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雖然只有眼白，但是井秧卻感受到了她哀求的氣息。

    “江艷，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你的鬼魂是分散的嗎？”井秧語氣溫柔。

    江艷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什么，地下室中變響起了仇天晴的聲音。

    “她在哪里！”仇天晴順著井秧的視線望去，可是她也看不見。

    王海自然也看不見，而齊桓，只能感受。

    肖南閉著眼感受方位，用銀針穿過了江艷的身體，隨后也見到了氣息薄弱的她。這樣的江艷，似乎魂魄快扛不住了。

    肖南從懷中又拿出三根銀針，一根給了齊桓，齊桓驚訝接過。

    而另兩根，一根遞給了仇天晴，仇天晴疑惑，肖南說：“這樣你就能見到她了。”仇天晴迅速將針握在手里。

    最后一根，肖南給了王海，王海手顫顫巍巍拿住。

    當(dāng)仇天晴見到江艷的一刻，她發(fā)了瘋似的想要去抓住江艷，可是永遠(yuǎn)只是徒勞的穿過她的身體，一遍又一遍。

    最后仇天晴哭著坐在了地上。

    第二十一章

    江艷試著靠近她, 手向她伸出，嘴里念著：“小雪，小雪。”

    “我不是江雪！你不要叫我！”仇天晴大吼。

    江艷的手頓在空中。

    仇天晴撐著站起，人有些晃晃悠悠，她笑的凄涼說：“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救我, 我掉進(jìn)河里為什么不救我！看著我淹死在河里，哈哈哈, 你又知道我接下來的生活是怎么過的嗎！”

    江艷聲音空靈恐怖，說著：“不……不是的……我……我去了……我去了……”

    井秧聽著聽著垂眸, 鬼，有時(shí)候很可憐，當(dāng)想要闡述東西時(shí)，卻失去了人原有的表達(dá)能力，心里想的, 嘴上卻要花大力氣說出來。也許正是這種怨，才會(huì)讓一部分的鬼變成了惡鬼吧, 惡鬼才能像人一般的說話。

    仇天晴繼續(xù)說：“所以我想盡辦法接近你，那天家里沒人, 我告訴你我就是江雪, 結(jié)果你就氣喘發(fā)作了, 哈哈哈哈。”

    “就像你當(dāng)初不救我一樣, 我就看著你死在了我面前！”仇天晴說到了這兒, 眼淚就留了下來。

    王海滿是褶皺的臉上表情痛苦。

    “小萍……”王海開口，眼中的神情滿是后悔, “那天其實(shí)我趕回來了……我看見了一切……”

    那日王海本來有事離開了何家，半路折回，聽見仇天晴對(duì)著江艷訴說著一切，并對(duì)江艷見死不救。

    “爸……”聽見王海說著這些，仇天晴語氣軟了下來，王海是個(gè)好父親。

    小時(shí)候，他將她從孤兒院領(lǐng)回家，養(yǎng)母一同照顧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她感激不盡，而后為了報(bào)仇，她消失了，換了張臉回來，成為了何家的新保姆。后來他發(fā)現(xiàn)她就是他失蹤的女兒，他依舊對(duì)她很好，即便她成為何夫人，他也沒拆穿她，知道著真相，還一直包庇她。

    “爸……對(duì)不起……”她不是好女兒。

    “小萍……夫人死的時(shí)候，還懷著身孕的，三個(gè)月大的孩子……”王海嘆氣的說，眼內(nèi)有著淚花。

    “身孕？不可能的啊，怎么可能！”仇天晴自始至終都不知曉這件事。

    王海繼續(xù)說：“這件事只要我和先生知道，也是在夫人死后，醫(yī)院打來了電話，說有產(chǎn)檢報(bào)告還沒拿……”

    仇天晴瞪大雙眼，轉(zhuǎn)頭望向江艷的校服，仔細(xì)看，還是能看得出，小腹微顯。

    “我沒有要害孩子的……我只是……我只是……”仇天晴掩面痛哭。

    王海撫著仇天晴的背，其實(shí)仇天晴還是善良的。

    肖南在旁看著這一切，那王海的舉動(dòng)也能理解了。王海知道一切，卻包庇江雪，但是包庇又?jǐn)巢贿^良心，所以總是暗示他們，仇天晴有問題，人性和道德之間的衡量，父愛的束縛。

    “仇天晴，能告訴我，你與江艷之間又是怎么回事？”井秧問。

    仇天晴擦了擦淚，有些疙疙瘩瘩地說：“我……我只是知道她還在我身邊，別的沒有了……”

    “說謊?！本眄浜?，“為什么說謊，你明明用了血祭，在滋養(yǎng)她的鬼魂，目的是什么？”

    井秧眉頭皺起。

    肖南推了下眼睛，試探開始著說：“仇天晴，你愛上了何厲吧。”

    “本來只是為了報(bào)復(fù)江艷，殺死江艷，占有她的一切，可是卻最終愛上了何厲?！?/br>
    肖南陳述著，他想著那日她抓仇天晴的時(shí)候，她見何厲暈倒那一刻，拼死掙脫的神情。

    仇天晴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苦笑：“是啊，我愛上了何厲，那又怎樣。”

    肖南嘴角一彎，靠近何厲，對(duì)井秧說：“井秧，還記得，第一次探靈時(shí)，我對(duì)你說，江艷的鬼魂是分散的嗎？”

    “嗯?！本睃c(diǎn)頭。

    “那還有一部分的鬼魂應(yīng)該在……”肖南手慢慢撫上何厲的心臟，隨后閉上眼探索著。

    得到答案后，他睜開眼，舒展眉頭，嘴中吐露出：“在何厲的心上?！?/br>
    “怎么會(huì)……”井秧不可置信。

    她也走去何厲身邊，左手停留在何厲胸前，隱隱綠光從玉鐲中流出，隨后又收回。

    肖南說的沒錯(cuò)，她在何厲的心臟上感受到了絲絲纏繞的鬼魂。

    “江艷，是嗎？”井秧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江艷。

    江艷的白目中看不出神情，但是有一抹悲涼的意味，她安靜地呆著，井秧知道，她默認(rèn)了。

    “既然要延長何厲的壽命，那一定先要滋養(yǎng)自己，對(duì)嗎？”井秧繼續(xù)問江艷。

    江艷垂眸。

    井秧慢慢走向仇天晴，嘴中說著：“可是江艷必須要與你溝通，你才能幫她，雖然你殺了她，但是你依舊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是……你們要怎么溝通呢……”

    井秧瞇起雙眼思考，隨后快步抓起仇天晴的手臂，仇天晴想要掙脫，卻不知井秧的力氣那么大。

    將仇天晴的長袖攬起，手臂上都是淺淺深深的斑，大塊小塊，滲人的很。

    “你被附身了，并且還是很長一段時(shí)間?！?/br>
    井秧說，“濃重的妝容從來不是因?yàn)槟銗勖?，想必，臉上也有這些斑了吧?！?/br>
    仇天晴嘴角澀澀一笑。

    “通過附身，你們才能交流，是寫信，還是手機(jī)里留語音？”井秧好奇。

    仇天晴長嘆一聲說：“寫信……每次用了我的身體，她就寫信告訴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何厲……然后把寫的信就放在噴泉下的第二個(gè)瓷磚下。”

    仇天晴靠近何厲，手摸著他的臉：“換臉時(shí)，我在齊家學(xué)過些奇門異術(shù)，也倒是派上了用處?！?/br>
    “去墓園拿出她的骨灰，擺陣，血祭。白天她就躲在我的身體里，沉睡修養(yǎng)著，久而久之，我的身體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斑。她有時(shí)也會(huì)不經(jīng)過我的同意占用我的身體與何厲呆在一起，我會(huì)嫉妒，可是我不能讓她消失，因?yàn)橐群螀?。她如果消失了，那何厲就真的死了。?/br>
    仇天晴輕柔的撫摸著何厲的臉頰，何厲的身體還是熱的。

    井秧接著仇天晴的話，說：“那到夜晚，想必江艷就是寄宿在綠檀木梳內(nèi)吧?！?/br>
    那些被鎖魂針打傷的傷口，與梳子上的缺口一致。綠檀木梳，早就與江艷一半的魂魄融為一體了吧。

    想來那把梳子有什么重大的意義，才讓江艷到死也不能放手。

    “應(yīng)該吧?！背鹛烨巛p輕輕地說。

    說完這句話，周圍陷入了沉靜，江艷只能靜靜地看著仇天晴撫摸著何厲，她自己卻永遠(yuǎn)觸碰不到。

    井秧思考了片刻問：“仇天晴，你現(xiàn)在還恨江艷嗎？”

    “恨，怎么能不恨。”仇天晴留著淚說。

    “我在被爸爸收養(yǎng)前，天天被人販子虐待，我那時(shí)才多大。我親眼目睹身邊的伙伴一個(gè)個(gè)被□□，恐懼占據(jù)了我的心……大卡車停下，我從后車廂跳下，拼命的逃，逃到孤兒院門口，撞到了……”講到這兒，仇天晴頓住。

    她的表情痛苦，好像有什么被忘去的記憶回來了。

    “撞到了……呂麗……她對(duì)……她對(duì)人販子說……來了啊，這批貨怎么樣……”

    “在我絕望的時(shí)候，爸爸和mama出現(xiàn)在了孤兒院門口，對(duì)著赤腳的我微笑，我扯著她們的衣服，懇求他們帶我走……”

    “mama說這孩子長的好，跟我們有緣……于是決定領(lǐng)養(yǎng)我……”

    仇天晴xiele氣一樣的癱坐在地上，淚眼望向王海：“爸……是你們救了我……要不然呂麗一定把我抓回去，一頓毒打，再把我賣掉……”

    仇天晴一直以為，她跑著跑著，是撞見了王海夫婦，其實(shí)是呂麗。她還與呂麗推心置腹，她簡直就是蠢到了極致。

    井秧聽著閉起了雙眼，原來呂麗是因?yàn)檫@樣才沒有將仇天晴賣掉。

    “仇天晴……”井秧叫她。

    仇天晴神情有些恍惚的抬頭。

    “其實(shí)……江艷那時(shí)候去救你了?！本淼恼f。

    仇天晴眼神冷厲的朝著井秧看過來，眼角還帶著滲出的淚，說：“你怎么知道？”

    “我夢(mèng)見了何厲的記憶。”井秧說。

    井秧望著江艷，說：“我替你說，你放心。”

    江艷的眸中有矛盾，但還是點(diǎn)頭。

    “江艷見你落水后，立刻跑到岸邊，她跑進(jìn)河里，是何厲把她拉了回來，因?yàn)榻G不會(huì)游泳，這點(diǎn)你忘了嗎？”井秧反問。

    而仇天晴在聽到何厲的名字時(shí)，眉頭緊鎖，她疑問：“你剛才說何厲什么？這關(guān)何厲什么事……”

    井秧在這一刻才發(fā)覺，仇天晴好像選擇性的忘記了小時(shí)候的一些記憶。

    鬼魂江艷也察覺了，她對(duì)著井秧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井秧，你說?。　背鹛烨缑娌坑行┆b獰。

    肖南淡淡的說：“你、江艷、何厲，三人在朝霞孤兒院一起長大，你不記得？”

    “一起長大……我……”仇天晴捂著頭，她是真的不記得，“我只記得jiejie，jiejie，我掉進(jìn)了河里……河里……jiejie救我……jiejie救我……”仇天晴痛苦的揪著頭發(fā)。

    江艷在仇天晴身旁蹲下，想伸手觸，卻觸不到，想安慰，卻不知如何說。

    “醒了?！饼R桓突然來了一句。

    “什么？”井秧問。

    齊桓望向何厲，說：“他醒了?！?/br>
    在場(chǎng)的人都看向在木箱上睜開雙眼的何厲，井秧知曉，何厲此刻應(yīng)該是回光返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