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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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一節(jié)課也不行?”馬處長誠懇地問。 林晚音硬要擠時間,也是可以的,但她當初出來做家教,一是為了幫女兒緩解壓力,二來也是讓自己透透氣,別總沉浸在對丈夫的懷念、愧疚中?,F(xiàn)在面館生意好了,家里不缺錢花,林晚音每天過得都很充實,便不想再多接活兒。 她再次表示歉意,轉身便要走了。 “林老師等等,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變主意了,可以給我打電話。”馬處長追上來,遞上一張名片。 林晚音禮貌地接過,余光中見一輛黑色汽車從前面開了過來,林晚音隨意看了眼,意外地發(fā)現(xiàn),竟然是韓戎回來了,男人身穿灰色西服,面無表情地從黃包車一旁開了過去。 林晚音沒多想,上車就走了,馬處長的名片她看了,不清楚男人的官職,也沒有興趣了解。 韓戎回了家。 “爹!”韓瑩小鳥似的撲了過來,第一時間將上午的訪客告知父親。 腦海里掠過林晚音與馬處長近距離相處的畫面,韓戎嘴角諷刺地上揚,問女兒:“馬叔叔去書房看你們彈琴了?” 韓瑩搖頭:“他想去來著,李媽說老師的身份不方便,他就沒去,爹,老師怎么了?” 韓戎自然不會向女兒解釋寡婦門前是非多的道理,叫女兒自己玩,韓戎回房間換衣服。一個人待在安靜的房間,不知為何,那畫面總是闖進腦海,距離太遠他沒看清楚,只瞧見馬處長遞了什么東西給女人,女人還接了。 領帶解了半天解不開,韓戎煩躁地扯了下來。 第二天是周六,韓戎不用出門,吃完早飯就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韓瑩由李媽陪著去外面騎自行車了,小姑娘新學會的自行車,興致高昂。 韓戎看完一份報紙,林晚音牽著韓瑩走了進來。 韓戎嘴角一抿,吩咐女兒:“瑩瑩先上去,我有話與林老師說。” 韓瑩“哦”了聲,乖乖地去了二樓。 林晚音疑惑地走到沙發(fā)這邊,不懂素未交談過的雇主找她何事。 “昨天馬處長找你了?”韓戎換了一份報紙,低頭問。 林晚音說是,依然滿頭霧水。 “找你做什么?”韓戎又問。 林晚音下意識地回答:“他想請我教馬小姐彈琴,我沒時間,就沒答應?!?/br> 韓戎沉默。 林晚音瞅瞅樓上,試著道:“行長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先上去了?” 韓戎終于放下報紙,目光嚴厲地提醒她:“馬處長風流成性,杭城人人皆知,如果你去他家執(zhí)教,或是再與他有任何牽扯,那就不用再來教瑩瑩?!?/br> 男人冷若冰霜,說話更是毫不留情面,林晚音當即就僵在了那里。 她這輩子,除了婆母經(jīng)常苛責,還不曾被任何男人這么劈頭蓋臉地訓斥過。 若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或是丫鬟婆子,頂多害怕一下就是,但林晚音是長在舊朝官員家的閨秀,最受不了的便是旁人拿她的清白說事。臉白了,眼里也浮上了屈辱的淚,可林晚音忍著眼淚不落,當場辭職道:“既然您對我有所不滿,我也無顏再繼續(xù)教導小姐,還請您向小姐轉達我的歉意?!?/br> 言罷,林晚音轉身,如來時那般不緊不慢地朝門口走去,背影婀娜優(yōu)雅。 沙發(fā)上,韓戎的臉黑了,他只是提醒她別與馬處長攪在一起,她怎么就辭職了? 薄唇抿了又抿,最終韓戎還是沒有派人去將女老師找回來,然后本該愉悅的周末上午,江生銀行韓戎韓行長的家里,卻爆發(fā)了一場空前絕后的父女大戰(zhàn),連市長都不怕的韓戎,卻在女兒一波又一波的哭鬧聲中,對天發(fā)誓一定會將林老師請回來。 第48章 048 離開韓家別墅,林晚音叫了一輛黃包車。 車夫拉著還沒兩袋大米重的小婦人在風景優(yōu)美的湖畔慢行,林晚音望著老柳巷的方向,心底的憤怒委屈慢慢變成了害怕。婆婆非??粗嘏畠簜兣c韓小姐的交情,如果知道她丟了家教的差事,婆婆會不會罵她? 徐老太太發(fā)作時的面容浮現(xiàn)眼前,林晚音攥緊帕子,有那么一瞬,她后悔剛剛的沖動了??墒牵氲巾n戎冷漠的臉、他懷疑她與馬處長不清不楚的語氣,林晚音目光重新堅定起來。高官富商,她這種普通百姓家的人愿意敬重些,但那不代表她就要忍受對方的輕賤。 只是,怎么向婆婆解釋? 林晚音低頭想辦法。 徐宅,徐老太太今天還是很高興的,昨日從孫女口中得知自家與山居客的陳家居然有段緣分,徐老太太腦筋又轉了起來。她們娘幾個是外來戶,想在杭城站穩(wěn)腳跟,就得多結交本地的名流望族,韓戎有錢有勢,家里遇到麻煩可以請他幫幫忙,但韓戎身份太高,平時走動有限,陳家卻是可以經(jīng)常來往的,只要搭上陳家,孫女們出席各種宴請的機會就更多了。 徐老太太在秀城也算是頗有臉面的人物,現(xiàn)在換地方住了,為了孫女們以后能嫁得好,也為了自己活得更舒服體面,徐老太太對結交貴人的熱衷,并不比清溪重振酒樓的熱情少,只要機會過來,徐老太太一定會抓住。 天氣晴朗,玉溪陪云溪在院子里玩跳房子,徐老太太坐在桂花樹下,往面前擺個小板凳,叫清溪過來,她給孫女梳頭發(fā)。 明天就要營業(yè)了,今天是清溪最后一天假,一邊享受祖母輕柔的照顧,一邊看著meimei們玩耍,她的心情就像陽光一樣燦爛。 “清溪啊,祖母知道你不喜歡明嚴,那你跟我說說,你喜歡什么樣的?” 徐老太太一開口,清溪頓時覺得,一朵烏云飄到了她頭頂,料到祖母話里有話。 “什么樣的也不喜歡,我就喜歡做菜?!鼻逑斆鞯氐?。 徐老太太點點孫女腦頂,立即反駁起來:“喜歡做菜,難道你能跟菜過一輩子?女兒家早晚要嫁人的,你就是喜歡做菜,也不妨礙你成親生子,最好多生幾個兒子,挑一個喜歡做菜的改姓徐,接替你繼承徐家的酒樓。” 酒樓都沒影呢,何況兒子?清溪左耳進右耳出,心不在焉。 徐老太太歪腦袋,瞅瞅孫女白白凈凈花兒似的小臉蛋,她突然嘿嘿笑了聲,湊到孫女耳邊道:“祖母昨個可是叫人打聽了,陳少今年十九,尚未婚配,且陳家思想開放,沒有門第之見,也不要求兒媳婦必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清溪你想想,還有比陳少更適合你的人嗎?” 因為顧明嚴對孫女的癡心,徐老太太從未想過要徹底放棄顧家,可眼前冒出一個更適合的、與孫女志同道合的陳家五少爺,徐老太太也不會傻乎乎地在一棵樹上吊死。 清溪聞言,難以置信地看向祖母,人家陳少出于客氣請她們?nèi)コ韵@還沒見面呢,祖母居然打起了對方的主意? “祖母,我與陳少不可能,你再說一句,一會兒你們?nèi)グ桑也蝗チ??!鼻逑蝗萆塘康氐?,力爭第一時間掐斷祖母拉紅線的心。 徐老太太張張嘴,清溪見了,沒等祖母開口,氣呼呼地道:“我不梳了!”抄起小板凳就走。 “回來!”徐老太太氣得大叫,清溪只當沒聽見。 旁邊玉溪驚恐地望過來,擔心祖母發(fā)脾氣,她可怕祖母生氣了。 小孫女怯怯的,二孫女沒事人一樣,大孫女更是早就不怕她了,徐老太太揉揉心口,越看越覺得這三個孫女是老天爺派來向她討債的。正胸悶,大門口那兒林晚音回來了,徐老太太舍不得拿親孫女出氣,對這個生不出男娃的兒媳婦,徐老太太卻是一萬個舍得。 “怎么回來了?”坐在樹下,徐老太太瞪著兒媳婦道,目光狐疑地打量兒媳婦。 林晚音本來都想好了,如果婆婆問起,她就說韓瑩突然對鋼琴感了興趣,不想學古琴了,如此婆婆再不高興,頂多給她些臉色看。但剛進門就被婆婆吼了,林晚音心里一虛,登時不敢再提,急中生智地道:“韓小姐剛得了一輛自行車,今天一天都打算騎車玩,就先不上課了?!?/br> “娘,我也要自行車!”云溪眨眨眼睛,雖然不知道自行車是什么,卻本能地覺得那是好東西,跑過來跟母親要,玉溪也巴巴地望著母親。 林晚音被女兒們吸引了心思,神色還算自然。 徐老太太毫不懷疑,朝孫女們哼道:“玉溪好好讀書,期末考試如果能考前三名,祖母就給你買。云溪還小,騎不了自行車,今天晌午你乖乖聽話,飯桌上不哭不鬧,開春了祖母給你買洋娃娃。” 玉溪燃起了斗志,云溪也非常開心,她早就想要一個洋娃娃了。 “又要讓娘破費了?!绷滞硪舾屑さ氐馈V灰牌盘叟畠簜?,她受點委屈也沒什么。 徐老太太哼了聲。女孩們就得嬌養(yǎng),眼界養(yǎng)出來了,才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才有可能嫁進豪門。 十一點,一家五口出了門,前往山居客。 山居客今日營業(yè),杭城憋了快一個月的美食愛好者們爭先恐后地涌向這里,排隊的人都快擠破門檻了,酒樓便專門派了伙計守在門口攔人,什么時候里面空出一桌,什么時候請新的客人進去。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形,別說玉溪云溪,徐老太太都驚呆了,到底是省城啊,自家酒樓生意最火爆的時候,也不及今日山居客的十分之一。 徐老太太看向大孫女。 清溪的面館就在山居客旁邊,見的多了不再震撼,但每見一次,她都會羨慕一次,越發(fā)憧憬將來徐慶堂也能迎來如此盛況。 “老太太,您這邊請,二樓特意給您留了雅間。”守門的伙計早就得了少爺吩咐,認出清溪,立即趕過來,熱情地請徐家女眷們?nèi)雰?nèi)。 酒樓外面排起的長隊中,不乏衣著體面的名流,感受著眾人好奇、羨慕甚至不服的目光,徐老太太笑得更燦爛了,帶頭跨進酒樓。 年后初開張,陳堯要招待老顧客,不停地出入各個雅間,忙得不可開交,因此請了長嫂陳家大少奶奶作陪。大少奶奶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領了女兒陳姝、侄女陳嫣過來。陳姝十歲了,陳嫣剛五歲,個頭與云溪差不多。 “我好像見過你,你是南湖女中三班的嗎?”玉溪瞅著陳姝,不太確定地問。 陳姝驚訝道:“是啊,你呢?” 兩個同齡的女孩居然是校友,玉溪活潑,陳姝偏文靜些,聊著聊著就成了朋友。 徐老太太期待的就是這種局面。 大少奶奶見了,笑著邀請清溪三姐妹有空多去自家做客,陳家陽盛陰衰,老爺一共生了五個子女,其中四個兒子,只有一位小姐,到孫輩總算出了倆姑娘,大少奶奶是很歡迎年齡相近的女孩兒們來自家做客的。 “老太太、伯母來了,陳堯有失遠迎,還望老太太見諒。” 酒席吃到一半,陳堯終于抽空趕了過來,文質(zhì)彬彬地向徐老太太、林晚音行禮。喜慶的日子,陳堯穿了身絳紅色的長衫,襯得年輕的男子面如美玉,風流倜儻。徐老太太看得恍了神,林晚音也暗暗在心中贊了聲佳公子。 清溪低低咳了咳。 徐老太太最先回神,大方地夸道:“瞧瞧,五少爺真是好容貌,我這個老太婆都看呆了?!?/br> 陳堯俊臉微紅,忙道“過獎”。 寒暄過后,眾人落座。 清溪是三姐妹里性格最靜的,除非有人問話,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安靜地吃飯。其實她與陳堯算是同行,如果沒有祖母那番話,當陳堯談及菜肴文化、酒樓經(jīng)營時,清溪很想看著他說或是聊一聊,但為了避免祖母繼續(xù)胡思亂想,清溪硬是憋住了。 陳堯注意到了清溪的異樣,因為昨日清溪來酒樓參觀,小嘴兒幾乎沒停過,聊了很多酒樓事。 至于原因,陳堯看看滿桌菜肴,笑著問:“大小姐,這些菜可還合胃口?” 清溪放下筷子,真心地道:“杭城第一酒樓,名不虛傳?!?/br> 陳堯謙虛道:“虛名而已,大小姐喜歡就好?!?/br> 清溪笑了笑,視線一轉,就見祖母意味深長地朝她笑呢。 清溪:…… 一頓飯,清溪吃的如坐針氈,生怕陳堯再與她說話,加深祖母的誤會。 散席后,清溪一頭鉆進自己的房間,閉門睡覺。 徐老太太來找孫女談心,就吃了一頓閉門羹。 午睡結束,清溪領著三個幫手去逛菜場了。 徐老太太在后院待著,玉溪專心地寫作業(yè),林晚音給四歲的云溪啟蒙。 韓瑩突然造訪。 林晚音心里一驚,趁婆婆還沒過來,央求小姑娘千萬別在這邊提她辭職的事。 “那老師答應我,等會兒你隨我回家,繼續(xù)教我練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