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不如,前事已是如此,方閣老當年因政治立場,帶著上了請封平氏為后的奏章。不過,那也是皇家宣告柳王妃死后之事了。當然,之前他有沒有推動過此事,怕只有方閣老自己知曉了。只是,真是因果循環(huán),后來方閣老收秦鳳儀為入室弟子,如果沒有方閣老的悉心教導,秦鳳儀再絕頂?shù)奶熨Y,只讀四年書,也中不了探花啊。 所以,恩恩怨怨的,秦鳳儀不能不說心胸寬闊了,他看的是,生母當年被迫離宮,根子并不是因方家而起。 秦鳳儀笑瞇瞇的把大陽介紹給方閣老,“這就是跟你說過的師祖啦~” 大陽很熱情的抱著小拳頭一揖,奶聲奶氣的道,“見過師祖?!庇謫?,“師祖,你就是大妞姐的曾祖嗎?” 方閣老這樣的年歲,能混到閣老致仕,然后還教出一個狀元孫子一個探花弟子的人,才干、謀略、心境,樣樣不缺了。他更不是個心軟之人,但,看到大陽的時候,方閣老心下依舊是有些個不是滋味兒,抱了大陽在膝上道,“哎喲,這是什么輩份哪?!?/br> 大陽的腦袋,現(xiàn)在還不能理解輩份這樣復雜的東西。秦鳳儀道,“隨便叫唄,孩子們都在一處玩兒,難道讓大妞給大陽叫叔啊,大妞還大倆月哪?!?/br> 方閣老取下腰間的一塊玉給了大陽,摸摸他的頭,又看過大美,笑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大美這名兒取得好?!?/br> 大陽立刻眉開眼笑,深覺這位師祖有眼光。在別個長輩那里,他都要自我介紹一下meimei的名字是他取的,長輩們才肯贊他。師祖不一樣,師祖都不必他介紹,就說他給meimei取名兒取得好。大陽從來不是那種為善不與人知的低調(diào)人啊,他挺著小胸脯道,“師祖,meimei的名兒是我取的!” 方閣老頗有些詫異,又有些驚喜,問秦鳳儀,“大陽已經(jīng)開蒙了?” 秦鳳儀擺擺手,“哪兒啊,一個字兒不識哪。大陽還小呢,念什么書啊。他是隨便給meimei取的?!?/br> “meimei剛生下來很丑的,改了名兒才好看的?!贝箨柹钚潘鹠eimei的美貌來自于他給meimei取的名字好。 方閣老拈須道,“這名字取的大氣?!?/br> 大陽更是樂不迭了。 方閣老給了大美一個小匣子,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大陽代meimei收了。 先說一回孩子,秦鳳儀讓嬤嬤把大美抱到內(nèi)宅去給媳婦帶著,一屋子人說起秦鳳儀回朝獻俘之事。方閣老問,“禮部定了日子沒?” “吉日得五天以后了。” 方閣老道,“閩王也是今年回朝陛見,待閩王來了,也能趕上這一盛事?!?/br> 秦鳳儀想到閩王就忍不住撇嘴,方閣老道,“你與閩王的封地正好挨著,他乃宗室長輩,也不用太過得罪于他?!?/br> “我哪里是要得罪他,只是他也太霸道了,恨不能飯全歸他一人吃。我與您實說吧,我與他,不好調(diào)和。你也知道,信州與交趾接壤,我打下信州,是想與交趾開互市的?!鼻伉P儀道,“你想想,泉州港那里,來往的商船,多是交趾、大食、暹羅等地。先前他就誣我那里有海運走私,依我說,無非就是他在泉州港刮地皮刮的太狠,市舶司那里的商稅,一年不比一年。先時我未就藩,他沒個好由頭,這會兒我在南夷了,立刻把屎盆子扣我頭上,叫我頂缸?!?/br> 方閣老心說,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漲啊。 方閣老道,“你心下有數(shù)便好。就是與交趾互市,一個交趾,于泉州港的生意能有多大影響呢?!?/br> “若都是您老這樣的明白人,世上也就沒有煩惱了?!?/br> 方閣老主要是信州治理上給秦鳳儀提個醒,當然,也要小心閩王,尤其現(xiàn)下南夷越發(fā)紅火,甭看南夷窮鄉(xiāng)僻壤時沒人理,人紅是非多,何況秦鳳儀這身份,本身是非更多。 方閣老在朝多少年,對秦鳳儀頗多點撥。 先說完正事,方大老爺沒忍住問了一句,“他們兄弟在南夷可還得用?” 秦鳳儀道,“好著哪,阿悅幫我大忙,就是阿思,現(xiàn)在也是老范的左膀右臂?!庇指酱罄蠣斀忉屃嘶胤墩纳矸?,秦鳳儀道,“阿思剛去時,不大接地氣,他以前念書的人,哪里曉得庶務。如今歷練了這一年多,也很好了。原本想他們一并跟我回來,也家來瞧瞧,阿悅那里事務太多,再者,還有件喜事要與師兄說呢,囡囡有喜了?!?/br> 方大老爺方四老爺都是滿臉喜色,連方閣老都頗覺欣慰。秦鳳儀笑,“所以,阿悅就沒與我一道回來。阿思那里,手里也是一攤子事,說沒空。我想著,什么時候有來京城的差使,打發(fā)阿思一道回來瞧瞧便是了?!?/br> 方四老爺忙道,“還是公事要緊,知道他能賣力當差,就算沒辜負你?!?/br> 秦鳳儀道,“若還有想歷練的,只管叫他們與我一同去南夷。只要不怕吃苦受累,我們南夷正是用人之際。” 方閣老道,“人貴在精,不在多,就讓他們哥兒倆先干著吧。你現(xiàn)在是一地藩王,行事莫要護短,必要一碗水端平才好?!?/br> “不護短不護短,阿悅剛到南夷沒幾天就替我出了趟遠差,阿思先時是真呆啊,一言一行都按圣人那一套來。唉喲,你說把我愁的,后來我想了想,我把他擱刑房了。什么地方?jīng)]有犯事兒的人呢,何況南夷現(xiàn)下外來人多,犯事的人更多。阿思在刑房,先是跟著老范整理案宗,審案記錄什么的。別說,刑房那里素來打點的人極多,也就阿思這樣的風骨,能把持的住?!鼻伉P儀還打趣道,“他可真不像師父你的孫子?!?/br> 方閣老笑,“阿思以往在家念書,不大通世事。讓他見一見這世間的惡,以后,自己不作惡,卻有識惡之能,更知道正路要如何走。” “對了?!狈介w老道,“鳳凰城現(xiàn)在還是縣城制嗎?” “這無所謂,什么縣城府城的。” “估計這次就要升為府城了?!狈介w老道,“信州那里的知州位,朝廷怕也要提一提的,你有個心里準備?!?/br> 秦鳳儀點點頭。 秦鳳儀一家中午自然在方家用的飯,待用飯的時候,才曉得今天閩王進城。秦鳳儀舉杯笑道,“都是叫師父念叨的?!?/br> 方閣老道,“我念不念叨,閩王也是這幾天來。”干了杯中酒。 及至午后,秦鳳儀單獨同方閣老說了一個時辰的話,此方帶著妻子兒女告辭而去。李大老爺李四老爺親自送出門去,秦鳳儀還與李大太太道,“師嫂就等著今年抱孫子吧?!?/br> 李大太太笑,“定要應你這話才好?!边@年頭,人多是重男,如方家這樣的大戶,倒還好些。不過,方悅本就成親晚,如今尚未有子,方家自然盼他生下嫡子的。 待上了車,李鏡問丈夫,“師父的氣色如何?” 秦鳳儀道,“好的很,別看上了年紀,精神頭兒足著哪?!?/br> 李鏡笑,“那就好?!?/br> 大陽給他娘看師祖給他的玉佩,李鏡道,“這是長輩給的,可得好生收著?!?/br> 大陽點頭,“我知道?!?/br> 及至到愉王府,一家子先去了愉王妃那里,愉王妃笑,“回來的巧,我正說呢,再不回來,就要打發(fā)人去尋你們了?!庇渫蹂f著對大陽一伸雙臂,大陽便跑過去同這位曾叔祖母膩在一處了。 李鏡問,“叔祖母,可是有事?” 愉王妃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不是閩王一家到了嗎?剛剛內(nèi)侍過來,說晚上有宮宴,叫咱們都過去。” 李鏡笑,“我們與閩王,倒是前后腳?!?/br> 愉王妃笑,“是啊。” 大陽還問,“曾祖母,什么是宮宴?” 愉王妃笑,“就是去宮里吃飯。” 大陽無師自通的造句,“我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去宮宴了?!彼牭闹狈籽?,道,“真?zhèn)€沒見識,就吃頓飯,也值當拿出來說?!?/br> 大陽道,“我覺著祖父那里的飯很好吃?!?/br> 秦鳳儀評價,“貪吃。” 大陽拍拍小肚皮,“吃得多才能長得快啊。” 秦鳳儀簡直是服了他兒子的厚臉皮! 不過,傍晚還是要穿戴好,與愉王夫婦一道進宮去。愉王妃同李鏡帶著孩子們?nèi)チ舜榷鲗m,秦鳳儀與愉王到了太寧宮。然后,諸人以為的,閩王與鎮(zhèn)南王互掐之事,就在閩王極為和善而友好地拍了拍秦鳳儀的肩之后,開始了。 因為,閩王第一句就是,“早我就覺著,鳳儀你這通身的氣派,渾不似小家子出身,果然是我們皇家大好男兒?。 ?/br> 只這一句,直接把秦鳳儀惡心透了。 要是三年前,估計秦鳳儀聽過這話便要直接轉身走人的。人總是在成長的,秦鳳儀心下掠過一絲不悅,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笑道,“孔圣人說,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要我說,孔圣人都不如您老這以氣派取人,您老是不是就因我這通身的氣派,才左一本奏章右一本奏章的往朝上參我啊。 第339章 以一敵二 時下宮宴, 是在太寧宮舉行。但宴未開始時, 也得叫參加赴宴的人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如秦鳳儀與愉王這樣的身份, 便先來偏殿見景安帝。秦鳳儀剛行過禮, 閩王兜頭一句, 秦鳳儀也是半分不讓啊, 當下與閩王過了一個回合,而后他便坐壽王下首了。 按理,現(xiàn)下皇子間排序,秦鳳儀應該在二皇子之下、三皇子之上,不過, 秦鳳儀今天就坐壽王下首、平郡王上首。他是藩王,這么坐, 也不為錯。只是, 叫旁的人瞧著,當真是心驚rou跳,生怕倆人直接干起來。 閩王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原本秦鳳儀便曾是宗室改制的主力軍, 當年在京城, 閩王硬是給秦鳳儀氣厥過去的。雖然不知是真厥還是假厥, 但, 由此可見二人關系了。直至秦鳳儀就藩,倆人還是鄰居,唯一讓閩王欣慰的就是, 秦鳳儀封地乃天下第一窮的封地。 結果,更他娘的倒霉的是,閩王泉州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就憑泉州一港,閩王把個泉州建設的,與淮揚有的一拼。 但,秦鳳儀就藩南夷后,大開私運之門,這混賬東西簡直就是直接在截他的生意啊!閩王氣的,給朝廷上折子參了秦鳳儀一本,原本閩王想著,這混賬東西哪怕就是皇子出身,但,就憑柳王妃一條,這身份就尷尬死了。況,朝中還有大皇子系,焉能看秦鳳儀如意?結果,秦鳳儀回頭參他十八本,倆人的官司,現(xiàn)在還沒打完呢。 秦鳳儀坐在壽王身畔,隔著愉王還對著閩王露出個燦爛至極的微笑來,更讓閩王心塞了一把。閩王道,“不見鳳儀你參我,我都不知道你胡編亂造的功力這么深啊?!?/br> “哪兒啊,跟閩王你一比,差的遠了。”秦鳳儀接過宮人捧上的香茶,呷一口道,“何況,那也不是我編的,都是我打聽出來的,人證物證俱在。誒,閩王你這回來京,不是投案自首來的吧?!?/br> 閩王眼神冷了三分,“御前說話,雖則陛下是你父,但陛下也是我侄,鎮(zhèn)南王你還是慎重些的好?!?/br> “說句實話就不慎重了,虧得這是在京城,這要是在閩地,你再說這話吧?!鼻伉P儀撣撣袍子,一幅氣死人不償命的模樣。 閩王果然叫他氣得不輕,“你敢對天發(fā)誓,你在南夷沒有走私貨物!” “我走私給誰??!走私給你?。 鼻伉P儀道,“你別腦子不清楚,我們南夷的瓷器,苦巴苦巴的送到你們閩地,不給你一成潤手錢,你就要多征一成的商稅,以為我不知道哪!” “胡說八道!”閩王大怒,“分明是你海運走私,令泉州港生意大減,你可真有本事,倒反咬一口?!?/br> “我拿什么走私?我是有船還是有港!朝中出八百萬給我建港了嗎?”秦鳳儀道,“你少血口噴人!” “當我不知道,你用小船駛到海中,如此交易貨物!” “虧你閩地也是臨海的,海上什么樣,你到底見過沒?都說無風也有八尺浪,漁船敢到深海嗎?我說你是不是上了年紀,腦子也不好使了啊。要是什么船都能到深海,當初你們?nèi)轂槭裁催€要花八百萬建港!”秦鳳儀忽地一笑,“不過,虧得閩王你給我提了醒兒,你不是說我走私么。我這回來京,就是要朝廷也給我們南夷投幾百萬的銀子,我們也建個港,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免得叫你們多想?!?/br> 閩王當下臉色都變了,當即看向景安帝,景安帝道,“倒沒見你奏章。”這話自然是對秦鳳儀說的。 秦鳳儀道,“我是見著閩王,才有此靈感的。” 閩王只恨自己一見秦鳳儀怎么沒壓住火,這會兒巴不得自己就是個啞巴算了。打官司事小,秦鳳儀大搞走私,雖則令閩王恨的咬牙切齒,但,這也比南夷當真建港要強得多。實在是,南夷地理,正在閩地以南,倘南夷建港,如大食、交趾、暹羅等地商船,到南夷比到泉州近的多啊。愉王給倆人打圓場,“行了,建港乃國之大事。你們封地原是挨著的,正該做好鄰居才是,怎么一見面兒還拌起嘴來。” 大皇子溫聲道,“這其中,怕是有什么誤會?!?/br> 秦鳳儀長眉一挑,“我剛就藩三天半,就有人參我走私海運,這是誤會?” 閩王還得為自己辯一句,“我可沒說你走私,是聽聞南夷有走私之事?!?/br> “是啊,您沒說,只是我沒就藩時,也沒人參南夷。我一就藩,就有人參了。我便是能掩耳盜鈴,朝中可是個頂個兒的耳聰目明呢。您那跟直接說有甚差別??!” “你不還參我十八本!” “嘿,只許你參人不許人參你,世上有這般道理的!”秦鳳儀不要太理直氣壯。 只要南夷不建港,閩王也不想與秦鳳儀死磕了,閩王看向愉王,愉王繼續(xù)做老好人,“既都是誤會,如今便講開了,一會兒陛下賜宴,你倆多喝幾杯才好。” 秦鳳儀笑而不語,閩王只得先道,“只恐鎮(zhèn)南王瞧不上老朽啊?!?/br> “您這都依老賣老了,我還敢瞧不上您哪?!鼻伉P儀見閩王先低頭,心下頗覺解氣,遂一笑道,“一會兒我必多敬伯祖父幾杯,你可得給我面子?!?/br> 閩王知是秦鳳儀遞了臺階,倘別人遞的臺階,不下也就不下了,秦鳳儀此人,素來是個混賬脾氣,閩王早有領教的,這會兒也只得接了秦鳳儀這臺階,笑道,“早想你與吃酒哪,只是咱們都是藩王,不能擅離封地。今兒借著陛下賜宴,是得多吃幾盞。聽說你征信州大勝,我做伯祖父的還沒恭喜你哪。說來,咱們這些藩王,不要說我這上了年紀的,就是在你這年歲,亦是不及你的。” 秦鳳儀笑,“您真是客氣,你們誰的封地也不似我們南夷,明著我那封地是又窮又大,結果,就做一半兒的主。” 景安帝打趣,“怎么,還嫌朕給你封地給的不好了?” 秦鳳儀真不稀罕搭理景安帝,可此人慣會見縫插針的,秦鳳儀剛想說話,就聽大皇子道,“南夷的確是貧瘠了些,若是鎮(zhèn)南王不喜,父皇,不如另斟酌著給鎮(zhèn)南王一塊富庶些的封地吧?!?/br> 這話何其昏頭! 雖則大皇子一幅兄友弟恭的溫和模樣說的這話,仍是令人大吃一驚,便是閩王都有些不敢置信,未料到大皇子說出這般話來。平郡王連忙道,“封藩已定,怎好輕改!況,南夷剛有起色,正需鎮(zhèn)南王治理。殿下若心疼兄弟,南夷頗有戰(zhàn)事,兵甲糧械供應必要及時,也就是殿下身為長兄的關愛了?!?/br> 景安帝是不會讓閩王看了笑話的,平郡王圓場圓的及時,景安帝笑道,“是啊,信州戰(zhàn)事時,大皇子很是擔憂南夷。畢竟,山蠻盤踞已久,待信州傳來好消息,大皇子還說呢,也就是鳳儀了,就藩三載便能平定信州?!?/br> 大皇子見父親、外祖父都這般說,心知自己提的事難成,便一笑道,“我是聽聞鳳儀你親自領兵,很是擔憂。你是親王之位,切不可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