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演技, 她一直表現(xiàn)得十分有靈性。

    她甚至還把演技挪用到了現(xiàn)實中來。

    程昱面色更沉：“李然, 你和蘇潯之間有過節(jié)？”他原本想用“深仇大恨”來替代“過節(jié)”這個詞，但這個詞顯得個人情感色彩太過濃厚, 于是沒用。

    “蘇?。俊崩钊宦冻銮〉胶锰幍捏@訝, “沒有啊。”

    如果不是事先已經(jīng)知情，秦晚幾乎要被她騙過去了。在演藝一道，李然果然是個天賦者。

    “我和她就是剛剛相識的關(guān)系，能有什么過節(jié)？怎么了，導(dǎo)演？”李然否認(rèn)。

    針對她的說辭, 程昱還沒回答, 秦晚搶在他面前說：“昨晚在網(wǎng)上大鬧一場的不是你？”

    這話幾乎已經(jīng)給李然定罪了, 用的是九分的肯定語氣。

    李然聞言頓住，許久，她突然大笑起來, 笑得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笑什么？”秦晚皺眉，“你覺得我的話很可笑，還是我很可笑？”

    李然笑著擺擺手：“不不——”她揉了揉笑僵的臉，“我就是覺得導(dǎo)演和秦小姐這么鄭重其事地找我問罪挺有意思的?！?/br>
    說道這，原本還否認(rèn)和蘇潯有過節(jié)的她卻在這個時候陡然改變了態(tài)度：“啊啊，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沒錯，蘇潯的照片就是我散發(fā)到網(wǎng)上的?！?/br>
    說到這，她朝秦晚眨了下眼，單眼的那種，有種小女生式的俏皮：

    “沒辦法隱瞞了呢……對不起哦?！?/br>
    她的態(tài)度就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那脫口而出的道歉甚至看不出一點點的誠意。

    她道歉的時候甚至臉上還殘留著笑痕，見此，秦晚臉色驀地一沉。

    “李然！”變了臉色的是秦晚，呵斥李然的卻是程昱。

    然而李然就像個沉迷惡作劇的頑劣孩童，沒有半點悔過的意思，她說：“真的對不起啊，導(dǎo)演，我只是看蘇潯不順眼，又因為手上剛好有那么一些照片，所以就順手傳到了網(wǎng)上，同行傾軋是最單純的報復(fù)，如果她也看不慣我，又同時捉住了我的尾巴，想把我的臉踩在地上摩擦，我也不會多說什么的。”

    她把她的陰暗心思說得如此爽朗，好似她只是在光明磊落地進行弱rou強食，在娛樂圈這個圈子里。

    可是，就算是娛樂圈也沒有這樣自由的博弈，她所遵循的弱rou強食法則只是她想當(dāng)然的規(guī)則，她得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秦晚打量著她，她便任她打量。秦晚收回視線，深吸了口氣，問：“所以，你在網(wǎng)上翻云覆雨只是因為你看不慣蘇?。俊?/br>
    “沒錯！”坦然且不覺自己有錯。

    “為什么看不慣？”

    “因為她明明沒有演技卻出演著比我還重要的角色?！边@是李然私自給就蘇潯定的罪。

    秦晚聽著聽著就淡淡笑了：“所以，在你的規(guī)則里面，你被更強大的我封殺，你也無怨無悔？”

    “原則上這樣?！崩钊粏枺澳阋@么做嗎？”

    “不?！鼻赝頂款?，“我不僅要這么做，還要以侵犯他人名譽權(quán)起訴你。”

    李然笑笑：“是該這樣的。”

    她似乎堅持著敗者的驕傲，沒有一點埋怨，欣然接受，“我等你的律師函?！闭f完又看向程昱，“程導(dǎo)，我是不是沒法繼續(xù)演我的角色了？”

    程昱：“……”

    李然從程昱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瀟灑得揮揮手：“那么下次再見?！?/br>
    她從容踏出了休息室，遇到片場的工作人員一如既往地打著招呼。在這場由她發(fā)起的自由博弈里面，她很快就敗了，可似乎手捧獎杯的也是她這個敗者。

    就是有這么感覺。

    秦晚站在休息室里目送著李然離開，直到對方消失不見。

    她沉沉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程昱，可以幫我聯(lián)系梁偵探，給他追加一點工作？”

    “我需要李然的全部資料?！彼?。

    她已經(jīng)看到了那位梁偵探的業(yè)務(wù)能力，所以想把這件事交給對方辦。

    她和程昱一樣，同樣不是喜歡調(diào)查別人的類型，可李然的反常讓她破了這個先例。

    她不信李然，資料更真實。

    而在這之前，她能做的就只有封殺李然，然后借由法律的保護，為蘇潯爭取精神損失費。隱私權(quán)的界定就是有這么雞肋。

    秦晚已經(jīng)有點害怕相信一個人了，她決定調(diào)查李然，程昱幫她聯(lián)系了梁偵探，對方接了這個工作。

    至此，她基本只剩下了一項工作了——尋找蘇潯。

    蘇潯已經(jīng)和她失聯(lián)很久了，她找不到對方，這是秦晚最擔(dān)心的事。就是因為怎么也找不到人，她才本末倒置先處理了李然。

    可擔(dān)憂并沒有隨著解決了李然這個始作俑者而消減一成，它層層堆疊，在秦晚的心頭翻滾躁動。

    蘇潯她……到底去哪兒了呢？

    她想尋找也無從下手，只能遣人到處打聽，而直到這一刻，她也沒有收到任何有效的消息。

    程昱顯然明白她的憂慮：“我讓程家?guī)兔φ胰肆?，別擔(dān)心?！彼雱袂赝砘丶倚菹⒁粫海稍挼阶爝呌直凰柿嘶厝?。他再明白不過了，自認(rèn)為背負(fù)著罪孽的秦晚是怎么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停下忙碌的步伐。

    “有消息了嗎？”秦晚滿含期待，而后又在程昱的沉默之下逐漸失落。

    沒有消息。

    屋漏偏逢連夜雨，許是情緒波動太大，秦晚的身子一刻也消停不了，她不停地反嘔，那動靜遠不能指望休息室那薄薄的的房門。

    片場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于是聽到這動靜的人也多了起來。

    王副導(dǎo)是第一個敲響休息室的門的人。

    他遲疑地來回徘徊許久，最終提起膽子敲了門。

    程昱為他打開了門問他來做什么，王副導(dǎo)秉著非禮勿視的想法沒有趁機窺探門內(nèi)的情況，只是看著程昱問：“……程導(dǎo)，你們……沒事嗎？”

    他問得猶豫，怕沖撞了什么。

    程昱和他共事多年，能看出他是真心擔(dān)心，便讓開了身子，由此，王副導(dǎo)得以看清門內(nèi)情況，很是一驚。

    “秦小姐這是……”

    他是個明白人，當(dāng)下?lián)P起笑臉，“恭喜程導(dǎo)了。”

    賀喜完畢，又有些擔(dān)心，“這小寶寶可真會折騰人，這樣不行，要不去弄點酸的東西吃了試試？”說完還自告奮勇，“我看影視城北邊那里支了個小攤兒，在賣葡萄，酸甜酸甜的，我去買點回來？”

    程昱看著副導(dǎo)，表情復(fù)雜。這位導(dǎo)演人胖，最是怕熱，如果不是非不得已，平時不會往片場外跑，現(xiàn)在卻為了他……

    他真誠道：“……麻煩你了?！?/br>
    “哈哈！其實是我嘴饞找借口呢！”王副導(dǎo)善意地降低程昱的心理負(fù)擔(dān)。

    王副導(dǎo)前腳剛走，秦晚來到門口，她一來就扯了扯程昱的袖口：

    “程昱，我得麻煩你一件事——”

    “嗯？”

    “扶住我?！?/br>
    話音剛落，身子一晃，就要倒地。

    程昱手疾眼快地抱住她，看她眼皮抽搐幾下后，徹底閉上了眼昏了過去。

    程昱沒有預(yù)料到這個情況，整個人怔住，直到片場的哪個工作人員在工作中吆喝了一聲，他才恍然驚醒，什么也沒想，抱起她就往外跑。

    耳邊傳來了數(shù)個工作人員的驚呼，他卻什么也聽不見，只顧著往停車場跑。

    跑著跑著，他突然停住。

    他回頭看著身邊最近的無名工作人員，問：“會開車嗎？”

    “……會?！?/br>
    “能送我一趟？”

    “……好?！?/br>
    他的理智只留了一半在人間，那一半告訴他，現(xiàn)在過于情緒化的他不適合開車。

    他請了個司機，讓對方載他們?nèi)メt(yī)院。

    秦晚知道自己的情況很不好，而在她的夢境里，那里更是人間地獄。

    她聽到了哭聲，哭聲中夾雜著責(zé)問，仔細聽，便能聽見對方在說：“秦晚，我好恨，好恨啊……”

    對方的怨毒眼神嚇住了她，她想要解釋卻無從開口，只能被地方逼迫得一步步往后退。

    呀——

    她一腳踩空，滾下了樓梯。

    可明明是頭部墜地，她卻不覺得頭疼，反而肚子劇烈地疼痛起來。

    她微感訝異，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結(jié)果看到了殷紅色的血液慢慢淌出，轉(zhuǎn)瞬便濕了她整個下半|身。

    樓上的女人停止了哭泣，她開始笑，秦晚聽著那笑聲卻覺得悲哀，她努力向?qū)Ψ教鹱约旱挠沂帧?/br>
    “蘇潯啊。”她痛得幾乎要死去，可她努力保持面部平和。

    蘇潯啊，對不起，我好想逃離你。

    秦晚在夢里訴說出了她真實的卑鄙的愿望。

    第51章 隱藏

    秦晚在秦家醒來, 在這之前, 程昱送她去了一趟醫(yī)院, 得到了醫(yī)院周密的檢查和看護，保證她不會出事后，程昱才把她轉(zhuǎn)移回了秦家。秦晚懼怕醫(yī)院, 他還記得這件事, 所以才有此舉動。

    秦晚感覺自己睡了冗長的一覺，但實際上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 她在當(dāng)天傍晚就醒來了。

    七月的氣溫逐漸攀升, 似乎要往曬化一切的奔頭努力著, 窗臺上的花經(jīng)過了陽光一天的洗禮, 總算在傍晚的這一刻得到喘息。

    秦晚目光注視著那盆花，看它努力生存的模樣。

    察知剛醒來的自己過于感性, 竟神經(jīng)質(zhì)地對著一盆花感悟人生, 她神色復(fù)雜地挪開了視線。

    她的目光下垂，落在自己的床邊位置處。

    她看到了程昱。

    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看護了她多久的男人終于抵擋不住疲累的侵襲，在椅子上以憋屈的姿勢睡過去了。但睡得似乎并不安穩(wěn)，眉頭緊緊皺著, 從嘴角處也能看出他想要從夢里掙扎而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