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亭子里眾姑娘全都面面相覷,心中紛紛猜測,安平郡主和安陽縣主說的‘像’, 是像的誰。 薛瑩也十分好奇,心里納悶,這李莞生的確實美貌出眾, 尋常姑娘比不得她,可她怎么就看不出來,李莞長得像誰呢。 “郡主,縣主,你們就別賣關(guān)子了。她是大興李家的姑娘,生的像誰?” 安平郡主依舊沒有回答,而是對李莞招了招手,說道: “這位meimei快過來與我們同坐,讓我們仔細(xì)瞧瞧你?!?/br> 薛瑩臉色一僵,亭子里總共就一張石桌,最多坐五個人,如今安平郡主她們就坐下了四個,還剩一個座位,薛瑩以為肯定是自己的了,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李莞。 李莞也和所有人一樣發(fā)懵,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沒有接觸過這種身份的貴女,十六歲嫁給宋策,那之后,就一直在為宋家的生計奔走,等到宋策金榜題名,入仕為官之后,秦氏被迎入府中,與趙氏一同打壓李莞,宋策不聞不問,李莞心灰意冷之下交了宋家的中饋給秦氏,到后院躲清閑去了,更加不可能接觸京中貴婦圈子,唯一一次露面,還是宋策給她請封誥命夫人那回。 在安平郡主身旁坐下,安平郡主像看熱鬧似的,眼睛一直盯著李莞,再跟旁邊的安陽縣主不住點評: “細(xì)看還是有些不同,但乍一看卻是十分像的。要不是地方不對,先前我簡直要懷疑是不是芙純來了?!?/br> 安陽縣主跟著點頭:“是啊。一開始我也愣了。這話若是告訴芙純,她都未必會相信呢?!?/br> 兩人話語中提起‘芙純’兩個字,眾人更為驚訝,因為雖然不是大家都見過,但京中貴圈中,有誰不知道芙純公主的名諱,那可是皇上和張貴妃心尖尖上的孩子,所有皇子公主里,便只有這個小公主最受皇上寵愛,為了她,恨不得把天上星星都摘下來。 薛瑩忍不住看向李莞,心中厭煩又多了幾分,原本她是看在李嬌的面子上,請了李家眾姑娘一同來永安侯府做客,沒想到卻讓李莞露了臉,更加令人沒想到的是,李莞居然長得跟芙純公主相像,真不知道她這是走了什么運(yùn)。 “meimei今年多大?”安平郡主問李莞。 “回郡主的話,我今年十四了?!崩钶复?。 “比芙純大兩歲,卻與我們一般大。下回若是有機(jī)會,將你帶去給芙純公主瞧上一瞧,她定然要樂了,說不定還會賞賜你些體面東西呢?!?/br> 安平郡主如是說,卻是將李莞當(dāng)做個玩意兒般,帶過去讓人樂一樂的猴兒,并不尊重,所以雖說她語氣親和,卻叫人高興不起來。 李莞垂下眼瞼,雖然心中不快,但想著今日能來永安侯府是托了李嬌的福,今后約莫不會有機(jī)會再來,自然也就遇不到她們了,便沒說什么,起身行禮退到一旁去。 姑娘們在亭子里說話,都是經(jīng)常湊在一起說話玩耍的,話題總有說盡之時,薛瑩今天的任務(wù)就是招待好安平郡主和安陽縣主這行人,身為主人家,又怎么能讓場面冷下來呢,聊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下來后,便提出玩一些小游戲。 姑娘間的游戲無非就是些飛花令、丟繡包、編絡(luò)子,擊鼓傳花等,這些文戲從小就玩兒,并沒什么新鮮,薛瑩腦子活絡(luò),想到一處,說道: “我前些日子去了江南,如今江南府邸的小姐們都不玩兒文戲了,改為武戲?!?/br> 此言一出,果然引得亭中姑娘們側(cè)目,安平郡主饒有興趣問: “武戲?瑩瑩莫不是在說笑,我們這些人里,有誰會武?” 薛瑩得意賣關(guān)子:“此武非彼武?!?/br> “好了,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卑碴柨h主輕拍了一下薛瑩的背,罰她關(guān)鍵時刻賣關(guān)子的行為。 薛瑩將姑娘們環(huán)顧一圈,揭破謎團(tuán):“所謂武戲就是擲壺、射花、踢毽子也算?!?/br> 眾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陽縣主搖頭道:“無趣無趣,我當(dāng)你有什么新鮮花樣呢。江南的小姐們也忒無趣了,擲壺、踢毽子都能覺得新鮮?!?/br> “就是就是?!卑碴柨h主之言,引起眾人附和。 薛瑩也不氣惱,繼續(xù)說道:“擲壺、踢毽子確實不算新鮮,不過那射花的游戲你們就未必玩兒過了。便是將那特制的箭頭上用蘸了顏色的棉花團(tuán)包住,讓幾個下人捧著沒有花、蕊的花站在遠(yuǎn)處,咱們用箭射他們手里的花,若是擊中花、蕊便得一分,最后看誰擊中的花、蕊多,便獲勝?!?/br> 這個玩兒法倒是新鮮的,姑娘們面面相覷,安平郡主問:“聽你說的好,可咱們哪里有你說的那些箭矢和工具呢?” 薛瑩起身擊掌,便有兩隊早就安排好的下人上前,為首兩人手里分別拿著一只托盤,托盤上放了百余支裹了棉花團(tuán),蘸上花、蕊色的箭矢,后面跟著十幾個人,手里都拿著一朵像是桃花般的工具,那花朵中心沒有蕊,便是等著箭矢上的顏色沾上去。 “正巧我早就派人做了一副?!毖Μ撜f道。 姑娘們驚喜的湊上去,立刻便接受了薛瑩的這個游戲,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很快姑娘們便去了離涼亭不遠(yuǎn)的一處瓊花林,瓊花潔白芬芳,一株株燦爛的開在枝頭,這些樹栽種不過三五個年頭,正是春華盛放時。 下人們在樹下圍好了場地,五個一組,捧著花站在八步開外,薛瑩先來給大家做示范,拿起一支箭矢,像模像樣的射出去,雖然沒有直中花心,卻也差不離。 “便是這般了,很簡單的?!?/br> 在薛瑩的號召下,姑娘們開始試著玩耍,瓊花林中嬌笑連連。 薛瑩將李嬌喊過去一同玩耍,其他李家姑娘就很自覺沒有湊上去,李欣和李悠繼續(xù)留在涼亭里歇息,李繡和李莞在瓊花林邊上賞花。 安平郡主看著旁的姑娘五箭中,總有一兩箭能射中,偏偏只有她,不管射多少箭,連花都碰不到,別說擊中花、蕊了,氣惱的將箭矢往旁邊一丟,賭氣道: “總是擊不中,不玩了。” 說完便坐到一邊去生氣,薛瑩與安陽縣主上前安慰,薛瑩甚至提出要讓捧花的下人們往前幾步,安平郡主雖然氣惱自己擊不中,卻還不想在大家面前作弊,徒增笑柄,沒有答應(yīng)。 薛瑩見她眉頭深鎖,想著今日本就是請大家來府里熱鬧熱鬧的,若是郡主負(fù)氣回去,豈非弄巧成拙,眼角掃過不遠(yuǎn)處樹下賞花的李繡和李嬌,薛瑩計上心頭,湊到安平郡主耳邊輕道: “郡主你瞧那邊,李家那倆姐妹穿的衣裳是不是也像朵花兒,莫不如咱們換個玩法?” 安平郡主順著薛瑩的指向看去,果然李繡和李莞今日穿的衣裳素雅,與樹上瓊花一色,安平郡主瞧著李莞那張與芙純相似的臉,略有心動,斂下眉頭,猶豫道: “這……不太好吧?!?/br> 薛瑩見她表情,便知她有此意,鼓動道:“有何不好。既然她們是來我薛家做客的,那便要依我薛家的規(guī)矩,郡主只管玩的盡興,就莫管其他了,有事便推脫在我身上也是行的?!?/br> 在薛瑩眼中,李家的姑娘們今日能來侯府做客,完全就是托了李嬌的福,如今不過是拿她們逗個樂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說了,就算李家有意見,這些姑娘家后院里玩耍的事情,難道他們還能搬上臺面計較不成? 所以薛瑩根本就不怕,才敢對安平郡主說出讓她有事推脫到自己身上的話。 安平郡主還不至于膽小到要把責(zé)任推到薛瑩身上,斂下眉眼對薛瑩伸出一只手,薛瑩立刻會意,轉(zhuǎn)身去拿箭矢,安陽縣主知道她們要干什么,目光在安平郡主和不遠(yuǎn)處樹下賞花的李繡李莞之間回轉(zhuǎn),開口說道: “郡主,那是李博士家的嫡孫女,你要戲耍她們,恐怕不妥啊?!?/br> 安陽縣主還有理智,對安平郡主勸說道。 但安平郡主一心覺得這個游戲太有趣了,芙純公主刁蠻任性,每次她們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在側(cè),一處做的不好,就要挨訓(xùn),芙純那邊她們是斗不了的,但旁人嘛…… “你就不想看看芙純狼狽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安平郡主在安陽縣主耳邊輕聲說了這么一句話,使得安陽縣主愣在當(dāng)場,總算知道了安平郡主要戲耍李家姐妹的真實用心。 第48章 薛瑩很快去而復(fù)返, 身后還跟了幾個對‘新游戲’同樣有興趣的姑娘,薛瑩手里拿著一把箭矢,將小弓箭遞到安平郡主手中, 兩人相視一笑,姑娘們也都忍著笑意,各自將手里東西藏在身后, 假意在瓊花林中賞花, 慢慢接近,李莞和李繡正在各自簪花, 李莞看見園子里玩耍的姑娘們向她們靠近,以為她們玩好了想離開,沒怎么在意,伸手把李繡發(fā)鬢上的花瓣取走, 說道: “她們好像要出來了,咱們也走吧?!崩钶笇罾C說道。 李繡點頭, 從突石上站起, 正在撣裙子, 突然后背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人還是往前顛了一下,李莞扶住李繡, 把她后背轉(zhuǎn)過來看了一下,只見李繡背后被染了一團(tuán)黃色的汁液,地上掉了一支箭矢, 正是她們剛才在林子里玩耍的東西。 李莞撿起那支箭,與身后將她們圍成半圓的那些姑娘們怒目相視: “你們這是做什么?” 對于李莞的質(zhì)問,姑娘們互相交流眼色,有的掩唇偷笑,有的幸災(zāi)樂禍,她們?nèi)家匝Μ摵桶财娇ぶ鳛槭祝睦飳⒗罴医忝梅旁谘劾铩?/br> 安陽縣主從旁喊道: “還愣著干什么,快跑啊?!?/br> 安陽縣主沒法阻止這些存心欺負(fù)人的姑娘們,只能讓李莞她們趕緊跑。 隨著安陽縣主一出聲,姑娘們?nèi)及巡卦诒澈蟮摹鳌亮顺鰜恚瑢?zhǔn)李莞和李繡的方向,安平郡主率先射出一箭,打在李莞的衣袖上,其他姑娘也作勢要射擊過來,李莞見狀,趕忙拉起身旁李繡轉(zhuǎn)身就跑,安平郡主發(fā)話: “別讓她們跑了,誰擊中的多,本郡主重重有賞。” 此言激勵了在場湊熱鬧的姑娘們,紛紛追著李莞和李繡逃離的方向去,仿佛她們并不是在欺負(fù)人,而是在做一項特別有意思的游戲般。 李莞和李繡跑出了瓊花林,卻無意跑到了一處假山群,看著面前被假山攔住的路,李莞心里閃過一萬次后悔,今天真不該來薛家,憑的遭人戲弄。 李繡已經(jīng)嚇得要哭了,覺得屈辱又害怕,抱著李莞不敢看身后,李莞她們逃無可逃,身上被射中幾處,眼看著那些蘸著顏料的箭矢往她們這里射過來,李莞不愿閉眼,反而將眼睛瞪大,將今日欺負(fù)人的姑娘們都記在腦中,就算她身份不夠,這輩子都報不了抽,也要記得是究竟是哪些人欺負(fù)了自己。 一道身影從旁邊一閃而過,像是掠過一陣疾風(fēng),動作極其迅猛,將所有射向李莞和李繡的箭矢盡數(shù)抓到手中,反手射出,竟比那些姑娘們用弓箭射出的力道還要強(qiáng)上許多,并且每一支箭矢都很準(zhǔn)確的打在那些追著李莞李繡射箭的姑娘們臉上,因為力道太大,閨閣里的嬌弱姑娘如何承受的住,紛紛倒地哀嚎,潰不成軍。 安平郡主最慘,臉上被打中兩箭,一箭在左眼上,一箭打在鼻翼上,整個眼圈、鼻翼周圍都是黃顏料,樣子比那戲臺上的小丑還要可笑。 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薛瑩自己狼狽不堪,還不忘記去扶安平郡主,安平郡主哪里受過這等氣,爬起來后就大肆叫囂: “誰!誰敢打本郡主!” 姑娘們陸續(xù)從地上爬起來,有的被打中鼻梁,鼻頭發(fā)酸,直接哭了出來,有的則被打成個花臉,嬌滴滴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卻見李莞和李繡身前站著一個秀頎如松的俊美男子,一身紫色官袍,神情冷峻,氣勢如淵如峙。 李莞扶著李繡,看著擋在她們面前那人的背影,是陸睿無疑,千鈞一發(fā)之際,居然是他出現(xiàn)了,這種感覺特別神奇。 從地上爬起來的姑娘們也看到了陸睿,有些認(rèn)識他,有些不認(rèn)識他,但見他一身紫色官袍,氣勢凜凜,生人勿進(jìn),誰也不敢上前,而安平郡主剛叫囂了一句,待看清來人之后,便慌忙噤聲,面露驚恐。 陸睿沉寂冷淡的目光掃過眼前那群狼狽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地上的箭矢上,不必開口就能讓在場所有人感覺到他周身寒氣。 安陽縣主硬著頭皮上前,怯生生的喊了一聲:“大哥?!?/br> 安平郡主心道不妙,卻還沒往禮儀,小碎步來到陸睿面前行禮:“世子。” 陸睿掃了她們一眼,安陽縣主和安平郡主的膝蓋就忽的一軟,嚇得差點跪下來。 永安侯從假山旁跑來,身后跟著管家一行,永安侯是出來送陸睿出門的,可沒想到剛到假山邊上,陸睿一閃身就不見了,緊接著就聽見瓊花林中此起彼伏的女子驚叫聲,管家和護(hù)院們也聞聲趕來,生怕出事。 掃過花林中滿地狼藉,姑娘們身上,臉上的樣子,擰眉看向躲在人群中的薛瑩,大聲問道: “怎么回事?” 薛瑩藏?zé)o可藏,只能硬著頭皮出列,來到永安侯面前,低頭行禮,全然沒有了先前對待李莞她們時的跋扈。 “爹。我,我們在園子里玩耍。” 永安侯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見周圍情況,絕對不可能是像薛瑩說的那么輕松,目光看向陸睿身后站著的李莞和李繡,李繡臉上的驚恐之色還未收起,地上全是散落的箭矢,永安侯只要不糊涂,哪會猜不到先前發(fā)生了什么,定是這些出身名門的姑娘們聯(lián)手欺負(fù)那兩個。 只不過就算他猜到了,也不能直接說出來,畢竟今日是永安侯府宴客,上門賓客眾多,若傳出自家女兒連同其他貴女欺負(fù)人的話,對永安侯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玩耍便玩耍,沒個分寸。還不去問問其他人有事沒事,還用我教你嗎?” 永安侯故作嚴(yán)厲,表面上是訓(xùn)斥薛瑩,實際上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在包庇女兒,想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吩咐完之后,永安侯便笑著轉(zhuǎn)向陸睿,說道: “小孩子玩鬧,陸大人莫要見怪。” 陸睿冷笑一聲,讓永安侯莫名緊張,不得不說,這個陸睿年紀(jì)輕輕就穩(wěn)坐大理寺卿之位,并不是因為他高貴的出身,永安侯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又比他長幾歲,但在陸睿面前卻毫無年長者的從容,反而處處被陸睿的氣勢壓制。 懶得理會薛家的家事,陸睿轉(zhuǎn)身,對上李莞那雙略帶驚慌憤怒,卻難得沉穩(wěn)的黑亮眸子,只一眼便收回目光,目不斜視與李莞擦肩而過,反倒是李莞,目光一直追隨,直到陸睿身影轉(zhuǎn)過假山,再也看不見。 李繡扯了扯李莞的衣袖,輕聲喊她:“菀姐兒,她們又來了?!?/br> 李莞回頭,就見薛瑩面色不善的朝她們走過來,李莞將李繡護(hù)在身后,手里還捏著剛才在地上撿起來的那支箭矢,打定主意,只要薛瑩還敢胡來,她便把那支箭摔在薛瑩臉上。 再次挑事,薛瑩還沒那個膽子,李嬌這時候才敢從花林中鉆出來,顫巍巍的來到薛瑩和李莞身旁,氣氛有點尷尬,李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站在哪一邊才對。 “今天的游戲很好玩兒,你們說是不是?”薛瑩臉上揚(yáng)起一副勝利者的嘴臉,得意洋洋看著李莞和李繡,盡管她身上臉上脖子上全是黃色顏料,看起來比李莞他們可笑多了。 李莞不甘示弱,既然大家都扯破臉皮,也就沒什么好忌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