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芮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

    霍長曜合上文件，轉(zhuǎn)頭看她，話中帶著些許歉疚：“這件事娘做得不妥當(dāng)，委屈你了，大哥代她向你道歉?！?/br>
    姜芮眼中一酸，忙搖搖頭。

    霍長曜又說：“娘這次受了驚嚇，恐怕輕易不會改變主意，所以大哥需要你再配合一段日子，等事情過后，要怎么辦由你說了算，將來你有了喜歡的人，大哥也會向他解釋清楚，你看行么？”

    他向來強勢，除了在老太太面前，什么時候用這種語氣和人說過話？這次是實在覺得愧疚，畢竟名聲對于女子而言，不是小事。

    要是真正的潘素素所在這里，聽見這番話，也會安心大半。姜芮眉眼間的憂愁立時消散許多，忙說：“可以的，只要大哥能早點好起來，我沒關(guān)系。”

    霍長曜頷首：“昨夜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br>
    “大哥也要好好休息?！苯钦f。

    雖然聽霍長曜話中的意思，等這段時間過后，老太太松口，就由她決定是否解除婚姻關(guān)系，但姜芮卻覺得，他低估了王氏的決心。

    果然，夜里休息時，問題就來了。

    王氏竟親自到了前邊這棟樓，看著人把姜芮的物品搬到霍長曜房里去。她現(xiàn)在對于那個道長說過的話信得很，唯恐兩人分房睡，就不算真正的夫妻，一定要他們歇在一處。

    霍長曜開口拒絕，她就開始抹眼淚，說些要和他一塊讓閻王收走的話。

    歷來要強的人，一旦掉起淚，旁人看著更覺得心酸不忍，何況霍長曜還是她兒子，最后只得同意。

    其余人很快都離開，姜芮手足無措站在那。

    “大哥，等一下我偷偷回房?！彼÷晫糸L曜說。

    霍長曜略擰起眉，“辛苦你了，明天我再勸勸娘?！?/br>
    兩人在房里干巴巴坐了一會兒，等到外頭已沒有動靜，姜芮悄悄打開門，剛把頭探出去，立刻縮回來，愁眉苦臉道：“大哥，娘讓人守在外面。”

    霍長曜暗自嘆了口氣，撐起身體準(zhǔn)備下床，“小七，委屈你今晚睡在這里，我睡沙發(fā)?！?/br>
    姜芮連忙攔住他，“還是我睡沙發(fā)吧。”

    “不行?！?/br>
    “可是，大哥你的身體……”

    “沒事，你從柜子里拿件被子，幫大哥放在沙發(fā)上。”

    姜芮遲疑的看了眼尚不足她一人長的沙發(fā)，抿唇許久，低聲說：“大哥，不然你也睡床吧?！?/br>
    霍長曜斷然拒絕：“小七，你不用再勸，我不會同意。”

    兩人結(jié)婚，本是權(quán)宜之計，若又同床共枕，他還有什么臉面說不得已？

    最終，兩人一個睡床，一個睡沙發(fā)，霍長曜高大的身子躺在沙發(fā)里，并未發(fā)出多少動靜。但姜芮知道，他沒怎么睡著。

    一直到次日凌晨，霍長曜才迷迷糊糊睡去，不多久就被叫醒。

    姜芮在他耳旁小聲道：“大哥、大哥……去床上睡吧，我起了。”

    霍長曜睜眼看了看天色，還早得很，但姜芮已經(jīng)穿戴整齊，顯然是為了特意給他騰位子，才早早起來。

    “你再睡會兒。”他說。

    姜芮道:“我不困，躺不住了。而且娘一會兒可能會來看，要是見大哥睡在沙發(fā)上，準(zhǔn)要不高興?！?/br>
    霍長曜這才起身，姜芮扶著他躺到床上去。本是他睡慣了的床，但此時床鋪里帶了別人的體溫，鼻尖有著若有似無的沁香，讓他莫名覺得不自在。

    作者有話要說：

    大帥:不行，要一起睡！

    第81章 民國大帥03

    霍長曜躺到床上后，姜芮把沙發(fā)上的被子收好，又繞到床的另一側(cè)，將床鋪枕頭弄得皺一些，做出有人睡過的樣子。

    不多久天亮，王氏來看霍長曜，視線在床鋪床頭幾個位置打量，沒看出什么異常，才安下心。

    她眼角看見姜芮從房里出去了，便壓低嗓音對霍長曜說：“你現(xiàn)在身體沒好全，夜里就安安分分睡覺，有什么想法，等好了再說?！?/br>
    霍長曜正喝水，剛開始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等反應(yīng)過來，口中的水一下子嗆進氣管里。

    王氏忙給他拍背，“這么大的人，喝個水都能嗆到?！?/br>
    “娘，您別亂說?！被糸L曜緩過來，無奈道。

    “這有什么胡說的？你們兩人都結(jié)婚了，還睡在一個床上，在一起那不是早晚的事?！痹谕跏峡磥?，雖然這樁婚事兩個當(dāng)事人看著都不怎么情愿，但成都已經(jīng)成了，就是正經(jīng)的夫妻。小夫妻間有點什么，還值得稀奇？

    她又看著霍長曜的眼睛說:“長曜，你別覺得娘年紀(jì)大了好糊弄，嘴里跟我應(yīng)一套，心里想的是另一套。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里，你要是想跟小七分開，可以，等我老太婆死了再說，免得又要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霍長曜昨晚準(zhǔn)備今天再勸勸她，話還沒出口，就被這句話堵了回來，眉心皺出一道褶子，看來他娘這回，當(dāng)真是鐵了心。

    姜芮在樓下花園里走動，遠遠看見許漢生從大門口進來，忙沖他招手。

    “小七，怎么在這里？”

    姜芮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拉著他偷偷摸摸躲到花叢后，“六哥，你幫我弄一張行軍床吧，不要讓娘知道?！?/br>
    “行?！痹S漢生點了點頭，才好奇道：“要行軍床做什么，準(zhǔn)備去露營嗎？帳篷要不要？”

    “不是，娘非要我和大哥睡在一個屋里，昨晚上大哥只能睡沙發(fā)，我看他今天起來的時候腰都是僵的?！苯强鄲赖?。

    許漢生微微皺眉，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小七，你和大哥的事，你有什么想法？說出來給六哥聽聽，不然我實在不放心。”

    姜芮現(xiàn)在倒不怎么憂慮，說:“昨天大哥和我說了，等娘松口，就由我決定要不要解除婚姻，要是以后我喜歡上別人，他也會幫我說清楚，所以現(xiàn)在只要等就好了?！?/br>
    許漢生聽了，心道難怪，昨天見她一臉憂愁，今天就輕松活躍不少。但他總是隱隱覺得，這件事老太太沒那么容易讓步。

    不過，怕又讓七妹憂心，他并未將這話說出口。

    “你對二哥……要不要讓大哥知道？”他又想起一事。

    “什么呀！”姜芮立刻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蹦起來，面上紅紅的，“六哥你討厭，這種事怎么能到處亂說！”

    潘素素對霍長林只是暗里偷偷喜歡，除了許漢生，誰都不知道。

    許漢生本意是想讓霍長曜心中有點數(shù)，沒想到會引起七妹這么大的反應(yīng)，這種小女兒的心思，他是弄不明白的，見她嘟著嘴嗔怒，只得連忙笑賠不是。

    姜芮紅著臉瞪他一眼，“要是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我就不理你了。”

    “是是，六哥一定保守秘密?！痹S漢生笑道。

    姜芮這才擺擺手放他離開。

    許漢生到樓上時，王氏已經(jīng)離開，“大哥，今天感覺如何？”

    “比昨天有勁?！被糸L曜坐在床邊，正準(zhǔn)備起來走兩步，許漢生要去扶他，被推開，“不用?！?/br>
    “事情辦得怎么樣？”霍長曜在房里慢慢踱步，忽然問。

    許漢生道：“按照大哥昨天說的方法，今早已經(jīng)得到一些線索?！?/br>
    “不要急，慢慢來，放長線才能釣大魚，你自己要小心安全?！被糸L曜交代。

    許漢生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兩人說了會兒公事，許漢生道：“剛剛在樓下遇見小七，她說大哥早上起來時腰都睡僵了，讓我?guī)兔η那乃蛷埿熊姶?。?/br>
    霍長曜眉間微微一松，又?jǐn)Q起來，“小七是個好孩子，我耽誤了她?！?/br>
    “大哥不必太過自責(zé)，小七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痹S漢生勸道。

    霍長曜搖搖頭，不再多說，只道：“她在我這里也不自在，老六，你想辦法將我這間屋子跟隔壁打通，再做些掩飾瞞過娘?！?/br>
    隔壁是間客房，一直空置。

    “好，大哥等我兩天?！痹S漢生應(yīng)下。

    傍晚，霍長曜到樓下花園走動，他的體力還未完全恢復(fù)，走了幾圈，額頭上就泌出細汗，又堅持走了兩圈，才到?jīng)雠锢镒隆?/br>
    不遠處，花園小道上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拟忚K聲，夾雜著一兩句悅耳笑語。

    原來是姜芮剛才在院里騎自行車，見李媽的孫女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就索性教她騎。

    兩人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踏著踏板，一個在后頭扶住車座，騎得磕磕扭扭，笑得東倒西歪。

    沒一會兒，李媽尋小孫女，見她竟碰了主人家的自行車，忙過來陪笑，把人牽走。

    姜芮一人蹬了兩圈，覺得無聊，四下轉(zhuǎn)著頭，看到霍長曜坐在涼棚里，就沖他揮了揮手，“大哥，你也散步呢！”

    霍長曜略略點頭，以為她會過來，但她揮完手，就推著自行車進屋了。

    天氣悶熱，身上粘膩，姜芮回到自己房里洗澡。

    今天下午她收到潘素素一個朋友的邀約，請她明天去看戲。姜芮原本不準(zhǔn)備去，但轉(zhuǎn)念一想，民國的戲園子還沒逛過，名角的風(fēng)采不曾見識，更重要的是，商鋪茶樓百貨商店都沒有買買買，于是又同意了。

    洗完澡出來，王氏派來的人就請她去霍長曜房里休息。

    以往潘素素睡覺，習(xí)慣只穿一件真絲做的吊帶裙，姜芮也覺得穿那個涼快，但這兩晚睡在霍長曜那里，她只能找出長袖長褲換上。

    現(xiàn)在天色還挺早，怕難打發(fā)時間，她又從書架上拿了本書，才跟著傭人出去。

    霍長曜已經(jīng)回到樓上，并且洗過了澡，此時坐在沙發(fā)上，手中也拿著本書。

    大概是一回生兩回熟，經(jīng)過了昨晚，兩人現(xiàn)在對坐，好歹不像之前那般干巴巴。

    “大哥?！苯谴蛘泻?。

    霍長曜點點頭，瞧見她手中的書，隨口問道:“都看什么書？”

    “傳奇話本，隨便看看?！苯窃诹硪粡埳嘲l(fā)上坐下。

    雖然她沒有說話，但屬于私人的領(lǐng)地里多了個人，只要有一點點動靜，就很難讓人忽略。而且，霍長曜總覺得鼻尖似乎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與今天早上她留在他床榻上的味道是一樣的。他知道那應(yīng)該是香皂的味道，但同樣的香皂用在她身上，和用在自己身上，不知為何，香味卻不大一樣。

    他花了一些時間才漸漸適應(yīng)眼下的情況，忽略細微響動，再次專注于手中的書本。

    不知過了多久，姜芮打了個哈欠。

    霍長曜注意到，便說：“去睡吧，明天不用那么早起來?！?/br>
    姜芮揉了下眼睛，擦去淚花，“大哥，今天還是讓我睡沙發(fā)吧，我長得矮，沙發(fā)夠睡的?！?/br>
    霍長曜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衣柜，“剛剛老六把行軍床送來了?！?/br>
    “真的？”姜芮眉眼揚了揚，跑到柜子邊，打開個小小的縫隙看了一眼。果然見到里頭有個軍綠色的布袋子。她把行軍床從柜子里拖出，試圖支開。

    “放著一會兒我來?！被糸L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