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她欲擒故縱? 許夷光差點兒就忍不住冷笑出聲了,他到底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在欲擒故縱的,就因為他生得好,家世顯赫,身份尊貴嗎? 是,他是生得好,哪怕到了今時今日,許夷光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春分丫頭這會兒滿臉都是紅暈,暈暈乎乎的早忘了她們主仆的處境實在不妙,就是最好的明證。 而且平心而論,前世的他真算不上是一個壞人,他只是不是良人,尤其不是她的良人罷了。 可就因為這樣,她就要欲擒故縱嗎?她是得有多傻,才會在同一個坑里,跌倒第二次? 第81章 腦子是個好東西 許夷光想著,冷冷開口道:“我是不是真的在欲擒故縱,傅二爺心里知道,我心里更知道,所以,請讓開。春分,我們走!” 春分聞言,終于從暈暈乎乎中回過了神來,忙應(yīng)道:“是,姑娘。”扶了許夷光往前走。卻是再次被傅燁給擋住了路,道:“你不是欲擒故縱,怎么會只見了一面,就將我記得這般清楚,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可見是騙人的,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心眼兒怎么就這么多呢,得虧你遇上的是我 ,要是別的男人,就等著哭吧?!?/br> 許夷光不耐至極,就是因為遇上的是他,她才更該哭好嗎?她冷冷一笑,道:“我是只見過傅二爺一面,在路上遇上了可能認不出,但既是在貴府,我得多蠢才能認不出傅二爺來?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傅二爺也能長一個,而不是只長一張臉,畢竟這世上以貌取人 的人雖多,以才取人以品取人的人也不少,何況您總有年老色衰那一日的,不是嗎?現(xiàn)在,您可以讓路了嗎?” 傅燁被罵傻了。 么叫‘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傅二爺也能長一個,而不是只長一張臉’?這是在罵他蠢嗎? 什么又叫‘您總有年老色衰那一日的’?他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女人,怕什么年老色衰……呸,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被這樣辱罵,簡直就是畢生之奇恥大辱,許二簡直可恨透了! 正滿心的怒火,又見許夷光主仆已快速的走遠了,傅燁想也不想,便幾乎氣急敗壞的叫起來:“站住!你給我站住!” 見許夷光與春分聽了他的話,反倒越發(fā)加快了腳步,傅燁更是惱怒,拔腿就追了上去,仗著身高腿長的優(yōu)勢,終究還是再次將她主仆二人給堵住了。傅燁這才恨聲說道:“許二,你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竟敢那樣辱罵于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不管,你今兒必須給我賠禮道歉,說你錯了,說你有眼無珠,一直說到我滿意為止,否則,我就站你前 面不走了,我看你怎么辦!” 許夷光有些錯愕。 前世十八歲以后的傅燁雖也不成熟,卻也不至于幼稚到這個地步,雖然他如今離十八歲還有三年,三年的時光,的確足夠任何人和事都發(fā)生巨大的變化。 可他到底是十五歲,而不是五歲,怎么就能這么孩子氣呢,他在人前也不這樣啊……早知道那日她真該花癡一樣盯著他看,看得他惡心死她的,不然,她現(xiàn)惡心他一回?也不知道還來得及來不及?許夷光想著,強忍不耐放緩了語調(diào):“對不起傅二爺,是我錯了,不該辱罵于您,更不該欲擒故縱了還不承認,事實上,我早被您迷得神魂顛倒了,像您這樣俊美出塵,還家世不凡的翩翩佳公子,誰能不喜 歡呢?我又不是瞎子,有眼無珠,所以,我的確是欲擒故縱,欲擒故縱了一次還不夠,方才又來了第二次,就是為了讓您對我的印象更深刻,永遠都記住我,這樣您滿意了嗎?可以放我們主仆走了嗎?” 傅燁的俊臉“騰”的一下紅透了,她、她、她竟然說‘早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這是一個女孩兒家該說的話嗎? 更可惡的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她是在敷衍他,是在說反話,其實心里根本不是這樣想的,他還是被她的話給說得心跳“撲通撲通”的,一下子加快了好多。他這是怎么了,這許二是給他下蠱了嗎,讓他老是覺得她似曾相識,處心積慮的想再見她不說,一遇上她,他也變得幼稚可笑得不像是他了,——不行,他可千萬不能上了她的當,就算是要真擒,也該是 他擒她,而不該是她擒他才對! 傅燁好容易才克制住,讓自己的臉燒得不那么厲害,立刻便蠻橫的道:“不滿意,我一點都不滿意!你得重新給我道歉,說你、說你……總之你必須重新給我道歉,一直到我滿意為止!” 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許夷光越發(fā)的不耐煩了。與傅燁一起待的時間越多,那些為他流過的眼淚,還有那些讓她整夜整夜都睡不著的心痛,便越發(fā)的清晰,她真的很擔心,再待下去,她會忍不住全力給傅燁一耳光,再質(zhì)問他,他那些許她的山盟海誓, 難道都是用來喂狗的嗎! 許夷光攥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冷不防又傳來另一道熟悉的低沉男聲:“傅燁,你在干什么?不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嗎,還不立刻離了這里!” 許夷光循聲一看,果見來人不是別個,正是傅御,——一身華貴鴉青色通袍,比晚間瞧著更添了幾分英挺與氣度的傅御,只想扶額嘆息。 今兒可真是想見的不想見的,通通見齊活兒了,——不對,靖南侯府上下她可一個想見的人都沒有。 但這顯然已經(jīng)不重要了,現(xiàn)下最重要的是,她要怎樣才能讓傅御認不出她來?那她才能繼續(xù)與他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不是再不想“認識”他,今兒也不得不正式的認識他了。 傅燁不防傅御會忽然出現(xiàn),囁嚅著叫了一聲:“四叔……” 正想問他為什么這會兒會出現(xiàn)在內(nèi)院,他不是正該與父親二叔三叔一起,在招呼賓客們嗎? 傅御已先開了口,聲音比方才還要冷沉威壓:“沒聽見我的話嗎?還是要等著我親自扔你出去?” 不說還好,越說越是手癢癢,真的好想立刻把這個可惡的東西狠狠揍上一頓,再狠狠的扔出去??!傅御今兒雖自打早起,在與兄嫂侄兒侄女們一道,給母親磕過頭拜過壽后,便與兄長們一道在外院招呼款待賓客,但心卻早已飛到內(nèi)院了,滿腦子都一直在想著,也不知道敏敏什么時候能到?她會不會受 委屈?他要什么時候,才方便進內(nèi)院去看她,最好能與她打個照面,來個正式的“認識”? 總不能由著她一直連自己的名字和來歷都不知道吧?傅御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容易熬到賓客差不多都來了,立刻找借口避進了內(nèi)院來,目的地也很明確——雙月閣。 第82章 解圍 不想離雙月閣還有一段距離,傅御便遠遠的看見了傅燁那個好像是叫“元寶”,還是什么的小廝正躲在假山后面探頭探腦的,也不知道正替誰望風(fēng)? 念頭剛閃過,他立刻想到,傅燁的小廝還能替誰望風(fēng),當然是替他主子了……心里立刻升起不好的預(yù)感來,忙避過元寶的視線,繞到了假山另一面。 果然就看見不遠處正說話的一男一女不是傅燁與敏敏,還是誰? 傅御的臉色一下子陰得能滴出水來,眼睛更是被那副男俊女美,宛如天造地設(shè)一對的畫面給刺得生疼,怎么他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傅燁呢? 罷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替敏敏解圍,看她的臉色,倒不像是與傅燁相談甚歡的樣子,總算是讓他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至于傅燁,等今日過后,他再慢慢的收拾也不遲! “不是,四叔,我這、這就離開?!备禑畋桓涤臍鈩輭旱么贿^氣來,不過仍沒忘記為許夷光開脫,“可是,可是不關(guān)她的事,都是我的錯,我回頭再向四叔解釋,只求四叔別為難她……” 傅御冷冷道:“我當然知道不關(guān)人家姑娘的事,所以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還不走?” 傅燁就無話可說了,礙于傅御的冷臉,也不敢再多逗留,只得應(yīng)了一聲“是”,又看了許夷光一眼,一步三回頭的去了。 傅御等他走遠了,才緩和了臉色,看向許夷光道:“小侄年少無知,無理取鬧,實在對不住姑娘了,回頭我一定會好生教訓(xùn)他的?!?/br> 不待許夷光說話,又道:“那日姑娘才說‘后會無期’,不想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當真是有緣?!痹S夷光聽得傅御的話,只想說不過就是一次巧合罷了,算哪門子的‘有緣’?可兩人已經(jīng)打過幾次交道了的確是事實,他才替她解了圍也是事實,她總不好過了河就拆橋,還是拿人家當陌生人,一開口便拒人 家于千里之外吧? 但她又的的確確不想與靖南侯府的人再扯上關(guān)系,首當其沖的與傅燁不想,與其他人同樣不想,那要怎樣既表達自己的謝意,又撇得干干凈凈的,以后能不打交道,就別再打了呢?許夷光正犯難,不想身旁春分已先驚喜的叫起來:“才傅二爺叫您‘四叔’,難道,您就是那位打得金狗落荒而逃,拯救萬千江德府百姓于水火當中的大英雄傅將軍?我真是太幸運了,竟然能夠認識傅將軍, 我那些姐妹們知道了,還不定怎生羨慕我呢!” 又扯許夷光的衣袖,小聲卻難掩興奮與慶幸的說:“姑娘,您聽見傅二爺?shù)脑捔藛?,竟然真的是傅將軍,活的傅將軍!幸好您那天晚上沒有見死不救!” 傅御差點兒就沒忍住贊春分一聲“好丫頭”。 他一看敏敏的表情就知道,她仍是不想認識他,哪怕他的身份和姓名,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她仍打算裝傻到底。 正自發(fā)愁要怎么做才能讓她再裝不下去,春分就先開了口,簡直就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善了大哉,以后他一定給這丫頭包一個大大的紅包,再不然,也給她找個如意郎君! 面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只是一副謙遜的樣子,道:“全靠江德府的所有將士與百姓軍民一條心,才能大敗金狗,并非任何一個人,更非我一個人之功,實在當不得姑娘如此夸獎?!?/br> 本來還挺惱傅燁,恨不得把他打個半死的,這會兒倒是覺著,他先于他出現(xiàn)也并非全無好處了,至少他那句‘四叔’就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那可比他厚著臉皮找機會自我介紹,來得強多了。 這下許夷光不好再裝傻下去了,誰讓自己的丫頭見了“偶像”,激動得忘乎所以呢?只得屈膝一禮,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傅將軍實在太謙虛了。也多謝傅將軍方才為小女子主仆解圍,不然若是被旁人瞧了去,產(chǎn)生了什么誤會,甚至因此衍生出什么不好聽的話來,就真是太糟糕了。 ”傅御見她終于不再裝傻了,心情大好,道:“許姑娘放心,在下會做好一應(yīng)善后事宜,不影響姑娘的閨譽半分,也會稟了家母與家兄,請他們盡快為小侄定下親事,再不讓此類事情發(fā)生的,畢竟他的年紀著 實不小了?!?/br> 心情大好之下,實在忍不住點明了他其實早就知道她是許家小姐的這一事實。 許夷光倒是一點也不吃驚,他第二次能直接找到她院子里,可見第一次離開后,已查過她了,她自然犯不著再為此多費口舌。 不過他說的會稟了靖南侯太夫人和靖南侯,盡快為傅燁定下親事,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若是真的,就太好了,定了親,傅燁應(yīng)當就能穩(wěn)重一點了吧? 話說回來,他說傅燁年紀著實不小了,難道不是他這個做叔叔的年紀更大嗎,他怎么不盡快把自己的親事也給定下來呢? 許夷光思忖間,嘴上也沒閑著,道:“那便多謝傅將軍了。小女子主仆出來也有一會兒了,還不知道家里的姐妹們急成什么樣兒,所以就先失陪了?!?/br> 說完屈膝又是一禮,不待傅御發(fā)話,已拖著明顯還沉浸在忽然見到心目中英雄的驚喜與激動中的春分,轉(zhuǎn)身自去了,不一時便消失在了傅御的視線當中。 傅御這才滿心遺憾與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板下臉來,找傅燁算賬去了。 一邊走一邊還在想著,光收拾傅燁,只能治標,卻不能治本啊,敏敏那么好,他怎么可能輕易舍得放棄?他又得寵慣了的,若母親和大哥非要枉顧他的意愿,為他定親,他鐵定要死要活的不愿意,母親又自來疼他,沒準兒就不勉強他了……還是得盡快定下名分,讓敏敏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四嬸才是,看他還敢不 敢有非分之想! 彼時許夷光與春分已經(jīng)繞過假山,望見雙月閣了,最重要的是,身后那種讓人覺得如芒在背的感覺,也終于消失了,許夷光這才暗自松了一口長氣。 如果她猜得沒錯,方才那如芒在背的感覺,一定是傅御在看她們主仆,也只有他的目光,才那么有穿透力,讓人怎么也忽略不了。 可他為什么要盯著她們看,他剛才與她說話時,眼神也一度專注灼熱得讓她不敢對之對視,還有那天晚上,他叫了‘敏敏’兩個字一整晚,這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還是他其實是因為‘敏敏’兩個字,在愛屋及烏? 第83章 蠢即是惡 “姑娘,想不到那位公子竟然就是傅將軍!” 春分仍難掩興奮的聲音忽然響起,讓許夷光從胡思亂想中回過了神來,“而且白日里看他,他更英武不凡了,都說傅二爺生得好,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可方才近看之下,哪有傅將軍好看?” “必定是傅將軍常年不在京城,才把傅二爺給顯了出來,何況傅二爺除了生得好看點,只怕連傅將軍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沒有,竟然讓侯府的丫頭那樣欺騙姑娘,還攔著姑娘的路,不讓姑娘走,什么人嘛……”許夷光見她走了一路,還沒有至少表面上恢復(fù)平靜,不得不潑她的冷水:“你話這么多,是惟恐旁人不知道方才我們遇上了事是不是?你就算要嘰嘰喳喳,好歹也等我們回府之后啊,不過,回府之后你也只 能對著我嘰嘰喳喳,偏我就這一會子,已被你呱噪得受不了了,看來你只能自己說給自己聽了?!?/br> 一席話,說得春分總算是清醒了不少,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姑娘,是我一時忘形了,您放心,我不會再犯了?!闭f著‘不會再犯’了,卻是走出沒幾步后,又忍不住嘀咕起來:“要不說長得好看的人占便宜呢,傅二爺方才的行徑,換個長得丑的來做,一定猥瑣得不行,偏因為是他做,竟是讓人真?zhèn)€惱不起來,不過,我 還是覺得傅將軍更好看……” 見許夷光忽然不動了,臉上也滿是似笑非笑,才意識到自己說嘴打嘴了,忙捂住嘴巴,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了。 許夷光這才忍笑繼續(xù)往前走去,很快進了水榭里。 許流光果然已經(jīng)回來了,一見許夷光便小聲道:“二jiejie,你去哪里了,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可擔心死我們大家了?!?/br> 許瑤光也皺眉:“是啊二meimei,不是說了讓你們快去快回的嗎,才傅大jiejie還說一刻鐘后便開席,幸好你及時回來了?!痹S夷光道:“我出了凈房后,見五meimei一直沒出來,就問了帶路的那個丫頭,她說五meimei進的那間凈房還有另一扇門通往水榭,五meimei應(yīng)該是先回來了,我只好自己回來,誰知道中途那個丫頭有事離開了, 我和春分只得自己回來,卻又迷了路,所以耽擱到了現(xiàn)在。” 許流光被這話說得一陣陣的臉紅心虛,忙道:“都是我不好,一起去卻沒有等著二jiejie一起回來,以后我再不這樣了,二jiejie就原諒我這一次吧?!?/br> “沒事,我正好欣賞侯府的風(fēng)景了。”許夷光自然不會跟許流光一般見識,傅姝既安了心要幫傅燁的忙,自是一計不成還有一計,許流光怎么可能次次都躲得過? 想著,許夷光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傅姝,不想傅姝也正看她,兩個人的視線便在空中交匯住了,但也只是一瞬,便又各自若無其事的收回了,也不知道傅姝能因此猜出幾分事態(tài)的發(fā)展來? 反正方才之事,已將她對傅姝前世那點本就不多的好感,給徹底敗光了。 傅姝也不想想,女兒家的名聲與清譽何等重要,萬一讓人撞破了她和傅燁單獨會面的事,旁人才不會聽她解釋前情后因,只會認為是她在勾引傅燁,妄圖烏鴉變鳳凰。 若她真因此嫁給了傅燁還罷,否則,一個壞了名聲的閨閣弱女,除了遠嫁,或是青燈古佛一輩子,還有什么未來可言? 何況以她如今的情況,靖南侯夫婦同意她嫁給傅燁的可能性,簡直就是零,當然,她自己也絕不可能再嫁給他就是了。 再一點,就算她和傅燁會面僥幸沒被人撞破,也就她多了前世的經(jīng)歷,才不至被傅燁那張臉和他身后顯赫的家世給迷惑,換了其他年少無知的女孩兒,甚至就換了前世的她自己呢? 少不得對傅燁芳心暗許,情根深種,可到頭來,卻怎么也嫁不成傅燁這個心上人,不是害了她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