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在所有管事心里，男爵老爺還是那個有點(diǎn)瘋狂、荒唐的老爺。

    僅僅為了提高修渠的速度，他在逼迫完工匠制作除草農(nóng)具后，又浪費(fèi)了一袋燕麥和豆子，免費(fèi)給那些農(nóng)奴吃。租農(nóng)具時收來的豆子，還沒有捂熱，就又回到農(nóng)奴們的肚子里去了！

    更可怕的是，老爺似乎打著不止今天獎勵糊糊的主意。

    好在，老爺對他們也挺好。

    “明天我讓廚娘煮一鍋魚湯分給大家?！贝迼闭f道。

    所有人一個激動，自從嘗過老爺讓廚娘做的烤rou后，他們就念念不忘。但是，城堡里不是每天都會殺新鮮豬羊的，而老爺?shù)目緍ou又必須要鮮rou來做。

    老爺不熱衷打獵，倒是會每天盯著廚娘做蔬菜，但每次分量不會太多。老爺即使不在素齋日，基本也就吃蔬菜，他們哪還好意思分一勺半勺的。

    ·

    就像前些天的農(nóng)事官一樣，諾森伯蘭城堡的廚娘充滿了喜悅。

    她的母親，當(dāng)初能成為諾森伯蘭承包的廚娘，就是因?yàn)橛靡徽麠l腌魚和路過的南方人換到了制作rou湯的菜譜。光有不錯的廚藝不夠，你得有特別的菜譜，否則，老爺們?yōu)槭裁催x擇你而不是其他人？

    而現(xiàn)在，男爵老爺在不滿意她的情況下，沒有換人，反而教了她好幾道美味菜譜，被她牢牢記在心里，并且以后要傳給自己的孩子。這將會成為廚娘新的依仗。

    今天，男爵老爺又吩咐她做了兩道菜，一個是烤鱒魚，不例外，先叫她把手洗干凈。這是廚娘唯一有些怨念的地方，老爺喜歡虐貓，甚至問過領(lǐng)地里有沒有抓到新的貓，可惜貓就像被惡魔附體了，逃竄得那么快，在原野上很少有人能捉到。

    老爺似乎有些微失望，都不舍得一次把貓虐死了，每次都把貓帶在身邊，隨時捏一捏，好叫貓咪發(fā)出尖叫聲。更喜歡把貓放開，讓它恐懼地跑來跑去。

    那邪惡的貓就像故意似的，每次都往她身上撞，導(dǎo)致她不得不經(jīng)常洗手。沖洗后的身體不夠圣潔，可接觸了邪惡的黑貓也很不詳，加上當(dāng)著老爺?shù)拿妫瑥N娘也只能選擇洗手。好在她為此多去了幾次教堂。

    男爵老爺親自掂了兩把香草，叫他放進(jìn)清理好的魚肚里，廚娘仔細(xì)記下香草的種類和分量，一半香蜂草，一半牛至葉，還有一點(diǎn)兒姜片，腌制一上午，然后再放上烤架。

    教堂外種滿了迷迭香和百里香，把曬干了的迷迭香和百里香粉末灑在烤魚上，辛香的味道就彌漫開來，隨著漸漸干燥、焦脆的外皮滲透進(jìn)去。在老爺?shù)臏?zhǔn)許下，還可以給它加上一些鹽。

    等到烤好后，每條魚上頭擠一整片檸檬。那焦黃的烤魚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每個路過廚房的仆人都要駐足，多聞幾口才舍得離開。

    同樣是烤魚，同樣放香料，可是廚娘自己的菜譜做出來的烤魚，就沒有這樣的味道。

    更讓廚娘興奮的，是一道羊奶制成的點(diǎn)心，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因?yàn)橐^上好長一段時間，中世紀(jì)人民才會嘗到用水果混合燕麥粥而成的，被稱為布丁的食物，而與這種雙皮奶形似，蛋奶等物制作而成的布丁，則要更晚才會被發(fā)明。

    因?yàn)槔蠣斪罱?jīng)常要羊奶，牧羊的奴隸也會特意為老爺準(zhǔn)備好新鮮羊奶，把一罐新鮮羊奶加上一點(diǎn)好不容易從外頭換來的糖煮滾了，放涼后再和蛋清一起攪拌，接著就是蒸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廚娘一直在心里頭數(shù)數(shù)，等到老爺說可以拿開了，她才記好數(shù)，把罐子拿開。

    等到揭開罐子里，里頭的羊奶都凝結(jié)成凍了，往上頭加一些樹莓。

    廚娘在老爺?shù)脑试S下，得以嘗上一口奶凍，立即被那奶香濃郁、香滑軟嫩的口感迷住了，只是稍稍擠壓，它們就會破開，甜香中樹莓的酸甜味道又別具風(fēng)味，讓人幾乎不舍得吞下去。

    這才是甜點(diǎn)應(yīng)該有的味道吧……廚娘怔怔地想。

    長長的餐桌上，堆了好幾條魚的大盤子，與裝著羊奶凍的罐子被放上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們都知道，老爺在廚房里消磨了半天的功夫，就為了盯著廚娘做出這兩道菜。

    崔棲潮首先動手，把魚分到自己的餐盤里，“大家請便吧?！?/br>
    在他說完后，管事們齊齊動手，不約而同，把餐具伸向了烤魚——上的姜片。

    烤魚雖然香，但是，漂洋過海，從另一片大陸而來的姜，更為難得，吃到就是賺到。在飲食上面，新男爵大方又講究，獲得大家的一致贊美。

    雖然沒有加胡椒，但是少許鹽、適量的香草、檸檬汁，已經(jīng)讓烤魚極為誘人，也不知道廚娘是如何控制溫度，外皮烤得剛剛好，微焦香酥，一撕開，里頭的魚rou還是鮮嫩的。幾乎不帶什么魚腥味，香蜂草和檸檬汁已經(jīng)抵消了那討人厭的腥味，只剩下魚香。

    酥脆魚皮被咬得吱吱作響，辛香味刺激得人去吃邊上的rou湯，可有了對比就會發(fā)現(xiàn)這碗rou湯多么腥，多么無味?？膳碌氖?，從前他們一直吃得津津有味。

    農(nóng)事官心想，即使為了烤魚，我也愿意永遠(yuǎn)效忠男爵老爺……哦不，還有羊奶凍。

    這個特別的羊奶凍，他舀了一大勺，乳白的奶凍上還點(diǎn)綴著鮮艷的樹莓，細(xì)膩嫩滑的奶凍滑過舌頭都是享受，絲毫不用費(fèi)力，讓他有些松動的牙齒得到放松。這里頭還加了糖，他嘗得出來，奶和糖簡直是最好的搭配，他想自己必須請求老爺允許他帶一口給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吃。

    當(dāng)晚，農(nóng)事官成了家里最偉大的人。因?yàn)榇蠓降哪芯衾蠣斣试S他帶了一整碗的羊奶凍回去，他的妻子和女兒為了這個簡直瘋了，妻子甚至拽著他的衣領(lǐng)逼他答應(yīng)一定要維持男爵老爺?shù)膶櫺拧?/br>
    ……

    無聊的中世紀(jì)人民生活在地廣人稀的莊園里，整個城堡每天的談資都有限，自從新男爵到來，可供大家談?wù)摵退伎嫉氖虑槎喽嗔?，甚至有點(diǎn)忙不過來。這貧瘠的生活，也足以讓他們把領(lǐng)主都覺得有點(diǎn)兒粗糙的菜譜吹上天。

    崔棲潮沐浴完臣民感激的目光后，也要進(jìn)行真正的沐浴了。

    教會宣揚(yáng)的一直都是不洗澡人才圣潔，在南部，諾森伯蘭也包括在內(nèi)，天氣較為炎熱，所以貴族們洗澡的頻率會高一些，也就是從一年四次進(jìn)步到一年十次吧……平民，則洗不起澡。

    大多數(shù)貴族還是討厭洗澡的，即使不得不洗澡，也草草結(jié)束。就算內(nèi)心享受洗澡，這些人通常也會躲躲藏藏，這好像是什么惡習(xí)一般。

    他要慶幸自己抵達(dá)的時期沒有爆發(fā)黑死病，否則就算想墮落也不可能了。

    冷酷的男爵老爺要做一個惡習(xí)難改的人，每隔幾天就叫廚房給自己燒水洗澡，他甚至很苦惱這個城堡里沒有修浴池，連浴桶也是新打的，大概是上一任男爵并不熱衷洗澡，拿濕毛巾擦一擦就當(dāng)洗完了。

    粗糙的木桶里必須鋪上細(xì)布，否則木刺能讓你洗完水都變紅。崔棲潮聽到木桶傳來抓撓的聲音，探頭一看，是小白正在撓著木桶。

    “你最好還是不要那么頻繁洗澡，沒有吹風(fēng)機(jī)容易生病?！贝迼闭f道，“自己舔舔吧。”

    小白：“……”

    自己舔舔？？

    小白后退幾步，一個疾沖、起跳、飛踏，從一旁的木桶借力轉(zhuǎn)身扒住木桶，蹭蹭爬到桶沿，往前一跳。

    咚！

    下沉，落在崔棲潮雙腿之間。

    崔棲潮：“………………”

    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入鄉(xiāng)隨俗，真實(shí)虐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崔棲潮：是你小白飄了，還是我暗黑神農(nóng)握不動鐮刀了？

    第32章 燕麥豐收

    崔棲潮黑著臉把小白從浴桶里拎了出來, 小白后頸被捏著都掙扎著抖了抖毛, 摔了崔棲潮滿臉, 水珠從他眼睫毛上落下來，滴在胸口。

    小白心想, 心腸是毒了點(diǎn)，長得好……也就還可以吧。

    不過很快小白就無暇顧慮其他的，崔棲潮沉著臉給它在水里搓了一遍, 用布擦到半干后，光著出浴桶，找了個夾子。他把小白后頸夾住, 白布兜住，掛在了窗洞口曬太陽。

    小白看崔棲潮臉色, 大覺不妙, “喵……”

    崔棲潮：“明天起, 你就在城堡里抓老鼠吃吧。”

    小白：“?。　?/br>
    小白想下來，但是那枚夾子就像定海神針, 把它給定住了。

    崔棲潮回到浴桶里, 把這個澡給洗完了（水還被小白污染了），才悶悶不樂地穿上衣服。幸好水有浮力, 小白又不是太重, 不然那一下把他壓出好歹怎么辦？

    因?yàn)樵谥惺兰o(jì)世界, 崔棲潮覺得這些貓?zhí)珣K了，對小白比以往還要縱容一些，誰知道小白這家伙就是不能嬌慣, 能慣出毛病。

    等到小白被掛得哀叫到外頭人又在討論領(lǐng)主今天用什么姿勢虐貓了，崔棲潮才把它放下來。

    小白才不想吃老鼠，它寧愿吃羊奶泡豌豆。它湊近了崔棲潮，求生欲讓它把肚皮放在崔棲潮的腳面上，抱著他小腿故作嬌柔地撒嬌。

    崔棲潮冷淡地道：“走開，你一點(diǎn)也沒有大橘可愛?！?/br>
    他只是沒有拆穿而已，他早看出來小白不是貓了，這種人工可愛，宛如工業(yè)糖精一樣沒有靈性。

    小白：“……”

    小白回頭看了橘貓一眼，那只橘貓自從食物充足后，就像吹氣一樣脹了起來。

    角落，圓圓的橘貓瑟縮了一下。

    小白厚著臉皮，繼續(xù)用爪墊拍著崔棲潮，咬他的褲腿。

    崔棲潮呆了半天，才冷靜下來，說道：“算了，老鼠就不讓你吃了，病菌多。”

    小白一喜。

    崔棲潮：“但是以后你排在大白和大橘之后吃飯，跟著它們學(xué)規(guī)矩?！?/br>
    因?yàn)槌赃^苦，大白和大橘雖然沒接受過訓(xùn)練，反倒是比小白要聽話一些，從不亂抓，崔棲潮不讓碰的也不碰，何況大膽地跳進(jìn)崔棲潮的浴桶里。

    吃飯的順序，直接決定了一個群體中地位的高低，往日都是崔棲潮先吃，小白第二吃，然后白貓和橘貓再吃。

    現(xiàn)在崔棲潮讓它最后吃，豈不是人工調(diào)整排位，以后小白再也不是中世紀(jì)最幸福的貓了，而是第三？

    小白覺得自己難以接受。

    “你要是敢對大白和大橘下手，我就把你閹了?！贝迼崩淅涞?，他知道小白聽得懂。

    果然，小白雖然還是裝作沒聽懂，眼神卻沒有往大白和大橘身上掃了。

    ……

    崔棲潮的蔬菜園緊挨著草場，種著甘藍(lán)、胡蘿卜、歐防風(fēng)、南瓜等等，再往外是果園，但種著蘋果樹、藍(lán)莓、橄欖、無花果等等作物。

    但是，和種糧食沒有什么區(qū)別，一旦種下去，刨去除雜草之外，它們基本只有老天的關(guān)懷了。

    這是崔棲潮不能接受的，他給農(nóng)奴固定了，要進(jìn)行中耕和整枝。

    除了除草外，其實(shí)作物生長期間還有很多事要做，崔棲潮沒有一次性要求，還是考慮到了農(nóng)奴們的體力。中耕和灌水、除草一起配合，能夠通氣、保溫，促進(jìn)根系的生長。

    在溝渠還沒有挖完之前，崔棲潮等到珍貴的大雨下完后，才讓奴隸們?nèi)コ?、中耕。但他也讓工匠做出了腳踏的耕具給奴隸使用，節(jié)省了極大的時間。

    中耕完還要整枝，或許有的人認(rèn)為，去剪掉一些枝條會影響收獲，事實(shí)上，適當(dāng)修剪才能讓作物更健康地生長，果實(shí)也不會發(fā)育不良。

    像是主蔓結(jié)果的蔬果，就把側(cè)蔓除了，側(cè)蔓結(jié)果的，就把主蔓摘心，那些不結(jié)果的部分，就不會白占營養(yǎng)了。放在果樹上亦然，主干結(jié)果的就把側(cè)枝給去了。

    因?yàn)槭卟藞@和果園就挨著草場，崔棲潮才讓城堡里的奴隸們一邊看管、放牧牛羊，一邊完成這項(xiàng)工作，不必急著城堡里的工作。

    說實(shí)在的，他們每天在城堡里忙活，還不是臟兮兮，黑黢黢的。這是城堡的問題，遲早有一天崔棲潮要在陽光最好的地方修房子。

    相比起貴族應(yīng)該做的事情，崔棲潮內(nèi)心更樂意在這里和奴隸們一起整整枝，好收獲更甜美的果實(shí)。但是作為一個領(lǐng)主老爺，他盯著人做飯也就算了，整枝是不要想的，所能參與的正常消遣，應(yīng)該是打獵。

    騎士們眼看著管家們前赴后繼地獻(xiàn)媚，自己也忍不住了，要在男爵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英武。

    這位男爵老爺好像罕見地不是很喜歡去打獵，來了城堡后都沒提出過要和他們一起去打獵，直到他們提出來，老爺也是不情不愿地點(diǎn)頭了。

    騎士們私下討論，老爺在體型上和普通貴族不太一樣，不是那么健壯，甚至有些秀氣，當(dāng)然，這不是說他沒有威嚴(yán)了，相反，不知道為什么，老爺明明沒有高大的身軀，但他一皺眉，哼一聲，也讓人十分惶恐。

    別人出門，帶上自己的長弓短弓，長槍短劍，或者獵犬、獵鷹。

    崔棲潮出門，帶了三只貓，三條繩栓在一起。雖然他壓低了小白的身份，但白貓和橘貓還是習(xí)慣性跟在小白后頭，小白的隨行又相當(dāng)好，繩子基本不用繃緊，它會乖乖跟在旁邊。

    騎士對這一幕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城堡里的人每天都能看到，老爺拴著這些百虐不膩的貓四處走，而它們也乖乖跟著，絕不像普通貓見到人就逃，捕捉的時候還會攻擊人，抓撓。

    看來，真的被老爺揍得很慘。如果貓的身上真的附著惡魔，大概也已經(jīng)被老爺揍服了。他們甚至懷疑老爺吃剩的大蒜都塞貓肚子里了。

    崔棲潮懶洋洋地騎著馬，就當(dāng)遛貓了，穿過南面耕地，就到了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