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這么來回折騰也快近午間了,長街上的行人車馬也漸漸多了起來,茶館酒肆,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白白一抬頭便看見湖旁圍著人,幾個采蓮女載著蓮蓬往岸邊來,岸邊的人等著一擁而上去買。 她腳下一頓眼睛微微一亮,連忙上去尋了頭一個賣完蓮蓬的采蓮女,“你們采這些有人買?” 那采蓮女正在湖邊凈手,聞言看了一眼白白,“你看那些人都是要買的,你要是不怕累,都是能賺到些銀錢了,多少就得看你動作快慢了,這買蓮子啊,可是看人的~” 白白聞言心中一喜便多問了幾句,那采蓮女見她有心要做,便也多教了幾句,待清楚了何處買小舟,每日有多少賺頭,便下定了決心要做這采蓮女,賣賣蓮子賺銀錢補貼家用。 待她開開心心回了家中,伺玉已經(jīng)把飯菜都燒好了,忙歡喜地端菜擺碗筷,坐在桌案旁等著伺玉來一道吃。 伺玉端著最后一道菜過來坐下,見白白空手回來,不由擔心道:“缺牙沒事罷?” 白白拿了一塊rou,眼睛里都冒了光,“沒事,大夫說牙長不出來了,只能戴假牙了?!?/br> 這么點大還戴什么假牙呀,這蟲兒牙齒多沒見著脾氣好多少,缺幾顆也沒什么大不了。 伺玉一張小臉有些復雜難言,半晌,又想起一事直興致勃勃道:“公良哥哥給你寫信了,還托人送了好多禮物來,還給你買了好多好看的衣裙發(fā)簪,全在堂屋里擺著,他說過陣子就來看你?!?/br> 白白聽到公良哥哥要來心中很是歡喜,想去看看禮物,可是又舍不下嘴邊的rou,便只能先放著繼續(xù)大口吃飯。 公良亶是個好的,當日全靠他在前頭打掩護才能保住白骨,讓他們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伺玉越看越覺得白白和公良亶相配,他對白白也確實很好,那個中的意思大家也都看得見,不由幫著公良亶問道:“白白,你喜不喜歡公良哥哥?” 白白聞言頓住,一時有些回答不出來。 伺玉見她說不出,便拿著她最喜歡的豬rou鋪掌柜來對比,“就是那豬rou鋪的掌柜和公良哥哥你只能選一個,而另外一個沒選中便再也見不到,你會選那個?” 白白聞言有些犯難,她認真琢磨了下,街上豬rou鋪還有好幾家,一家沒有可以換一家,雖然說那家豬rou鋪的掌柜每回兒都會給她挑最嫩的rou,可公良哥哥只有一個,且每月里都會來看看他們,幫襯他們,這份交情可不淺的。 這般想通了,她便對著伺玉認真道:“那我當然是選公良哥哥的?!?/br> 伺玉一想心中大喜,她覺著公良亶這回兒來,便可以準備準備辦喜事了。 第91章 天光大起, 一點點光線從薄云里透出來, 灑在小窗紙上透著光亮, 從半敞開的窗縫透進來,光線中浮起稀碎的塵屑,夏日清晨透著絲絲涼意。 榻上的人靠在角落里睡著,眉目如筆輕描細繪,眼睫細長,眉間蘊一點朱砂, 整個面皮平添七分惑人味道。 半晌, 榻上的人眼睫微微一顫, 片刻后慢慢睜開, 似醒未醒,她看了眼窗外,伸手揉了揉臉才起身下榻換上新衣裳, 洗漱過后, 將窗子推開坐在梳妝臺前梳弄了好一會自己的長發(fā), 才用簪子將發(fā)簪好, 將頭發(fā)擺弄到一根不亂才滿意地起身出屋。 昨日那采蓮女說了,若要做采蓮女這門營生, 須得先劃好小舟,且速度還不能慢,是以她打算先去湖畔將劃舟練習一番。 清晨的院子里一片靜悄悄, 小玉還在屋里睡著, 她隨意吃了些便出了院子, 將門輕輕關上離了家。 巷子狹長彎曲,早間沒什么人,夏日的清晨極為涼快,不時穿來拂面清風極為涼爽舒心。 白白過了幾條曲曲折折的巷子才到了街上,放眼望去街上也只一兩個行人,早點鋪子隔個幾十步才有一家,大蒸籠里熱氣裊裊,皆是早起趕路的行人并販夫走卒。 白白慢慢悠悠晃蕩到湖邊,昨日她便去了趟實木鋪子里買了現(xiàn)成的小舟,掌柜答應今個兒一大早就替她將小舟背到湖畔這處放著。 等到了湖邊,果然見掌柜已經(jīng)站在湖岸處等著了,見她來了便指向橫在湖岸旁最新的一葉小舟,“姑娘,我把小舟給你擱那兒了,名兒也給你刻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白白聞言連忙上前看了一眼,見船頭尖尖處刻著一個小字,不由心中一喜,雖然她不認識,但她知道這個字就是白。 她看著小舟眼睛微微發(fā)亮,開開心心地將剩下的銀子給了掌柜的,將之前跟小玉學到的詞用上,“謝謝掌柜的,祝你生意興隆?!?/br> 那掌柜的一聽果然笑開了顏,接過銀子便提點了句,“小舟最重力道技巧,姑娘若有那處使的不習慣都可以來尋我,莫要客氣?!?/br> 白白笑著點了點頭,目送人離開便興奮地拿起竹竿一腳踏進了小舟,頭一腳踩得落腳點不對,一時整個小舟搖搖晃晃,連帶著她整個人搖搖晃晃,險些落了水去,幸虧她撐著竹竿勉力撐住才沒落下水去。 清晨的湖岸邊沒什么人,偶有幾個人路過也不會注意這一處,白白撐著小舟在岸邊徘徊了一圈,費了老大的勁才能打著圈偏離了岸邊一些。 這劃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才這么一會兒功夫便累得她出了一腦門汗,兜兜轉轉一圈還離湖中的荷葉差個十萬八千里。 湖面清風輕輕拂來,水平如鏡,不時被徐徐而來的微風吹起連連褶皺,又慢慢拂平,歸于平靜。 白白這處就熱鬧了,一葉小舟一直在湖面上打著轉轉,平靜的水面一直起起伏伏蕩起圈圈漣漪,她轉得腦袋都暈了,既進去不了湖心又回不了湖岸一時直犯了難。 正埋頭努力著,一個不經(jīng)意地抬眼便瞥見不遠處岸邊緩步走來一人,衣衫清簡,身姿碩長,眉眼似帶在幾分笑意,即便安安靜靜站著什么也沒做,也根本叫人忽略不了。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竹竿,小舟又轉了一圈,看了眼湖岸那人還在,目光顯然是投向這處,她便有些拘束起來,這湖若是有許多人分散了注意力也好,可偏偏就空蕩蕩地只她一個,且還這般不熟練,那經(jīng)得住這般當只猴兒看。 白白見他并沒有打算的意思,便有些不想丟丑,急著抬起竹竿想撐回岸邊,本就不怎么熟練,這般一急腳下踩錯了位置,一葉小舟徹底失去了平衡往一旁傾斜而去,她也跟著重心一偏,猛地撲向了清澈的湖面,冰冷的湖水一下包圍過來,嗆了個正著。 不遠處一聲“撲通”入水聲傳來,她反應過來連忙往上游,腳筋卻猛然吊起疼得使不上力,她心頭一驚,連忙撲通掙扎卻反而越發(fā)下沉,一急之下嗆了不少水,呼吸不及連意識都有些模糊起來。 突然,有人從身后游來,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上帶去,一出水面她才下意識喘著氣,那摟著她的人似乎有些怕,聲音都有些發(fā)顫起來,朦朦朧朧間只聽見“白白……”二字。 她不由睜眼暈乎乎地看著他一眼,示意不要出聲,叫人知道自己劃個舟還成了只落湯雞,豈不要笑掉大牙了去。 那人見狀似乎更急了,連忙摟緊她往岸邊帶去,抱著她出了水面忙放在地上開始按壓她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白白平躺在地,被按得咕嚕嚕吐水,心里不開心極了,微微睜開眼還沒看清人,便覺他十分用力地按壓自己胸口,一時急得火燒眉毛,本來就沒什么弧度的小山包了,再這樣按可不得凹進去了!??! 她低低叫喚了聲,皺著眉頭去推他的手,可力氣還沒恢復過來,軟綿綿地根本推不動人。 那人似乎急得不行,拉開她干擾的手俯身過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覺一團陰影籠罩下來,唇瓣上忽覺濕潤柔軟的觸感,急促的呼吸忽然靠近,帶著些許濕潤熱氣襲來,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白白猛地睜開眼,便見水滴砸落而下,視線微微模糊過后是靠得極近的面容,烏發(fā)眼睫皆被水浸濕,眉眼似起一陣水霧,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皙白面龐滴滴滑落,襯得容色越發(fā)氤氤氳氳,殊色惑人。 按著她的人猛然對著她的嘴灌氣,滿是清冽的男兒氣息,微微離開又貼著她唇瓣用力灌入了一口,她的胸口被迫起伏,那清冽的淡淡藥香一下包圍著她,唇瓣緊緊相貼太過親昵,她微微有了力氣,連忙閉緊了嘴巴,他微微離開呼吸了一口氣,再貼近便更像親吻一般。 那溫熱的唇瓣叫白白身子猛然僵住,嚇得心口砰砰跳。 秦質急得一身冷汗,見她閉上了小嘴,連忙直起身看向她,見人醒了才松一口氣,伸手一把扶起,仔仔細細看了遍,“怎么樣,有沒有何處不舒服?” 白白早就緩過勁來,只是被他對于自然親昵的舉動給嚇著,濕透的衣衫帶著體溫傳來,唇瓣還帶著清晰的觸感,她連忙搖頭避開了他。 秦質的手微微一頓,慢慢收了回來,輕聲問道:“怎么了?” 白白聞言神情有些不自然,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清澄,似沒覺得剛頭有什么不對。 他仿佛只是救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是男是女于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她看著,視線便不自覺落到他的唇瓣上,因為剛頭的用力有了些血色,薄唇沾染水澤越顯瀲滟,也襯得面色越發(fā)蒼白了,她才意識到他身子不好卻還是不管不顧地救了她。 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她不由微微一抿唇,忽視掉唇瓣上的感覺,垂眼輕輕道了句,“我沒事,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秦質聞言看向她,神情認真卻一言不發(fā)。 清晨的夏風自水面拂來帶著微微水汽,二人皆是濕衣著身,難免有些冷意,她看了眼周圍,好在清晨湖畔沒什么人,這一遭也沒叫人看見,否則傳起來叫伺玉知道,家中兄弟便也會知道,到時你一句我一句念叨想想都覺得可怕。 秦質正要開口,突然胸口一窒猛地咳了起來,他習慣性地去拿腰間的酒囊,才想起自己昨日已經(jīng)扔了。 白白聽他這般咳嚇得不輕,唯恐自己讓他的身子越發(fā)不好,見他面色蒼白得不行,咳得透不過氣般,連忙上去扶起他,“公子,我?guī)闳メt(yī)館?!?/br> 秦質勉力緩過一陣,聲音都有些損傷,微微透著啞然,“你的衣裳都濕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必不必,我們去醫(yī)館罷,你的身子太虛了,風都能把你吹倒了,萬一出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她忙拉著他往醫(yī)館方向走卻怎么也扯不動,不由瞪圓了眼看著他,怎么虛弱的人力氣倒不小,她竟然半點拽不動。 秦質見她睜著眼兒這般驚愕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微微笑起,看著她執(zhí)著而又溫和輕道:“我送你回去?!?/br> 白白:“= =” 白白想了想,便認真解釋道:“我不能這樣濕漉漉的回去,被家里人知道會擔心的,現(xiàn)下送你去一趟醫(yī)館,日頭底下再曬一會兒,衣裳自然就干了……” 秦質一眼不錯地看著她認真解釋,眼中神情溫柔得不像話,聞言極為自然地溫聲接道:“那只好勞煩姑娘送我回一趟家中,這處風太大了,我有些受不住……” 白白:“……” 第92章 白白見他堅持不去醫(yī)館, 面色又實在太過蒼白,便只好扶著人往他家中去, 一路上他時不時低咳,聽得出來是一直勉力壓著,聽在耳里連她都覺得有些痛,也不知這人怎么熬得??? 他住的地方離湖畔很近, 一條大巷子里進去便是了, 院子比周圍的院子大了許多, 寬大的院子正對著大敞著的堂屋, 里頭的擺設都很別致,一畫一瓶皆有書卷氣息。 白白扶著他進了院子,見他家中也沒個人, 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辦,這個人的模樣一看就是被人伺候慣了的貴家子,想來根本不會照看自己, 否則也不會咳得這般厲害了還一個勁得喝酒。 她不由蹙眉為難起來,若是他有個閃失她可擔待不起一條人命,“你家中沒有人照看你嗎?” 秦質抬手掩在唇邊輕咳一聲, 才溫和解釋道:“我都是一個人住的, 你等我一下。” 白白站在門口看著他緩步走進里屋, 消失在視線里,卻還能聽到他的輕咳聲時不時響起, 突然就覺得這個人有些可憐, 孤身一人住這么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生了病也沒人照看…… 不像她家,無論什么時候回去都是有人在的,且每當兄弟姐妹聚在一團,那七嘴八舌的吵鬧聲都能將屋頂生生掀去一層。 正想著,那人便從屋里出來了,緩步走到她面前,將手中的一疊衣衫遞來,“這身衣衫你先將就著換上罷,等把濕衣烤干了再穿上,免得一會兒著涼了。” 白白看著他手里的衣衫不動作,心中疑惑漸起,這人咳得這般重卻不愿意去醫(yī)館,非要讓自己送他到家中來,到了這處又讓她到屋里換衣服,這由不得人不多想。 家中兄弟每每總與她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外頭那些居心叵測的惡人可多了,萬不能掉以輕心。 她想著不由后退了一步,雖說濕透的衣衫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可要她在旁人家中寬衣解帶換衣裳是不可能的,且這人似乎對她有些過于好了,對于一個不熟的人來說,顯然不合常理。 她本想轉身就走,可見他渾身濕透,面色蒼白虛弱,都是因為救了自己,一時又有些邁不開腳,末了,還是開口客氣道:“你自己換罷,我不冷?!?/br> 秦質見她這般,眼眸輕輕一轉,拿著手中的衣衫并沒有收回,微微轉頭看向別處,語調溫和帶著些許委婉,“其實在下讓姑娘來家中只是想讓你換身衣裳……你的衣裳是白色的,浸濕了水會有些許透……” 白白聞言如晴天霹靂,忙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一時瞪圓了眼,這何止是有些許透! 白色的紗裙?jié)皲蹁醯刭N在身上、長腿上,勾勒出女兒家的曲線輪廓,鮮紅色的肚兜襯得細白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連肚兜上頭鴛鴦戲水圖都看得清清楚楚! 難怪他不愿意讓自己帶他去醫(yī)館,且還非要將自己濕透了的衣裳披在她身上,一路上盡走偏僻無人的道…… “姑娘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去院外等著,你將門鎖了便是,不然這一身濕衣回去難免叫人占了眼上便宜。” 眼前的人還在溫和有禮地說著話,白白聞言耳根子都發(fā)燙起來,一時又羞怯又窘迫,忙伸手拿過他手中的衣衫擋在身前,垂首跑進了里屋,帶上門又仔細看了遍身上,可真是等于沒穿! 這般豈不全叫他看光了,她面上不由陣陣發(fā)熱,連忙三下五除二將身上的濕衣盡褪,快速換上他的衣衫,隨手將自己的濕衣卷成一卷抱在手里,快步出了屋,卻發(fā)現(xiàn)剛還站在外頭的人不見了,整個院子空空如也,院門還緊緊關上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心慌起來,這人不會是設了個圈套叫她往里頭鉆罷! 白白連忙抱著衣裳,急里忙慌往院門那處奔,卻忽然聽見院外頭傳來一陣低咳聲。 她不由腳下一頓,伸手打開了門,便見他站在外頭不遠處,白墻墨瓦如一幅水墨畫,烏發(fā)被水浸濕不時滑落剔透的水珠,眉眼暈濕越顯面容皙白,衣擺發(fā)梢不時滴水,衣袖領口的素色繁復花紋被他襯得極為干凈清雋。 秦質見她一臉慌張出來,連忙幾步走來,神情關切淺聲詢問道:“怎么了?” 她現(xiàn)下是徹底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人了,人家好心好意不顧身子虛弱,一刻不猶豫地下水救了她,又借衣衫又借地方的,自己卻將人當成那些居心不良的登徒子。 她有些說不出話來,直抱著衣裳搖了搖頭,有些羞愧。 眼前的人沒再過多詢問,只伸手過來語調溫和道:“把衣裳給我罷,我替你烘干?!?/br> 他這么一靠近,她便有些不自在起來,剛頭這一身沒落到旁人眼里,可到底……全叫他看了去,而且他的衣衫給她太大了,里頭什么都沒有,空蕩蕩的直漏風,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她不由捏著身上的衣衫,垂著腦袋小聲道:“沒事的,我得回去了,謝謝你幫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