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跟著李崇從松鶴堂走出,父女倆漫步花園里,李崇整個人都感覺輕松了不少,李莞將他的變化看在眼中,越發(fā)好奇陸睿到底跟李崇說了什么,讓李崇一夕之間,豁然開朗。 想起蘇姨娘的事情,李莞想跟李崇談一談:“爹,您知道蘇姨娘其實是誰的人嗎?” 第65章 李莞把陸睿幫她調查的那疊紙從袖子里拿出, 遞到李崇面前, 李崇狐疑將之展開粗略一看,問道: “這東西哪兒來的?” 李莞把公文翻到第一頁,讓李崇對著陽光看一下, 李崇照做之后, 果真看見了紙張暗紋,赫然寫著‘內(nèi)府’兩個字, 能夠用這種內(nèi)府造紙發(fā)放公文的地方, 屈指可數(shù),就那么幾個。 “是陸大人給我的?!崩钶附視灾i底,陸睿幫她調查蘇姨娘的事情, 李莞并不想瞞著李崇,更何況也知道瞞不住, 畢竟涉及這么詳細的方面, 不是李莞這種普通手段可以調查的出來的。 李崇把公文合上,小心翼翼的折好藏入衣袖之中,對李莞叮囑: “這件事千萬別告訴其他人, 陸大人私下派人幫你查這些, 已然壞了衙門規(guī)矩,他雖身份高貴,卻也不可因此而落人話柄。” 李莞本就沒打算張揚, 自然應允:“爹你放心吧, 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那這件事您打算怎么辦?” “這件事我自有考量, 你就不用插手了?!崩畛邕@般說, 忽的想到了其他事情,又道:“還有,下回如果再遇見陸大人,定要好生道謝,你之前還說陸大人看著不像是好人,如今知道了吧。這世上有太多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好的,實則爛心爛肺,也有陸大人這種,表面上冷冷淡淡,其實心腸比誰都熱?!?/br> 李莞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自然是要謝他的?!苯器镆恍Γ畛缈慈ィ骸暗?,聽你這口氣,是要把陸大人引為知己?你要跟他拜把子做兄弟嗎?” 李莞本來是想打趣李崇兩句的,沒想到倒好像說中了李崇的內(nèi)心,頗為滿意的點頭: “唉,若非身份差距太大,我還真想如此?!边@世上的明白人太少,而明白事情之后,還能保持內(nèi)心的人更加少之又少,這種人無論是做朋友還是做兄弟,都很好。 李莞挽過李崇的胳膊,父女倆并肩而行,李莞腦中想象著陸睿和李崇拜把子的畫面,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 李崇不納妾的消息傳到了崔氏耳中,崔氏正在耳房里面插花,聽到安mama的話之后,當場就把手中的嬌花給掐斷了。 “你說什么?不是已經(jīng)答應了嗎?”崔氏凝眉問道。 安mama也覺得奇怪:“可不是嘛,原本都答應了。誰知道老爺突然變卦,好端端的說不納就不納了。” 崔氏若有所思:“沒聽說什么原因嗎?” “這個沒聽說,好像老爺在外面待了幾天,回來之后就想通了,到老夫人跟前兒去說了這事兒?!卑瞞ama算是崔氏身邊的管事mama,平日里內(nèi)院外院往來,對崔氏最是忠心不過。 “夫人,您說老爺是不是在外面聽說了什么?”安mama有些懷疑李崇是聽說了什么,所以才改變了決定。 崔氏想了想,問道:“蘇家那邊沒漏什么口風吧?” “沒有。這些日子倒是有兩撥人在蘇家周圍轉悠,但咱們事先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說辭,任誰也查不出異樣,更何況蘇家還有您給的身份,應當漏不了餡兒才對?!?/br> 蘇家的事情,算是安mama一手cao辦起來的,自然也不希望出問題。 崔氏瞇起雙眼,手心加緊,把兩株花莖掐柔的不成樣子,目露兇光,與她平日里溫婉的模樣完全不同。 李嬌從外面走入,手里捧著一束在花園里采摘回來的花朵,喜滋滋的喊道: “娘,我從花園里給您摘了不少花來。您看看能不能也插在花瓶里。” 崔氏面色一緩,對安mama使了個眼色,安mama便意會,躬身退了下去,從門口經(jīng)過是,正好與李嬌擦肩而過,安mama對李嬌行禮,李嬌與她打招呼: “安mama也在,這是要去做什么?” 李嬌知道安mama是崔氏的左膀右臂,崔氏很多事情都是經(jīng)由安mama的手,自小對她便很尊敬,見著面總要打兩聲招呼的。 “哦,去辦些事情。姑娘快進去吧,夫人正插花呢?!?/br> 說完這些,安mama便轉身急急離開,李嬌看著安mama離去的身影,滿是不解,喃喃自語:“這么急著去哪里?走那么快,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嘟著嘴進門,果真看見崔氏坐在矮桌前剪花枝,背脊挺直,端莊秀麗,李嬌過去學著崔氏的模樣跪坐而下,將手中花束放在桌面,正巧瞥見桌上那一團被揉出花汁的花莖,指著問: “咦,這些怎么了?好端端的揉成這樣。” 崔氏目不斜視,專心致志:“有些花顏色太素,要染色?!?/br> 李嬌恍然大悟:“母親快看我摘的花,這里頭有好些鮮艷的顏色呢。您看看有沒有用得上的。” 崔氏放下手里的剪子,將目光移到李嬌捧來的花朵之上,看著女兒這副天真模樣,崔氏憂心一嘆,問道: “先生布置的功課做好了沒有?” 李嬌原本帶笑的表情露出一抹無奈:“母親又催我,先生布置的功課那么多,哪做的完啊?!?/br>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功課不做完不許出去玩,你又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了?”崔氏平時還算溫柔,只有在李嬌和李茂不受規(guī)矩,或是不受教的時候,才會變得很嚴厲。 李嬌有些委屈:“母親,女兒不懂您為何總是讓我做功課。我也沒見四姐做什么呀。她比我大,還成天往外頭跑,也沒見您對她有所管教,怎的到了我身上就……” 這是李嬌最接受不了的地方,明明都是李家的孩子,可偏偏只有她和茂哥兒兩人的功課最多,哪怕先生都說了不需要做這么多,但是母親每回還都堅持讓先生給他們留功課,生怕他們考不中狀元似的,可是,母親這般對茂哥兒也就算了,茂哥兒是男子,將來功課做得好,確實可以考狀元,但她一個姑娘家,學那么多詩詞歌賦做什么呢,那些跟李家差不多等級的人家,還有那些只會繡花,連字都不認識的小姐呢。 崔氏一拍桌子: “到你身上如何?叫你們學是為你們好,難道你們一輩子就想平平庸庸的?李莞她生來性子野,不服管教,我也不用為她多費心。你們跟她一樣嗎?”崔氏的語氣越發(fā)嚴厲:“如果你自甘墮落,自詡與她相同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你自去與她一同墮落去吧。我今后再也不管你了。” 李嬌沒想到崔氏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原本只是想趁機撒嬌一番,想要從崔氏這里得到幾句好話,卻沒想到觸怒了崔氏。并且還讓崔氏說出‘再也不管你’的話,這讓素來好學的李嬌倍感委屈,鼻頭發(fā)酸,眼淚刷刷往下掉。 見女兒這般,崔氏也是心軟,蘇家的事情讓她心情很不好,原本的計劃也得有變,這個時候李嬌正好撞了上來,難免要多被埋怨一點的。 抽出帕子給李嬌擦拭兩下眼淚,語重心長的說: “你給我聽好了,你與李莞生就不同,她是路邊野草,你是溫室嬌花,相信母親,你和茂哥兒今后是會有大前程的,母親一定會為你們安排一條錦繡之路,但前提是,你們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若像你這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又憑什么過比旁人好的日子呢?” 李嬌抽抽噎噎,聽不懂崔氏的話,問道: “母親總說我和茂哥兒今后有大前程,可我們的前程在哪兒啊。我們都生在李家,縱然今后父親入朝為官,可父親他有多喜歡李莞,母親也是知道的,有好事情,如何輪得到我和茂哥兒。在父親眼中,只怕我和茂哥兒才是野草,她李莞才是溫室的嬌花吧。母親不必顛倒過來欺瞞我的。” “母親現(xiàn)在還不能與你說清楚,但你記得母親的話,母親不是欺瞞你的。就快了,沒有多長時間了?!贝奘蠈⒗顙蓳霊牙锉е?,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慰哭成淚人抽抽噎噎的李嬌,目光仿若毒蛇般淬著陰毒,透過門扉,看向門外。 *********** 李崇請陸睿來府小聚,原本陸睿都已經(jīng)答應了,但是臨近約定的日子,大理寺發(fā)生了大案,陸睿趕著要去一趟北邊,特地派人與李崇說明緣由,將約定的日子延后。 保定王家的人來京城,攜禮到李家門上拜訪,李光和羅氏出面接待,來的是王家夫人和兩個嬸子,給李家?guī)Я诵┍6ó數(shù)氐奶禺a(chǎn)。 王夫人是個瘦高個人,不怎么愛說話,倒是兩個嬸子能說會道,把那王家大郎夸的是天上有地上無。 因為來的都是女眷,所以李繡也可以參加,李繡怕尷尬,便喊了李莞同行,如今聽到那兩個嫂子左一句大郎好,右一句大郎妙,李繡與李莞面面相覷,除了尷尬,沒有別的想法。 “我家大郎最近得了保定府中最有名望的先生夸獎,說大郎明年有望中舉,將來說不定也能與貴府八爺一般金榜題名中狀元也說不定呢?!?/br> 王家大嬸笑吟吟的說話,目光卻總是忍不住往李繡和李莞這邊瞥,說完之后,還指著李莞問道: “這位便是府上八爺?shù)那Ы鸢伞0?,生的可真不錯。” 李莞被點名夸獎,按照禮數(shù)站起來給那大嬸子行禮道謝,李繡在那兒扯了扯她的衣袖,李莞便坐了下來,可那大嬸的目光卻始終圍繞在李莞身上打轉,最后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你多大了?可許人家了?” 第66章 李莞指著自己, 都不怎么確定這位大嬸問的是自己, 往一旁李繡看去,李繡也很無語,羅氏從旁替李莞答道: “菀姐兒年紀小, 八叔和老夫人想把她多留幾年在身邊, 暫時沒訂人家?!?/br> 一般情況下都是這么說的,姑娘家精貴, 稍微有點家底的人家都把多留姑娘在家?guī)啄曜鳛楣鈽s的事情, 不是說一定要等到姑娘年紀大了才找人家,只是為了告訴別人家,自家姑娘不急著嫁, 可以慢慢挑合意的。 只不過,這些客套話有些人好像聽不懂似的, 也許是聽懂了故意裝作不懂, 反正他王家大嬸居然又來了一句: “那敢情好呀,我們二郎與菀姑娘年歲相當,若是兩家姐妹一同……” 幸好, 王家大嬸嘴巴沒有把門兒的, 王家二嬸還有,在她沒把那些話說出口之前就攔住了她,王家大嬸還不懂她什么意思, 王家夫人一聲咳嗽總算有點作用。 羅氏的臉色有些不好, 心道這王家人也太無禮了, 這種話都能當著姑娘們的面兒直接說出來, 實在是一件沒有教養(yǎng)的事情,想著繡姐兒嫁過去之后,便要與這些人相處,羅氏多少有點擔心。 雖然王家大嬸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大家都懂,場面一時間變得尷尬。 “瞧這jiejie不會說話,李家夫人別介意。” 羅氏隨和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幸好剛才李光只是來這里打了個招呼便回書院里去了,若是這些話給他聽見,還不知道要鬧出什么事來呢。 “是啊是啊。我這個人說話直,有什么說什么,千萬別往心里去,咱們今兒是來談繡姐兒和大郎之事的?!?/br> 李莞和李繡對看一眼,李莞的目光像是在問李繡,你和王家大郎的事兒日子不都定了,怎的還要談什么?李繡也不知道,暗自對李莞搖了搖頭。 羅氏放下茶杯,也有些不明白王家的意思: “不知還要談些什么?” 王家夫人轉過半身去,借著喝茶的動作,避開了羅氏的問題,給身旁的王家大嬸遞去一眼,王家大嬸會意,對羅氏笑道: “哦,就是一些細節(jié)上的問題。你看去年兩個孩子定親的時候,咱們兩家稍稍擬定過一些彩禮和嫁妝之類的事情,但當時也沒說清楚不是,眼看就要到婚期了,所以趁著這回來京城,就想著把這些瑣事一并聊完?!?/br> 李繡蹙眉問道:“上回不都聊過了,還要聊什么?” “小孩子家插什么話,你和菀姐兒回房間去吧?!?/br> 李繡和李莞出來見人,也是看在都是王家女眷的份上,以為只是聊聊家常,沒想到她們還有別的話說,羅氏怕孩子們在場亂說話,不好收場,便打發(fā)她們回去。 李繡還要說什么,被李莞拉住,兩人攜手走出花廳,李繡一步三回頭,顯然走的不情愿,李莞拉著她出門后,對門外的婆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李莞駕輕就熟,拉著李繡蹲在花廳外頭偷聽起來。 花廳里羅氏開口說道: “這些彩禮和嫁妝的事情,上回也說的差不多了,不知道還有什么地方?jīng)]有談到?” 羅氏的涵養(yǎng)還算可以,明知道王家此行目的不純,卻依然能擺出笑臉相迎。 王家大嬸很明顯就是王家夫人帶過來的說客,有些她不好親自開口的話,全都可以交給王家大嬸說,這樣若是說成了皆大歡喜,說不成她也能站出來打圓場,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法子。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去年與貴府定親的時候,家里長輩其實是不太愿意的,我家大郎是個很好的讀書胚子,將來說不得就能像府上八爺那樣金榜題名,給他娘和繡姐兒掙個誥命夫人回家去。當時咱們談的繡姐兒的嫁妝,是十八抬,陪嫁銀兩是八百兩,哎喲,也就是前幾天的事兒,大郎隔房的一個表哥娶妻,那妻族陪嫁了三千兩白銀,八百兩黃金呢。咱們想著,李家這邊也不能差距太大了。當然了,你們李家的嫁妝加一些,我們王家的彩禮也會適當加一些的?!?/br> 羅氏端著杯子的手似乎都有些發(fā)抖,算是當面見識到一個人無恥的程度。居然還有這光明正大上門要加嫁妝的。 李繡在外偷聽的氣惱不已,起身要進去找王家人理論,被李莞趕忙拉住,讓她稍安勿躁,再聽聽。 “原是這個事兒。那不知王家的彩禮會加多少呢。這些事情原不該咱們私下里這么當面鑼對面鼓的談,得請了媒人一同在場方成正理不是?” 羅氏語調還算平緩,但從她說的話里不難聽出已然有些動怒。 在這件事上,王家確實做得有些過分,畢竟當時彩禮和嫁妝的事情,是媒人作證之下,兩家當面敲定的事情,他們居然絲毫不尊重,上到門上要錢來了,吃相未免太難看。 “嗨,咱們兩家才是一家人,媒人肯定也要請,但咱們?nèi)羰沁_成了共識,媒人那邊也不會有什么意見的?!蓖跫掖髬鸩焕⑺痪洹宰又薄?,真的是什么話都敢說出口。 羅氏不置可否,將目光落到一旁的光顧著喝茶,一聲不吭的王家夫人身上,說到底這位才是王家的主母,繡姐兒今后的婆母,總得要她一句準話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