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白白看著他轉身出屋帶上了門,連忙快速將自己的衣裳穿好,起身下了床榻快步而去,打開門就急著往外頭走,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處。 出了屋便見秦質站在堂屋,見她出來便抬眼看向她,正巧對上了她的眼,那眉目因為剛頭的纏磨還泛著些許水澤,似一泓春日潭水,清澄見底,春水瀲滟,只這般看著卻帶著些許落寞。 明明是他欺負人,如今倒像是自己欺負了他似的,她收回視線不再看他,快步出了屋往院外走,身后的人便也跟了過來。 白白打開院門邁出院子,連忙快步往自己家中去,身后人的腳步一頓后又繼續(xù)跟著她走,走了好一頓距離,他還是不遠不近地跟著送她。 一路穿過彎彎曲曲的巷子,眼看著快要到家了,她轉頭看去,果然見他還在后頭安安靜靜地走著,“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質緩步走近,伸手去拉她的手,當做剛頭的事情完全沒發(fā)生一般,溫和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白白連忙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卻連帶他的手也一并拉了過來,就像是和她的手粘在了一起,她看著他們牽著的手一怔,只覺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好像以往經(jīng)歷過一般。 秦質看著她和以往一般睜著呆愣愣的眼兒,一時眉眼染笑,“白白,你今日不去采蓮蓬嗎?” 白白聞言垂著眼當作沒聽見,想抽回手又抽不回,直木著張小臉一聲不吭。 秦質往前一步,伸手理了理她翹起的頭發(fā),“剛頭是我不好,以后不會了,我以后一定忍住……”他微微一頓,話在齒間一繞,又低聲嘆道:“可是白白,我是個男人,你這樣坐在我面前要我如何忍得住……” “可你明明說,學醫(yī)之人眼里沒有男女之分的,治病便是治病,怎么能想到旁的地方去……”白白聞言很是委屈,本來這病就難以啟齒,現(xiàn)在更是覺得一陣陣羞恥海嘯一般撲來。 “可是我喜歡你,我心心念念想要娶你為妻,你在我面前不穿衣裳,我要是無動于衷,豈不是塊木頭了?” 這般說倒像是她在故意勾引他了,又被他這般明晃晃地表白弄得臉都漲紅了,她向來語拙,即便知道話中有何處不對,也想不出反駁的話。 秦質見狀當即表明了態(tài)度,“今日是我高估了自己,失了分寸,往后你不愿意,我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fā)生,只希望你不要怕我?!?/br> 白白抬眼看向他,倒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剛頭她確實被嚇著了,他眼中的企圖太過明顯,也太過灼熱,絲毫不加掩飾,叫她根本無法坦然接受,她自問他們不過見過幾面,又何來這般深的感情? 這廂白白被秦質絆住了腳,何不歡已然滿身疲憊地回來了。 伺玉見她回來連忙迎了上去,看了看后頭見沒有十鬼的身影,不由疑惑道:“他們沒回來?” 何不歡面色蒼白,將隨身攜帶的劍放在桌案,提起茶壺便對著嘴灌,連喝幾大口才放下茶壺,“白白呢?” 伺玉見狀心中不安,忙上前解釋道:“她去采蓮蓬了,得晚些才回來?!?/br> 何不歡見白骨才開口道:“十鬼被暗廠發(fā)現(xiàn)了行蹤,如今已被強行召回,我在外奔波許久,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他們的消息,更聯(lián)系不上阿臻,暗廠那處如何,根本一無所知?!?/br> 伺玉聞言神情恍惚,想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巨大牢籠,忍不住渾身發(fā)抖,他們已經(jīng)如此低調,卻不想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她稚嫩的面頰微微泛白,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到底年紀少,再是聰慧成熟也會有怕的時候,“不歡jiejie,我們要怎么辦?” 何不歡也覺頭疼,簡臻每每都不愿與她提及暗廠種種黑暗,可她也是有所聽聞的,那個暗廠連江湖各中高手都聞風喪膽,根本不是尋常人能與之抵抗的,她們現(xiàn)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方設法不被暗廠發(fā)現(xiàn)。 何不歡伸手按向伺玉的肩膀,神情凝重道:“此處不能再待下去,我們必須得離開,十鬼被發(fā)現(xiàn)了,你也跑不了,暗廠一定會找你,到時連白骨也會被發(fā)現(xiàn),以她現(xiàn)下的情況必死無疑?!?/br> 若是以白骨往日的武功,護他們全身而退絕對不是問題,可她如今忘卻所有,武功盡失,儼然一只奶聲奶氣的小犬兒,稍不留神就能被人給攆死了,她們不走她就得死。 伺玉也知曉其中厲害,白骨當年被逐出暗廠,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已經(jīng)死了,即便活著,暗廠也不至于花功夫去殺她,可若是發(fā)現(xiàn)她沒有武功,暗廠往日與白骨作對的就不可能不殺之以絕后患。 而自己便是這根引線,她是暗廠的人,連死都得是暗廠的鬼,十鬼被抓,她必然也會隨之暴露行蹤。 “可是我們走了,白骨怎么辦,那個漂亮哥哥又找上門了,以他們往日那般敵對,怎么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處?”伺玉想著便越發(fā)覺著秦質居心叵測,那日她去的時候,他們已然開始爭吵,她也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只知曉秦質做她哥哥,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從頭到尾都是虛情假意,他只是為了用她的武功替他做事。 這事何不歡在伺玉的信中就已然知曉,她早已想過,“秦大哥不會傷害她,他們往日那般必然是有什么誤會,白骨現(xiàn)下是個姑娘又沒有武功,又有什么可圖的,且便是要利用也不用簽婚書,唯一可確認地便是秦大哥喜歡她……” 伺玉也說不出秦質為何這般做,可還是覺得公良亶更好,“可公良大哥他也喜歡白骨,他武功必然能護著她?!?/br> 何不歡聞言搖了搖頭,她本也想讓白骨嫁給公良亶,可他到現(xiàn)下都杳無音信,若是真的有心娶白骨又怎么可能耽擱這么多日,便是再急的事又如何比得上心上人的性命重要? “公良亶候府嫡長出身,若要娶妻必定是名門貴女,讓他娶白白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太不切實際。 況且你給他寫了這么多封信,他可曾有回過一封,即便是路途遙遠,這么久也該看到了,他恐怕……是不愿意娶白白的。 秦質已然簽下婚書,那必然是立了決心的,且以他的能力,即便不會武功也能護著白骨不被暗廠發(fā)現(xiàn),他是最合適托付的人選?!?/br> 伺玉聞言徹底沒了聲音,公良亶暗廠出身,他們之間傳遞消息從來就是用暗廠的法子,根本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往日每每必回信,這一次卻不聲不響,這意思已然表達得很清楚了。 或許真的如不歡jiejie說得那樣,他根本不想娶白白…… 第100章 白白好不容易脫離了絆腳的獸, 一臉糾結地回了家中,見何不歡回來了, 一時心中難掩驚喜,直笑彎了眼湊過去,“不歡,你回來啦~”說完,她四下看了眼,見屋里靜悄悄的, 全沒有往日的吵鬧聲, 便疑惑道:“哥哥們沒回來嗎?” 何不歡連忙收斂了臉上的凝重, 轉頭笑道:“他們賣老鼠藥又虧了,如今正在尋別處地方謀生計。” 這家中兄弟干活是一把好手, 做生意真真是沒得天賦,這賣老鼠藥只是虧了本已然算好的, 當初賣棺材的時候險些沒和買棺材的人打起來。 后頭才知曉他們因為想要人多買幾副,便琢磨勸人將一家?guī)卓谌说亩紲蕚淦饋?,留住以后備用?nbsp;這客官氣得走了, 還送上一句日后常來的客套話, 這泥捏的人也會有點土性,那客官當即就沖上去與他們混在一團扭打起來, 場面很是慘烈。 后頭生意越發(fā)慘淡, 那些棺材賣不出去只能砍了當柴燒, 那次虧空讓全家餓得差點去啃樹皮, 好在有公良哥哥照應,否則他們全家只能靠上街乞討來維持生計。 這倒是在預料之中,白白聞言也沒怎么吃驚,又問道:“那你這次回來不走了罷?” 何不歡有一瞬間的語塞,片刻后玩笑道:“我這趟回來可是要看你成親的,聽說有人和你簽了婚書,想要娶你?” 白白想起剛頭那黏人的獸,她費了老大的勁兒才阻止了他要上門提親的念頭,溫柔虛弱地絆著腳叫人莫名討厭不起來,她一時有些面熱,這般瞧著倒有幾分女兒家的嬌羞了。 伺玉見狀哪還看不出來,那人肯定又來勾引白白了…… 何不歡見有戲,便又問了句,“你喜歡和他在一起生活嗎?” 白白聞言說不出來,秦質這個人那里都好,性子溫和嘴又甜,說出來的話全是她喜歡樂意聽,還會給她治病,家中還有許多好吃的,若是今日他沒有這般嚇人,她應當是喜歡和他一起玩的,可現(xiàn)下卻不確定了…… “我也不知道……”她現(xiàn)下極為矛盾,這種情緒讓她根本說不清楚。 “這事倒也不急,你再好好想想,若是喜歡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何不歡想著此事再急,也得讓她先想一想,實在不行就先托付給秦質,等過了這次風頭再回來接。 未此何不歡特地去尋了秦質,一路尋去,便見院門敞開著,似乎知道有客要上門拜訪一般。 何不歡在門外看了一眼,便見秦質垂眼看著一窩小白兔吃草,神情很是認真,她邁進了門,喚道:“秦公子。” 秦質聞聲抬眼看去,見是她也沒吃驚,似乎料到她會來一般,起身笑著緩步走來,“何姑娘,許久不見了?!闭f著,人已至桌案旁伸手提起了茶壺沏了一杯茶。 何不歡在桌案邊坐下,打量了眼滿院的聘禮,心中很是滿意,便開門見山問道:“公子打算何時娶白白?” 秦質垂眼沏了第二杯茶,一撩衣擺在桌案旁坐下,一如既往溫和有禮的做派,“只要她愿意,我什么時候都可以?!?/br> “此事確要給她時間想一想,不過公子需要知曉一事,暗廠現(xiàn)下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行蹤,白骨如今武功盡失,若是被發(fā)現(xiàn)必然難保性命,還有可能危及公子的性命,你可要再考慮一下?” 這個中利害關系必須得交代清楚,秦質若是不知道后頭即將要面對的問題,待到往后遇著了威脅性命的事,她也不能保證秦質會不會棄了白骨,選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條路…… 秦質垂眼抬起茶盞輕抿一口,勾起唇角搖搖頭,“我的妻子我自然能護得周全,你們離開后我會想辦法辦法抹去她的蹤跡,只是你們的速度得快一些,暗廠精于刺人,尋人的能力不容小覷,一旦盯上便是藏在地下也能掘地三尺挖出來……” 何不歡聞言心中一凜,心一時高高懸起,滿目擔心。 秦質放下茶盞,神色肅然,“我可以安排人幫你們尋躲避的地方,不過你們要盡早動身,否則被暗廠發(fā)現(xiàn)了,誰也保不住你們?!?/br> 這日夜里,三個人都睡不著,伺玉輾轉反側害怕過往種種,何不歡與秦質交淡一番后,越發(fā)擔心起來,本是打算等白白想好的,可現(xiàn)下卻根本沒有這么多時間,以阿臻的實力都沒想過能脫離暗廠,可見暗廠的可怕之處,這就像是危險的沼澤,越是掙扎就死的越快,在此處的時間拖得越久,危險就加深幾倍。 她一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翻來覆去睡不著。 白白也睡不著,因為那處有點漲漲地疼……她想起白日里的事就面紅耳赤,羞得一夜沒睡好。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早間起來竟還覺著有些許漲,便拉開衣領看進去,竟然感覺比以往的弧度要大了一些,雖然差別極為細微,但她以往觀察的極為細致,有了變化她自然知曉。 白白心中興奮不已,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按這三個xue道竟真的有用處,昨日不過按了一回竟然有如此大的效果,實在叫人太過驚喜! 她連忙伸手到自己的衣擺中學著秦質昨日的法子按三個xue道,可惜一用力就疼,這事也只有旁人狠得下心來做,她沒那自虐的喜好,自然下不去手使勁。 白白從衣擺下收回手,正一臉苦惱便聽見院中有聲響,以不歡和小玉的習慣根本不可能這般早起來,往日可都是睡到日曬三竿的。 她掀開薄被下了床榻,慢吞吞走去打開了門,便見何不歡拿著行李往外放,伺玉也背著一個包袱,二人竟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她連忙邁出門往她們那處走去,“你們要去哪里呀?” 何不歡見她起來了,放下手中的行李,一臉無奈道:“你那些哥哥半點用沒有,不做生意也能和人打起來,現(xiàn)下我得找些趕去替他們收拾爛攤子,他們很是想念她燒菜的手藝,伺玉這回兒得和我一道去了。” 白白連忙上前,“我和你們一起去罷。” “那怎么行,你走了缺牙誰來照顧,它這么小一只蟲子,總不能帶著上路罷,萬一丟了可沒處找,到時可不得哭鼻子?” 白白聞言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心里還是有些落寞,“那你們何時能回來?” “等收拾完爛攤子自然就會回來了,你若是實在害怕一個人可以去找秦質,最好呀,在我們回來之前你便嫁了人,好給我們家增添喜氣~”何不歡故作輕松打趣道。 伺玉在一旁附和,還進屋拿了三字經(jīng)交代給了白白,希望她能夠在她們回來之前學會寫上面的字。 白白接過三字經(jīng),拿在手中瞅了幾眼,全是看不懂的鬼畫符,神情頗有幾分憂愁。 何不歡出門在外行李本就不多,伺玉的包袱也不過幾件衣裳,二人沒多少功夫便收拾好了,白白便只能一路依依不舍地送著她們往碼頭去,就差一腳踏上跟著她們一起坐船走了。 二人見白白這么一只落寞的,耷拉著眉眼亦趨亦步地跟著,心中很是不忍心,險些就忍不住告訴了她真相,勉力千忍萬忍才沒說出口,只說了一些道別保重的話。 等船駛離岸邊,便只剩白白和一些送別的人,遠處天際慢慢升起一道紅霞,奪目的紅色,霞光在云邊上描出耀眼的光芒,一眼望去極為壯闊。 白白站在江邊看著遠處慢慢變成黑點的船只一動不動,滿目失落,往日從來就沒有一個人過,如今這般叫她一時也難以適應。 她看了許久,岸邊的人都已經(jīng)散了干凈,天色越來越亮,日光透著薄薄的云絲絲縷縷照射下來,她才轉身回去,卻見身后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清衫從簡,雅人深致,眉目清雋溫潤,眉眼染著耀眼的陽光,越惑人心,站在那處仿佛一幅畫一般,見她看去便微微笑起。 她神情怔然,根本不知曉他從何時站在身后的,那人緩步走來停在她面前,彎著眉眼溫和笑道:“何姑娘已然將你托付給了我,這些時日都由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白白聞言下意識回道:“不好?!?/br> 秦質完全當做沒聽見,伸手拉過她的手,輕聲哄道:“早上飯吃了嗎?” 白白只覺他問好不好,只是客套話,她愿意那自然是最好的,不愿意也不影響他接下來說的話,要做的事,這種溫柔的強迫,在他這處既矛盾又合理,她一時麻木著張小臉,垂眼正準備扒開他的手。 秦質依然拉著自己的手往前走去,“我們去市肆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小食,我記得南長街的梅花湯餅很不錯,用水浸梅花合著面,再拓成梅花,包成餛飩在雞湯里過一遍,里頭的rou質鮮嫩,吃得時候卻好像在吃梅花,別有一番雅趣,你一定會喜歡。” 白白聞言只覺肚皮扁扁的,扒他的手很自然就放了下來。 第101章 早間的市肆人就不少了,攤鋪商販極多, 長街上吆喝聲不斷, 夏日午間日頭酷曬, 是以都趕在早間涼爽時候來做買賣。 白白早在來市肆前便將手抽了回來,離了秦質身后幾步遠走著。 秦質見她一路慢吞吞跟在后頭,瞧著極乖便也不勉強,只時不時會轉身等等她,或是看看她有沒有在人群中走丟。 二人這般慢悠悠地走著,在人多的市肆中便很容易瞧見了梅花湯餅的攤子。 秦質走路自來如閑庭漫步一般, 優(yōu)雅之中又帶幾分閑散,簡而言之就是像散步, 后頭還跟著磨磨蹭蹭的白白,二人倒是成了在逛市肆,后頭瞧到了梅花湯餅,白白便沒法子再跟著他后頭耗了,當即越過他先湊了過去,一臉期待地坐在攤子里等著。 秦質見心肝兒乖乖坐著, 忍不住眉眼一彎,上前幾步一撩衣擺在她一側坐下,開口要了兩碗梅花湯餅,舉止依舊賞心悅目, 叫白白的視線忍不住往他身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