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森對她說：“跟我們走吧。”

    梁伊沒有理他，小跑進(jìn)了病房里，她這才看到病床|上自己死氣沉沉的身體，看到她爸爸撲在那個梁伊身上痛哭的樣子。“我……死了嗎？”

    蔣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幼小單薄的魂魄呆愣在那里，問：“我怎么會死了呢？”

    蔣森想了想，改口道：“也可以說……是新生，你之前的身體太脆弱了，不太好用，我們決定給你打造一副新的身體。”

    梁伊點(diǎn)點(diǎn)頭，說：“嗯，這副身體確實(shí)不好用，我經(jīng)常會感覺渾身疼，而且總是生病?！?/br>
    蔣森引導(dǎo)她：“對，所以我們要給你換一副新的身體?！?/br>
    “等我得到新的身體，還能回到爸爸mama身邊嗎？”洛兒問。

    “……”蔣森沒有說話。

    龍二說：“到時候你父母也會換兩副新的身體，你一回到他們身邊，他們就會認(rèn)出你。”

    “真的嗎？”

    “真的?！?/br>
    蔣森回頭看了龍二一眼，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梁伊又問：“那我可以跟他們道個別嗎？”

    蔣森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龍二替他答：“可以?！?/br>
    “那我等mama下班?！?/br>
    這次蔣森低低應(yīng)了一聲：“好?！?/br>
    梁伊坐在床沿上，兩條小|腿搭在半空中輕輕搖動，她一只手虛虛撫著旁邊父親痛哭的頭顱。

    蔣森想到郝樂山說的微博上的那件事，想了想，又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梁伊的mama臉上帶著淚痕跌跌撞撞跑進(jìn)病房。梁伊叫了一聲：“mama！”

    “伊伊？”她停下腳步，看著床|上的女兒，搖了搖旁邊丈夫的肩膀，說：“老梁！伊伊沒死！她剛剛叫我了！”

    老梁沒有說話，床|上的梁伊臉色僵硬，已經(jīng)完全沒有生氣了。

    梁伊說：“你們不要哭，我還會回來?。〉任业玫叫碌纳眢w就回來找你們了?！?/br>
    蔣森不忍再看，催促道：“我們走吧?！?/br>
    “mama，我走了，你等著我?！绷阂翍賾俨簧岢纯薜母改競償[了擺手。

    兩人從醫(yī)院走出來的時候，心情都有點(diǎn)沉重。蔣森一邊把鎖魂環(huán)放進(jìn)引魂袋里，一邊問：“你的腦袋完全恢復(fù)了嗎？”

    龍二說：“還沒有，不過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好轉(zhuǎn)?！?/br>
    蔣森點(diǎn)點(diǎn)頭，道：“看出來了，快比我的還好用了。”

    傍晚五點(diǎn)鐘，天邊淅瀝瀝下起小雨。龍二把外套的拉鏈拉開，正準(zhǔn)備脫掉給蔣森當(dāng)雨傘，蔣森說：“脫什么衣服？快跑??！”說完就朝著小電驢跑過去。

    龍二只好又把衣服系上。

    兩人坐進(jìn)車?yán)?，蔣森摸出根煙點(diǎn)上，抽了一口，吐煙圈的時候像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問：“你會的東西還挺多?！?/br>
    “原來會很多，現(xiàn)在因?yàn)榉Σ粔?，只能使這種通靈的小法術(shù)了?！饼埗粗聼熑?，悄悄把窗戶開了一條縫。

    蔣森見他開窗，反應(yīng)過來，把煙徒手掐滅了，說：“不好意思啊，我以為你不介意?！?/br>
    “我不介意，就是對你身體不好?！饼埗f。

    “看來真恢復(fù)了不少?！笔Y森笑笑，又問：“法力不夠，是因?yàn)樯倭艘粭l魂的緣故嗎？”

    “嗯?！饼埗c(diǎn)了點(diǎn)頭。

    “你的魂在我身上？”

    龍二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如果補(bǔ)魂，要怎么補(bǔ)？”蔣森打開車門，冒雨把抽了半截的煙頭扔進(jìn)附近的垃圾桶里。

    龍二愣了一下，很快說：“沒有什么方法，就這樣每天相處著就好了?！?/br>
    “就這樣？”蔣森斜著眼睛看他：“當(dāng)時麒麟好像說還有其他方法?！?/br>
    龍二面不改色道：“嗯，也有其他的辦法?！?/br>
    “什么辦法？”

    “就是……”他臉上好像有點(diǎn)害羞似的，抿著嘴唇露出個笑容：“行|房?！?/br>
    “……老子信了你的邪?！笔Y森像他打麒麟那樣，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你讓我說的。”

    “閉嘴?！?/br>
    今天晚上輪到蔣森值班，他先給冉冬冬打了個電話，那邊的聲音有點(diǎn)鼻音?！案忻傲耍俊?/br>
    “有點(diǎn)鼻塞。”冉冬冬說：“森哥，回來的時候捎份兒牛rou面吧？”旁邊郝樂山也插嘴：“我也要，大份兒的?！绷蟾攀菦]在。

    蔣森說好，先拐到藥店買了盒感冒沖劑。

    外面還在下雨，龍二坐在車?yán)?，看著他手里捏著盒感冒藥冒雨跑回來，心里的滋味兒酸酸的，說：“你別對冉冬冬那么好，我不高興?！?/br>
    “……”蔣森回頭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到蘭州拉面門口，蔣森又要下車，龍二拉住他，說：“你別去了，我去。”

    “你會嗎？”

    “我腦袋好使了?！饼埗f。

    “……”蔣森噗嗤笑了，給了他一百塊錢，說：“買五大碗牛rou面，飯盒打包?！?/br>
    等了十來分鐘，龍二拎著兩個塑料袋從面館里出來了。雨勢漸大，他的衣服淋濕|了一半。

    蔣森說：“把外套脫了吧，一會兒感冒了?！?/br>
    龍二像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

    蔣森看了他一眼，心想這智商雖說漲了，脾氣也跟著漲了不少啊。

    面館距辦公室不遠(yuǎn)，龍二下車前把外套脫了扔到蔣森的腦袋上，自己一路冒雨拎著飯盒奔進(jìn)了屋里。冉冬冬從辦公室里探頭出來，見龍二陰著個臉，問：“誰惹你了？這臉色?！?/br>
    蔣森在后面披著他的衣服說：“別搭理他，有病。”

    冉冬冬看著他的新車笑：“森哥，你這車真不錯，看著跟汽車差不多?！?/br>
    “還是差點(diǎn)兒，就是驢跟馬的區(qū)別?！笔Y森進(jìn)屋，把感冒藥遞給她。

    旁邊龍二看到，陰著臉說：“我也吃。”

    第十八章

    “吃什么？牛rou面？”郝樂山問：“買了這么多，肯定有你一份啊?！?/br>
    龍二說：“我也要吃感冒藥！”

    “吃就吃，使那么大勁兒干嘛？”冉冬冬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嚇?biāo)牢伊恕！?/br>
    “別搭理他。”蔣森瞪了龍二一眼：“你又沒感冒你吃什么吃？”

    “我感冒了，我淋雨了?！?/br>
    冉冬冬一手拿了自己的杯子，另一手拿了蔣森的杯子，沖了兩杯感冒靈，問：“妖怪也能吃人的藥？”

    龍二接過蔣森的杯子，對她的敵意稍微消減了一點(diǎn)。

    蔣森把面分了，還有一份兒給柳江元留著，郝樂山說：“蔣哥，你給咱柳主任也留一份兒，一會兒他回來又知道咱仨在辦公室里吃飯了?！?/br>
    冉冬冬說：“不給他留他也知道，老柳那鼻子，嘖嘖?！?/br>
    說曹cao曹cao到，院門口伴著雨聲傳來汽車引擎發(fā)動的聲音。柳江元停好車，撐著一把黑色的大長柄傘進(jìn)來了。

    郝樂山看見他那傘，說：“主任，你偶像是不是許文強(qiáng)??？”

    老柳沒搭理他，把傘立到門邊，張了張嘴正準(zhǔn)備說什么。蔣森說：“主任，給您留了一份兒，放桌上了。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慣，牛rou面?！?/br>
    “馬屁精，孤立你。”冉冬冬先起了個頭兒。

    “上廁所，不帶你?！焙聵飞接纸酉氯ァ?/br>
    老柳本來還準(zhǔn)備罵兩句，結(jié)果被他們弄得也不好意思張口了。外面大雨瓢潑，屋里五個人吃著熱氣騰騰的牛rou面，場面可謂一派祥和。

    郝樂山一邊刷微博一邊問：“哥，你今天下午那目標(biāo)怎么樣？帶著咱龍二哥沒又出啥事故吧？”

    蔣森原本一張嘴想說沒有，后來又想起來，頓了一下說：“還真有?！?/br>
    柳江元吃面的動作停下來，像是隨時準(zhǔn)備罰他寫檢查的架勢。

    “app上顯示洛兒的死亡時間是下午四點(diǎn)十三分，魂魄離體?！笔Y森皺著眉放下筷子，說：“但實(shí)際上，她四點(diǎn)十分就死了，我當(dāng)時看見她的魂魄自己走出病房，還以為屋里有兩個人挨著死了?！?/br>
    旁邊龍二附和著點(diǎn)頭，說：“你們的軟件壞了。”

    郝樂山聽到這里，也道：“我今天下午的目標(biāo)死亡時間也提前了一分鐘，當(dāng)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br>
    柳江元皺著眉頭攪了攪碗里的面，說：“app系統(tǒng)有漏洞該檢修了？這星期冬冬寫述職報告的時候加上這條。”

    “什么就我寫述職報告??？”冉冬冬叫起來。

    “那樂山寫?！?/br>
    郝樂山也嚎叫起來：“主任你也太好收買了，吃人一碗牛rou面就能不干活兒了？”

    老柳也跟他開得起玩笑，說：“你沒吃？吃人嘴軟，多干點(diǎn)兒活兒吧?！?/br>
    郝樂山只好拖長了聲音應(yīng)下來，旁邊冉冬冬的手機(jī)時不常發(fā)出叮叮咚咚微博刷新的聲音。柳江元忍不住又教育她：“冬冬，一邊吃飯一邊玩兒手機(jī)對消化不好。”

    冉冬冬沒理他，舔掉了門牙上的香菜葉子，問：“鋼廠跳樓那案子是你們誰辦的來著？”

    蔣森喝光最后一口湯，舉了舉手。

    “森哥，你的案子怎么凈是新聞頭條素材啊？”冉冬冬說：“死者的妻女被采訪了，據(jù)說是一直沒有拿到賠償金，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層也避而不見。后來有人把當(dāng)天的視頻錄像發(fā)出來了，好幾千轉(zhuǎn)發(fā)，又把拖欠鋼廠工人工資那事兒給牽連出來，結(jié)果沒等飚到熱搜，就被刪了。不過新聞熱度上升，好賴那對母女現(xiàn)在得到賠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