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木夏一聲尖叫,眼前的伴娘從胸脯以上都燒的焦黑,下巴不知被什么東西削掉了,露出半截舌頭。 木夏別過臉,一陣干嘔,末了,她撿起一件西裝上衣,閉著眼睛蓋在女尸上,自欺欺人的想,四個伴娘呢,這個未必是霍曉玉。 木夏重新杵著船槳站起來,繼續(xù)尋找穿著粉紅伴娘服的人,走了兩步,又是一具伴娘尸首,她的臉已經(jīng)被人群踩爛了,辨不出面目,但可以看見一塊塊透明硅膠假體從她的胸口溢出來。 不是霍曉玉,她的胸貨真價值,沒做過豐胸手術(shù)。 木夏尋找下一個,突然聽見倒塌的桌子后面有人叫道:“曉玉!” 是袁秘書的聲音。 差點忘了,袁秘書是作為霍曉玉的男伴出席婚禮,霍家似乎不歡迎他,將他的座位安排在最后面,反而躲過一劫。 木夏尋聲而去,果然看見袁秘書脫下自己的正裝外套,披在霍曉玉裸露的肩背上。 霍曉玉背對著木夏,跪坐在甲板上,手里好像抱著什么東西,微微含胸,還喃喃出聲,“不要怕,不疼了,都過去了?!?/br> 木夏低聲叫道:“霍曉玉,你沒事吧?” 霍曉玉抱著東西緩緩轉(zhuǎn)身,滿是鮮血的食指豎在唇邊,“噓,不要吵,我媽睡了?!?/br> 哐當(dāng)! 拐杖重重砸在甲板上,木夏呆若木雞,霍曉玉抱著霍母——準(zhǔn)確的說,是半個霍母。 霍母被攔腰炸成了兩截,腰部以下不見了,上半身被女兒抱在懷里,宛若襁褓里的嬰兒。 霍曉玉抱著母親輕輕搖晃,就像二十五年前霍母抱著滿月的她一樣。 船頭甲板,主持婚禮的牧師已經(jīng)被炸飛海里去了,地上散落著如雪片一樣,沾著鮮血《圣經(jīng)》殘片。 海風(fēng)卷起一張殘片,落在木夏腳下,是創(chuàng)世紀(jì)第二十七章,上面寫著:“以掃說:‘……他欺騙了我兩次,他從前奪了我長子的名分;你看,他現(xiàn)在又奪了我的福分?!?/br> 以掃對他父親說:‘父啊,你只有一個兒子可祝福嗎?我父啊,求你也為我祝福?!話叻怕暥蕖?/br> 他父親以撒說:‘地上的肥土必為你所?。惶焐系母事侗貫槟闼?。你必倚靠刀劍度日,又必侍奉你的兄弟,到你強盛的時候,必從你頸項上掙開他的軛?!?/br> 以掃因他父親給雅各的祝福,就怨恨雅各,心里說:‘為我父親居喪的日子近了,到那時候,我要殺我的兄弟雅各……’” 甲板上,林焰正在給心臟停止跳動的林母做心肺復(fù)蘇,他雙手按壓著母親的胸膛,大聲叫道:“媽!媽!快醒過來!” 林父血淋淋的趴躺在甲板上,整個后背都被烈火灼燒得焦黑,頭發(fā)也燒沒了,脊椎部分還插著一塊金屬殘片! 林耀跪在父親旁邊,不敢亂拔父親脊背上的金屬片,“爸爸,撐住啊!直升飛機馬上就來了!” 林父氣若游絲,用盡力氣問道:“你媽呢?她怎么樣了?還有你弟弟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林耀強忍住淚水,騙了父親,“他們都還好,沒事。” 林父和林母是vip客人,霍家將其安排的第一排,爆炸發(fā)生時,林父第一反應(yīng)是以身為盾,護住林母,將其保護在身下,因而嚴(yán)重受傷。 可惜林母有心臟病,雖然在丈夫的保護下,沒有受到皮rou之苦,但遭遇驚嚇后,心臟停止了跳動。 林焰趕過來,他是運動員,以前經(jīng)常做各種作死的極限運動,懂得心肺復(fù)蘇,他不停的按壓母親的心臟,并做人工呼吸。 這時李波和李婭父女提著不知從那里找來的醫(yī)療箱過來,林焰從箱子里找到一只腎上腺素,高舉著針頭,將藥物直接注入心臟。 林母驀地坐起來,然后倒下,繼續(xù)昏迷,但終于有了心跳。 林焰救母,林耀和李婭李波父女翻出各種急救藥物喂給林父,李婭找到一個噴霧狀的藥瓶,仔細看過說明書后遞給林耀,“這個可以治療傷燙傷。” 林耀顫抖的手幾乎按不住噴頭,霧狀藥劑灑落在林父慘不忍睹的脊背上,林父猶如一只下了油鍋的魚,身體不由自主的打挺掙扎。 林父一旦受痛翻滾,插在脊背上的金屬片必然會移動甚至致命,李婭干脆跳到前任公公的小腿上,死死的按住下半身,李波則按住林父的頭。 急救直升機終于來了,林父和林母雙雙被抬進擔(dān)架。 由于直升機載重有限,位置都讓給傷員,林焰等人繼續(xù)留在游艇上。海事部門的船只來到現(xiàn)場,將賓客疏散,警察也陸續(xù)趕到,保護現(xiàn)場。 開發(fā)區(qū)刑警大隊王朝陽警官被緊急抽調(diào)過來,他從警用快艇登上游輪,看見一波穿著晚禮服的賓客在角落里站著。 王朝陽問同事:“怎么還沒疏散完畢?萬一這個游輪上還有其他爆/炸物怎么辦?聽說死亡人數(shù)已經(jīng)超過十個了,都是有錢人?!?/br> 同事說道:“有個女人精神上受到打擊,抱著她母親半截尸體堅決不肯放手,這幾個人是女人的朋友,都在勸她。她不走,他們也不走。” 王朝陽走過去一看,喲,還都是熟人。 袁秘書,木夏,林焰。 袁秘書是黑礁村村長助理,和公檢法都熟,與王朝陽是點頭之交。 木夏和林焰就更不用說了,上一個搶劫案還沒告破呢,四個臉基尼劫匪一直沒找到,王朝陽欠他們一個交代。 王朝陽看到木夏和林焰,警察的本能使得他立刻聯(lián)想起臉基尼搶劫案,這兩人怎么像柯南體質(zhì)似的,到那里那里就要死人? 木夏右腳穿著一只黑色男士皮鞋,左腳穿著一只露腳趾的拖鞋,大拇指包著繃帶,她站立不穩(wěn),林焰找了一只椅子,扶著她坐下。 王朝陽覺得奇怪,林焰在檔案上填著父母雙亡,大哥是看門人,游艇上的客人非富即貴,他是怎么上的船? 難道像泰坦尼克號的杰克一樣,是被富婆帶到一等艙的? “王警官?!绷盅婧屯蹙俅蛘泻簦拔业倪@個朋友親眼看見母親被炸死,精神崩潰,抱著母親的尸體不肯放手,您稍等會,我們想出辦法了。” 這時袁秘書偷偷將從醫(yī)生那里拿來的鎮(zhèn)定劑藏在衣袖里,木夏故意和霍曉玉說話,袁秘書將針頭扎進她的后頸,三秒后,霍曉玉失去知覺,暈過去,手一松,霍母半截尸首滾落。 看到這個場面,饒是王警官見多識廣,也不禁打了個寒噤。 鑒證科的同事圍了過去,木夏等人被迅速帶離現(xiàn)場,王朝陽查看游艇監(jiān)控,反復(fù)播放爆炸前的錄像。 畫面里,爆炸前十秒鐘,也就是牧師宣布新郎可以親吻新娘時,身邊最近的伴娘霍曉玉抱著花束離開了。 監(jiān)控顯示,霍曉玉去了后方吧臺,拿起一杯香檳,然后爆炸發(fā)生,三個站在新娘身邊的伴娘兩個當(dāng)場炸死,一個重傷。 唯有霍曉玉安然無恙。 她為什么離開?難道她能預(yù)知未來?或者,她知道會發(fā)生爆炸? 第54章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霍母和霍先生舉辦婚禮之前就已經(jīng)領(lǐng)了結(jié)婚證, 是名副其實的霍太太了,霍曉玉有繼承權(quán), 而且恰好在爆炸前走開,因而有嫌疑。 次日, 醫(yī)院搶救室打來電話, 通知王朝陽, 霍先生和第四任霍太太所生的最小的兒子、四個伴郎之一的霍四少搶救無效, 死亡。 由此, 豪華游艇婚禮爆炸案死亡人數(shù)升至十三人。 鑒證科同事將甲板上一張張散落的圣經(jīng)殘片拍照、收集在透明證物袋里。 “知道了?!蓖醭柗畔率謾C,目光落在一張殘破的馬太福音第十四章:“到了晚上, 耶穌和十二門徒來了。他們坐席正吃的時候,耶穌說, 你們中間有一個與我同吃的人要出賣我了。他們憂愁一起來,一個個的問, 是我么, 是我么?” “……他們吃的時候,耶穌拿起餅來, 祝了福, 掰開分給他們吃,說, 你們拿著吃,這是我的身體?!?/br> “又拿起酒杯, 這是我立約的血, 為多人流出來的……” 最后的晚餐, 也是十三個人。 手機各種新聞app推送今日的頭條:“現(xiàn)實中血色的婚禮:比《權(quán)力的游戲》還要震撼。” “婚禮變葬禮:香港霍氏集團股票今日開盤后狂跌?!?/br> “豪門恩怨:扒一扒大佬的五個老婆” 社交軟件上還瘋傳一個段子手寫的血色婚禮介紹:“行將就木連呼吸都用氧氣罐的老人為何還要堅持再婚?當(dāng)年無辜被拋棄的懷孕小情婦經(jīng)過了歲月怎樣的洗禮為何又與昔日金主破鏡重圓?眼看著自己兄弟姐妹越來越多的霍家人將怎樣阻止再多出來一個meimei來光分遺產(chǎn)?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歡迎這期走進《小三當(dāng)年當(dāng)情婦懷孕被拋棄再嫁喪偶成寡婦為了分財產(chǎn)和輪椅金主破鏡重圓舉行游艇婚禮上又雙雙被炸飛》” 這屆網(wǎng)友很皮啊,王警官暗嘆。 要開會了,王警官猛灌了一杯黑咖啡。 會議上,技術(shù)科的同事正在講解昨晚爆炸案的元兇:“……通過檢測,我們發(fā)現(xiàn)爆炸源是用口香糖黏在電動輪椅上塑料炸/彈?!?/br> “爆炸的高壓和火光引起了輪椅背后的氧氣瓶的爆炸,固體氧氣在一瞬間爆發(fā),引發(fā)火災(zāi),導(dǎo)致被火燒傷的受害者比炸傷的客人還多。” “所幸,我們從口香糖殘余里提取到了dna,和死者霍先生有親子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霍先生七個子女其中的一個,我們已經(jīng)申請了搜查令,立刻去提取這七人的dna作為對比。” 霍曉玉在病房里,鎮(zhèn)定劑起了作用,她還在昏睡。 門外不銹鋼長椅上,木夏和林焰都坐著打盹,頭碰頭,互為支撐,兩人蓋著袁秘書的外套。 袁秘書沒有睡,他坐霍曉玉的床邊不知想些什么。 王警官拿著搜查令提取dna,驚醒了打盹的木夏和林焰。 袁秘書很憤怒,問:“你們懷疑霍曉玉?她媽死的那么慘!” 王警官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收集dna,也是排除嫌疑的方法?!?/br> 木夏拿著三根棉棍放在霍曉玉嘴里攪了攪,遞給王朝陽,“警官,你一定要早日找到兇手,兇手實在太兇殘了,無論為了什么,也不能這樣傷害無辜路人。” 林焰母親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他恨不得將親手將兇手碎尸萬段,“霍家一直很亂,幾個前妻還有子女內(nèi)訌不斷,各種爭寵奪愛的小動作,經(jīng)常上香港當(dāng)?shù)氐膱蠹?,我覺得兇手一定在這其中?!?/br> 王朝陽將棉棍放進證物袋里,“年輕人,八卦不是證據(jù),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話問你?!?/br> 林焰跟著王朝陽去了走廊,王朝陽亮出一張嘉賓名單,林父、林母、林耀都用紅筆畫了個圈,“你和這三個人是什么關(guān)系?” 林焰坦白,“是家人?!?/br> 王朝陽拿出手機,打開一張表格,是林焰當(dāng)時在臉基尼搶劫案里填的個人信息表:“父母雙亡?哥哥是看門人?我查過了,林家搞礦產(chǎn)發(fā)家,你大哥林耀市公司執(zhí)行總裁,有錢人吶,你為什么隱瞞實情?” 林焰指著母親病房的方向:“我媽有心臟病,我怕嚇著她。所謂父親,其實是繼父,我平時叫他大伯父。當(dāng)時覺得自己的身份和劫案無關(guān),我就瞎填了。” 王朝陽指著林焰,“你這個小同志啊,叫我怎么說你,這是妨礙辦案知不知道?” 林焰攤了攤手,“你要是再查一下我們林家,就應(yīng)該知道林家要破產(chǎn)。大哥他們?nèi)ヱR來西亞搞什么房地產(chǎn),現(xiàn)在崩盤了,我們參加霍家的婚禮,就是商量收購的事情,霍家來接盤?!?/br> “現(xiàn)在好了,霍先生被炸死,霍家股票狂跌,霍家肯定當(dāng)不了接盤俠,林家要找別家了……” 喲,還有意外收獲,這也算是個線索,難道是商業(yè)競爭對手動手?王朝陽帶著證物和疑問回刑警大隊,門口全是記者十面埋伏圍堵,他從后門進去。 林母脫離了危險,從重癥監(jiān)護室推出來,情況還不錯,林焰放下心來,去外面給熬了一晚的諸位買早餐。 林父還在住在里面,醫(yī)生取出了插在他脊椎的金屬片,“很險,只差一寸,他就下半身癱瘓,再也起不來了?!?/br> 林耀松了一口氣。 “不過。”醫(yī)生又道:“三分之一的燒傷面積,造成了感染,目前還沒脫離危險?!?/br> 林耀的一顆心又懸起來,這時林焰提著兩大包肯德基早餐回來了,先給了李波和李婭父女,然后分給林耀一份。 林耀煩躁的甩開裝著漢堡的紙袋,“都這個時候了,你就知道吃!” 林焰將紙袋扔在椅子上,“哼,你愛吃不吃?!?/br> 林耀擼袖子抓起弟弟的衣領(lǐng),“你這個不孝的東西!爸爸昏迷前最后一句話是問你跑到那里去了,你卻對爸爸不管不問!爸爸還在搶救,你還吃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