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庇瘌櫼獾溃捌湟?，我不認為你們有管好這個城郡的能力。第二，你們的實力沒有我強。其三，你們連個管理的人都沒留下，我入城的時候這里分明就是無主之地?！?/br>
    “你……”叛軍首領(lǐng)氣得咬牙，“別的也就算了，你憑什么說你們比我們的實力更強！”

    “不服氣嗎？”羽鴻意又撇眼看著他們，“那就不談這些虛的，我們談點實際的。我不打算把這個城給你們，如果你們一定要搶……”

    羽鴻意解開披風(fēng)，放在身后慎思手上，“派你們最厲害的人出來，和我打一場?！?/br>
    那首領(lǐng)頓住了，那些其他的叛軍也全將愕然的視線落在羽鴻意身上。

    說實話，第八旅畢竟是正規(guī)軍隊，那些小兵雖然沒什么經(jīng)驗，卻個個護甲戰(zhàn)刀齊全。叛軍要真正面對上他們，是說不準(zhǔn)勝負的。而在這些叛軍眼里，羽鴻意雖然名義上是個將軍，看起來卻顯然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管理者。

    此時羽鴻意不叫他們和小兵去比個勝負，竟然主動提出要單挑他們之中最厲害的人，這著實叫他們震驚。

    反而那些跟著羽鴻意前來的小兵，聽到這話都興奮起來。

    “老大，說得好！”

    “就該讓他們見識見識老大的厲害！”

    “哈哈哈，叛軍們，現(xiàn)在求饒還來得及！”

    叛軍們被這些話鬧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股被輕視的憤怒在他們心中蔓延。原本關(guān)門閉窗的百姓們發(fā)現(xiàn)他們不打群架，反而有單挑的熱鬧，也紛紛打開門窗，將關(guān)注的視線投了過來。就連地上那蹲了一群的受罰者，也統(tǒng)統(tǒng)忍不住抬起了頭來。

    “好！”那壯實的首領(lǐng)終于一聲大喝，忍不住站上前來，“可別怪我不手下留情了?！?/br>
    羽鴻意挑了挑骨矛，神色自若，“這是我要說的話。”

    叛軍首領(lǐng)抬起手中鋤頭，猛地便朝他揮下。

    羽鴻意側(cè)身一步，骨矛一突，矛尖正正好扎到鋤頭的鐵質(zhì)表面。

    那首領(lǐng)的視線不斷捕捉他的身影，鋤頭一轉(zhuǎn)，又朝他揮去。羽鴻意卻還是一樣，一退，一突，鏘聲一響，矛尖依舊正正好扎到那鋤頭的面上。

    鏘，鏘，鏘。僅僅片刻之間，當(dāng)那個首領(lǐng)察覺到不對時，羽鴻意已經(jīng)用矛尖狠狠在那鋤頭表面敲了不知道多少下，沒有一招落空。這樣的準(zhǔn)頭細想十分叫人驚駭，但更讓人驚駭?shù)倪€在后頭。

    鏘！又是一招狠狠打了上去，還是那同一個位置。

    這次所帶來的結(jié)果卻不同。叛軍首領(lǐng)看著眨眼少了一截的鋤頭，簡直傻眼。

    斷了？真斷了！

    那看似堅硬的生鐵終于被直接打斷，仿佛不過是塊豆腐。

    小兵們紛紛起哄，大呼還沒有看過癮。直到羽鴻意冷冷掃了他們一眼，他們才安靜下來。

    再看那些叛軍，已經(jīng)蔫得猶如霜打的茄子。尤其是那個首領(lǐng)，直到現(xiàn)在還在不停摸著鋤頭的斷面，似乎不敢相信這陪伴自己數(shù)年的伙伴已經(jīng)就這么離自己而去。

    瘦高個子的周叔走上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算了算了，你這把至少是斷在打架上。不像我那把，斷在了地里的石頭上?！?/br>
    羽鴻意看了他們一眼，也不多說，招手就帶著跟來的小兵一起回去。

    小兵們抬頭挺胸，腰上戰(zhàn)刀隨著走路碰在護甲之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只叫那些叛軍紛紛投來羨慕的眼神。那叛軍首領(lǐng)將目光落在羽鴻意鋒利如初的矛尖上，心中仿佛五味雜陳。

    羽鴻意察覺到這視線，終于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他道，“如果我們有著相同的目的……不妨合作。”

    這一句話，在這種時候，著實給人帶來美好的遐想。

    羽鴻意回去之后，也并沒有等待多久。僅僅這日晚上，叛軍便再度上門。這次只來了首領(lǐng)等主要幾人，不像上次那么劍拔弩張，一個個都十分客氣。

    羽鴻意便將他們請進房里，叫慎思給他們倒了茶。

    “羽將軍，之前是我們無禮?！迸衍娭T人畢竟都是粗人，看著眼前的茶也不知道該不該喝，嘆著氣對羽鴻意道，“我們不該小瞧你們，我們認錯。而你之前說可以合作……那個……”

    羽鴻意見他們不好意思開口，直接替他們道，“你們需要武器?！?/br>
    叛軍諸人聽到武器二字，紛紛抬起了頭，眼睛都亮了。片刻之后，他們卻又低下了頭去，“當(dāng)然，我們不會白要。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br>
    “不用這么客氣?！庇瘌櫼庑α诵?，“朝廷遲早會另外派兵來剿匪，我們也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到時候，估計還得倚靠你們更多。”

    “是羽將軍你太客氣了?！迸衍娛最I(lǐng)慚愧地笑道，“你這么厲害，又有這么多兵，肯定會比我們可靠?！?/br>
    “不?！庇瘌櫼獾?，“我不會讓那些兵對上朝廷的軍隊?！?/br>
    叛軍首領(lǐng)抬起頭，神情驚訝。

    “他們和你們并不一樣。”羽鴻意皺起眉頭，流露出一絲擔(dān)憂，卻很快又掩蓋在淡然的神色之下，“你們有不得不戰(zhàn)斗的理由，所需要的只是實力的積攢。而他們，現(xiàn)在只有一腔熱血?！?/br>
    熱血會燃，會冷，也會再度燃起。來來回回，直到最后沉淀下來，才是真正的堅定。羽鴻意可以用手段加速這個過程，但面對這些一手帶起來的小兵，他不想太過逼迫。

    “但我是相信他們的。”羽鴻意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最后哪怕無法真正與朝廷為敵，也絕對不會助紂為虐?！?/br>
    叛軍首領(lǐng)聽著窗外小兵們cao練的聲響，仔細品著這些話，好半晌嘆了口氣，“都不容易啊……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招收當(dāng)?shù)氐陌傩?，集合更多的力量，然后南下?！?/br>
    “哦？”對方眼前一亮，“什么時候招兵？我們可以幫忙的?！?/br>
    “還不急，”羽鴻意回答，“還得再等幾天?！?/br>
    “有什么可等的！”

    羽鴻意笑了笑，抬頭看向窗外，望著那些此時仍然斗志昂揚的小兵，嘴角笑容卻又漸漸收斂。

    他慢慢說出三個字，“等出事?！?/br>
    第61章

    叛軍又和羽鴻意聊了片刻，最后羽鴻意答應(yīng)半月內(nèi)交付給他們一部分武器，他們也答應(yīng)幫忙做些另外的瑣事。

    畢竟他們早來這邊許多時日，也和當(dāng)?shù)匕傩仗幍酶?，有些事情做起來會比羽鴻意更輕松。

    其中之一，便是找尋那些原本占據(jù)舊城的馴鳥人的來路。那些馴鳥人中領(lǐng)頭的兄弟倆已經(jīng)分別死在赤眼怪物和慎思的手中，但應(yīng)該還有不少漏網(wǎng)之魚。無論是為了曾經(jīng)被他們害過的花男，還是為了那些可能還有剩余的巨鳥，找到他們都是一件要緊的事情。

    將這件事交代出去，送走了叛軍諸人之后，羽鴻意又和慎思合計了一下接下來幾天的安排。

    交于叛軍的武器可以拿第八旅的備用戰(zhàn)刀頂替，但這并不是長久之計。以后他們要招兵買馬，肯定還需要更多武器。

    錢財，以及能夠打造武器的人才，都是必須得攥在手心里的，越多越好。

    如此合計了幾個時辰，排了幾張計劃出來，天色又漸漸到了黃昏。

    小兵們結(jié)束了cao練，又用過了晚飯，正在外面笑鬧。這種時候，羽鴻意如果愿意出去和他們打成一片，他們會十分高興。羽鴻意不出去，他們雖然心有遺憾，也不會特地過來打擾。

    結(jié)果就在今日，偏偏就有小兵敲響了羽鴻意的房門。

    羽鴻意開門一看，是齊宏。

    自從上次在赤眼的巨鳥底下死里逃生，齊宏就仿佛與羽鴻意更親近了許多。此時他站在門口，口中哈哈笑著要邀羽鴻意出去喝酒，眉心處卻并不平展，顯然另有心事。

    羽鴻意便將他引入屋內(nèi)，“喝酒就不必了。但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說?！?/br>
    齊宏看了同樣站在邊上的慎思一眼，欲言又止。

    但羽鴻意絲毫沒有讓慎思回避的意思。

    齊宏等了半晌，只好認了，嘆了口氣道，“老大，有一件事，自從我在舊城看到了那些尸體之后，就一直在心里擱著，怎么也想不通透?！?/br>
    “是有關(guān)朝廷的事嗎？”羽鴻意走在桌邊坐下。

    “是啊……”齊宏咬牙道，“老大……說句實話，陛下是我大伯，小時候還抱過我，我怎么也不相信他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那知府說是接到了圣旨，但這真的是事實嗎？”

    羽鴻意沉默片刻，看了慎思一眼。

    他們現(xiàn)在正好就在那知府的書房里面。慎思會意，僅僅在房里找了片刻，便找出一紙文書。

    齊宏接過文書，打開一看，頓時臉色鐵青。這正是命令知府處死那些流民的文書，落款是個玉璽的戳，紅得刺眼。

    羽鴻意看著齊宏的手都在抖，手上青筋都出來了，反倒是安慰了一句，“事情未必如同你想的那樣?！?/br>
    齊宏抬起頭，看著他。

    “你有多久沒見過陛下了？”羽鴻意問。

    齊宏低下了頭，“很有些年了?！?/br>
    “我倒是在接下這將軍一職的時候見過陛下一面，算算也有四五個月?！庇瘌櫼獾?，“當(dāng)時我還離著陛下很遠，卻聞到很重的藥味。陛下隔在幔帳后面，看不清臉色，但哪怕我只聽到聲音……也知陛下已經(jīng)抱恙多時。”

    齊宏的臉色變了變。陛下抱恙，這是每個北明子民都知道的事情，但誰也不知道情況究竟已經(jīng)到了什么地步。此時羽鴻意特地說這些話，自然不會只是將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再說一遍。齊宏明白，陛下的病情必然比他所以為的更加嚴重。

    “除陛下外，”羽鴻意問他，“北明最有實權(quán)的是誰？”

    “自然是丞相?！饼R宏咬了咬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但很快，他又臉色微變，自我糾正道，“不，如果只有丞相，怕是還無法輕易動用玉璽。我明白了，定然還有陛下身邊的內(nèi)侍與他勾結(jié)！”

    如果有內(nèi)侍勾結(jié)，欺瞞陛下按下玉璽便不是難事。

    這倒是羽鴻意不曾想到的事情。他此時聽齊宏說起，也覺得有道理，不禁點了點頭。

    “可恨！”齊宏氣得把手中文書拍在桌上，“這些jian臣！”

    又從齊宏口中，羽鴻意得知了更多北明朝廷內(nèi)部的事情，仿佛生動形象地看到那北明丞相是怎么拉幫結(jié)派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那時北明皇帝身體還好，還壓得住他，那丞相倒也算兢兢業(yè)業(yè)為國為民，還叫人以為他是個好官。如今皇帝抱恙，丞相以前攢下的好名聲卻還在。要不是得知了這些事情，兼之信任羽鴻意，齊宏也不會相信丞相已經(jīng)無法無天到了這個地步。

    罵完一通之后，想到如今大半個朝廷都已經(jīng)被丞相勾結(jié)，齊宏心里又忍不住咯噔一下，再度流露出擔(dān)憂，“我父王不會也摻和了這些事情吧？”

    羽鴻意笑了笑，“你覺得恭親王究竟有摻和嗎？”

    “當(dāng)然沒有！父王雖然對我狠了一點，但他絕對做不出這些爛事啊。”齊宏說完這些，又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挺擔(dān)心的。老大，你說我現(xiàn)在跟著你搞事，丞相在那邊會不會搞我的父王?。俊?/br>
    “恭親王雖無實權(quán)，丞相想要為難他，怕也不太容易?！庇瘌櫼獍参苛藘删?，又問他，“你這擔(dān)憂，也和別人說過嗎？”

    “別提了，哪里敢啊?！饼R宏擺了擺手，“老大你是不知道，宋平如今就和瘋了似的，誰敢給朝廷里的人說一句話，他就能和誰拼命。我看啊，就連那個在朝廷當(dāng)官的爹，他都不打算認了。搞得連我們這些還準(zhǔn)備認的，都不敢說……”

    這名叫宋平的，就是原本一直為朝廷說話，后來又第一個站出來毅然反對朝廷的那個小兵。

    從崇拜突然變成的憎恨，果然就比那些一開始就有的憎恨更加激烈。

    羽鴻意皺了皺眉，正準(zhǔn)備說話，窗外原本和樂融融的小兵們突然嘈雜了起來。

    “老大！”很快就有一個小兵沖了進來，急急對羽鴻意道，“宋平和苗成打起來了，老大你快去管管！”

    羽鴻意眉梢一挑，暗道真是說來就來。

    當(dāng)他出去時，就看見那宋平赤紅著眼眶，咬牙切齒將苗成摁在地上，兩只手都掐著苗成的脖子，像是恨不得要將人掐死。

    羽鴻意連忙沖過去，一把將人拉開，忙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老大，你快放開我！”宋平還在那兒紅著眼睛叫，“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死了都是為百姓造福！”

    “去你的！”苗成按著嗓子咳嗽，還不忘和他在那對罵，“你這種的才叫狼心狗肺！”

    宋平一下子被刺激大了，幾乎從羽鴻意手中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