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她的意識海。

    無論白玉樓來歷如何神秘，掩藏著怎樣的秘密，慕煙華都無所畏懼。

    大不了一拍兩散，魚死網(wǎng)破！

    踏上最后一節(jié)臺階，慕煙華站在了白玉樓第二層入口。

    一間小小的玉室，四四方方，一目了然。

    一張玉制矮幾，一個素色蒲團(tuán)，幾案上擺著一副白玉棋盤，留著一個殘局。

    一人背對著慕煙華，靜靜立在窗臺前。霜白色寬大袍子，其上隱顯同色暗紋，墨黑長發(fā)未冠未束，發(fā)尾及地。

    透過開著的窗戶，隱約可見璀璨星辰閃耀。

    雖不曾正面見著，單單一個背影，便給了慕煙華極其強(qiáng)大的沖擊力。

    這一室一人，仿若自成世界，外面如何滄海桑田、萬物變遷，都無法影響到此地。

    “啪嗒！”

    慕煙華肅著臉，重重地一步踏前，闖進(jìn)了眼前獨(dú)立的世界。

    赤炎虎妖核？

    真是天大的玩笑！

    初時沉浸在感悟里，慕煙華不曾發(fā)現(xiàn)赤炎虎妖核異變。后來混元經(jīng)運(yùn)轉(zhuǎn)失去控制，赤炎虎妖核自貼身繡袋中出來，整個沒入她眉心，在意識海中攪風(fēng)攪雨，變成了一座古怪的白玉樓，這些她都是知道的。

    莫非上輩子慕清晨從廢材變天才，一路高歌猛進(jìn)飛速晉升，便是依仗著這白玉樓？

    第一層那株白玉小樹的奇效，慕煙華方才已是親身驗(yàn)證，不會有錯。

    那么眼前的這人，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明知這般遷怒很不理智，但只要一想到這人有可能是慕清晨上輩子的幫兇，慕煙華的態(tài)度便好不起來。

    緊抿著唇，慕煙華語聲不自覺帶上了點(diǎn)冷意：“你是何人？”

    那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瞧著極為年輕，臉上似蒙著一層白霧，看不分明。唯有一雙眼睛極為干凈通透，仿佛一眼便能洞悉一切。

    “你——”慕煙華皺著眉，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眼，沉聲道，“你是哪里來的孤魂野鬼？”

    正面相對，慕煙華哪里還看不出，眼前這人根本沒有實(shí)體，只余下一縷殘魂存身，比她上輩子被困在鎖魂鏡中還慘。

    至少那時候她的神魂是完整的。

    慕煙華緊緊盯著他，暗自戒備起來。

    這人將她強(qiáng)行拉進(jìn)來，又不說話，到底想做什么？

    難道他想奪舍？！

    慕煙華眸底一寒，目光下意識顯出絲絲殺意。

    “資質(zhì)太差！”清冷的聲線傳入慕煙華耳內(nèi)，那人眸光如秋日的霜華，落在慕煙華身上，“還是個小丫頭片子！”

    “什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慕煙華心里一突，捏緊了拳頭，殺意更盛。

    “你意識波動這般明顯收起你的念頭，你殺不了我。我跟這白玉樓已是一體，你盡可以試試?！蹦侨祟D了一頓，算是承認(rèn)了慕煙華的猜測，忽而又道，“你能得了那一脈部分傳承，還算有些機(jī)緣——也罷！我助你修煉混元經(jīng)，待你功成之日，便需為我重塑rou身，如何？”

    白玉樓現(xiàn)下盤踞在慕煙華意識海，跟著那紫色符箓一般，哪里由得她說毀就毀？或者她狠下心來，將自己的靈魂本源炸開，說不定有機(jī)會能夠成功。

    重生歸來，慕煙華更是珍惜性命，若非萬不得已，如何會選擇跟人同歸于盡？

    心中殺意漸漸斂起，慕煙華冷聲回道：“我為何要應(yīng)你？混元經(jīng)我自會修煉，何需你來教？”

    “呵！你rou身太過脆弱，根本無法承受混元真氣的沖擊。”那人輕笑了一聲，悠然道，“剛剛那種滋味，你還想嘗試第二次？這一回有我相助，你僥幸度過難關(guān)，下一回呢？”

    慕煙華沉默片刻，心知眼前之人所言不錯。

    “好！我便應(yīng)你！”只要能夠提升實(shí)力，這交易就值得一做。

    “一言為定。”那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手對著輕輕慕煙華一推，“陰陽境已成，你先退出去，過后再進(jìn)來?！?/br>
    “蕭焰，我名蕭焰?！?/br>
    慕煙華眼前一陣恍惚，意識已回到了本體。

    丹田內(nèi)兩個氣源不再旋轉(zhuǎn)，靜靜地懸浮著，呈一種玄奧的陣勢，相生相克，相輔相成。

    陰陽兩儀，這是兩儀陣？怪不得陰陽境也被稱作兩儀境。

    慕煙華深吸了一口氣，試探著調(diào)動真氣。

    兩個氣源微微一顫，各自溢出一絲真氣，隨便慕煙華如何運(yùn)轉(zhuǎn)，猶如臂使，相較一元境時更強(qiáng)了數(shù)倍不止。

    比之一般的先天境第二重天修士，混元真氣在質(zhì)量上的優(yōu)勢暫且不談，單單丹田里生成兩個氣源，真氣數(shù)量便多了一倍。

    倘若再次遇著李向陽、王思賢兩個，慕煙華自信不用多費(fèi)周折，就能將他們輕易斬于劍下。

    一圈又一圈，慕煙華體內(nèi)真氣不斷運(yùn)轉(zhuǎn)，對著陰陽境的感悟逐漸加深。

    “嘶！人rou味兒！我聞到了人rou味兒！多少年了！”

    “這鬼地方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什么人rou味，我看你是還在做夢！”

    “真的有！就在那邊！不信你聞聞！”

    “哪里——嘶！我、我也聞到了！快快！快過去！”

    似有似無的說話聲傳來，潭水被劃開，水波輕響，有什么東西正向著慕煙華靠近。

    “我看到她了！這么小一點(diǎn)，我不夠我塞牙縫”

    “有我在，你還想吃獨(dú)食？見面分一半，這你都不懂？”

    “一半就一半，我上面一半，你下面一半？”

    “不行不行，上面一半帶著腦袋，分量比較多。”

    “那我左邊一半，你右邊一半？”

    水花翻騰，近在咫尺。

    慕煙華渾身寒毛倒豎，睜開了眼睛，正正對上四只燈泡大的黃褐色豎瞳。

    一紅一籃，水桶般粗細(xì)，身長數(shù)丈，纏繞著將慕煙華圍在了中間。一火氣騰騰，一寒氣森森，腹下生著四足，頂上鼓起兩個丑陋的小包。

    這是兩條血統(tǒng)純正的蛟龍，而不是似之前那條海蛇王，僅僅覺醒了一絲血脈。

    “她、她醒了！”

    紅色那條蛟龍呆呆看了慕煙華半晌，轉(zhuǎn)向藍(lán)色那條。

    “看什么看！別讓她跑了！”

    雖則剛剛已聽到過，此刻親眼見著兩條蛟龍?jiān)诿媲翱谕氯搜?，慕煙華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兩顆磨盤大的腦袋擠壓過來，張大了嘴巴朝著慕煙華咬來。

    慕煙華身形一閃，水流絲毫沒有阻礙她的動作，眨眼間從兩條蛟龍腦袋中間彈射出去。

    “嘭！”

    兩顆腦袋重重撞在一起。

    第44章 雙蛟

    紅藍(lán)兩條蛟龍撞得狠了,各自搖晃著大腦袋,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暈、暈死我了，”紅蛟重重甩著頭，尾巴下意識地勾向藍(lán)蛟，想借此保持住平衡，“你、你別再晃了,兩個,三個,四個除了我之外，你什么時候又多了這幾個兄弟，”

    藍(lán)蛟本是暈暈乎乎，被紅蛟這一纏繞,條件反射地卷曲起身體。兩條蛟龍互相糾纏著，扭成麻花朝著更深的潭底沉去。

    慕煙華看著眼前滑稽的一幕，倘若不是環(huán)境所限，捧腹大笑的想法都有了。

    蛟龍的名號中有幸得了個龍字，跟著真正的神龍卻有天壤之別。

    神龍生而高貴，翱翔于九天之上，騰云駕霧行云布雨，天生神通不凡，世俗凡間只有零星記載，從未有人親眼見著其真身。蛟龍多盤踞于窮山惡水，天性狡詐兇殘，歸于妖獸之列，通常稱之為惡蛟。

    方才那兩貨，撇去頗具特色的外表不談，哪里有一點(diǎn)傳言中的模樣？

    剛剛的那些兇險，被它們這么一鬧，眨眼間煙消云散，緊繃的心神亦稍稍放松下來。

    雖則前一刻還在商量著吃了她，但真正面對它們，不知道為什么，慕煙華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生出殺心。

    好似就該在此相遇，一切顯得極為理所當(dāng)然。

    頓了片刻，慕煙華沒有在原地停留，體內(nèi)全新的混元真氣運(yùn)轉(zhuǎn)，借著潭水本身的浮力，以極快的速度往水面去。

    幾個呼吸之后，一陣水花四濺，慕煙華飛身而起，站在了水潭邊。

    這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石洞，上方石壁壓得極低，倒掛著無數(shù)或長或短的石筍，伸手便可輕松觸及，清澈的水流從石縫中滲出，匯入水潭。

    水潭不過方圓三四里，形似一個大肚子葫蘆，潭底散發(fā)出明亮的白光，充斥著整個石洞，倒顯得不那么幽暗。

    “嘩啦！嘩啦！”

    水浪接連翻騰，紅藍(lán)兩條蛟龍一前一后破水而出，濺起水花無數(shù)，石洞里仿佛下了一陣滂沱大雨。

    慕煙華靜靜站在岸邊，瞧著兩條蛟龍劃出兩道水波，向著她緩緩靠近，眸光淡淡。

    水桶粗的腰身整個沒在水中，僅有脖子以上露出水面，居高臨下俯視著慕煙華，拳頭大的黃褐色豎瞳近在咫尺。

    四只圓溜溜的大眼瞪著慕煙華，慕煙華微微仰著頭，眸底清清楚楚映出紅藍(lán)雙蛟縮小了無數(shù)倍的身影。

    “喂！”紅蛟側(cè)過頭，大嘴開合著，露出一口尖銳的森森白牙，“咱們還吃她不？”

    “這、這么小一點(diǎn)，吃不吃都一個樣，估摸著連個味兒都嘗不出來?！彼{(lán)蛟沉吟了半晌，砸吧著嘴，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瞧著慕煙華的大眼噌的一亮，“留著她，讓她在這里陪咱們，每天說一個，不，兩個，不夠不夠，三個故事”

    藍(lán)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半合著眼像是陷入了某個美妙的夢境。

    “對！對！不吃她、不吃她！”紅蛟咧開嘴，顯得極為歡喜，看著慕煙華的眼神像是能看出一朵花兒來，喃喃問道，“咱們兩個在這鬼地方呆了多少年了？”

    藍(lán)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回答紅蛟。紅蛟低垂下頭，伸出兩只前爪，掐著指頭開始算時間，“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兩百，三不對不對，一千？兩千？也不對！”

    “我不記得了！”紅蛟倏然抬起頭，眼巴巴看著慕煙華，“日后除了咱們兄弟倆，再加上你，咱們?nèi)齻€——”

    “為何不出去？”慕煙華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打斷道，“這地方瞧著沒什么特別，為何不另尋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