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怒問：“這里頭到底被加了什么東西？！”

    羅太醫(yī)肅色道：“是寒水石的粉末！阿膠味重，因此尋常人根本品不出分別！”

    永瑆吸了一口冷氣：“寒水石雖然也是一味藥材，但素來為宮中禁用！福晉的阿膠粉中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羅太醫(yī)低頭道：“微臣不知?！?/br>
    盈玥卻不曉得寒水石為何物，忙問：“這寒水石到底是什么東西？”

    羅太醫(yī)道：“回福晉的話，寒水石是清熱消火、利竅消腫的良藥，然而此藥有毒，需十分謹慎使用。若是久府，必定傷陰損元，于女子有大礙。若是服用過量，更是會置人于死地！這樣的藥，宮里是斷斷不許用的！”

    盈玥心中大怒，“到底是誰有這等本事，將宮中禁用之物弄了進來？！”

    永瑆氣得在殿中來回踱步，“這阿膠粉，我記得是去年冬天，山東巡撫進貢之物！是皇后所賜！”

    盈玥淡淡道：“與其說是皇后所賜，不如說是皇后分配下來的。不只我有，六宮嬪妃、公主、福晉，都有份兒。”

    永瑆面色陰沉：“皇后一直厭恨你我，會有害人之心，也不稀奇！”——若月娘不能有生養(yǎng)，便等同破壞了他和富察家的關(guān)系。那十二弟就……

    盈玥唏噓道：“你難道忘了，十二阿哥已經(jīng)指婚了博爾濟吉特氏?！?/br>
    永瑆冷哼：“只是指婚了而已！博爾濟吉特氏已經(jīng)返回科爾沁備嫁，萬一在嫁進來之前便出了什么事……”

    盈玥無語：“就算如此，皇上十有八九會另選一個科爾沁的格格只給十二阿哥！”

    聽了這話，永瑆一時無言了。

    沉思良久之后，盈玥道：“這阿膠粉是由內(nèi)務(wù)府一股腦送到皇后處，再由皇后分配下去。不管怎么說，皇后都是最有嫌疑之人。只不過……旁人也未必沒有嫌疑！”

    永瑆臉色肅然：“既然是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東西，那么內(nèi)務(wù)府家族的那些人就有機會伸手……”

    盈玥知道，永瑆說得是令貴妃。

    永瑆又對羅太醫(yī)道：“這件事暫時封口，不許對任何人提起。福晉的脈案，便記做是腸胃不調(diào)，藥方子你一明一暗開兩個，勿要叫外人察覺。”

    “是，微臣明白?！惫笆忠欢Y，羅歸誠忙去開了個溫補的藥方子，便退下了。

    永瑆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件事我會安排人暗中追查！”

    說著，永瑆不禁愁眉緊簇：“只不過，這阿膠粉是去年十一月送來的，至今已經(jīng)一個半月……”莫說已經(jīng)過去一個半月，只怕一天半的功夫都足夠湮滅證據(jù)了！

    永瑆恨恨一巴掌拍在了案幾上，“若叫爺知道是誰干的——”永瑆臉色陰森陣陣，完全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第二一二章、不能生養(yǎng)

    轉(zhuǎn)眼又過了三日，吃著羅太醫(yī)開的藥，盈玥很快身子便干凈了，氣色也見好了些。只不過她的病，對外宣稱只是腸胃有些不調(diào)罷了。

    “那些還未用完的阿膠粉，奴才已經(jīng)仔細收了起來。這事兒，都怪奴才不當心……”陶卉一臉愧色。

    盈玥淡淡挑眉，“卉姑姑已經(jīng)極盡小心了，這件事怪不得你。”

    “出去走走吧，悶在屋子里，心情反而更糟糕！”盈玥如是道。阿膠粉的問題，永瑆已經(jīng)叫劉昶去查了，這東西經(jīng)手的人太多。再沒查出端倪之前，不宜貿(mào)貿(mào)然揭穿。

    青杏笑著道：“正好御花園的朱砂玉蘭已經(jīng)含苞待放了呢?！?/br>
    雖說已是初春時節(jié)，青杏猶自不放心，特意取了個厚實的斗篷給她披上，這才出門了。

    御花園的萬春亭一帶，栽植了一小片玉蘭，以珠砂玉蘭為主，也有幾株白玉蘭和黃玉蘭。光溜溜的樹干上，一朵朵含苞的玉蘭，已然透出清香。

    盈玥抬頭看著滿樹花苞，心情也不禁好多了。

    正在這時候，前頭亭中突然傳出了一聲“啊”的驚呼聲，“貴人！貴人您怎么了？！您別嚇奴才?。　?/br>
    盈玥蹙眉，是哪個貴人在萬春亭出事了嗎？略一遲疑，便快快步穿過玉蘭樹林，抵達了聲音來源。

    只見一個身穿上等淺紫芍藥繡紋蜀錦旗服的宮妃已然倒在了地上，盈玥湊過去一看那人的容顏，不禁吃了一驚：“順貴人？！”

    順貴人身邊只帶了兩個宮女，此刻早已嚇得驚慌失措。

    盈玥忙問：“你們貴人這是怎么了？”好像是暈過去了？

    一個嫩臉宮女紅著眼圈道：“貴人這兩日就不太舒服……”

    說著，盈玥突然看到順貴人的旗服上竟然暈開了一小片血紅！她瞬間愕然，“這……！”該不會是小產(chǎn)了吧？

    宮女臉色有些忸怩，“回福晉，我們貴人……這個月的月事格外不調(diào)，所以一不小心就染透了?！?/br>
    盈玥松了一口氣，不是小產(chǎn)就好。

    等等！盈玥心頭突然泛起了一絲不妙的感覺，順貴人也月事不調(diào)？

    按理說順貴人這般年紀，素日里也蠻健康的，應(yīng)該不太可能有這方面的困擾吧？

    盈玥來不及多想，連忙叫太監(jiān)扶起暈厥的順貴人，給送回了咸福宮。

    咸福宮的主位穎妃一臉厭惡，“才剛解禁幾日，怎么又出事了？！”

    說的便是年前順貴人挑釁中宮，染了風寒，原不過七八日就好利索了，皇后卻強行壓著，直到年后過了元宵節(ji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順貴人的綠頭牌給掛回去了。

    這事兒若不是太后開了金口，只怕順貴人還得多“養(yǎng)病”些時日呢。

    掛上綠頭牌后，順貴人果然再度獲得了乾隆陛下召幸，但很可惜，好日子還沒嘚瑟幾日，信期便洶洶襲來，生生把人給折騰暈過去了。

    “穎母妃，要不還是傳個太醫(yī)吧。信期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疼得暈過去吧？順貴人只怕是身子有什么不妥當?！庇h低聲道。

    穎妃皺了皺眉頭：“才剛好了，又請?zhí)t(yī)，若是落在皇后耳中……”穎妃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順貴人的，一臉煩躁：“算了算了！請就請吧！”

    盈玥笑了，穎妃終究是嘴硬心軟的主兒。

    若換了旁人，手底下有順貴人這么一個不安分的主兒，早磨刀霍霍了。

    盈玥忙寬慰著穎妃，實在是為了拖延時間，好看看順貴人到底是怎么了。

    很快，太醫(yī)院擅長婦產(chǎn)千金一科的圣手裴長庚裴太醫(yī)被請了來。

    順貴人還處于昏迷中，只得請?zhí)t(yī)入了內(nèi)殿，以屏風阻隔，腕覆薄絹帕子，切脈診治。

    裴太醫(yī)一手捋著花白的胡須、一手切脈，不久，臉色漸漸凝重。

    裴太醫(yī)忙問順貴人的貼身侍女：“貴人的月信是否格外量大？”

    小宮女連忙點頭。

    “貴人的面色，是否眉宇是否暗青發(fā)沉？”

    小宮女點頭不止。

    盈玥眉心一沉，只怕是她不幸言中了。

    裴太醫(yī)又吩咐小宮女去扒了順貴人的眼瞼，看了眼底，又檢查了舌苔。

    裴太醫(yī)面色更加凝重了，他起身道：“娘娘、福晉，貴人小主的脈象有受寒的跡象，而且……還中了毒。”

    穎妃與盈玥臉色齊齊一變，穎妃當即道：“這怎么可能！宮里都有嘗菜太監(jiān)??！”

    裴太醫(yī)正色道：“所以，可否勞煩將順貴人的嘗菜太監(jiān)喚來，容微臣一診？”

    穎妃點了點頭，急忙吩咐道：“快把小周子叫來?！?/br>
    “嗻！”

    然而，小周子是叫不來了。

    穎妃的宮女臉色發(fā)白跑回來稟報：“娘娘，小周子死了，整張臉都是紫青的！身子都發(fā)涼了，只怕是昨夜里就……”

    穎妃嚇得身子一抖，“竟然有人敢在宮里下毒？！”穎妃急得來回踱步，“此事茲事體大，立刻稟報皇上皇后，還有兩位貴妃！”

    “嗻！”

    盈玥心頭劇震，嘗菜太監(jiān)居然死了？這怎么可能？嘗菜太監(jiān)一般只嘗一口，所中毒必定十分微量！連順貴人都只是暈倒，嘗菜太監(jiān)怎么會被毒死了？！

    明明她的嘗菜太監(jiān)中毒之輕微，連羅太醫(yī)都幾乎診斷不出來，根本不需要吃藥，都不會有妨礙！

    寒水石雖有毒，但達不到一定量，是不會對身體有害的！

    所以，寒水石才能夠入藥！

    盈玥忙問裴太醫(yī)：“敢問太醫(yī)，順貴人中的是什么毒？”

    裴太醫(yī)忙躬身道：“回福晉的話，從脈象氣色來看，應(yīng)該是寒水石之毒！”

    盈玥瞳仁一縮，會紊亂經(jīng)期的有毒之物可多了去了，光憑順貴人的脈象和氣色，只怕還不足以做出這樣的斷言。

    也就是說，這位裴太醫(yī)……大有問題?。?/br>
    穎妃忙問：“寒水石是什么東西？”

    裴太醫(yī)又趕忙跟穎妃解釋了一通寒水石的危害，聽得穎妃臉色劇變，“傷陰損元？順貴人她該不會……”

    裴太醫(yī)搖頭嘆息：“貴人中毒不輕，只怕是不能生養(yǎng)了……”

    穎妃不禁跺了跺腳，順貴人如今正當?shù)脤?，卻出了這種事情，她這個主位可是責無旁貸，穎妃等不及帝后與貴妃駕臨，急忙道：“順貴人晌午吃剩的東西還在嗎？若是在，叫裴太醫(yī)先檢查一下！”

    “嗻！”

    第二一三章、大搜六宮

    當?shù)酆笈c兩大貴妃趕到的時候，裴太醫(yī)正好也已經(jīng)查出了寒水石的來源，便是那碗阿膠紅棗粥！

    果然又是阿膠??！

    “啟稟皇上，微臣已經(jīng)查明！這碗阿膠紅棗粥里，有分量不輕的寒水石！”裴太醫(yī)正色道。

    乾隆也是通曉醫(yī)理的，因此龍臉很是震怒，今日是嬪妃中毒，日后這毒物便保不齊到了他的御膳中！

    “查！立刻給朕徹查咸福宮小膳房?。m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乾隆震怒，上下無不提著一根弦兒，上至后妃、下至宮人，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

    皇后忙安慰道：“皇上息怒，氣傷了龍體不值當。”

    比起皇后的端莊鎮(zhèn)定姿態(tài)，令貴妃便如受了巨大驚嚇一般，她撫著胸口，臉色都有些發(fā)白了，令貴妃在問過寒水石之害處之后，不禁眼圈都紅了：“順貴人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竟遭受如此暗害。”

    說著，令貴妃垂淚簌簌，“等她醒來，還不知會傷心成什么樣子呢。一個女人，連做母親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可叫她怎么活下去？”

    令貴妃這般模樣，叫乾隆都不禁感觸，“怎么鈕祜祿氏自打進宮就如此不順？先前才剛病了一場，才好幾日，竟又遭了毒害?！?/br>
    令貴妃低低道：“皇上，臣妾覺得，只怕是有人早就不滿順貴人得寵，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