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美國的那天，我和章昱先去看了章玉樹，他做了手術(shù)以后，身體一直不怎樣，二次手術(shù)還在排期，現(xiàn)在章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壓根都不敢跟他說個一句半句，否則的話他這病再復(fù)發(fā)恐怕出醫(yī)院都難了。

    章欣苑在醫(yī)院里陪著章玉樹，看到我和章昱回來，高興得不行了。

    “二哥、二嫂！”

    章欣苑雖然聲音里面帶著女孩兒的天真，然而她年輕的面孔上寫滿了藏不住的憂傷。

    偌大一個家族因?yàn)檫@樣那樣的打擊堆積在了一起，讓這個家族飽受了打擊，就算她再怎么無知也知道什么叫做現(xiàn)實(shí)了。

    看著這樣被迫成長的章欣苑，我心里面有些痛，如果不是因?yàn)榘舶材昙o(jì)還小，現(xiàn)在又被送到了姜媛那里，是不是她也必須經(jīng)歷章欣苑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一切？

    我跟章欣苑打了招呼，又跟章玉樹說了會兒話，章玉樹忽然讓章欣苑離開，他有些話要跟我和章昱說。

    我不知道他要說什么，本來想跟著章欣苑出去的，但想了想，還是留了下來。

    章玉樹等章欣苑走了出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了看章昱又看了看我：“肖童，我問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騙我。”

    我看著章玉樹變得凝重的神情不知道他要問什么，但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緊張地握住了章昱的手。

    “爸，你怎么了？要問什么事情？”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章玉樹，他的眼神里有著看透一切的沉著：“章家現(xiàn)在是不是不行了？”

    章玉樹雖然是說的疑問句，可是他的神情已經(jīng)說明他十分清楚現(xiàn)在這個情況了。

    我隱瞞也沒用了，只能輕輕地點(diǎn)了一下頭，身旁的章昱更是用力地握緊了我的手。

    “呵呵……可憐我的孩子們都想著瞞我，但你們都不知道我這次發(fā)病的真正原因?！闭掠駱涞倪@次手術(shù)后，能夠說話，但舌頭有些不利索，說話多了一些頓挫，但毫無疑問，他此時此刻的思維是絕對敏捷的，“鳳飛有私生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章玉樹一開口就讓我震驚了，我沒想到擊倒他的居然不是章家受到的這些摧殘，而是徐鳳飛有私生子的事情！

    我什么都說不出來了，章玉樹看著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她不想讓我知道，我就假裝不知道，可是那個人背后的女人心狠手辣，我不得不提醒你們多注意?！?/br>
    “謝謝爸的提醒……”

    “肖童，你是一個好女人，章昱娶到了你，這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棒的一件事情……”章玉樹說著話，這時，他的心跳忽然變快，監(jiān)護(hù)儀器瘋快地響了起來，而他則陷入了癲癇一樣的抽動中！

    我嚇得整個人大腦一片放空，章昱一把拉開了門沖著走廊大喊：“快來人啊，出事了！”

    章欣苑沖了進(jìn)來，與此同時醫(yī)生和護(hù)士也趕了過來，把我們?nèi)齻€人請到了一旁開始對章玉樹搶救。

    看到翻著白眼抽搐的章玉樹，章欣苑嚇得哭了起來，把頭埋在了章昱的懷里。

    她在人生最美好的年齡所遭遇到的這一切毫無疑問是極度殘忍的，然而我想，這是人長大必須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shí)。

    這一次的搶救耗費(fèi)了很多時間，然而章玉樹的病情因?yàn)槎饶X溢血加重，他陷入了昏迷之中，胃部也開始內(nèi)出血，整個人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死亡的倒計(jì)時。

    徐鳳飛和章琰趕到了醫(yī)院，看到整個人急速衰敗走向死亡的章玉樹，情緒都幾近崩潰。

    “今天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

    徐鳳飛沖著章欣苑大吼，章欣苑哭著說：“爸爸找二哥二嫂談話，又沒找我，你干嘛對我兇！”

    “啪！”

    徐鳳飛氣勢洶洶地走到了章昱面前，不等他說什么，一耳光就扇了上去。

    “你說了什么讓你爸氣成這樣？！早知道你一回來就是來氣你爸的，就不要你回來了！”徐鳳飛沖著章昱嘶吼，很顯然將這段時間的精神壓力以及情緒都宣泄在了他身上。

    章昱一句話都沒為自己辯白，抿著嘴唇讓徐鳳飛打，但眼里的絕望和難過看得我心疼。

    明明章昱什么事情都沒做，明明章玉樹的病情和徐鳳飛有關(guān)系，為什么偏偏讓章昱來承受一切？！

    可章昱什么也沒說，寧愿自己被打也不說出真相。

    看著章昱臉上出血的抓痕，我忍不住沖上去護(hù)住了章昱，但徐鳳飛沒有停手，照樣往我臉上甩耳光！

    我不能打長輩，只能閉上眼睛等著即將到來的痛楚。

    “夠了！”

    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沒有來臨，相反，我聽見了章昱的低吼。

    睜開眼睛，章昱抓住了徐鳳飛落下的手，另外一只手將我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媽，我爸他什么都知道了?！?/br>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鬧靈堂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徐鳳飛臉色一下就變了，她瞪圓了眼睛逼問章昱：“你說什么他都知道了？你再說一遍！你爸知道什么了？！”

    “爸他知道私生子的事情了?！?/br>
    這一次，章昱沒有忍耐，在眾人面前說了這一句話，只有私生子三個字他發(fā)聲很輕，其他人沒聽見，徐鳳飛和我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徐鳳飛就像被雷打了一樣，整個人往后退了一步，臉上全然是驚恐和害怕。

    章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他定定地看了徐鳳飛一眼，扭頭拉著我走到了病床旁邊，不再看她一眼。

    章玉樹被送進(jìn)了搶救病房沒能再出來，半夜四點(diǎn)鐘的時候，他走了。

    我們所有人都進(jìn)了搶救病房，章昱紅著眼睛一聲不吭，章琰默默的流淚，沒有人能夠接受這樣一個突來的噩耗。

    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章欣苑的抽泣聲打破了這一份悲傷的寧靜。

    徐鳳飛就跟傻了一樣，癡癡呆呆地看著章玉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章玉樹的面前。

    她伸手摸到了章玉樹的臉上，拉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就像是章玉樹沒有死，而她也是在跟丈夫說家常話一樣。

    “玉樹，你怎么這么傻啊？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為什么不罵我？”

    已經(jīng)辭世的人又如何能夠回應(yīng)她？徐鳳飛得不到回答，竟然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為什么不罵我？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徐鳳飛的聲音里有著無法形容的凄厲，她每問一個為什么就用力地抽自己一耳光，這耳光她顯然是用盡了全力，雪白的皮膚上立刻浮起了紅痕，戒指上的鉆石甚至在耳邊拉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媽……”章欣苑想要過去安慰徐鳳飛，然而卻被徐鳳飛用力地推開，要不是章琰眼明手快抓住了她，她會直接摔倒。

    “媽，你怎么可以這么推欣苑！”章琰不知道徐鳳飛在發(fā)什么瘋，想要上去問個明白，然而徐鳳飛卻大聲地嘶吼起來。

    “別叫我媽，我不配！我害死了我的老公，我害死了你的爸爸，我沒資格做你們的媽！二十多年前，我跟一個男人瘋狂的愛上了，離家出走了足足兩年，給他生了一個孩子！現(xiàn)在章家的這些禍?zhǔn)露际俏乙鸬?，都是我！?/br>
    徐鳳飛喊完之后終于哭了出來，然而除開我和章昱，章琰和章欣苑都跟被雷打了一樣，釘在了原地！

    “媽，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和爸這么恩愛，你怎么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章欣苑的臉上一下失去了血色，整個人受到的沖擊太大，一副快要暈倒的模樣。她靠在章琰的懷里，渾身顫抖著朝徐鳳飛大喊：“媽！你是在說笑對不對？！媽，你說話??！說話??！”

    “我沒說笑，我是說真的?！毙禅P飛一瞬間仿佛衰老了幾十歲，整個人臉上的那種光彩瞬間消失，只留下了哀慟的衰敗，“我跟你爸結(jié)婚了以后還和人玩私奔，禍害了那個男人的家庭?！?/br>
    “不，我不信！”

    章欣苑尖叫著沖出了病房，章琰看了徐鳳飛一眼，鐵青著一張臉去追她了，我和章昱留在搶救室內(nèi)，看著流淚的徐鳳飛沒有說話。

    這個本來應(yīng)該是我們詢問的秘密因?yàn)檎掠駱涞乃劳?，被徐鳳飛自己揭開了。

    可是不管揭開這個秘密的人是誰，造成的傷害將會讓章家面臨更多的波動，甚至這個小小的家庭也會因此變得破碎。

    親手打破的一切都無法補(bǔ)好，就像是瓷盤一樣，哪怕搜集到了每一個碎片，拼湊起來再小心粘貼，可是傷害已經(jīng)造成了，紋路依舊存在于那里。

    徐鳳飛哭得太久，暈厥了過去，我和章昱一個照顧她，一個處理章玉樹的事情。

    等到章琰帶著章欣苑回來的時候，兩兄妹臉上都有了同樣的悲傷和痛苦。

    章玉樹的后事沒有大cao大辦，但動靜也不小，就算那些曾經(jīng)有過交往的商圈伙伴沒有給他經(jīng)濟(jì)上的援助，然而也來到了他的靈堂面前，給他上了一炷香。

    姜媛也赫然在其中，她把安安帶回來了。安安穿著黑色的小裙子，脖子上戴著一串漂亮的珍珠，再配上頭發(fā)上壓著的同款珍珠發(fā)箍，在這一份悲傷中保留了屬于孩童的天真和美好。

    安安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了過來，撲在我的懷里奶聲奶氣地叫mama，然后指著章玉樹說：“爺爺，覺覺，不起床?！?/br>
    孩童無法理解死亡，然而她說的話讓我更加感到難過，徐鳳飛更是在一旁哭成了淚人。

    當(dāng)年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徐鳳飛已經(jīng)為自己的出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家屬跪謝賓客的時候，在人群中，我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女人。

    是許阿姨！我碰了一下章昱的胳膊，讓他去看許阿姨，他看著許阿姨，一下站了起來。

    “不只是她，還有許蔚嘉?！?/br>
    我看到了容貌跟我極為相似的許蔚嘉攙扶著她，一副極為親熱的模樣，然而更讓我驚訝的是，那名長得像章昱的男人還有楊俊宇也跟在了他們身后。

    現(xiàn)在這所有的人都串聯(lián)在了一起，就如同我和章昱推想的那樣，他們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

    姜媛看到許阿姨，神情有一瞬間呆滯，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徐鳳飛看到許阿姨的時候，情緒絲毫沒有波動，唯獨(dú)在看到那個和章昱長得極像的男人時，她流出了眼淚。

    因?yàn)檎掠駱涞乃劳?，徐鳳飛情緒幾乎失控，全靠著章昱和章琰的攙扶才沒倒下，人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點(diǎn)。

    可是此時看到許阿姨一行人，她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力氣，沖他們大喊起來：“誰讓你們來的？走！你們給我走！”

    “走？我們能走哪兒去？”許阿姨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走向了徐鳳飛，“你當(dāng)年跟我丈夫偷情害得我流產(chǎn)，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我都沒計(jì)較?，F(xiàn)在你男人過世了，我來看看，你還對我指手畫腳？”

    這些不被外人所知的秘辛從許阿姨口中被吐出來，頓時刺激得徐鳳飛差點(diǎn)暈厥過去。

    而此時此刻，我也徹底明白了為什么許阿姨會讓人綁架章昱和章琰，可是我不明白的是，許阿姨和姜媛之間的關(guān)系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著許阿姨，又看了看認(rèn)識的楊俊宇和許蔚嘉，許阿姨看我的眼神冰冷，一點(diǎn)也沒有曾經(jīng)的和藹與關(guān)心。

    許蔚嘉的視線一直落在章昱臉上，里面藏了一絲歉意和決絕，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長相和章昱相似的男人，目光里有著掩藏不住的愛戀和溫柔。

    唯獨(dú)只有楊俊宇，他似乎有許多話想要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臉上帶著一點(diǎn)難過和歉意，然而我卻絲毫不想跟他對視，好像這樣就會原諒他一樣。

    此時，許阿姨的話已經(jīng)在賓客中引起了軒然大浪，徐鳳飛氣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因?yàn)橹爸浪缴邮虑楹托禅P飛鬧開的章琰、章欣苑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不發(fā)一言。

    看著周圍此起彼伏的討論聲，又看著許阿姨一臉報復(fù)后得意的神情，我忍不住站了出來。

    “許阿姨，不管你和我婆婆有什么過節(jié)，今天是我公公擺靈，你來鬧靈堂就不怕遭報應(yīng)嗎？”

    “報應(yīng)？哈哈哈！如果有報應(yīng)這種東西，那她的那兩個兒子早該死了！”許阿姨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狠狠地瞪著我，“肖童，雖然我不喜歡你和章昱在一起，也不喜歡你跟我兒子有瓜葛，可是只要你跟章家劃清界限，回頭我就饒了你！不然，你就跟章昱他們一起去死吧！”

    擺明了威脅的話語聽起來一點(diǎn)也不像是說笑，而且在知道許阿姨干出的事情以后，我心里清楚為什么顧柳娉婷會那樣反復(fù)地勸說我了。

    這個因?yàn)樵?jīng)的不幸而痛苦的女人，已經(jīng)在復(fù)仇的火焰中成為了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不僅僅向破壞她家庭的人下手，更用可怕的手段將無辜的人也牽扯在了里面。

    不知道姜媛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是怎么樣，可是從許阿姨一直沒有提過姜媛的情況來看，姜媛或許是附加傷害。

    面對這樣瘋狂的許阿姨，我更不敢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