都是拜蘇沅所賜。

    她袖子微微一動,落下一根鋒針來,倘若這針刺入蘇沅臉中,不知是何景象呢。

    念頭一動,卻見蘇沅身前突然就多出了一個人,不知何時,陳新?lián)踉诹四抢?,她眼眸微微一瞇,收回針,從他們身邊而過。

    衣裙擺動,渾似有冷風(fēng)襲來,帶著一種極為刻骨的恨。

    蘇沅心頭一跳。

    想到陸靜英的手段,忍不住生出了些寒意。

    她疾步同阮珍走去了垂花門。

    陸靜英幾乎是咬著牙控制住了那種沖動,來到廖氏那里,一時忍不住脾氣,同廖氏道:“沒想到我那二嫂還是好好的?!?/br>
    沒有替女兒報仇,廖氏未免慚愧,低聲道:“靜英,你而今還是先把臉治好罷?!?/br>
    “治得好嗎?”陸靜英扯開面紗,“您看看!”

    潔白的臉龐上爬著一條紅色的疤痕,觸目驚心,廖氏倒抽一口涼氣,眼淚落下來,抽泣道:“那孽子實在太狠毒了,當初就不該讓那賤人生下來,他真是你,是嶸兒的命中克星。你放心,我總有辦法對付他。”

    “有也不至于拖到現(xiàn)在了罷?”

    “靜英,他身邊有護衛(wèi),每日都守在那里……”廖氏拍拍陸靜英的手,“且那老東西也護著他,做出這種事,居然也不斥責一句?!?/br>
    祖母是完全不認她了罷,陸靜英閉了閉眼睛,手指掐入掌心,她就不信沒有辦法弄死陸策跟蘇沅了。

    “我們先不說這事兒,老爺除了擔心你的傷,便是親家爺了,怎么,他真的與太后娘娘有罅隙了嗎?到底是為何事?”

    陸靜英搖搖頭,她那日在宮里,也是目睹了吳太后的所作所為,便是偏袒陸策,不管她的傷。為這事兒,公公也甚是頭疼,最近便是大門緊閉,任何客人都不見,不過晚上她聽丫環(huán)說,倒是經(jīng)常有幾個門客在,但她問起吳宗炎,又說沒這回事。

    想到丈夫,陸靜英更是惱恨,起先還經(jīng)常陪著她,可時日久了,便是不太愿意待在屋里了,目光落到她臉上就移開去,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她手指蜷起來,似乎沒了力氣,弱聲問廖氏:“娘,您不是說尋到一個大夫嗎?”

    “是了,花了重金請來的,我這就讓他給你看看。”廖氏連忙使人去傳。

    陸靜英這一住,住了好幾天,一直到陸靜姝嫁人都沒有走。

    但二房不管大房的事兒,該熱鬧的還是熱鬧,擺了三四十桌宴席,不過陸靜姝乃遠嫁,不像在同一處這般的儀式,下午便是由長輩親人們送到二門處,到時候徐家有人來接,再由陸煥云,廖氏陪著一起去城門,坐車前往蘇州。

    想到再見面遙遙無期,陸靜妍哭得梨花帶雨,蘇沅跟蘇錦也忍不住抹眼淚。

    太夫人最喜歡陸靜姝,前陣子就已經(jīng)郁郁寡歡,然而要發(fā)生的事情總會發(fā)生,更何況是這么好一樁姻緣?再說,京都暗流涌動,不若蘇州平靜,陸靜姝嫁去徐家是再好不過的,她歇著孫女兒的手叮囑:“多寫點信來,知道嗎?”

    陸靜姝連連點頭,眼淚劃過臉頰:“祖母,您一定要保重身體?!?/br>
    對著眾人,她深深行了一禮,轉(zhuǎn)身而去。

    馬車漸漸遠了,穿過大門,連聲音都聽不清了,他們才慢慢返回。

    晚上,蘇沅胃口不太好,沒吃幾口飯,陸策看著,突然也沒胃口了,擺擺手叫寶綠把飯菜撤走。

    “我不吃,你也不吃???”蘇沅連忙道,“你早出晚歸的,可不像我?!?/br>
    “沒事,晚上容易積食,少吃點無妨?!标懖哒酒饋?,朝她伸出手,“今夜是十五呢,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從窗口看過去,夜色深邃,明月當空,蘇沅也想消散掉那股離別之愁,便是把手放在陸策手里:“好,那去走走吧?!?/br>
    兩人攜手出去。

    外面月明星稀,萬籟俱靜,喜歡嘰嘰喳喳鳴叫的雀鳥兒也都收攏了翅膀,把頭縮在羽毛里,偶爾聽見幾聲蟲鳴,因是深秋,弱得毫無力氣。

    這樣的夜,似乎心也該漸漸靜下來,可是蘇沅,仍是有些說不出的郁郁。

    見她一直不說話,陸策道:“想不想高興點兒?”

    才經(jīng)歷過離別,哪里有那么容易高興,蘇沅抬起頭看他:“你有辦法讓我高興嗎?”

    這段日子,何止是陸靜姝嫁人,還有許多事兒都叫人心急,比如陸靜英,曹國公,蔡庸,蘇沅心想,什么時候時間能一下就過去呢,要是一覺醒來,陸策已經(jīng)是景川侯了該多好呢,也不用費任何神了!

    看她一臉不信的表情,陸策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

    緊緊的,叫她貼在胸口,蘇沅臉紅,又鄙夷:“你該不是說這個罷?”

    陸策莞爾,雙足一蹬,突然朝著最高的一棵樹踏足而上。

    耳邊是呼呼的風(fēng)聲,刮著她臉頰有些微疼,只蘇沅此時全沒有注意,她只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下飛起來了,整顆心當?shù)穆湎聛?,又飄上去,頭頂?shù)囊箍赵絹碓浇?,她像一只鳥兒,嘩啦一下就升到了樹頂。

    “?。 彼蝗坏捏@呼,用力摟住陸策的脖子,閉上眼睛,“我要掉下去了,表哥,我要掉下去的……”

    陸策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坐在樹枝上:“掉什么,有我呢。”

    身下軟軟的,微微的搖,蘇沅慢慢睜開眼睛,瞧見了大大的月亮。

    沒有掉,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掉。

    她驚奇的看著四周,俯視著整個威遠侯府,連太夫人所住的那座上房都看得見,它屋檐下掛著六個大紅燈籠。還有她的家,門前的湖泊,月光灑落在上面,清清漣漪泛開,一圈圈的。

    “原來上面這么有意思,難怪你會睡在這里?!庇写卧陉懠?,她與兩個丫環(huán)說話,陸策便是在樹上聽見的。

    “高興嗎?”他問。

    剛才那瞬時,是忘記了所有的事情,蘇沅點點頭:“嗯?!钡€是有點害怕,兩只手仍摟著陸策的脖子。

    “別僵著了,放松。”陸策道,“你坐我身上,就算掉下去,也有我給你當墊子?!?/br>
    蘇沅撲哧一笑,微微松了松手。

    “這棵樹還不是最高的,下次帶你去后門那里。”他往后動了動,讓蘇沅坐得更舒服,“就是你遇見我那次?!?/br>
    “好?!?/br>
    樹枝在身下?lián)u晃,一動一動的,好像坐在搖籃,蘇沅仰頭看著天空:“這回都沒有星星,下回等星星多的時候再來看,應(yīng)該又是另一種滋味了?!?/br>
    “你想來,我天天帶你來?!彼严骂M抵在蘇沅的肩頭,微微閉著眼睛,想就這樣睡著了,應(yīng)該會做一個很美的夢。

    兩人正當說著話,突然從樹下射來一枚暗器,陸策耳目聰明,抱著蘇沅一下便從樹上翻身而下,幾乎是瞬間,他抽出了腰間的劍,直攻那人而去。

    誰料那人手指一動,竟是夾住了他的劍尖。

    月光下,瞧見一雙長眉,細眼,陸策驚訝道:“師父,您怎么來了?”還挑在這種時候,恐怕都嚇到蘇沅了,回眸看去,蘇沅果然躲在他身后。

    “師父?”她露出頭來,“表哥,是你桐州的師父嗎?”

    第89章

    清輝落在她臉頰,秀美不可方物。

    武有年心想這徒兒的小妻子不錯,他放開手:“剛才你即便不下來,暗器落在三寸之地也就掉落了。”不會傷到這二人,他不過是想試試陸策的警惕心,是不是在任何時候都不曾丟棄。

    幸好,沒有失望。

    陸策卻暗道慚愧,他雖然覺察出了暗器,卻沒有聽出它的強弱,難怪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有蘇沅在身邊,到底是分了心。

    “沅沅,你猜得沒錯,他是我桐州的師父?!?/br>
    蘇沅連忙上前行禮,又好奇得打量武有年一眼,清清瘦瘦的一個人,身上有股儒雅氣,不若陸煥揚兄弟兩個,看起來很是威武,反倒像個讀書人。不過他雙目極為的精神,太陽xue略鼓,又不像文官。

    “見過武師父,您是剛從桐州過來嗎?”她其實更想問,這武有年是不是夜闖威遠侯府,并不是從大門而入的。

    武有年微微一笑:“下午到的京都?!?/br>
    若非重要之事,師父肯定不會離開桐州,陸策低聲吩咐陳新:“你送少夫人回去?!?/br>
    蘇沅曉得他們有事相談,便是告辭。

    陸策請武有年去書房。

    親手倒了茶,他遞給去:“我娘身子可好?上回的包裹我收到了?!?/br>
    “除了記掛你,一切都好。”武有年喝了幾口熱茶,“我明日要入宮,故而今日來這里見見你?!?/br>
    陸策大吃一驚:“您要入宮?去拜見太后娘娘嗎?”

    “不止如此,恐怕是要恢復(fù)我職務(wù)?!蔽溆心陱男渲忻鲆环饷芎?,“你看了便燒掉吧,此人斷不能泄露……策兒,我此去路途遙遠,倭寇侵擾沿海,地方束手無策,太后娘娘知我善用水兵,故而召見?!?/br>
    只聽一席話,陸策已是明白了七八成,他擔憂的看了一眼武有年:“師父,您的腿傷……要不要緊?”

    當年武有年便是以此為由致仕的。但陸策并不知,武有年致仕,更大的原因是出于朝廷的烏煙瘴氣,官員的濫有職權(quán),此時卻是豪情萬丈:“不妨事,我武有年許久不曾領(lǐng)兵,此番必定會一雪前恥,將倭寇徹底驅(qū)除出我們中原?!彼呐年懖叩募绨颍骸安邇海悴挥脫?,便等為師的好消息吧!”

    陸策心中一時復(fù)雜,勉強笑道:“徒兒會等您凱旋。”

    “但愿那日,再相逢,也是我們大梁之喜?!蔽溆心甓似鸩?,好似酒一下暢快的喝了下去。

    莫約過了一個時辰,陸策才回,也沒有同她說話,徑直去了里間洗漱。好奇心殺死貓,蘇沅抓心撓肺的,睡不著,眼見陸策總算洗好了,連忙從床上下來,屐著鞋。

    這著急的樣子,陸策好笑,疾步上去扶住她:“也不怕摔到,你這樣能走路嗎?”他彎下腰,一把將她抱起來,重新放回床上。

    “我還不是擔心你?!?/br>
    “是好奇我們說了什么罷?”陸策毫不留情的拆穿她,在蘇沅心里,這些大事兒可比他這個人重要多了。

    聽出男人的抱怨,蘇沅正色道:“這些事關(guān)我們的將來,我怎能不關(guān)心?當前之重,不就是要匡扶皇上,滅除jian佞嗎?”

    一番大義凜然,陸策莞爾,手由不得在她纖細的腰間捏了捏,湊在耳邊道:“沅沅,你真不該深在閨中,要是入仕,許是會成為朝廷重臣,哪日權(quán)傾朝野,呼風(fēng)喚雨也不一定的,到時候我還得對你鞠躬屈膝?!?/br>
    這番調(diào)笑,蘇沅哪里聽不出來,惱得臉一陣紅,她自己幾斤幾兩還不知道嗎?不過仗著知曉前世,才想插手,真憑她一個,能做什么?她哼了一聲,從陸策懷里掙脫,轉(zhuǎn)身就把被子拉在身上,佯裝去睡。

    陸策忍俊不禁:“其實我?guī)煾甘欠钐笾皝砭┒?。?/br>
    居然如此?蘇沅震驚,這武有年可是陸策的師父,早已經(jīng)致仕了,怎么太后會突然任用,難道他實則是太后的人?想著心頭一涼,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