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腰身如柳的宮女盈盈走了過來，屈膝道：“福晉，爺今兒在武英殿陪同僚下屬一起用午膳，所以不回來了。”

    這個她當(dāng)然知道，永瑆一早就告訴她了。

    畢竟昨晚吵得那么兇……

    盈玥打量著這個柳眉桃花眼的宮女，觀之不過十四五的模樣，一張俏臉?gòu)赡鄣枚寄芷鏊畞?，只不過卻眼生得緊，她疑惑地問：“你是……”

    劉昶的徒弟劉喜忙笑呵呵迎了上來，打千兒道：“福晉，這是淡煙姑娘，是十一爺乳母柳嬤嬤的女兒。”

    “哦？”盈玥看了一眼青杏，“也就是跟你差不多?！鼻嘈邮撬娜槟竸ama的女兒。

    青杏笑地泛起一對酒窩：“福晉可別這么夸奴才，奴才這長相，還不及淡煙姑娘十之一二呢！”

    青杏的長相不算出挑，只是眉目秀氣些，不過笑起來有一對甜酒窩，格外喜人。但若說她不及淡煙十之一二，便太過謙了。

    盈玥噗嗤笑了，這個死丫頭，居然替她酸上了！杏子嘛，自然是酸溜溜的！

    盈玥笑著打量柳淡煙那張畫里走來一般的面龐，道：“淡煙這個名字取得甚好，柳眉如煙，跟你很般配?！?/br>
    淡煙俏臉一紅，羞澀地道：“回福晉，奴才的名兒是十一爺賜的?！?/br>
    青杏立刻道：“是啊，十一爺是風(fēng)雅人，素日里最喜歡給下人賜名了！”說著，便笑嘻嘻對劉喜道：“喜公公，聽說你師傅劉昶的名兒可是十一爺賜的呢！”

    淡煙小臉微僵。

    劉喜忙點頭：“是了，師傅早先叫劉常來了，十一爺嫌棄普通了，便改做劉昶了，聽師傅說，這是光明通暢之意。”

    青杏笑嘻嘻道：“十一爺肯定是著意用心改的，絕非信手拈來?！边@意思是諷刺淡煙這個名字不過信手拈來罷了。

    “好了好了。”青杏素日里最見不得那些長相嬌媚的女子，一瞅見，準(zhǔn)沒好話！

    盈玥笑得吩咐道：“劉喜，帶我去十一爺?shù)臅砍虺虬?，我前兒聽十一爺說，武英殿送來幾套新書?！?/br>
    “嗻！”劉喜趕忙將福晉請進(jìn)詒晉齋，引進(jìn)西側(cè)次間，這里成排的書架高高聳立，架子上書籍塞得滿滿的。

    劉喜指著臨窗長案的嶄新的精裝書道：“這些就是剛剛送來的新書，還不曾入冊呢?！?/br>
    盈玥點了點頭，翻看著冊子，道：“再幫我把《飲水集》找出來?！?/br>
    劉喜一臉苦色：“福晉，這什么……飲水集，它認(rèn)得奴才，奴才可不認(rèn)得它！”

    盈玥噗嗤笑了，她差點忘了，宮里的太監(jiān)是不許識字，大多數(shù)太監(jiān)會寫自己的名字就不錯了。

    第一八七章、斗志昂揚(yáng)的忠仆

    “那這書房是誰負(fù)責(zé)整理、登記造冊的？”盈玥忙問。

    一個嬌軟的聲音響起：“回福晉，十一爺?shù)臅?，一直都是奴才打理的。?/br>
    盈玥回頭一瞧，可不是正是那個淡煙么。

    劉喜忙點頭：“是呢，淡煙姑娘幼時讀過幾年書，頗有些才學(xué)呢?！?/br>
    “哦，那倒是難得?！庇h不咸不淡道，據(jù)她所知，永瑆后院兩個侍妾，姜氏只略識得幾個字，姚氏更是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一個宮女，竟比皇子侍妾都有文化！

    淡煙紅著臉道：“喜公公過獎了，我不過是略識得幾個字罷了?！?/br>
    青杏立刻“喲”了一聲，“那感情好，奴才自幼伺候在福晉身邊，也曾跟著福晉讀書旁聽，不過只學(xué)了四書，肯定不如淡煙姑娘學(xué)識好。日后可要跟淡煙姑娘多討教了。”

    淡煙小臉再度一僵，“杏姑娘過譽(yù)了?！?/br>
    盈玥擺了擺手，這個青杏，擠兌起人來，嘴皮子還真是利索！尋常人家的姑娘，能認(rèn)識幾個字就算不錯了，青杏其實蠻聰明，旁聽便生生通讀了四書。這樣的文化素養(yǎng)，已經(jīng)不遜色書香門第小家碧玉了。

    “好了，我看書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攪擾，你們都退下吧?！?/br>
    “是?！?/br>
    青杏眼睛一瞇，盯緊了那淡煙，滿是戰(zhàn)意：“淡煙姑娘，咱們出去慢慢討教吧！”

    關(guān)上了殿門，青杏立刻道：“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這句我一直不太懂，淡煙姑娘可否為我解惑？”

    淡煙嬌嫩臉上透著窘迫，“我、我……我還有事要忙，先告辭了！”說罷，便落荒而逃。

    “唉！你別走啊，你不是讀過書嗎？怎么會連這句都不會釋義？！”

    一個時辰，盈玥走出詒晉齋，青杏笑著迎了上來。

    盈玥掃了一眼四周，“那個淡煙呢？”

    青杏燦然笑道：“早走了！”

    盈玥挑眉，是被你擠兌走的吧？

    青杏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奴才不過才問了幾句《大學(xué)》，便支支吾吾答不上來！連奴才都不如，還混充什么‘才女’！”青杏一臉不屑。

    盈玥：“……”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劉喜一臉驚訝地翹著大拇指：“青杏姑娘竟這般有才學(xué)，奴才雖聽不懂，可也看得出來，姑娘比淡煙學(xué)問還好呢！福晉真會調(diào)教人！”

    青杏做羞澀少女狀：“公公過獎了，我這點學(xué)問，連福晉一個零頭都不到呢?！?/br>
    盈玥摸著疼絲絲的肚子，道：“回燕怡殿吧?！?/br>
    青杏趕忙過來扶著她，低聲道：“福晉，您沒事吧？您來了月事，昨兒何必跑去翊坤宮挨凍呢！”

    “不妨事?！庇h倒是不介意皇后些微面上的為難。她嫁進(jìn)阿哥所，也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日子過得真快啊。

    揉了揉腰肢，便躺在了西暖閣的貴妃榻上，青杏遞了個湯婆子擱在她肚子上。暖暖烘著，果然感覺舒服多了。

    “對了，那個淡煙——”

    青杏立刻氣鼓鼓道：“那個淡煙一身狐媚勁兒，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盈玥黑線了，“我想問的不是這個！之前也去過書房幾次，怎么早沒瞧見她？”

    青杏忙道：“回福晉的話，之前奴才就聽說，前頭伺候的一個宮女之前染了風(fēng)寒。如今想來便是這個淡煙了?！?/br>
    盈玥點頭，宮女一旦染病，就不能繼續(xù)伺候主子，免得傳染了病氣。若是小病，寬宥休息幾日便是，若病得重了，便會直接被打發(fā)出去。

    玉盞端著熱騰騰的花生酪進(jìn)來，氣呼呼道：“福晉，這個柳淡煙可不是尋常養(yǎng)病，聽說十一爺還特意叫太醫(yī)院給她開了上好的藥呢！否則她哪兒能好的這么快？！”

    青杏一臉警惕：“福晉，十一爺對兩個格格都未必有這么好呢！您可得防備著些！”

    這個柳淡煙，只怕的確是有往上爬的心思，只不過永瑆未必有收用的心思，若真有，早就給了名分了，何必拖延至今？

    “她既是十一阿哥乳母之女，十一阿哥自然會善待些?！逼叫亩?，若青杏生病了，盈玥也肯定會花錢找太醫(yī)給治病開藥的。

    “我會防備些?！痹摲肋€是得防?。?/br>
    心里想著淡煙那眉目如畫的臉以及呢嬌滴滴嫵媚的作態(tài)，盈玥雖知皇子少不得三妻四妾，但侍妾這種生物，多了終究添亂，前頭都已經(jīng)有了姜氏和姚氏了，還是別再來個柳氏格格了。

    可她月事還得再過三天才結(jié)束——萬一叫柳氏瞅準(zhǔn)了機(jī)會撲倒過去……

    傍晚時分，盈玥正歪在美人榻上，美滋滋吃著琥珀核桃。陶卉姑姑打簾子走了進(jìn)來，“福晉，姚氏繡了雙鞋墊，說是要獻(xiàn)給您?！?/br>
    盈玥瞅了一眼，那是一雙月白色素錦緞料的鞋墊，上頭繡了蓮花和桂枝，這個意頭是……盈玥囧了：“連生貴子？”

    陶卉姑姑笑得一臉富態(tài)：“是呢，奴才瞧著這意頭不錯，針腳也還過得去，福晉想來能看得上眼?！?/br>
    盈玥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急忙便轉(zhuǎn)移話題：“話說，姚氏是如何知曉我雙足尺寸的？”

    陶卉姑姑道：“姚格格又不是沒見過您，只要細(xì)心，看一眼雙足，便能大略曉得尺寸了?！?/br>
    盈玥喃喃道：“她倒是十分細(xì)心之人。”

    陶卉近前，低聲道：“她有心臣服，總比姜格格那般上躥下跳得好?！?/br>
    盈玥挑眉：“怎么？姜氏最近又不安分了嗎？”

    陶卉姑姑朝著后頭狠狠啐了一口，“姚氏倒是殷切，提前半個時辰就跑到乾東五所殿門處候著，生生候到十一爺從武英殿回來！”

    盈玥眼帶思量，“是嗎？她這是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br>
    陶卉姑姑道：“福晉，恕奴才多嘴，您昨晚……不該十一爺吵架。”

    盈玥擺了擺手，“不妨事，只是幾句口角罷了?！?/br>
    陶卉姑姑忙提醒問：“福晉，這會子姚格格可是已經(jīng)被十一爺帶進(jìn)了前殿！”

    是嗎？永瑆這廝會這么容易被打動？當(dāng)初是誰張口揚(yáng)言，不喜歡比自己大的女人？

    陶卉姑姑附耳道：“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奴才替您跑一趟前殿，請十一爺來跟您共用晚膳？”

    主動去請？這豈不是主動低頭？！

    盈玥黑線了，卻也曉得陶卉這是一番忠心耿耿，也不好直接拒絕，便道：“卉姑姑，這個你就不懂了。我若是服軟太快，反而不好?！?/br>
    陶卉忙問：“那您的意思是？”

    盈玥笑著道：“叫膳房準(zhǔn)備鍋子吧，在去把三弟叫過來?！备？蛋沧類鄢曰疱伭?，但這小子太貪辣，盈玥也不敢叫他多吃。

    “奴才省得了，福晉這是想讓三公子順道把十一爺從前殿請過來?！碧栈芄霉昧⒖潭分景簱P(yáng)，跑去請人了。

    第一八八章、淡煙計

    一刻鐘后，福康安腳步輕快，咯吱咯吱踩在積雪上，一邊笑著對陶卉道：“卉姑姑請放心，這點小事，小意思啦！哈哈！”

    福康安哈哈笑著，嘴角涎著哈喇子便進(jìn)了永瑆的詒晉齋。卻瞅見眉眼嫵媚的淡煙正嬌滴滴侍立一側(cè)，手執(zhí)徽墨，正在為十一阿哥研磨，紅袖添香。而姜氏格格更是殷勤，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正在為十一阿哥揉肩。

    珠環(huán)翠繞之下，永瑆一臉享受。

    福康安一張孩子般的笑臉僵硬了起來，卉姑姑只說，jiejie姐夫不過是鬧小脾氣，讓他來替jiejie請姐夫去后院，一塊吃頓飯，便什么事都過去了！

    可是！為什么十一阿哥房里多了兩個礙眼的玩意兒？！

    永瑆挑眉瞥了福康安一眼，“你來做什么？”

    ?？蛋材樔⑽⒐钠穑Y聲道：“jiejie叫我來一塊用晚膳的！”

    永瑆淡然“哦”了一聲，“那你就去后頭吧！”

    ?？蛋踩鶐妥痈牧?，活像倉鼠的頰囊，“我——”

    永瑆嘴角浮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還有別的事兒嗎？”

    ?？蛋矐崙崋枺骸澳悴贿^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