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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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還是沒辦法。要是有辦法,兼并就不會被稱為是封建社會的死結了。 葉寧說了實話,皇帝便沒有生他的氣:“卿果然說的是實話,我要再想想?!?/br> 摒退了一個“沒有辦法”的葉寧,皇帝已明白謝麟這主張沒跟葉寧提,看葉寧這態(tài)度就知道了,提也沒用。md!你真狡猾,看出來他不會同意就沒跟他講,換我來碰壁了?;实郯盗R。 想一想,政事堂里還有一個人對大家族不以為然,或許可以引為己方之援手。 李丞相。 李丞相厭惡道士、厭惡算命的、厭惡大家族,源頭大家都清楚,生身家族給他的陰影太重了,他討厭這個。身為學生,皇帝對李丞相顯然是有一定了解的。 李丞相頭發(fā)白了一大半,腰桿還立得很直?;实劢o老師看了座,詢問老師的意見。 李丞相也是兩個字:“不可!” 皇帝道:“老師怎么會反對呢?第一,我不是要立時天翻地覆,第二如今不變不可了,第三抑兼并的事情,您也知道的,是,程犀做得不錯,可我能有幾個程道靈來給我一地一地的紓緩兼并之禍?第四……” 李丞相擺擺手,打斷了皇帝的話,堅定地問:“陛下,這些臣都知道。臣教過陛下什么,陛下是忘了,看來不打手板果然是有弊端的!不提功不十,不易器,利不百,不變法。都不提,我只問陛下一句——陛下這布新而不除舊,不失為一個穩(wěn)妥的辦法,但是這新,陛下想好要怎么管了嗎?!想到過后果嗎?” 皇帝還真想過:“市舶司一直都有,不過管的多一些,人手不夠,可以擴充嘛。若南下真有合適的產糧之地,設郡縣難道是什么新鮮事嗎?就是將以前做過的事情,如今做得大一點罷了?!?/br> “大?一旦大了,就與小的時候不一樣了!活到二十歲,就不是二十個一歲的娃娃那么好騙了!布新不除舊,只是緩上一緩而已,終究要做過一場的,陛下若沒有相當?shù)霓k法,恕臣不能茍同?!?/br> 皇帝心道,老師果然不同凡響,“布新不除舊”是說到點子上去啦。至于做過一場,那就做吧,又不用朕來做!是土財主跟錢袋子打起來而已,我站錢袋子,我不怕呀。 不過這錢袋子不好管,唔,光有錢也不行的,也是要糧的……嘖,還真是很麻煩的事情呀。 皇帝越想越遠,李丞相也不打攪他,安靜地告退——這樣一件大事,讓皇帝一拍腦門兒就想一個辦法出來,皇帝敢想,李丞相也不敢用。李丞相只在臨走前提醒皇帝一件事情:“陛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然而近憂也不能忘了——魏虜,還是要對付的?!?/br> 皇帝的腦袋大了起來,強作鎮(zhèn)定地對李丞相道:“忘不了,兩府也要用心?!?/br> “是?!崩钬┫啻鸬酶纱唷?/br> 李丞相去后,皇帝敲了好了陣桌子,猛地站起身來去找兒子:“瑛兒,想不想出去玩?” 第249章 不是撒嬌 “嗯……”太子嗯了很久, 才嗯出一句來,“還是不要了吧?!?/br> 皇帝一口老血:“為、為什么呀?”之前望眼欲穿, 口水都要滴下來的不是你嗎?還要跟同學一起去玩的那個不是你嗎? 太子磨磨嘰嘰半天,才哼出一聲來:“總想著玩兒, 不好?!?/br> 皇帝哭笑不得:“這就叫不好了嗎?” 太子認真地點頭:“嗯!吾當自律?!?/br> 皇帝樂了:“你懂的還真不少?!?/br> 太子吭哧吭哧悶了一陣, 低頭踢踢地毯:“嗯,要……有點樣子?!?/br> 皇帝彎下腰來,問道:“這又是誰教你的?” 太子微微驚愕地道:“難道不對嗎?” 皇帝道:“難道師傅沒有給你講過, 什么叫‘皮之不存, 毛將焉附’嗎?只弄些徒有其表的東西, 才是誤事呢?!?/br> “那……書讀百遍, 其義自現(xiàn)呢?”太子認真地問父親, 父親這話與母親又有些不同了。母親的意思是, 甭管你現(xiàn)在明不明白這些舉動有什么意義, 但這都是前人總結出來的,依樣畫葫蘆, 畫得久了,就知道原因了。 皇帝道:“那豈不是傀儡了?” 父子倆就“皇帝/太子裝腔做勢塑造假像”的技術問題進行了一次深入的探討, 皇帝弄明白了皇后是怎么教兒子的,并對皇后進行了部分肯定。同時又教兒子:“事有輕重急緩,裝模作樣是最次的?!彼涂床淮髴T先帝那繃架子的樣兒, 自己教兒子, 當然是要按自己的想法來教了。 太子也有自己的小觀點, 父母二人一比較, 果斷地站到了親爹這一方。親娘說的當然也有道理,但是比較起來,爹是從太子做到皇帝的人,他的經驗應該更實用。聽爹的! 然后父子倆就開開心心地組團去兒子同學家開的游樂場玩去了。 ———————————————————————————————— 自打皇帝上次離開之后,程素素與謝麟就知道還會有后續(xù)。這樣大的一個方向的調整,不可能只通過一次談話就確定了,必然還會有后續(xù)的辯論。 謝麟開玩笑地說:“此議一旦定下,政事堂就是給你辦事的了。”這策略一旦定下來并且執(zhí)行了,百八十年的不會變,都照著劃下的道兒往下走了,可就是給程素素辦事了么? 程素素道:“難道不是是路邊兒挎籃子賣花兒的么?”三文不值兩文的將漂亮的花兒給了出去,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 兩人說完,相對一笑。 謝麟道:“只怕執(zhí)政輕易不會點頭?!?/br> “客氣了,不打上門來生啃了你就算法外開恩了。” “哦?” “這是挖人命根子呢,怎么會不跟你急?” “怎么是我了?” 程素素笑道:“你去問問他們,是找你還是找我。背鍋吧,謝先生。” 謝麟也笑了一回,而后正色道:“你竟有把握嗎?” 程素素道:“路,我是有把握的,你們能不能走得到,得問你們了?!?/br> 她平素說話,與謝麟是“咱們”,如今卻說“你們”,謝麟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只負責指路,并不負責具體執(zhí)行,執(zhí)行的是朝廷,是這群男人,程素素是沒有辦法去具體實踐她自己的想法的。 謝麟嘆道:“只怕大家不樂意做,也不知道怎么去做。陛下還會再來的?!?/br> “那倒不用怕了?!?/br> “也不知能否說服執(zhí)政們?!?/br> 程素素笑道:“若是世間一切難題都能靠說服來解決,人還要長手長腳做什么?還要爪牙做什么?長條舌頭就行了。最終,還是鐵和血。不是么?我們挑起魏國內斗靠的是什么,會引發(fā)自家內斗的,就是什么?!?/br> 謝麟道:“無可避免嗎?” “唉,你要不是這樣想的,早就反對我啦。既沒有阻攔我,快點動動腦筋,怎么給我收拾爛攤子吧?!?/br> “遵命——” 程素素與謝麟說得輕巧,實則也花費了不少心力,腹稿打了無數(shù),想的不外是如何回答皇帝的問題?;实劭隙ㄊ菐黼y題的,比如執(zhí)行的問題,但是程素素不打算直接回答他。 是以當皇帝再次登門,將兒子打發(fā)去與同學們玩耍,留下謝麟與程素素密談的時候,程素素就沒有上次回答得那么痛快了。 皇帝是先閑話家常說兒子,繼而說到父母對子女總是有期望,又希望他們能夠活得輕松一些。在太子過得輕松一些,皇帝就得把許多事情先給解決了,這便自然而然地說到了國政,說到了兩個資歷比較深的丞相的反對意見上了。 看到只有謝麟夫婦在,皇帝口中不無抱怨:“李老師給我丟下難題,你舅舅更好,頭搖得像撥浪鼓?!?/br> 程素素心道,改革的事兒,誰干誰倒霉呀,人家干嘛給你干呢? 皇帝抱怨完了,才發(fā)覺,能夠讓他撒嬌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雖然那個男人記仇、小心眼兒、死迷信、脾氣不好、多疑、也不英明,但是世間只有那樣一個人才會無條件的讓他去依靠。然而,那個男人已經是先帝了。有委屈,他得自己咽了。 皇帝重新武裝起自己,誠懇地問:“不知夫人有何可教我?” 程素素反問道:“陛下知道他們二位為何不愿意兜攬此事么?” 皇帝道:“請教夫人?!?/br> “葉相公讀的圣賢書,求的萬世不易之法,就像每天吃飯睡覺那么自然,硬要他白天不吃飯、夜里不睡覺,他怎么會答應呢?至于李相公,他或許能聽出來您的意思,但是……您想讓他怎么做呢?” 皇帝道:“這些我都明白。國家養(yǎng)士……”養(yǎng)來就是讓他們干活的,不是嗎? “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養(yǎng)而不能用,養(yǎng)來何用?是也不是?”程素素笑道,“養(yǎng)兵,做兵的知道自己是拿命混一口飯吃。養(yǎng)個仆人呢,他就是洗衣做飯、端茶倒水,突然有一天,告訴他要捐軀,只怕也是不干的。陛下,七國爭雄,唯秦越戰(zhàn)越強,然而為強秦奠定基礎的那個人,死了,慘死,車裂。商鞅做人做事或許有欠缺的地方,然而,前車之鑒吶!” 謝麟劇烈地咳嗽起來:“孝悌忠信禮義廉……” “別扯沒用的了,都到這兒了,說實話就是你的忠了。陛下,我婦道人家,只管說,不管干的。事兒是你們在做,做之前,這些都想好了嗎?其實李相公問您的,并不是‘此事如何做’而是‘陛下可有擔當?’” 每個時代都有有識之士能夠看出弊端來,然而想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太難了!多少改朝換代,都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不得不推倒重來。巧了,如今在位的這位仁兄運氣好,遇到程素素這個老天給他的金手指,往地圖上一點,給他指了條路。 現(xiàn)在程素素在說出來具體方案之前,又甩給皇帝一個問題——你做好承受后果的準備了嗎?總不能好處都讓你占了,犧牲的事讓別人去頂吧?這種弄權的事兒,是你爹的風格,所以真心對他的大臣……好像是沒有的。你要這么玩兒下去,結果肯定是大家都不陪你玩兒,或者玩兒你了。 聽到程素素這些個話,是個老板心里都不痛快,然而皇帝忍了,想了一下還覺得,這是實話。 皇帝躊躇了一下,道:“夫人的意思,要朕扛起這件事來?” 程素素肯定地道:“別人扛不動。這一變動,若無人將它扛起來的話,想必政事堂寧愿去抑兼并?!?/br> 皇帝不停地捻著手指頭:“抑兼并……”不放心吶!這玩藝兒根本不可能解決問題!抑兼并,多么熟悉的套路啊,能干他還不干嗎? 皇帝也是一個有決斷的人,在他下定決心之后,反倒有些像他的叔叔齊王了。不必天人交戰(zhàn),皇帝果斷地道:“也只有我來扛了。夫人對我說了實話,我也對夫人說實話,成,才有千秋萬代,敗,也不會比這么膠著下去差多少?!?/br> 程素素的判斷沒有錯,皇帝也是被逼上絕路才想到這個跳崖遇到老爺爺傳功的梗。 有了皇帝這句話,程素素才敢說下去。皇帝的表現(xiàn)比她期望的還要好,她也不能再要求皇帝更多了。 程素素謹慎地道:“陛下,此事不能cao之過急。幼苗與嬰兒是希望,卻也是最容易破滅的。拔苗助長,只會南轅北轍?!?/br> 皇帝點點頭。 “看到利益了,自然會有人放不下。到那個時候,就是幼苗長成樹木,嬰兒成長少年的時候。” “然而放縱商人是不行的,”皇帝很堅持,“他們做官,我知道是怎么做的,放任官員去管商人,商人會被管死的!”皇帝對官商之間也是門兒清。舉個例子,和買。完全沒有契約精神! 雖然皇帝不能將里面的理論、邏輯弄得清楚,但是看問題挑毛病是看得極清楚的。哪怕你有好經,歪和尚一念也給你念走樣了。 程素素道:“那就不經官府。陛下自己賺點私房錢吧,帶我們入一股,如何?” 半公半私的性質,盡可能的在舊有的集團的基底上培育一個新集團,這是程素素能想到的,對自己最安全的辦法。誠如皇帝所說,朝廷的契約精神相當?shù)娜狈?,它就沒這個傳統(tǒng)!想照搬著地理大發(fā)現(xiàn)搞殖民,那是不行的,得結合一下國情。 具體的cao作,程素素也不敢給它規(guī)定細了,因為她也是沒有實踐經驗的。 謝麟道:“這好像……也是騰籠換鳥?”以皇帝為首的舊集團的一部分,與新興的一部分勢力合流,形成新的統(tǒng)治秩序。 說到“騰籠換鳥”,皇帝心頭狠狠一跳,他最擔心的無過于自己給換下去了。但是如果換照程素素這個思路呢,是他握有主動權,聯(lián)合一部分人,將另外一部分給換下去。在這個過程中,商人會崛起,人一旦有了錢就會追求地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比起整個兒被人踢出局,這個結果皇帝可以接受。 皇帝已經想明白了,新的辦法完全可以解決兼并,使得人口與資源的矛盾,不在實際的土地上呈現(xiàn),而是換一種比較虛的方式。這個矛盾的新的呈現(xiàn)方式,皇帝看不出來它會有什么比兼并更可怕的后果——比改朝換代更可怕的后果——那么皇帝就能夠容忍。 當然是另類的騰籠換鳥啦,不管什么樣的時代進步,總是能保存一部分舊有上層的一部分“開明人士”。程素素因為是在人為地推進這個過程,而不是等條件完全成熟之后的自發(fā)演化,保留的保守因素就必須更多一些,比如保留舊有的王朝,以皇帝做為牽頭人。 程素素道:“幾千年來,一貫如此,大浪淘沙,盡力別被淘出去吧?!?/br> 皇帝道:“是這個意思。眼下不能就輕易辦了,我還要再想想?!?/br> 程素素躬身一禮。 —————————————————————————————— 從書院回宮的第二天,皇帝再次召見了李丞相。 開門見山地問李丞相:“老師,我意已決,老師可愿助我?” 李丞相可不會輕易就被一句“老師”給收伏了,非常嘲諷地道:“陛下,老師能做的與丞相該做的,可不是一回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