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南燭的態(tài)度，方合一點兒都不驚訝。

    南燭愿意主動站出來幫助這些流民，已經(jīng)足夠讓方合意外了，不去救那些已無生念的人也無什么。更何況跟在后面的野獸，流民中有很多身強(qiáng)體健者，若是他們愿意自己自然能夠趕走。不論是想一些特別的辦法又或者布置陷阱將野獸殺死。

    南燭總不可能為他們鞍前馬后、事事俱到。

    當(dāng)這群流民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來自野獸的威脅變小，但流血事件卻從未完全停止過。

    即使這群人當(dāng)中有一些身份較高受到尊敬的人不停維持安寧，但也只能夠盡量減少，卻無法完全阻止。

    那些明面上又或者是背后的，來自“同伴”又或者其他因由，自然、動物、植物、自身病由等等。

    就算是方合也差不多習(xí)慣了這些的發(fā)生，雖然……心中依舊有些無奈。

    蹲在窗棱上的方合被涼風(fēng)在毛茸茸的身體上吹出一個又一個的小窩，他把自己縮成一顆團(tuán)著的毛團(tuán)想，不知道南燭什么時候會回來。

    就算南燭很厲害，可以做到寒暑不侵，但總是吹涼風(fēng)也不好呀。

    然后方合突然就注意到在黑夜之中有兩個人在悄悄的靠近馬車。

    馬車?yán)锩鏇]有光，外面的夜很黑，兩月光都沒有。蹲在窗棱上的方合并沒有被看見，那兩個偷偷靠近的人也在來到馬車跟前后矮下了身子。

    他們就蹲在方合所在的窗棱下方，跟方合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

    方合低下頭就可以看見這兩個人的頭頂。

    因為其他人在路過南燭馬車的時候多少會稍微避開一些以此表達(dá)對南燭的敬重，所以在看見這兩個人跑到這里來的時候，方合的心里頭還是有些好奇的，特別是這兩個人如此偷偷摸摸，就連方合也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盯著這兩個人的頭頂，想要聽一聽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那兩個矮身蹲在馬車跟前的人并沒有說很多話，他們微微探著身子看向遠(yuǎn)處有火光的地方，確定南燭現(xiàn)在并不能回來后就相互點了點頭，并且做了一些手勢，然后他們就開始靠近馬車車門。

    小偷？

    原本蹲著的方合整只都警惕了起來，他也偷偷往后回到了馬車的車廂里，正想著要如何對付這兩個不請自來的家伙，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

    兩個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小團(tuán)子就在他的背后用圓溜溜眼睛看著他。

    發(fā)現(xiàn)方合終于注意到了它們的存在，兩只小團(tuán)子頓時愉快的發(fā)出了“呀～”的聲音，還開心的繞著方合轉(zhuǎn)了兩圈，仿佛在問方合好不好玩。

    其實被小小嚇到了的方合：“……”

    這兩個團(tuán)子無聲無息不知道在他身后呆了多久，而且在方合看見它們之前，兩個團(tuán)子的身上也沒有任何光芒，簡直就跟幽靈一般。

    不過幽靈可沒有團(tuán)子這么可愛。

    方合用小翅膀摸了摸兩個小團(tuán)子，轉(zhuǎn)頭望去發(fā)現(xiàn)之前還在睡覺的其他團(tuán)子們竟然大部分都睜開了眼睛，那些沒有醒的也在一個個醒過來。

    它們在醒來后見方合也在睜著眼睛，立刻開心的發(fā)出“呀～呀～”的柔軟聲音。

    方合立刻對它們做了噤聲的手勢——奈何方合的翅膀太小根本夠不到喙最后不得不親身上陣，靠到團(tuán)子們身邊去封它們的嘴。

    團(tuán)子們還以為方合在跟它們玩，一個個變得更開心了。

    方合看著馬車?yán)镏饾u亮起的光，整只毛團(tuán)都很無奈。

    讓人安慰的是，雖然團(tuán)子們可以發(fā)光，也會發(fā)出聲音但普通人是看不見的。不過……

    方合看著這些團(tuán)子們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那兩個凡人不請自來，明顯是不想要做好事的樣子，方合自然也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即使他現(xiàn)在是個毛團(tuán)，但也擁有可以守護(hù)他人的能力的！

    然后沒多久，在寂靜的夜中突然傳來兩聲極為驚恐的尖叫。

    這尖叫太過刺耳，聽起來就像是看見了什么格外可怕的事物。

    那兩個原本想要偷偷潛入南燭馬車，偷走一些對南燭來說可能比較重要物品的凡人，只是剛掀開簾子而已就屁滾尿流、跌跌撞撞的想要跑走。因為受到了過大的驚嚇，他們連支撐自己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人被嚇得摔在地上，卻還在求生欲的支撐下不停往前爬。

    一邊爬口中還高聲大喊，“怪物……怪物啊?。?！是妖怪?。。　?/br>
    這般聲嘶力竭，原本并沒有被吵醒的人一個個都被吵得醒來過來。

    大家站起身點燃快要熄滅的篝火，又或者舉起火把將周圍照亮，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就看見那兩個在地上爬的人。

    那兩人穿著一身顏色極暗的衣服，在這樣慌亂的過程中臉上蒙著的布也沒有被甩掉。大家一見他們這幅打扮就直覺他們要做什么壞事，所以即使他們一副快要被嚇暈過去的樣子也沒有什么人可憐他們，反而皺眉看著他們小聲道：“這是誰？”

    因為流民的人數(shù)太多，所以大家并非全都相互熟識，對著兩個蒙著臉的人認(rèn)不出來也是理所當(dāng)然。

    不過終究是有可以認(rèn)出他們的，畢竟他們也不是特別普通沒有存在感的人。

    “這兩個人……看起來好像是趙大戶家的仆人？”

    “你這樣一說這身形看起來還真像，他們兩個大半夜的這是在做什么？還穿成這個樣子？而且還是在南燭公子的馬車旁邊？”

    “走！過去看看！”

    有身體強(qiáng)健的男子立刻往前踏出一步，手一揮就有其他人跟著一同往那兩人身邊走了去。

    那兩人原本在半夜做這事情自然是不希望被人發(fā)現(xiàn)，特別是南燭在流民之中格外有聲望。但現(xiàn)在他們一見周圍的人都醒了過來手中還舉著火把——雖然夜晚的涼風(fēng)見火把上的光吹得不停舞動，光亮也是明明滅滅，但他們的心中還是產(chǎn)生了一些安全感。

    完全無法顧忌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壞事，那兩個癱在地上的蒙面人朝著走來的其他人身手呼喊，“救……救命！有妖怪?。　?/br>
    帶頭的壯漢并無什么好臉色，走過去抬手就把那兩人臉上的布給扯了，然后皺眉道：“真的是你們。你們兩個大半夜的不睡覺穿成這個樣子跑到南燭公子的馬車旁到底想要做什么？還這樣大喊大叫說有妖怪？我看就是你們兩個在作妖吧?！?/br>
    “不！不不不……不是……真的有妖怪！”個子較高的趙大戶家仆人一把拽住了壯漢的手臂，“就在那個馬車?yán)锩?！南燭他在養(yǎng)妖怪！”

    “我可以作證！我可以作證！??！真的有！好大一個妖怪！那個馬車?yán)锞褪且粋€巨大的骷髏頭，還會發(fā)光！不……不對，是冒著火！”個頭較矮的仆人一把捂住自己的臉，“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燒死了！要被燒死了?。∥业哪槨?/br>
    “你的臉沒事?！闭驹谇懊娴膲褲h不耐的說，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臂，將手里舉著的火把遞給旁邊的人，然后伸手一手一個把這兩個已經(jīng)根本站不起來的仆人從地上拎了起來。

    在拎起來的時候還聞到了不太好聞的味道，壯漢嘴角一扯，“呵！你們這是心里有鬼被鬼嚇，不但被嚇到還尿褲子了！走！我現(xiàn)在就帶你們?nèi)フ夷蠣T公子！格老子的南燭公子幫了我們這么多，心里頭沒有一點感激就罷了，竟然還想要做壞事，今天不把話給說清楚你們兩個誰都別想好好走，就說說是不是趙大戶讓你們來找南燭公子麻煩的，我看還就是他！”

    一邊說著壯漢已經(jīng)提著這兩人往較遠(yuǎn)處的人群走了過去。

    在這兩人將大家都給吵醒之時，遠(yuǎn)處的人也看了過來，壯漢也見到了在遠(yuǎn)處站著的南燭，便也沒有往馬車找，拎著兩人就往遠(yuǎn)處的南燭走了去。

    在他把那兩人往南燭跟前拎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結(jié)伴去找趙大戶了。

    畢竟這兩個可都是趙大戶家里的仆人，趙大戶平常也看南燭不太順眼，說過不少不好聽的話，其他人也不太喜歡趙大戶?？删退闶窃诹髅裰校蠹乙膊桓译S意招惹趙大戶，畢竟在趙大戶的口中，他在京城宮里可也是有親戚的。

    只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要把趙大戶給找出來。

    在那些人離開之后，方合從馬車車門的簾子口探出頭，看著他們逐漸遠(yuǎn)去的身影。

    雖然還是半夜，但是周圍的人聲已經(jīng)有些嘈雜起來。隨著那些人的遠(yuǎn)去，人聲漸漸變?nèi)酰鸢阉鶐淼墓饬烈哺?，方合就這么看著他們還有遠(yuǎn)處的南燭。

    并不是很關(guān)心最后會變成什么樣，方合把頭縮了回去。

    跟外面的事情相比起來，方合還是比較cao心馬車?yán)锏膱F(tuán)子們，因為……

    團(tuán)子們因為有了新的游戲，全都一個個的跟在方合后面眼巴巴的看著他，希望可以再玩一次剛才的游戲。

    其實方合之前也沒有做什么，他只是讓團(tuán)子們飛在半空中簡單拼了個大概的圖形出來，然后將身體中的火布滿了所有團(tuán)子身上罷了。

    原本有些團(tuán)子并不喜歡甚至害怕和厭惡這種火焰，但是它們對于方合身上冒出來的金色火焰卻一點兒都不害怕，甚至在看見方合身上冒火的時候覺得很有趣。

    ——在這一段路上，方合有嘗試過去控制身體中多出來的火焰。有時會再次出現(xiàn)整只鳥兒都冒火的情況也是沒有辦法的，只是這種模樣不小心被團(tuán)子們看見，團(tuán)子們就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的好玩的玩具圍著方合轉(zhuǎn)了轉(zhuǎn)去。

    因為“玩”的時間久了，偶爾團(tuán)子們也會順應(yīng)方合的要求作出一些簡單的事情來。

    當(dāng)然，這一切在團(tuán)子們看來都是在玩耍。

    而冒火的方合將火焰同樣布滿它們的身上，卻不會傷害到它們，在它們看來就更好玩了。

    方合之前就是用這種方法稍微嚇了下那兩個人，同時也解決了凡人看不見團(tuán)子的問題——他們是看不見團(tuán)子，但能夠看見火。

    雖然這個世界有很多的修真者，但是修真者跟凡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很遠(yuǎn)的，就像是“傳說”一樣的存在。妖魔鬼怪這些大多也都存在于凡人的故事里，較少真的見到。

    所以方合這方法對于那兩個凡人來說是真的可怕，他們真的以為有妖怪，然后就被嚇到了。

    收拾了兩個凡人的方合轉(zhuǎn)頭跟興奮的團(tuán)子們繼續(xù)玩了一會，一直蹲在角落里的云燁看著方合跟這些靈幼稚玩耍的樣子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就這樣放過了那兩個人?！?/br>
    對于方合的智商，這么長時間下來云燁已經(jīng)不再懷疑，他知道自己說的話方合能夠聽懂理解。除了他聽不懂方合的鳥語以外，“正常交流”也沒有什么問題。

    方合偏頭看了云燁一眼并沒有打理他，云燁見方合不理自己也有些沒意思，只是繼續(xù)說自己的：“不管是凡人還是修真者都是一樣的，在上古的時候，所有的生靈為了可以超脫天道又或者只是活下去，相互之間總是不停爭斗，偷東西或者背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成功了自然收獲不小，但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嗎？”

    “啾？”方合終于轉(zhuǎn)頭打理了一下。

    對于云燁口中的上古，方合還是有些興趣的，在他知道南燭也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后。

    第三十一章

    “被發(fā)現(xiàn)并且被抓住的話，那些人全都死了?！?/br>
    “只有活著才有成為大能者的可能?！?/br>
    “其實真正活在上古的那些生物， 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追求超脫天道， 能夠活著都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喜歡南燭？”

    突然有了談性的云燁被踹了一腳……

    云燁整個團(tuán)子在一瞬間都懵了。

    他的眼珠子往左下角偏去， 還能夠看見方合的小爪子踩在他軟綿綿的身體上。

    云燁如今的身體極為柔軟q彈，所以方合的那只小爪子踩在他的身上還微微凹陷了一點。方合想要往回收爪子都有點著不上力，還是因為云燁的身體太軟了， 方合的小身子也太圓而他的兩條小腿也不上。

    嗯……

    一雙小短腿。

    差點收不回來腿變作劈叉姿勢的方合歪歪扭扭的歪在小木箱上面，廢力的把爪子收回來還甩了一下才轉(zhuǎn)頭去看云燁。

    到這個時候的云燁腦子還是懵的，整個團(tuán)子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云燁活了很久， 雖然他活的時間不及南燭， 但是跟方合這只出生不到八年的毛團(tuán)相比，那也是非常非常悠長的年月了。

    能夠從上古時候活下來的存在并不是很多， 但能夠活下來并且活到如今的存在， 無一不經(jīng)歷過許多事情。

    就像是云燁所訴說的一樣，想要在上古時候活下來可不容易。

    那些厲害的大能者也不是一開始就那么厲害，在成為大能者之前， 因為自身的特殊性， 他們很有可能也被其他人作為“天材地寶”那種可以提升自己的東西所追逐， 光是逃跑都是殊為不易，在擁有能力之前， 他們所經(jīng)歷的事情更是無法言說，更有甚至連自己的神魂都無法好好保護(hù)被人剝奪熔煉。

    云燁生于上古末期，那個時候的大能者們有許多都已經(jīng)不在了，但那個時候也極為混亂。

    非常弱小的云燁首先學(xué)會的就是逃跑， 而在逐漸壯大自身的過程中，云燁也經(jīng)歷過許多危機(jī)四伏的時刻，但是！

    但是他從來都沒有被人這樣踹過臉！

    雖然他現(xiàn)在這個圓滾滾的團(tuán)子身體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臉哪里是脖子哪里是身體，但……但他的五官旁邊那一片都是臉吧？！

    而他剛剛被一只鳥給踹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