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便只能等著，秦質(zhì)特地推了所有請?zhí)诟幸贿B等了七日，也不見白骨再找來，終究只能先放一放。

    卻不想秦質(zhì)剛應(yīng)邀去了別處，翌日歸府時，府中小廝又上前稟道：“公子，您的朋友昨兒夜里又來了，帶了很多大白菜，見您不在就走了，奴才特特問了，他有事在身等不了您，說下回兒再給您送大白菜……”

    秦質(zhì)：“……”

    秦質(zhì)無法只得將所有應(yīng)酬皆改在了府里，不能改得便都推了去，這般府里幾步來回的時間，他總應(yīng)該能等得？

    可他又何曾想到這閑得磨油的，是身旁沒了拿得出手的大白菜，急著趕回去種才這般連一刻都等不起。

    這一來一回自然是耗了不少時間，秦質(zhì)這般生等了兩個多月，也沒等著犬兒抱菜上門，一時又生了些許揍犬的心思。

    第40章

    白骨回到暗廠便勤勤懇懇埋頭種菜， 又花了一整日挑選個頭壯的，好不容易才挑出一筐背著往京都去， 個中可謂極其花心思，這一回兒去和先前沒什么差別， 只手里多了一份拜帖，是她拿著薄紙按著伺玉寫的，一筆一劃臨摹而來，里頭其實半個字也不識，寫的時候跟畫符一般枯燥乏味。

    伺玉說拜訪大戶人家最好不要三更半夜去，且還要先遞了拜帖排隊，等約了上門時日再去拜訪才是對的。

    白骨記得仔細(xì)，一到京都便先去送拜帖，免得排隊的時間太久， 白菜爛掉。

    白骨抱著大白菜，背了一筐精挑細(xì)選的慢悠悠走到府門前， 看著府前一排人直勾勾地看著這處。

    她不由一默， 低頭看了眼手里的大白菜，上頭的蝴蝶結(jié)也沒有松掉呀， 他們?yōu)楹芜@般看著？

    那門前看守一瞧， 那白衣公子真的又來送白菜了，不由便慌了神，這怎得這般不湊巧， 公子等著不來， 這前腳剛走偏生就來了， 也不知這人是不是特意挑了時間的，一時急得直派了好幾個小廝去尋公子。

    可這小廝來回跑的時間根本趕不上這人的腳程，一時間皆面色沉重，紛紛想著怎么把人騙進(jìn)來府來先。

    白骨頓在原地看了他們好幾眼，默了許久，才抱著白菜上前幾步，“秦質(zhì)今日在家嗎？”

    “在的在的，公子你進(jìn)府歇息片刻，我們家公子很快就回來！”

    白骨：“……？”

    白骨寡淡著臉站了一陣，拿出了懷里的拜帖遞了上去，“這是我的拜帖，若是可以，勞煩和你們公子說一聲，盡量讓我插個隊，夏日炎炎白菜等不了太久，越早送成色越好，不然……”她怕是又要快馬加鞭趕回去一趟換。

    白骨說到此便止了口，身后傳來衣杉拂動的細(xì)微聲響，長街上來往的人極多，這衣擺行走間的細(xì)微聲響時有，可這聲音卻很熟悉，她還來得及沒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緩步而來的人，手中的拜帖已經(jīng)被來人拿了去。

    白骨轉(zhuǎn)身看去，只覺眼前一亮，有些人就是這般無論見多少次，看多少眼，每一次卻還是如初見一般驚艷。

    眼前的人穿著比以往越顯莊重貴氣，烏發(fā)束著精致的發(fā)冠，藍(lán)青色衣杉鑲繡同色繁復(fù)華麗花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玉帶束腰，身姿越顯修長，墜著一塊上成白玉佩，里頭透著一抹神秘的藍(lán)青色，細(xì)看之下似水微微流動，極為好看，眉眼蘊(yùn)一色風(fēng)流，后頭喧鬧的長街一時入眼成畫，勝諸色風(fēng)景千萬。

    他眼睫輕抬，視線悠悠掃來，眉眼染笑，唇瓣輕起，言含揶揄，“白白，你可叫我等了好生久。”

    白骨抱著白菜不知該說什么，便只好看著他的玉佩一聲不吭。

    秦質(zhì)看著眼前抱著的白菜一臉呆愣愣的犬兒，不由眉眼一彎，眼眸含笑，皙白修長的手翻開拜帖看了起來。

    帖內(nèi)字跡細(xì)小秀氣略顯稚嫩，如孩童一般的字跡，寫得卻極為認(rèn)真，就是落筆不太熟練，難免有些歪歪扭扭，參差不齊。

    秦質(zhì)一字一句從頭看到尾，微微稀奇道：“原來白白的字是這樣的？”便白骨看來，便睜著眼睛慢聲贊了一句，“白白的字寫得這般好看，自然要讓你插隊到第一個?！甭曇羟鍧櫲羟迦^松間，落在耳里便覺舒服心悅。

    白骨聞言很開心，雖然面部表情沒太大的變化，但那眼里的笑意莫名就冒了出來，擋都擋不住。

    變化雖然細(xì)微，在秦質(zhì)眼里就跟小奶犬搖尾巴一般明顯，將手中的拜帖遞給身后的楚復(fù)，看向白骨抱著的白菜，溫聲問道：“送給我的禮物？”

    白骨抱著白菜點了點頭，有些不自在也不知該看何處，原先是想找他說說話的，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說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話來，想著還是給他送送大白菜簡單一些，一琢磨便又想著回去種菜。

    秦質(zhì)卻已然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大白菜，拿著手中看了看，視線落在中間綁著的蝴蝶結(jié)上，默了許久，還是睜著眼睛夸贊道：“謝謝白白，我很喜歡。”

    楚復(fù)：“……”

    身后隨行的小廝聞言忙上前去接公子手中的白菜，又去拿白骨背著的一筐白菜。

    白骨沒了大白菜抱著，一時手都不知道往何處放，越發(fā)拘謹(jǐn)起來。

    秦質(zhì)看著白骨，神情越發(fā)溫和，像個溫柔親近的大哥哥，“白白送了我這么多白菜，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也要送點見面禮給白白。”說著便伸手摘下了腰間的玉佩，遞到了白骨眼前。

    白骨微微一怔，看著眼前托著玉佩的手，指節(jié)分明，修長干凈，皙白的指腹托著玉遞來，陽光下的玉佩色澤極為炫目，里頭似玉中含玉，在光下泛著耀眼光芒。

    白骨看了一眼差點沒能移開，忙搖了搖頭，拒絕的語言極為蒼白無力，“不必?！?/br>
    秦質(zhì)聞言一笑，上前一步俯身將手中玉佩往他腰際掛。

    白骨不防他這般靠近，一時有些怔然，下一刻腰帶又被微微扯開，不由僵立在原地，視線左移右移，不由自主便落在了他的面上。

    精致的發(fā)冠就在眼前，烏發(fā)束起一絲不亂，襯得面若冠玉，眉眼如畫，眼睫不似她的纖細(xì)，長睫直直垂下，輕輕一眨便掩過眼眸，越顯面容殊色，神情認(rèn)真，似替她帶玉佩是極為重要的事。

    白骨看著看著，視線便不由自主慢慢滑下，落在那薄唇上，似一筆筆淡色朱砂輕繪，從外到里漸深漸潤，莫名惑心，讓人不由自主喉中發(fā)緊，移不開視線。

    白骨手指不由微微一縮，看著眼前的唇瓣忽而想起墓中那次她碰過的，很軟，不像表面看著這般不可染指。

    白骨視線不自覺在他面上劃來劃去，秦質(zhì)似有所覺忽然抬眸看來，眉梢沾染暖意，眼眸干凈純粹，一眼就能看進(jìn)心里，她怔怔看著連收回視線都覺極難。

    這般看著卻有幾分面熱，眼前人卻忽而一笑，那眼眸似乎盛滿了細(xì)碎的陽光，點點眸光若星辰點綴夜幕，耀眼炫目，看著只覺呼吸都不由自主驟停一般，根本不想因為呼氣吸氣間的分神而看漏一眼。

    “這玉佩和白白很配，想來天生就是你的?！?/br>
    白骨默看了許久，才低下頭去，看向掛在腰際的玉佩，一時有些不敢相信，喜歡的東西竟然真的到了自己這里？

    白骨瞧了許久，才輕輕摸上了玉佩，沉甸甸的一塊，觸感溫涼極為舒服，摩挲間絲絲涼意透出。

    她感覺心里的歡喜都快倒出來了，可看向秦質(zhì)的時候嘴角還是平的，面色還是清湯寡水般淡，“你還要白菜嗎？我種了很多……”

    秦質(zhì)聽了開頭便當(dāng)機(jī)立斷截道：“白菜已然很多了，往后再送也不遲，你若是空閑留在這處陪我?guī)兹湛珊茫俊?/br>
    幾日自然是可以的，那田里的種子也才播下去倒是不急著回去，白骨算了算時間便爽快地點了頭，手上摸著玉佩，就跟著秦質(zhì)進(jìn)了秦府。

    卻不想才踏進(jìn)府內(nèi)，里頭的人便匆匆而來，行了一禮，見了白骨當(dāng)是客人，只能為難開口，“公子，老爺那處正尋您，需您現(xiàn)下就去見他?！?/br>
    秦質(zhì)神情不復(fù)先前和煦，只微微頷首，看向白骨，“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到我書房坐一坐可好？”

    白骨應(yīng)了聲便被楚復(fù)帶去書房，她一進(jìn)屋也沒顧上四處看，只安靜坐在桌旁，一眼不錯看著腰間的玉佩，手指不自覺在玉身輕輕摩挲。

    書房有貴客，洛卿聽吩咐端著茶進(jìn)了書房，抬眼一看竟是那位一走好幾月的公子，一時便頓了頓腳步，片刻后又面含溫婉上前卻一眼瞥見他手中的玉佩，正是早間拂夏親手替秦質(zhì)帶上的玉佩。

    拂夏明明說過，這玉佩是他最喜歡的，可現(xiàn)下卻在這人身上……

    第41章

    洛卿微微一頓， 在坐著的人抬眼看來時，含笑上前將茶盞放在桌案上，抬手提青花瓷茶壺， 袖口微微滑落， 細(xì)白柔美，一看就是嬌養(yǎng)長大的女兒家。

    茶水鈴鈴傾入瓷白茶盞之中， 溫婉的聲音似摻其中，“許久不見白公子，沒成想竟在京都見著，我家小姐若是知道會如此， 也不必這般辛苦去巴州尋你了……”

    這一句不明不白， 卻點到了巴州， 何以這人會知曉這個地方， 且還將她和這個地方聯(lián)在了一起？

    白骨看著杯中茶水， 幾片茶葉漸舒漸展沉浮其中， 眼中猜忌漸起，許久才抬眼看向洛卿， “她為何去巴州尋我？”

    “那一日公子離開， 未曾說明去處，我家小姐心中掛念……”洛卿話間微微一頓， 欲言又止間引人遐想， “小姐有些擔(dān)心白公子， 好在從褚行口中知曉你知曉大抵住在巴州， 便與我們分散兩頭前去尋你?！?/br>
    白骨聞言眼睫微微垂下， 看著腰間掛著的玉佩一字不言。

    “也不知小姐現(xiàn)下在何處，一個姑娘家孤身在外實在叫人擔(dān)心……”

    洛卿粉面含愁，卻聽屋外來人淺聲道：“何姑娘武藝在身，宵小之輩奈何不了，況我已著人去尋，不日便能回來，你們不必太過擔(dān)心?！?/br>
    洛卿聞言上前欠身道謝，等秦質(zhì)坐下，又回轉(zhuǎn)替他沏茶了一杯茶。

    秦質(zhì)坐下后沒有馬上說話，白骨坐在那處和根木頭樁子一般。

    洛卿見二人不語，不由以手掩唇輕笑，“公子往日總等著白公子來府里做客，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倒是話少了。”

    這話中熟悉之處叫白骨越發(fā)不自在，她就像是一個意外誤擾人家的清凈。

    洛卿沒久留，與秦質(zhì)話過幾句便恰到好處地離開，識情識趣，處事又大方，與乏味無趣的白骨一比，越發(fā)顯出不同。

    屋里一下靜了下來，時間便越發(fā)難熬起來。

    白骨有些不自在，正打算起身告辭，卻聽對面人開口，“白白吃過飯了嗎？”

    白骨趕時間一路啃著干糧來的，也算吃過了，聞言便微微點了點頭。

    這般腦袋都點不動的模樣，秦質(zhì)如何還看不出來這犬兒沒吃著rou，便溫聲道了句，“一路而來這般辛苦，你一定沒吃飽，我來時正巧帶了珍饈樓的吃食，都是你喜歡吃的?！?/br>
    正說著便聽見外頭傳來的腳步聲，片刻間楚復(fù)便提著五屜的食盒子快步進(jìn)了屋，三倆下功夫便擺滿了一桌，又悄無聲息地快速退下。

    桌上確確實實全是她愛吃的，拒絕的話便卡在喉頭一下沒了聲，直看著一桌的菜默然不語。

    秦質(zhì)見狀一笑，伸手拿起了一只雞腿遞了過來，“珍饈樓的燒雞腿做得可比我原先做的好吃許多，往日都要排上好久的隊才能吃著，白白今日可是有了口福，正巧趕上了?！?/br>
    白骨看著面前的雞腿許久，才慢慢看向秦質(zhì)，卻不接他的話，“王進(jìn)生是你的世叔，我殺了他，你卻只字不提……”

    秦質(zhì)聞言面上笑意不變，手中的雞腿也沒收回，“所以呢？”

    白骨一言不發(fā)。

    “所以我居心叵測，對你好不過是為了伺機(jī)下手殺了你，好替我世叔報仇?！?/br>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一下將所有揭了個底，屋里的氣氛越發(fā)僵硬起來，剛剛松下的弦又慢慢繃緊。

    說話間，秦質(zhì)面上也沒有了往日溫和的笑容，忽然輕嗤一聲，放下手中的雞腿，伸手拿過食屜中的凈布擦手。

    他擦得很細(xì)致，手上每一寸都沒有放過，一根根手指，一處處骨節(jié)，連沒有碰過油的地方都擦拭一遍，就像手段利落的殺手，有他固有的習(xí)慣，慢慢將沾染鮮血的手擦拭干凈。

    “你覺得我殺你需要費這么多的心思？”

    白骨垂眼不語，他確實不用這般花心思，他的陣法早就領(lǐng)教過一二，全盛之時都未能破陣，他只需施些小計便能讓她入陣。

    且那日在墓中，他更可以和邱蟬子聯(lián)手，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殺了她。

    可她就是疑惑，那是他世叔，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秦質(zhì)慢條斯理擦好手，將手中的布原路放會，端起茶盞微泯了一口，慢聲問道：“知道京都有多少世族嗎？”

    白骨不明所以。

    “你眼中的王孫貴胄、世家子弟京都遍地都是，便拿著這珍饈樓來說，你在里頭見到的十個老者有九個，我都得喚一聲世叔，照你這般想，我不是每日都要奔波于為世叔們報仇送終之事，不必再做其他事？

    王進(jìn)生確是好人，不該枉死，可那些又如何能怪你身上，你不替暗廠殺人，暗廠又豈會容你性命？”

    白骨聞言垂下眼睫，心中突然添上幾分往日從未有過的難言之感，極酸又苦澀。

    “要怪就只能怪那賣兇之人，不過那人也已然死了，這事也沒必要深究下去。說到底還是王大人沒將后路安排，才得這么個不好看的下場……”這話尾輕輕落下，莫名讓人起了思緒。

    這耐心解釋倒叫白骨安了心，垂著眼不知該怎么面對他，且剛頭他好像有幾分生氣，便更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了。

    正想著，眼前便遞來一只鴨腿，她抬眼看去便見秦質(zhì)笑眼溫和，“世叔一事已然過去，我們往后不必再提，先吃東西罷，免得餓著肚子，倒教旁人笑話我秦家待客之道。”

    白骨這會兒毫不猶豫伸手拿過鴨腿，張嘴啃了一口，見秦質(zhì)不吃便停下來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