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祁菲聽見他的聲音，絞在一起的手更無措了，輕咳了一聲：“我是祁，祁菲。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那天晚上，您幫我解了圍……”

    褚望秦想起來了，但只是很淡地勾了勾唇，眼里有些倦懶：“我?guī)兔膺^圍的美女太多了，不好意思啊，不太記得了?！?/br>
    話音還沒落，兩人都聽見一聲樓梯輕微的吱嘎聲響。

    那一方知道也沒什么可躲，從三樓到二樓的最后幾級階梯，大大方方走完。

    也是兩個人。

    明璐尚在這工作，知道何時有打折的酒水，不受客人歡迎的那些，她們可不挑。楚愛甜則是陪著她，輕車熟路地上三樓員工更衣室，準備等她夜班結束。結果正好撞上，也是趕巧。

    可說尷尬，還真沒多尷尬，楚愛甜尤其帶著一種戲沒看完的輕微低落。

    祁菲的架勢，可不像是單單言個謝，尤其是看到她們，她本來就白的臉色更加血色盡失。但是短暫的停擺后，祁菲忽然朝褚望秦低聲道：“您替我主持了公道，可我沒有什么回報的。只是，我以后就算褚先生您的人了，從此往后，無論刀山火海，只要有需要，我都會竭盡全力……”

    “停停停，”褚望秦擺擺手制止了她，點了點自己的表，輕曬道：“知道現(xiàn)在時間嗎？”

    祁菲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晚清亡了?！?/br>
    褚望秦壓著眉心跳的火氣說道，突然抬頭沖楚愛甜背影冷聲道：“那邊那個，米老鼠在背后的，給老子過來?！?/br>
    楚愛甜正準備下樓呢，被明璐一戳，揪著自己背心一看，哦米老鼠在她背上，于是心里苦的走過去，就差沒哭喪著臉了：“好巧呵呵，又見了？”

    這種關頭，褚望秦沒閑心開玩笑，一把將人攬了過來，扣住她的肩頭，沖對面的祁菲示意：“如果救一次就要賠人的話，這位賠五個自己都不夠。”

    楚愛甜一臉身在事外的懵逼，看得褚望秦臉色更黑，整個人俯身在她耳邊咬牙切齒撂了一句：“為什么不抓緊，讓別人搶先？”

    ☆、第十五章

    chapter 15

    楚愛甜已經(jīng)找不到語言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這都哪跟哪？

    “什么搶不搶先？”

    她一別頭，一屈身子，跟一條滑溜的魚似得，鉆出了他的可碰范圍。

    因為手臂猝不及防地空了出來，褚望秦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那神態(tài)不免看起來有些陰郁，現(xiàn)場的氣壓不由得更低。

    “有什么說什么那么難嗎？”

    褚望秦雙手環(huán)胸，輕哼了聲，眼神與她糾纏在一道，全然不顧周圍的視線。

    楚愛甜腦子轉了轉，明白過來了，拖長音啊了一聲，恍然大悟的樣子：“確實沒有好好跟你道謝過，真的抱歉……我……”楚愛甜話音一頓，抬起眸循環(huán)了一圈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為難的撓了撓頭：“那個，現(xiàn)在這環(huán)境也不太合適，我改日單獨拜訪吧，那幾次您確實幫了我大忙。”

    褚望秦很滿意這個答案，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不自覺生疏的敬辭。

    傳進他耳朵里的，就只有‘單獨拜訪’四個字。

    單獨拜訪，就是抽空表白的變種。

    否則男女見面有什么意義？一起端坐研讀黨的十|八|大|宣言嗎？

    “有我號碼嗎？”

    褚望秦的電話上統(tǒng)共沒有幾個號碼，他能問得出來，自然是篤定自己沒給過的。連帶著已經(jīng)掏出了兜里的手機，手上已經(jīng)是遞出去的前奏。

    楚愛甜那時正在看祁菲，對方咬著唇，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弄得她一顆憐香惜玉的心砰砰爆炸。

    等回過神來，她遲疑地看了一眼手機：“我有你微信的?！?/br>
    褚望秦根本沒二話，大步上前，貼著她的衣兜飛快地摸出了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不由分說的強硬：“打開?！?/br>
    然后男人一手一個機子，先打了個電話，然后分別把號碼存在兩部手機里，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的下來，楚愛甜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壓著無奈和煩躁地捋了把頭發(fā)。

    她以后一定要變成一個小富婆，真的，想懟誰就懟誰，想不給誰手機號就不給誰。

    楚愛甜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她對自說自話相當?shù)牟凰?，連帶著拿回手機的動作都沾著火氣，加上利索轉身拉著明璐走人，橫看豎看……全身上下都寫著兩個大字：不爽。

    褚望秦看在眼里，沒有任何不悅，回過頭來時看到有人還站在那里，才微挑了挑眉：“還不走？”

    讓她這么不爽的，那當然是祁菲的所作所為。

    野獸都知道劃地盤圈疆界，何況人呢。他非常理解。

    一樓的金蕎仰著頭，看得脖子都酸了，又目送著渾身低氣壓的楚愛甜拉著明璐大踏步離開，遲鈍地轉向路洺：“我沒看錯吧，他搶了人家良家婦女的手機？是……哪個仰慕他仰慕到不行？”

    “反正不是剛才過去那兩個?！?nbsp;路洺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眶，方才一堆美女都在看二樓的某人，他一個都沒聊到，連帶著語氣也不太好，“你沒看到人臉上就差沒寫著離我遠點幾個字了？”

    路家是醫(yī)生世家，除了一個收拾細軟跑路轉業(yè)的叛徒，他家其他人從精神科到小兒科都有人是頂梁柱。

    路洺清楚記得心理醫(yī)生表姐的告誡，和人打交道時，比起聽他說什么，更要觀察對方的表情和肢體動作，很多時候那里才是答案。

    褚望秦往前走了兩步時，那女生，分明是不自覺地往后錯了步子的。

    思及此，他又抬眸，坐回沙發(fā)的男人側影落入眼簾，路洺不由輕笑了一聲。

    這人還眼含春時桃枝色的撫手機屏幕？怕不是傻了吧。

    * * *

    楚愛甜在忙自己的間隙里，并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

    只是最近在忙著注冊第二份工作，白天晚上又趕一萬字的尤利西斯書評，以及每日計算能不能擠出存款，去看路至忱的復出演唱會，偶爾還要在半夜接某些人偷偷打來的電話，給他的校園生活出謀劃策——許臨祁父母不讓他聯(lián)系，他就借舍友的手機，也是有毅力——總之，在這樣的空隙里，楚愛甜想起自己還要去感謝一個任性的少爺時，絕望的跟條死魚一樣。

    思索了一分鐘后，楚愛甜就帶著錢包出去了。

    而這廂，經(jīng)過一周又十三個小時五十分鐘后，褚望秦的手機終于收到了短信。

    那時他正被拎過去代褚望祺開會，中間無意瞥了眼震動的手機，一下就靜默住了。過了好半晌，褚望秦打開短信，視線從短信的每一個字滑過去。

    【你好，我是楚愛甜?！?/br>
    我知道。

    【上次說的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多次出手相助，我家雖然請了一頓飯，但我認為這遠遠不夠?！?/br>
    是。親自上門致謝才叫誠意。

    【所以我今天去拜訪下你，你不在的話給我個地址，我把謝意帶到也行。】

    ？行什么行，當然不行。

    褚望秦翹了會，讓職業(yè)經(jīng)理人繼續(xù)代班，自己回家等人。

    半小時后，門鈴如約而至。

    他在心里數(shù)著秒數(shù)，在對方摁到第三聲的時候，才從柔軟沙發(fā)上不緊不慢起身，開門時淡淡道：“來了？就站那說……”

    吧字還沒出口，褚望秦臉就綠了。

    楚愛甜沒露臉。

    被巨大的果籃和補品擋住了。

    她鞠了一躬，把買的核桃粉和果籃放在門口：“我個人的一點心意，請笑納?！?/br>
    褚望秦氣得半天沒說出話，等開口了，在楚愛甜等待的眼神里，譏諷地輕勾了勾唇，冷冷問道。

    “你當這是敬老院嗎？”

    楚愛甜皺起臉，很是苦惱的看著自己帶來的東西：“你都不喜歡吃？這水果種類挺全的。魚油和保健品都是我媽親自挑的……”

    砰！

    面前的大門被狠狠關上了！

    “……你是要，還是不要嘛？”楚愛甜鼻子差點被砸到，心疼地摸了摸，嘆了口氣：“那我還是拿回去好了?！?/br>
    楚愛甜提起兩個大籃子準備走人，步子還沒扯開呢，門又刷地一下被推開了。

    臉色黑如碳的俊臉上閃過不耐，褚望秦不耐歸不耐，動作還是快的——

    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東西，動作一點也不溫柔。

    “給了人還要拿回去，呵?！?/br>
    楚愛甜生氣地抿了抿唇：“是你不滿意在先，不喜歡的話我就拿回去，再……”

    “那也是我花了力氣才得到的，我吃，送人，還是扔了，你都管不著。”

    褚望秦高她十五厘米以上，楚愛甜平時不覺得，現(xiàn)在吵起來才覺得身高真是……真是影響氣勢??！

    尤其是他俯視著她，笑起來惡劣又冷然的樣子，看著要多心塞有多心塞。

    “吃吧吃吧，全吃完，里面還有你最需要的東西，別補的爆肝上火了。”

    楚愛甜飛快做了個鬼臉，接著逃之夭夭了。

    褚望秦一句mmp堪堪掛在嘴邊了，回身時猛然松了手，將它們撂在地上，又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一腳。

    站在客廳中央，他氣得頭昏腦脹，在摔門出去之前，還是把散落在地上的一堆水果、保健品撿了起來，順便看見了會補上火的鹿鞭。

    褚望秦登時都想沖出門去抓她回來揍一頓。

    anyway。楚小姐離得遠沒感覺，回家吃泡面睡午覺，享受夏末短暫的安寧。褚望秦晚上去的拳館陪練很有感覺，他一個人車輪戰(zhàn)挑了五個，挑的教練打電話讓褚瀟過來領人，別把他珍貴的種子選手們剛建立起的信心打散了。

    褚瀟站在館外，外面月色高懸，她無心欣賞夜色，把高跟鞋跺噠噠響：“褚望秦！你能不能不要在黃金八點打擾我了！你嫌沒事干去蘭桂坊找人玩啊，為什么非要麻煩你可憐可愛的meimei我呢？”

    褚望秦瞥了眼一臉苦大仇深的褚瀟，甩了甩額上的汗，背上的被風吹散了大半，心氣平和了不少。

    “我這有三張票，你之前想要的策展?！?/br>
    褚瀟立馬變了臉，小幅度鼓掌，堆出甜笑：“我就知道，兄妹情深是這個世界上最感人的詞！”

    “但你要先幫我查個人?！?/br>
    褚瀟默默收回嘴角的笑：“……”

    “老大你有沒有搞錯，你那又不是沒人，為什么偏偏要我來?！瘪覟t拔腿就想跑，被褚望秦拎了回來。

    “因為你動作快。不用查星座血型，就查目前經(jīng)濟狀況、工作和家庭構成?！?/br>
    褚望秦的神態(tài)里混合著淡漠與優(yōu)雅，那是某種置身事外時才會有的低溫。不知是希望她撒謊，還是全說實話。說到底，他畢竟是褚家長大的人，形形□□的人過眼太多，爾虞我詐的環(huán)境早已習以為常，把周圍的朋友、女人的底細了解的清清楚楚才敢繼續(xù)下去，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都是這么過來的。因為已經(jīng)習慣接受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