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想，她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們這種十幾人小隊撕成碎片。

    于是，雙方就這樣陷入僵持。

    白露身體里的麻醉劑漸漸發(fā)揮了作用，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開始搖搖墜墜。

    守衛(wèi)隊開始躁動，有人問：“老大，我們上嗎？”

    隊長搖了搖頭，做了一個等待的姿勢。

    白露像是已經(jīng)分不清周遭的環(huán)境，兇狠的表情逐漸收斂，又變回了那個乖巧漂亮的蟲族少女。她搖搖墜墜地站了起來，超前走了兩步，又噗通一聲栽倒。

    守衛(wèi)隊開始緩緩靠近她。

    “阿因……”白露模模糊糊喊出聲，委屈又彷徨，“很疼啊……”

    蟲族的痛覺神經(jīng)并不發(fā)達，這是非常有利于戰(zhàn)場的屬性?？墒遣痪弥埃宓贤纳眢w里注射了大量的麻醉劑，鋒利的刀口曾經(jīng)打開過她的胸腔，又縫合起來，她終于感覺到了疼痛的感覺。

    那么不舒服，又那么慌張。

    她學著塞因的樣子捂住身上的傷口，卻一點也沒有用。

    于是白露更加慌張與委屈。第一個守衛(wèi)隊員靠近她的時候，她一把抓住了他的喉嚨，鋒利的牙齒刺進他的皮膚里，只要再用一丁點力氣，他的脖子就要被扭斷了……

    ——不可以哦。

    虛空中的塞因溫柔地微笑。

    ——白露是個聽話的孩子，不可以隨便獵殺智慧生物。

    “……可是很疼啊。”白露小聲嘀咕，卻聽話地放開了手上的守衛(wèi)隊員。好吧，她想，等到找到阿因，一定要問問他，是不是一定、一定一定不能獵殺會說話的動物呢？

    白露喪氣地松開了手。

    就在這一瞬間，守衛(wèi)隊員迅速逃脫，在極短的距離出舉起□□，射中白露的心臟！

    守衛(wèi)隊長長舒一口氣，舉起通訊器：“洛迪大人，我們已經(jīng)抓住白露?！?/br>
    洛迪問：“2號實驗室里的實驗體怎么樣？”

    守衛(wèi)隊長凝望通道遠處，猶豫片刻道：“白露逃跑造成了坦尼桑多處故障，不過我們一直守在艙體的唯一出口，2號實驗室艙門雖然被損壞，但是實驗體并沒有跑出來?！?/br>
    洛迪道：“封閉艙門?！?/br>
    “是！”

    艙門徐徐合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而在遠方的2號實驗室，宛籽緊緊抱著伊斯的脖頸，穿過破損的實驗室屏障，劃過天際！

    *

    軍部發(fā)現(xiàn)2號實驗室破了個大洞時，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宛籽緊緊抱著伊斯，從高空中俯視坦尼?！@是一顆荒涼的星球，沒有氧氣，沒有水源，只有無盡的黃沙與□□的巖石裝點著這一片絕望的夢境。

    不幸中的萬幸，這顆星球只是沒有氧氣，并不是沒有空氣，聲音還是可以傳播的。

    “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宛籽把頭埋進了伊斯的懷里。

    自從離開地球，遇見了長翅膀的伊克斯佩特星人，她的恐高癥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

    “他們會追蹤到我們。”伊斯輕聲道。

    宛籽在他的懷里探出頭，望著越來越遠的坦尼?；?，勾勾嘴角笑了。

    “是啊。”她挑眉嘲諷地笑，“最好快點追過來?！?/br>
    伊斯面露疑惑，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朝地面俯沖過去——他還不是很習慣有翅膀的生活，至少不是很習慣帶著翅膀作戰(zhàn)——

    “啊——”宛籽抓住伊斯的肩膀，“你小心點啊?。〉粝氯ノ乙欢〞斓模。?！”

    “……掛？”伊斯歪頭。

    他一分心，身體就失去平衡，晃晃悠悠地朝遠方飛翔。

    宛籽緊張地死死抱住伊斯：她曾經(jīng)非常習慣萊格修斯的懷抱，在他的懷中以各種姿勢俯瞰過伊克斯佩特星的風光，可是她差點忘了，現(xiàn)在的伊斯可是一個徹透徹腦的——沒考過科目2的菜鳥啊啊啊——

    伊斯低頭看了一眼胸口僵硬成一團的宛籽，僵硬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絲弧度。

    下次……還是把她放在背上吧？

    他在滑翔中稀里糊涂想，那樣的話，她應(yīng)該就不會那樣害怕了。

    *

    就這樣緊張地飛行，沒過多久，黑夜就來臨了。

    宛籽日落之前找到了一處避風的斷崖，于是指揮著伊斯?？吭诹藬嘌孪隆蓚€人背靠著背，在星空下休息了一小會兒。

    “你適應(yīng)飛行了嗎？”宛籽輕聲問伊斯。

    伊斯點點頭，盯著自己的在巖石上的影子目光復(fù)雜。雖然變得更強了，可是……卻也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怪物。

    宛籽把他的神情盡收眼底，抓耳撓腮想不出安慰的言辭來，只好輕輕拍他的肩膀：“那個……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怪怪的，但是以后……”

    她看著他的背影。

    她想要告訴他，以后他的名字會讓整個宇宙都震驚，他的頭像會被做成徽章，別在每一個軍校生的衣領(lǐng)上，他的名字會載入帝國的史冊，照耀伊克斯佩特星幾千年的光輝歷史。

    可是她說不出口。

    她甚至不可能確定，未來照耀帝國歷史的是他，還是他的復(fù)制體。

    ……

    “未來，是什么樣子？”寂靜中，伊斯的聲音響了起來。

    “未來啊……”宛籽倚靠在他的背后，輕聲道，“未來的帝國，是一個強大而又殘酷的星球?！?/br>
    “未來是不是，已經(jīng)沒有我？”他已經(jīng)踟躕了一路，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宛籽低垂下了腦袋，沉默。

    她在2號實驗室里只告訴了他帝國的歷史，很多重要的事情，她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該怎樣解釋，她一直尋找的伴侶其實就是他，卻又并不是他？

    她考慮好久，才低道：“未來沒有伊斯·艾倫特?！?/br>
    “……我知道了。”

    伊斯靠在巖石上，放松身體，翅膀也耷拉下來。

    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只是仍舊失落。

    “對不起?！币了股焓謸徇^宛籽額前的亂發(fā)，“還是不能陪你去遇見萊格修斯。”

    伊斯低著頭，柔軟的金發(fā)披灑下來，溫柔而又傷感。

    宛籽忽然覺得胸口的酸痛連接成了無邊無際的風沙，再也遏制不住它滋長泛濫的勢頭。

    不論是靈魂還是身體，他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已經(jīng)，再也不是很久以前她在森林里遇見的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了。

    他把最柔軟的靈魂交到她的手里，赤誠得如同獻祭，而她卻并不夠坦白。

    有那么一瞬間，宛籽本來就不夠堅強的意志力分崩離析。

    “對不起……其實萊格修斯他……”

    陡然間，刺眼的燈光忽然襲來！

    伊斯跳了起來，抱起宛籽從地上一躍而起！

    下一瞬間，他們原本休息的地方被紅色光芒的巨網(wǎng)包裹！

    朱羽號，終于來了。

    *

    伊斯的移動速度已經(jīng)今非昔比，就算抱著宛籽，躲避追擊網(wǎng)依舊輕而易舉。

    宛籽頭暈?zāi)垦＃豢匆姷紫碌臏羡峙c沙丘飛快地掠過，身體周圍不斷有光網(wǎng)炸裂的聲音，黑暗的夜空變得斑斕無比。

    “伊斯——去前面的溝壑——你先把我放下——”宛籽在伊斯的耳邊喊。

    “先把他們甩開一點距離——”

    “聽見了嗎——”

    伊斯飛快地滑翔，抵達宛籽指引的溝壑，把宛籽輕輕地放在地面上，隨后張開翅膀，飛快離開。

    宛籽一個人停在原地目送伊斯的背影，失落與欣慰齊齊涌上心頭——這家伙壓根就沒想過計劃失敗的可能性，已經(jīng)這么信任她了啊……他這種性格加上現(xiàn)在的模樣，真的有點像金毛……

    只片刻，朱羽號的追擊網(wǎng)就朝溝壑襲來。

    宛籽閉上了眼睛，只感覺身周忽然一片溫熱，緊接著一股壓迫感鋪天蓋地而來，她的身體被一瞬間勒成了粽子，緩緩地懸空起來。

    嘀——

    網(wǎng)上傳來細微的聲音，大概是成功捕獲的信號。

    宛籽的身體被扭成了一個奇異的姿勢，根本看不到周遭的景象。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朝著伊斯撤離的方向并沒有新的追擊網(wǎng)形成。

    猜對了。

    這個追擊網(wǎng)無法同時存在兩張，就像之前抓捕灰葉的時候那樣。

    宛籽想要咧嘴笑一笑，卻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

    與此同時，朱羽號緩緩降臨地面。

    艙門開啟，裴肯元帥站在升降梯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宛籽：“我親愛的孩子，你是否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宛籽在追擊網(wǎng)中晃晃悠悠，如同一個打包包郵上門的粽子，她發(fā)不出聲音，只能朝裴肯丟了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你才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裴肯皺起了眉頭。

    他道：“鎖定伊斯位置，發(fā)動追擊網(wǎng)?！?/br>
    可惜，為時已晚。

    一道身影從朱羽號的后方掠過，舉槍朝朱羽號的引擎射出一枚子彈！

    警報聲遲遲響起：“警告——警告——巡航系統(tǒng)遭遇襲擊，損毀程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