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蘇沅點點頭:“我就告訴您一個人。” 看起來十分的乖巧,蘇承芳笑著輕觸下她的臉:“天晚了快些回去罷?!?/br> 多余的話一點沒有說,但看著這極其清俊的臉,蘇沅相信父親心里已經有數,而且看得出來,不管母親生下兒子還是女兒,父親都不會不悅,她高高興興走了回去。 蘇承芳原本要去書房的,改了主意,叫六安掌燈去阮珍那里。 沒想到他會來,阮珍連忙站起來:“之前也沒誰傳話……”她都打算歇息了,穿著件寬松的蔥綠色小衫,頭發(fā)也松散著,顯得有幾分慵懶。 美人兒何時都好看,蘇承芳叫她坐下來,輕握著手道:“你別再那么守規(guī)矩了,不要見到我就站著,萬一傷到孩子怎么辦?還有什么傳話,我想來就來,你也不必拘泥,多少年了,難道還不習慣嗎?怎么有了孩子,還越發(fā)拘謹了?” 阮珍不知道說什么好。 在蘇承芳面前她是可以忘掉規(guī)矩,但他很快就要續(xù)弦了,若真的這樣,豈不是給他添麻煩?更何況,就是因為有孩子了,才更要懂分寸。 “我現在跟沒有身孕時一樣,老爺不用擔心的,再說總是一動不動分外注意,反而不好呢,丁大夫都是這么說的。” 她笑瞇瞇的,很是開朗,就跟上次他說去白馬寺時一樣,可分明母親是敲打過的,她卻連一句不滿都沒有,蘇承芳在這種時候總是容易生出愧疚來。納妾納色,好似側室是無足輕重的,只關乎容貌,但他卻漸漸的不能這樣對待阮珍了。 蘇承芳將阮珍拉到懷里:“真的跟沒有身孕時一樣嗎?” 男人的手上下?lián)釀悠饋?,哪里敏感往哪里捏,阮珍臉色通紅,瞧見奴婢們都避開了,輕顫著聲音道:“不,沒有一樣……”這會兒還是危險的時候,哪里能同房,她急著去抓蘇承芳的手,“剛才我說錯了,不一樣的,老爺,您饒了我。” 蘇承芳輕聲發(fā)笑,停住了手:“知融在麒麟胡同買了三進宅院,你聽說了嗎?” 知融是阮直的字。 “他告訴我了,還說把母親也接過來?!?/br> “那倒是好,這樣老太太就能經??茨懔耍兴龓┠阕钕矚g的小菜,你以后要去阮家也方便,逢年過節(jié)一起熱鬧熱鬧。” 那是她的奢望,只是又如何能輕易實現,就算蘇承芳發(fā)出邀請,像母親這種知氣的人,也不會真的這樣做的,她倚在蘇承芳的胸口,笑著道:“母親做醬菜最是厲害了,像這種季節(jié),定然會買許多的黃瓜茄子腌起來,過得些時日,約一個月便能吃了,非常的脆……” 在耳邊娓娓道來,但卻沒有一點兒的驚喜,這人是越發(fā)遲鈍,自己暗示的這么明顯她都沒有聽出來嗎?也不知以后告訴她,會怎么樣?蘇承芳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右手在她小腹上輕撫,這里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突然間想起那日在魏國公府與蘇明誠的談話,羅尚柔那么依賴蘇明誠,難道都沒有同他提起? 蘇明誠卻是一點兒沒透漏,還要蘇沅來告訴自己。 他眉頭微微的一擰。 第16章 關心兒子的終身大事,季氏很快就搬到了京都。 聽到這消息,蘇沅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思量下寫了封信叫寶綠拿給商海送去阮家,阮直一看,竟然是要他請回春堂的鐘大夫給老太太把把脈,頓時覺得十分可笑。自己這小外甥女兒怎么突然變成了啰嗦的老婦,什么都要管一管,母親身體很好,請什么大夫? 他置之不理。 蘇沅曉得阮直的性子,又送去一封,心想要是阮直再不聽,她就直接請了鐘大夫去阮家,只要有銀子,什么辦不了? 這一來一去的,到底被老夫人知道了。 李嬤嬤笑道:“許是為老太太搬家的事情,三姑娘素來很喜歡阮老太太?!?/br> 一兩年來一回,但阮老太太和善可親,見到蘇沅,特別的慈祥,又帶許多的吃食來,噓寒問暖,自然就慢慢有了感情。 老夫人面色微沉,她倒不是討厭老太太,而是對阮直很不喜歡,這個人行事作風乖張不馴,原是行商的突然起興致念起書,還進了國子監(jiān),聽聞在京都拉幫結派,名聲極為不好,她曾提醒蘇承芳,莫要被這個人拖累了,但蘇承芳卻說阮直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 不就是銀子嗎?阮家?guī)资甑慕洜I,光是從阮直一身穿戴上就知道他的富裕,別說在各地的產業(yè)了,聽聞阮家所有的親戚都是依靠阮直的生意。 蘇沅可不能讓阮直帶壞了! “去外院說一聲,再不準三姑娘私自往外送信了?!?/br> 李嬤嬤便叫照雪去辦。 回頭來,看見老夫人捧著熱茶,眉宇間浮起一絲愁苦。 知曉是為蘇承芳的續(xù)弦之事,李嬤嬤上前給老夫人捏著肩膀,輕聲道:“您看,是不是讓人去告訴老爺子一聲?” 雖然蘇鳴盛不在京都,但蘇承芳一向聽他的話,當年娶甄氏就是老爺子的意思。 老夫人嘆口氣:“我還不想這樣逼承芳。” 不像別人家?guī)讉€兒子,她就一個,要是為此傷了感情,蘇承芳勉強娶甄佩,將來有什么不滿只怕要怪在她的頭上來,她到時如何彌補?這些年,他們母子兩個相濡以沫,母慈子孝,非到不得已,她是不愿意跟蘇承芳有任何矛盾的。 看來一時是找不到解決之法了,李嬤嬤琢磨著該如何寬慰老夫人,卻聽老夫人叫拂雪拿了筆墨來,竟是書信一封去洛陽。 老夫人的祖籍在洛陽,兩個姐妹嫁入京都都是因周老爺子當時在京都任職,但后來致仕之后便是歸去洛陽了,活到七十八的高壽,而今老夫人的哥哥也致仕了,但當初乃是封疆大吏,有許多門生,兩個兒子也很出色,仕途順暢。老夫人是想請她這大哥幫著看看,可有合適的姑娘介紹來,他們周家人丁興旺,許是環(huán)肥燕瘦,要挑到他們眼花。 就不信,這樣兒子也找不到一個合意的! 李嬤嬤抿嘴笑道:“這回定是會成的,等到明年,二姑娘及笄也算有個母親來cao持?!?/br> 老夫人不由唏噓。 蘇沅好歹還有個阮珍,她有時候憐憫便是當做不知,可蘇錦就沒有生母了,這些年來孤苦伶仃,說起話來也漸漸尖刻。老夫人又怎會不知她是怎么為難蘇沅的,只是蘇錦太可憐了,便沒有斥責,想著她長大了定會看開一些。 “最好年前就能定下來!”老夫人下了決定,這樣蘇府有了主母,兩個孫女兒也好嫁人,她在信上又添了幾句,寫完交與李嬤嬤,“今日就送出去,”說著問起韓家的事情,“韓夫人那里的喬遷禮,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韓夫人一早就說要在京都定居,前不久終于買下了一座宅院,聽聞很有江南園林之風,原是一位大學士所句,致仕歸鄉(xiāng)方才賣的。 李嬤嬤忙把禮單拿來:“正當要說呢。” “也不要太隆重了?!崩戏蛉嗣橐谎?,想到韓夫人身上的一股清高氣,淡淡道,“我看添一架檀木小屏風送過去就成?!?/br> 李嬤嬤應聲。 老夫人不準蘇沅再送信給阮直,蘇沅大為著急,但到底不敢忤逆,心里想著不寫信也可以傳話,總不至于老夫人還能整日盯著她的奴婢不放,而今祖母一門心思為父親的續(xù)弦發(fā)愁,總有空子可鉆,也就忍耐了下來。 八月,很快就要到中秋了。 蘇家與陸家的女眷們十分相好,每年拜月都是輪著cao辦的,今年就輪到蘇家,不用說蘇錦定是會請往日那些個知交閨友,至于她,蘇沅低頭看著手里的羊毫,一時發(fā)起怔來。 前世她對庶女的身份非常的介意,從來都不愿低下頭顱,顯得十分自傲,這種性子不容易交到朋友,她想來想去找不到一個,除了陸靜姝與蘇文惠,還有周慧光,那是老夫人親弟弟的孫女兒,只是遠在洛陽,現在根本不可能見到。但是幾年之后,周慧光會來京都,關于蘇文惠的事情,就是她詳細告知的,想著蘇沅心頭一驚,也不知蘇家這時候可與張家來往了? 蘇文惠應該是在兩年之后嫁給張孫錫的! 寶翠見她不動筆,提醒道:“姑娘,萍兒還等著送帖子呢!” 蘇沅就寫了蘇文惠一個人的名字,陸家那邊,早就知道的,不必再專門的寫帖子去請。 寶翠吃驚:“奴婢聽說二姑娘請了萬姑娘,趙姑娘,何姑娘……姑娘,您也多寫幾個吧,總不能真的就一個,那多冷清??!” 前頭兩個,一個是吏部尚書萬欣泰的孫女,一個是五軍都督府指揮使的幼女,在何時都是如明珠璀璨,眾星拱月,以前每一年蘇錦都會請這樣的姑娘來賞月,為此排擠蘇沅,那時候她總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自欺欺人,覺得自己比那些人強上許多。 時至今日,蘇沅心想,她是應該佩服蘇錦的,至少她請不到這樣的人來。 “就請文惠姐,夠了?!碧K沅甘拜下風,卻不愿勉強自己。 知己兩三個,也是足矣。 寶翠十分不解,卻也不好強迫蘇沅,拿著帖子出去了。 看著寶翠的背影,蘇沅原想叫寶綠這陣子盯著她,但寶綠這個人委實太過老實了,怕什么都沒成卻會被寶翠先行發(fā)現,她捏了捏眉心,朝窗外看去……采英在屋檐下繡枕頭花,她的女紅非常好,萍兒在掃地,采薇在給庭院中的寶珠茉莉澆水。 前世,采英一直為自己所用,采薇卻是在五年之后去了莊上,后來聽說她不止嫁給莊頭還給自己贖了身,蘇沅眼睛一亮,這樣能把日子越過越好的人,定是非常能干的。 她連忙把采薇叫來。 單獨被姑娘召見,采薇眼眸閃亮,擔心中又藏著驚喜,低頭道:“不知姑娘有何事吩咐奴婢?” “你最近不用做繁瑣的事情,也不用一直待在院子里,但一定要留意寶翠的行蹤。” 采薇怔了怔。 那兩個寶字開頭的大丫環(huán)天天都待在主屋,不止近身伺候姑娘,便是月例都比她們多一倍,十分令人羨慕,但采薇實在沒想到原來寶翠并沒有得到姑娘的信任,甚至好像還得罪了姑娘。她一句話都沒有多問,用力點頭:“奴婢知道了,一定不會叫姑娘失望!” 她很快就抓住了機會。 蘇沅笑起來:“你現在出去吧,誰也不要說?!?/br> 采薇徑直就退了出去。 過得幾日韓夫人發(fā)來請?zhí)蛏匣匕崛胄戮?,許多人家送了喬遷禮,這回便是宴請賓客回謝的,聽說人數眾多,竟然有四五十的席面,可見韓家雖然定居江南,名聲卻遠揚。老夫人早早就叮囑過,故而蘇沅也馬虎不得,還是好好的梳妝了一番。 寶綠拿來玉玨掛在她腰間,寶翠予她戴珍珠。 “昨日我新種了一盆茶花,瞧著蔫巴巴的好似不行了,你留下來等會兒叫花農來看看,他說怎么弄就怎么弄?!?/br> 寶翠臉色大變。 這種宴會,姑娘竟然不帶她去嗎?茶花這種東西,什么時候不好弄偏要這時候? “姑娘……”她大著膽子道,“才種的都這樣,過得兩日興許就好了?!?/br> 蘇沅瞇了瞇眼睛,這都已經不聽使喚了,還真的能指望以后嗎,在寶翠眼里,恐怕只有她自己的事情最重要,她淡淡道:“你什么時候還知道種花了?你又不是莊上出來的,”叫起采英的名字,“你跟我一起去韓家,快些收拾下?!?/br> 外面的采英瞪圓了眼睛,繡花針差點戳到手指。 采薇撲哧一笑:“沒聽到姑娘說的話呢,你趕緊換身衣裳,就穿昨日才洗好的那件豆綠色的比甲!” 聽她提醒,采英才回過神,連忙去廂房換好了。 又叫了幾個隨行婆子,蘇沅一行人走去了上房給老夫人,蘇承芳請安。 站在門口的寶翠臉色通紅,好像聽到院中小丫環(huán)的嘲笑聲,手指由不得緊緊捏緊了,寶綠而今得寵就不說了,難道采英都要騎在自己頭上去了嗎?她越發(fā)的來氣,朝庭中厲聲喝道:“做你們的活,哪個偷懶,別怪我罰你們!” 小丫環(huán)們連忙都低下頭,忙著去了。 第17章 第一天跟著出來,采英很是好奇,忍不住頻頻張望,顯得一股小家子氣,也難怪以前自己看不慣,蘇沅忍不住笑,其實采英就是個笨拙的小丫頭,什么都露在臉上,那是一種少有的淳樸,越是經歷得多,越是顯得彌足珍貴。 她笑著跟采英道:“這里是淮安街,開得都是衣料鋪,過去是古井胡同……” 姑娘親自解釋,采英受寵若驚,呆呆的點頭。 寶綠聽著奇怪,暗想姑娘好像很喜歡采英呢,不過采英手腳勤快,一來就把所有的枕頭花都包了,有什么活兒也搶著做,委實討人喜歡。 馬車轎子漸漸多了,蘇沅放下車簾,蘇錦忍不住冷笑了聲,也真是有閑情逸致,竟然還跟一個小丫環(huán)講起京都來了,不知是不是撐得慌?她挑眉問道:“很快就要到中秋了,你請了誰過來?何姑娘還問起來,說我們家是不是很熱鬧?!?/br> 那是存心要她難看,蘇沅道:“我就請了文惠姐?!?/br> 果然如此,憑著她的人緣又能請到誰?蘇錦實在是忍不住笑,但側眸看向蘇沅時,卻見她連一絲的自卑都沒有。 這個人到底怎么了,什么都不爭了! 她打量蘇沅,猜測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蘇沅是故弄玄虛,在等著機會給自己致命的一擊?她越想越覺得是后者,阮姨娘沒有一索得男,讓祖母失望,那續(xù)弦的事情更是擺在了第一位,蘇沅定然是在盤算著什么,真是可惜,父親看不上甄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