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十七年前的事情了。”阮直一嘆。 記憶如水般流過,殷絡(luò)內(nèi)心想嚎啕大哭,可卻流不出眼淚,她把仇恨埋在心里,習(xí)慣了笑,她浪跡天涯,學(xué)了一身功夫,便是為這一日,為父親母親報仇。 然而,失敗了,也許她應(yīng)該貼身刺殺吳順,可是母親臨死前,要她發(fā)下重誓,在任何時候都要保住命。 殷絡(luò)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她在極力忍耐。 阮直站起來,將她手上,腳下繩索解開,淡淡道:“你這就走吧,但我有句話想告誡你,不要再自不量力?!?/br> 淡淡的語氣,說得多輕松?殷絡(luò)嘴角挑起微微的笑:“多謝?!彼D(zhuǎn)了轉(zhuǎn)手腕,端起那碗飯,瞥一眼阮直,“走之前,麻煩來一碗水?!?/br> 桌上就有,阮直轉(zhuǎn)身去倒。 殷絡(luò)飛快的從貼身肚兜里摸了樣?xùn)|西出來,心想,看來這人雖然搜了身,到底還是正人君子,不曾連肚兜都探一探。 阮直把水拿給她。 殷絡(luò)喝了幾口,又把飯菜吃完了,正欲打算去拿墻角的弩箭,腳卻突然一軟。 綁了一夜,難免如此,阮直扶住她:“走好。” “多謝?!币蠼j(luò)在他手臂上借了會兒力,“今日公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記住了,往后必定不會不自量力?!彼ζ鹧?,拿起弩箭,“山水有相逢,再會?!?/br> 說完這句話,便是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完全不拖泥帶水,也不問他的來歷,阮直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難道自己又被暗算了?可看看身上,并無異樣。 他搖搖頭,把屋里收拾下了,離開了晉縣。 第59章 蘇沅與蘇錦二人因馬車受傷的事情,在端午節(jié)那天眾人就都知道了,第二日得知傷得不重,都在家里靜養(yǎng),廖氏與陸靜英道:“這姐妹兩個運氣都不好,尤其是那蘇錦,上回落水還想誣陷你,瞧瞧這次,馬兒又瘋了,我看她倒還找什么借口?!?/br> 她們是命大,哪里運氣不好?真不好,可不知受那么一點兒傷,蘇錦怎么也得破了臉吧?陸靜英撇了撇嘴,淡淡道:“這種人,娘提了作甚?” “也是,影響心情,不提也罷?!绷问辖o她理一理頭發(fā),“你最近少出門,吳家就要來提親了,你這性子得收斂些,莫惹惱了國公爺夫人,你未來婆婆?!?/br> 那吳夫人對她頗有微詞,奈何拗不過吳宗炎,陸靜英嘴角翹了翹:“我曉得了,娘,我這就回去做女紅。” 她得給吳宗炎做雙鞋子,好好犒勞下。 誰曉得才入閨房,針線還沒有拿,便聽到門外奴婢們一聲驚叫:“大少爺,姑娘在……請等奴婢通傳一下?!?/br> “大少爺,您這般怕不妥?!?/br> 陸靜英也不知怎么事兒,回過頭,就見陸嶸直闖進來,話不說一句,迎面就是一蓬鋒針撒來。 幸好她身手好,拿旁邊的繡屏一擋,可饒是如此,仍有兩只噗噗刺入了腿,疼得她一聲尖叫,抓起桌上茶盅就砸過去,怒喝道:“你瘋了嗎?你是找死?”一邊罵,一邊疾步走上去,揪住陸嶸的衣領(lǐng),“你敢弄傷我,我告訴爹爹,你信不信,他非打死你不可!” “我又什么不信的,你啥事做不出來?”陸嶸瞪著她,“錦meimei的事兒不就是你做的嗎?官府查不出,我還不知道你?上次就是你……” 陸靜英甩開他,一把將門關(guān)上,咬牙切齒道:“這個時候,你還維護那賤人?” 竟然叫賤人,陸嶸差點想回敬,可從小一起長大的meimei,他說不出口,就好像他也無法去衙門告她,讓她入獄一般! 只他自己也過不去這關(guān)。 蘇錦是他喜歡了許多年的小姑娘,陸嶸目赤欲裂:“我真不知道,錦meimei她到底礙著你什么事兒了,你要處處針對她,上次就害她差點淹死,這回又差點摔死,她怎么對不起你了,你要置人于死地?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會有你這種meimei!” 陸嶸從來都很喜歡她的,甚至作為哥哥,對她竟是有種尊敬,可現(xiàn)在,他居然用如此仇恨的目光看著她。 那蘇錦,就那么好嗎?他難道看不出來蘇錦對他的厭惡? 看不出來自己對他這個哥哥的付出?她嫁給吳宗炎,除了為自己,就是為陸嶸,為他們陸家大房! “你給我滾出去!”陸靜英手指顫動的指著他,“往后我不再有你這個哥哥!” “這句話我也送給你?!标憥V抽出長劍,將袍角割斷,往她面前一扔,“古有割袍斷義,而今我與你也是如此,從此恩斷義絕!” 他轉(zhuǎn)身,決絕的離開。 聽到大門被關(guān)上的巨大聲響,陸靜英滑坐在凳子上,眼睛驀地通紅。 從小,她就知道自家哥哥平庸,比不上陸策討父親喜歡,所以她格外的努力,就怕哥哥將來沒有依靠,可是陸嶸,竟然這樣…… 他總有一日會后悔的,會回來求著與她和好! 陸靜英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摔碎。 蘇錦在床上躺了一天,百無聊賴,叫冬葵拿些針線過來,她繡個帕子打發(fā)時間,正當(dāng)挑樣子,外面婆子敲了敲門,笑道:“二姑娘,陸大公子送了東西來,說是祝您能早日康復(fù)?!?/br> 這陸嶸,蘇錦是一點不想聽到這名字,不過昨日摔下馬車,她迷迷糊糊時,好似有人扶起她,叫了聲錦meimei,讓她不要害怕,后來清醒了,再看,卻并沒有見到陸嶸??蛇@稱呼,也只有他會叫,后來問兩個奴婢,也說沒看見。 也是怪了,總不至于自己出了幻覺,可她就算真有幻覺,也不該聽見陸嶸的聲音,那不是她所期盼的。 “他人來了?”蘇錦一時倒想問問陸嶸。 “沒有,東西是差小廝送的,是一盒如意卷?!?/br> 比起早前他送得貴重禮物,這如意卷很是隨意,蘇錦嗯了聲,與冬葵道:“你們分了吃了罷?!?/br> 她繼續(xù)挑樣子去了。 過得幾日,曹國公府便是去了威遠侯府提親,因分家,陸太夫人竟是連面都不曾出,以生病為由,唯有陸煥揚與廖氏熱情招待,將婚事定在了今年八月。 非常的近,可見吳宗炎對陸靜英的愛慕,老夫人聽聞,與蘇承芳道:“煥揚真是因小失大,而今便是有曹國公這等親家又如何?失道者寡助,煥揚是眾叛親離了,他還不知輕重呢,可憐我那老meimei,到底是兒子,心里還是替他擔(dān)憂的。馬上就要到她小生辰了,我想,我們還是去熱鬧熱鬧?!?/br> “好,全憑娘做主?!碧K承芳答應(yīng)。 面上無甚表情,老夫人問:“可是還在查那馬的事情?”她嘆口氣,“查不出便算了,幸好她們兩個無事,以后出門小心些便是了?!?/br> 蘇承芳有些不甘,可那鋒針委實不好查,他問過工部的人,甚至去找過鐵匠,卻并沒有線索,那鋒針不是在京都做出來的。 “也不知是不是又是靜英……” 老夫人大吃一驚:“不是吧,這小姑娘如此歹毒?” “難說,不過兒子沒有證據(jù),只能暫時放她一馬了。”蘇承芳目光一閃,“我告訴您,是希望您警醒些,我看,往后出門得再多派些護衛(wèi)?!?/br> “這世道!”老夫人頭疼,“好好的小姑娘都那么可怕,我以后就只與你姨母走動走動了。” 蘇承芳笑:“也不必因噎廢食,只是這段時間小心些,等到以后……母親,我以前查一樁案子,可是花了半年時間才翻案呢,有時候只是看誰的耐心好。” 后面那句話竟是陰測測的,老夫人心頭一跳:“你也不要過于執(zhí)著,兩個孩子無事就行了,他們曹國公可得罪不起,承芳,我們雖然不同流合污,可是也不能以卵擊石,這句話,老爺常是提的,你得審時度勢!” “是,兒子知道?!碧K承芳答應(yīng)。 但老夫人還是不太放心,又叮囑了幾句。 五月十九是陸太夫人的小生辰,今年五十四,原本也不想大cao大辦,而今分家,陸太夫人更是不想辦了,要不是老夫人執(zhí)意要過來吃飯,她就同陸煥云一家坐個席面就是了,現(xiàn)在么,得要多一張席面,因韓夫人聽說了,也要過來慶賀。 韓氏笑道:“您不用自己cao心,我都安排妥當(dāng)了?!?/br> 陸太夫人很是欣慰,幸好這二兒媳婦非常的明事理,當(dāng)年她真是沒有看錯人:“有你在,我是一點不cao心……今日我也有話要同你說,”她叫湯嬤嬤把手里一串鑰匙拿給韓氏,“往后這家就由你當(dāng)了?!?/br> 沒有分家時,兩個兒媳各是負責(zé)一些事情,太夫人還是掌管中饋,韓氏吃驚:“母親,這如何使得?兒媳恐怕不能擔(dān)當(dāng)大任?!?/br> “你別拿這些話來哄我了,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嗎?給你,你就拿著,別再推辭,你推辭,我這生辰就不過了?!?/br> 韓氏哭笑不得:“母親!” “拿著吧,二夫人?!睖珛邒甙谚€匙放于韓氏手邊,“只有給您,太夫人才放心呢,原本也是留給您的。” 只是當(dāng)時顧忌廖氏,那是大兒媳婦,太夫人一直不好提,怕大房那里生氣,現(xiàn)在又有什么好顧忌的?更是明目張膽的偏愛韓氏了。 韓氏有些感動,想一想把鑰匙收下了:“兒媳一定不會讓母親失望。” 陸太夫人笑起來,點點頭:“好,那便下去罷,廚房那里你好好盯著點兒,老jiejie既然非得要慶賀,我這兒也收拾收拾?!?/br> 韓氏笑著退下。 蘇府,蘇沅也正在換衣衫,又叮囑奴婢把她畫的麒麟送福圖帶上,那是給太夫人的賀禮,她專門請教劉燕知,才畫出來的。 寶綠笑道:“奴婢一直拿著呢?!?/br> “好?!碧K沅給自己插上玉簪,一邊想也不知今日陸策在不在,最近半個月不曾出門,一直沒有機會碰到他,會不會又在當(dāng)值? 不過陸太夫人生辰,憑著他跟祁徽的交情,應(yīng)該會回來吧? 她覺得,她一定要跟陸策好好談?wù)劻耍?/br> 第60章 陸太夫人的生辰,陸煥揚還是記得的,只是母親如此待他,一點不考慮他的處境,陸煥揚恨在心頭。 而今國之形勢,難道她看不出來嗎?早就不是祁家的天下了,祁徽一個黃毛小兒不說,還是個窩囊廢,這江山早晚落在吳家的手中。他一個沒落的勛貴,自然是要替自己找個靠山,這也是為了陸家好,可謂用心良苦。 結(jié)果太夫人竟然一點不支持他,還要為難陸靜英,陸靜英可是要去做曹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的! 故而廖氏問起生辰的事情,陸煥揚甕聲道:“我今日有要事,便你去罷?!?/br> 廖氏也不太想去,可陸家雖然分家,這種長輩的生辰斷不能忘記的,不然陸煥揚不孝的名聲就傳開了,畢竟分家起先是太夫人的主意,好歹能推在她身上,說偏愛陸煥云,他們大房該做的還得做。 廖氏就叫人去庫房拿了些貴重的藥材,幾樣料子去西邊。 結(jié)果陸太夫人聽說她來,竟是給了個閉門羹,叫廖氏回去,這下廖氏氣得不得了,真是給臉不要臉,她好心過來拜壽,這婆婆還拿喬,他們大房可是已經(jīng)跟曹國公府結(jié)親了,陸靜英馬上就要嫁過去的以后,陸太夫人最好也無事相求! 她憤而離去。 湯嬤嬤給太夫人倒了茶杯,勸道:“既然大夫人來了,您就見一見,何必這樣呢?” “分家就分個徹底,不要拖泥帶水的,就與外面說,是我老婆子不待見他們大房,不想與他們往來了,孰對孰錯,任憑他們?nèi)フf。我一把年紀(jì)了,不要什么名聲,只要家里平平安安,什么事兒都不牽扯。” 湯嬤嬤嘆口氣,半響道:“那大房的小輩兒您都不見了?” 陸太夫人怔了怔:“這,只要不是靜英那壞丫頭就行。” 陸嶸上回指責(zé)陸靜英使得蘇錦落水,看得出來是個仗義的孩子,至于陸策,她一向就很喜歡,斷不會不見。 湯嬤嬤笑了笑:“這就好,奴婢還生怕您兩個孫兒都不要了。”她把一盒東西拿過來,“這是大公子送的,他本來要親自過來,但是聽說兵馬司那里忙,實在抽不出空兒。奴婢看了,是您最喜歡吃得蜜桃?!?/br> “至于二公子,怕是等會兒要來的?!?/br> 陸太夫人終于露出了些笑意。 陸策剛剛回家,聽聞他祖母生辰,祁徽立刻就叫他走了,順便還送了一盒宮里的桃酥,新鮮做出來的,熱烘烘,香噴噴。不過陸策自己已經(jīng)買了賀禮,是一支百年野山參,陸太夫人喜歡吃人參燉母雞,投了她喜好。 他脫下禁軍的常服扔在高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