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鏡點點頭，“所以，其實，太后對大皇子、三皇子，都不是非常滿意?！?/br>
    “這不都是她親孫子么，那她對誰滿意??？”秦鳳儀做官有些日子，對幾位皇子也有所耳聞，道，“我聽說，六皇子的生母裴貴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是不是，太后娘娘偏愛六皇子一些？”

    “宮里的事，不是這種單純的利益喜惡?！崩铉R道，“就像大皇子沒有嫡子，太后娘娘雖有些著急，但太后娘娘并沒有插手大皇子側(cè)妃之事，而是讓皇后娘娘去選。”

    此時，就體現(xiàn)了出身不同引起的看法不同了，秦鳳儀就說，“人家大皇子，那可是皇后娘娘親生的兒子，給人家親兒子娶小老婆，不讓人家娘說話，難道，她一個做祖母的去做主？”

    李鏡反問他，“要是太后娘娘做主了，能怎么著？”

    秦鳳儀想了想，撓下臉，“好像也不能怎么著啊?！?/br>
    “這就是了。”李鏡道，“太后娘娘能做主此事，卻不去多言，可見，側(cè)妃一事，并不是為了讓小郡主難堪，只是，大皇子需要一位出身尚可的側(cè)室。”

    秦鳳儀真是大長見識，道，“就給大皇子納個小老婆，就有這多講究啊?！?/br>
    李鏡道，“你以為呢?！?/br>
    秦鳳儀道，“這皇帝老爺家的事，還真夠復雜的啊?！?/br>
    李鏡含笑看他，“現(xiàn)在知道啦？”

    秦鳳儀還挺八卦，拉著媳婦道，“媳婦，再跟我說說其他幾位皇子。”

    “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崩铉R道，“二皇子的生母關美人，原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婢女。四皇子五皇子的生母均有了年紀，不大受寵愛，不過，一為淑妃，一為賢妃，怕是孕育皇子有功，得以在妃位罷了?！?/br>
    秦鳳儀問，“永壽公主的生母是哪一位娘娘？”

    “永壽公主的母親是過逝的德妃娘娘，在公主很小的時候，德妃娘娘便因病去逝了，公主是在太后身邊長大的?！?/br>
    秦鳳儀問，“那你小時候給公主做伴讀，也住慈恩宮??？”

    “對呀?！崩铉R道，“我與公主，最初是兩個房間，后來因著要好，就在一處起居。”

    “那你跟太后娘娘挺熟的啊?！?/br>
    “還成吧?！崩铉R道。

    秦鳳儀笑，“你可真是憋得住，要我跟太后娘娘這么熟，我早說出去了。”

    李鏡笑道，“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嘴上沒個把門兒的。”

    夫妻倆八卦了一回皇家事，待得用晚飯的時候，秦鳳儀說起在太后宮里吃螃蟹的事，秦鳳儀還說呢，“娘，我估計外頭的螃蟹也下來了，我不在家，你們也買些好蟹吃?！迸c媳婦道，“買時多買些，給祖母送些過去，她老人家也愛吃的?！?/br>
    “知道了。”李鏡笑應了。

    休沐只得一日，秦鳳儀去宮里半天，晚上用過飯就早早與媳婦回房休息了。

    恩愛綿纏自是少不得的，兩人恩愛后去浴室沐浴，要說秦家，真不愧豪富之家。當初給侯府聘禮，除開那半尺長的禮單，現(xiàn)銀還有五萬兩。如今秦家這浴房休的，房下早就燒起地龍來，故而，進去就暖的很。那一個楠木的大浴桶，兩人用都綽綽有余的。李鏡初嫁為人婦，也是洗過幾次后，才適應了與丈夫洗鴛鴦浴的事。

    秦鳳儀一向不喜歡丫環(huán)服侍沐浴，都打發(fā)了出去，倆人你給我擦擦，我給你擦擦，再說笑調(diào)戲幾句。當然，會不會再賞一回秘戲圖，那就不曉得了。

    李鏡給秦鳳儀擦背時，見他脊背正中有塊拇指大小朱紅的胎記，道，“你這是塊胭脂記么？”

    “什么叫胭脂記，我這叫鳳凰記。咱娘說，我出生時，半身都是紅胎記，我們老家的風俗，就管這叫鳳凰胎。還有一種生下來渾身青色胎記的，就叫青龍?zhí)?。說這樣的孩子，生來必有大福。當時娘還怕長大后半身胎記呢，沒想到后來都褪掉了，就留了后背那一小塊?！鼻伉P儀說得有鼻子有眼，其實他也沒見過自己胎記啥樣，秦鳳儀與妻子說起老家事來，道，“你知道爹娘為什么沒在老家，而是離鄉(xiāng)背井的到揚州落的戶不？就是當年我出生后，也不知怎么那樣不巧，我二月的生辰，老家就發(fā)起大水來，一下雨下了好幾十天，河道都沖垮了。那些沒見識的家伙們，我剛出生時，還都說我是鳳凰胎有大福呢，結(jié)果，老家發(fā)大水，請了神婆來卜卦，硬說我命里應了龍王爺?shù)淖巴?，也不說我有福了，非把我拿去祭了龍王爺。唉喲，你說把爹娘給嚇的，也不管下不下雨了，連夜帶著我就跑了。咱娘那會兒，還沒出月子呢，啥都顧不得，就收拾了些爹行商時得的一些金銀細軟，從此再沒回過老家。咱娘就是那會帶著我逃命，落下的病根，自此就再沒生養(yǎng)了。要不，別家都三四個，五六個孩子，咱家怎么就我一個呢。咱爹也有良心，知道娘當時受了罪，也沒納小啥的?！?/br>
    李鏡笑道，“我說你怎么取名叫鳳儀呢，原來還有這個緣故?！?/br>
    “叫鳳的人多著呢，其實，開始咱爹一看我生來鳳凰胎，想給我取名叫鳳凰的?？衫霞易謇镎f是有個族姐叫鳳凰了，爹就說，那就叫鳳鳴吧?？捎忠徊?，又有個族兄叫鳳鳴了，后來，還是爹花了一百錢，請族里有學問的長者給我取的名，叫鳳儀。好聽吧？”

    “這么說，老家族里排行，你這一輩是從鳳字輩上論的?！?/br>
    “是啊?！鼻伉P儀道，“要咱們有了兒子，就得從德字輩論了。不過，就那些沒見識的族人，當時還要把我祭給龍王爺做口糧，我才不給兒子從德字論呢。我想好了，咱們兒子，以后從鵬字上論。我這都探花了，以后兒子必然得大鵬展翅啊?！?/br>
    秦鳳儀道，“以往我還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不過，你看我現(xiàn)在，還是探花啦。咱娘說，只有天上的文曲星才能中探花哪，說不得我以后真能做大官，媳婦，就等著享福吧?！?/br>
    李鏡不與他打趣，問，“母親現(xiàn)在還有什么舊疾么？”

    “現(xiàn)在好多了，先時腿上不大好，月子里風里雨里的受了寒，后來在揚州，咱家富裕起來后，請了許大夫過來針灸，已是沒什么大礙了?！?/br>
    李鏡點點頭，此方放心了。

    第132章 老實人秦探花

    秦鳳儀還說呢, 外頭有賣螃蟹的叫家里多買些螃蟹吃。

    家里人如何不知他愛這一口，秦老爺秦太太唯此一子，把兒子當活寶貝。家里便是買了幾大簍螃蟹, 給親戚朋友的都送了些, 自家蒸了，秦太太還問兒媳婦呢，“這能不能給阿鳳送幾個去, 也叫他解解饞, 阿鳳自小愛這一口?！?/br>
    李鏡道，“送是可以送, 只是送多少呢。他們庶吉士都是一道用飯，送去幾個, 光相公一個人吃反是不好。要是送多吧, 翰林院翰林也有幾十個，咱家送螃蟹，倒很有些顯眼了。”

    秦老爺?shù)?，“兒媳婦這話有理，過不了幾天阿鳳就又回來了, 到時管叫他吃個飽?！?/br>
    秦太太不能給兒子送些螃蟹吃，自己這螃蟹吃得也不香了。李鏡也喜食蟹, 只是她不敢多吃，蟹性屬寒。嫂子崔氏告訴過她, 讓她少吃, 說吃多了對懷孕不利。李鏡也便不多吃了。倒是秦老爺, 不愧秦鳳儀親爹，倆人吃螃蟹都是一樣的厲害。秦太太李鏡婆媳，一個沒心情吃，一個是不敢多吃，秦老爺一人吃十來個，而且，吃完后蟹殼子一只只擺的精細。

    李鏡還說呢，“父親這剝蟹的功夫可是不淺。”

    秦太太笑道，“他這遠不及阿鳳，待咱們一家子吃蟹你就知道了，阿鳳那孩子，剝蟹，又快又好。整只蟹剝出來，蟹殼還是完整的?！?/br>
    秦老爺點頭，“這一點倒是青出于藍了?！?/br>
    秦太太自豪道，“阿鳳比你強的地方多著哪，這孩子，念書多有靈性?！?/br>
    秦老爺?shù)溃拔沂菦]趕上好時候，我小時候，爹娘早早去逝，吃百家飯長大。可我在窗外聽酸生講書，也是聽兩遍就記得了。不過，酸生講書沒意思，成天知乎者也的。”

    “可別再酸生酸生的了，咱家現(xiàn)在已是書香門第?！?/br>
    “唉喲，一時不留神，說漏嘴了?！?/br>
    其實，秦家人倒不必惦記，秦鳳儀雖則在翰林不缺螃蟹吃，但他又給景安帝召宮里去了。這回倒不是景安帝找他，是六皇子那小屁孩，景安帝道，“給六郎講史的師傅，前兒多吃了兩口螃蟹，身上不大好，昨兒歿了。朕賞了奠儀，想著六郎也不能沒師傅，他非要你來做先生，你覺著如何？”

    秦鳳儀哪里愿意教熊孩子，連忙道，“臣是萬萬不能的！臣這點學識，陛下是知道的，年輕一輩子還算可以，但哪里敢跟老師傅們比啊。做先生可不是小事，臣小時候，也拜過不少先生，進過好幾個私塾。就遇著一個盡職盡責的，其他的，臣給他們幾兩銀子就能收買了他們。臣就是少時淘氣，更兼啟蒙先生早早辭去，后頭遇到先生都不成，這才耽擱了好些年。要不，臣何止于如今才得中探花啊。這還得虧臣有些運道，后來遇著師傅肯指點我。要叫我跟六皇子玩兒還是成的，做人師傅，豈是易事？臣道行不到?。　?/br>
    景安帝笑道，“做人先生要什么道行啊？”

    “起碼得是胡子一大把那樣的道行吧?！鼻伉P儀堅決不肯的，道，“民間有句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臣尚是需要陛下指點的年紀，哪里敢去做皇子師哪?！?/br>
    六皇子那叫個不高興，“我就是不喜歡那種胡子一大把的老師傅們，才想找個年輕的?！?/br>
    “唉喲，少年，你知道個啥子喲。”秦鳳儀道，“別不識好歹了，我小時候就是找了個嘴上沒胡子的先生，年輕是真年輕，爬起樹來蹭蹭的?？勺崞鹑藖?，也是啪啪啪的。我跟你說吧，這先生就得找老的，想揍你時，你哧溜一跑，跑老遠，他追也追不上你，打也打不著你，多好啊?！?/br>
    六皇子樂了，問秦鳳儀，“你小時候還被戒尺打過?。俊?/br>
    “豈止被打過，殿下哪里知道民間的事？我念書時，只要是沒完成先生留下的課業(yè)，都要挨板子的。”秦鳳儀說他道，“趕緊叫陛下給你安排個好的。你自己才多大，就會挑先生了？”

    秦鳳儀突然有個壞招兒，與六皇子道，“你這也沒個眼光，我說你還別不服氣，你挑我是怎么挑的？放著身邊兒有這么個有大學問的人不挑，竟然找我給你講史？”說著朝六皇子使個眼色，看向景安帝，“陛下學問，不是勝我百倍?！?/br>
    六皇子悶悶地，“父皇哪里有空給我講功課呢？”

    “殿下還沒尋到心儀的先生前，讓陛下代幾日班也沒什么啊。這又不是外人，親爹教親兒子，豈不是應當?shù)穆??！?/br>
    景安帝笑道，“你倒是把矛頭指向朕了?！?/br>
    秦鳳儀道，“這才叫言傳身教哪。像陛下有學問的人，才能教導皇子。我小時候念書，有時間念不明白，想找個人問問吧，問我爹，我爹就只會打算盤上的學問，問我娘吧，我娘也就知道外頭蘿卜青菜幾斤幾兩。我爹那會兒就常說，要是他念過書就好了，就能教我了。陛下，親自指點皇子，也是一樁父慈子孝的雅事啊。”

    六皇子也挺靈光，立刻道，“那父皇就先給我講?！?/br>
    景安帝摸摸六兒子的頭，笑道，“好，在沒選到合適的先生之前，朕先為你講幾節(jié)?！?/br>
    六皇子十分歡喜，兩只眼睛忽閃忽閃的，模樣與景安帝還真有些肖似。不過，最像景安帝的不是六皇子，而是大皇子，那相貌生得，與陛下真是活脫脫的脫了個影兒。

    雖然先生沒做成，秦鳳儀又在宮里吃了回螃蟹。

    就景安帝、六皇子、秦鳳儀三人一道用的午膳，秦鳳儀發(fā)現(xiàn)，便是六皇子，在景安帝跟前也比在慈恩宮活潑的多。他看秦鳳儀剝螃蟹剝的巧，也不叫宮人服侍了，跟秦鳳儀學著自己剝?？戳首幽潜渴直磕_的樣，秦鳳儀招呼他，“你過來，我教你?！?/br>
    這剝螃蟹也是有技巧的，秦鳳儀覺著簡單，結(jié)果，教來教去，六皇子說話很靈光的人，剝螃蟹卻是笨的很，還拿著小銀捶險捶手上。秦鳳儀看他那肥嘟嘟的小手，只得把自己剝的一殼子蟹rou給他吃了，道，“你還是坐著等伺候吧，各人各命，我看你就是個被人服侍的命?！?/br>
    六皇子還說秦鳳儀，“一點兒耐心都沒有。”

    “你不說自己笨，這看一遍就能會的，還用人教?！?/br>
    “好像你自己個兒多聰明似的?！?/br>
    “我是探花，能不聰明么？”秦鳳儀說到自己學歷，很是得意。

    六皇子回自己席案后坐著，道，“我就沒見過你這樣愛顯擺的探花。教我經(jīng)學的盧先生，還是狀元哪，也不像你這樣?！?/br>
    “盧先生，是不是禮部盧尚書??？”

    六皇子點點頭，秦鳳儀立刻板起臉來，端正的坐著，問六皇子，“他是不是每天都這樣兒？”

    六皇子本來想憋著了，實在憋不住，撲哧就笑了。

    景安帝道，“鳳儀，盧尚書是內(nèi)閣相臣，官場前輩，你不許這般沒大沒小?！?/br>
    “陛下，我可尊重盧尚書了。我每次見他都笑嘻嘻的，他就沒對我露出個笑臉來?！?/br>
    景安帝笑道，“盧尚書天生莊嚴?！?/br>
    “我都說他像廟里的菩薩，莊嚴的不得了。”

    六皇子咯咯咯笑個不停了，景安帝道，“你這張嘴，怪不得小時候要吃先生的板子?！?/br>
    六皇子還與秦鳳儀打聽呢，“秦探花，你小時候都為何被先生罰？”

    “記不得了，有時候是課業(yè)沒做，有時候是上學遲到，課上玩耍，跟同窗打架，也就這些事兒吧。都是小事，而且，都是有原因的，其實不賴我。”秦鳳儀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現(xiàn)在想想，哪個男孩子小時候不頑皮啊?！?/br>
    六皇子看他隨手將一個個蟹殼都擺成螃蟹的樣子，問他，“都吃完了，為什么還要擺得這么仔細?。俊?/br>
    “這是跟我爹學的，我家遺傳，我爹吃螃蟹就這樣?！?/br>
    六皇子恍然大悟，“那你爹吃螃蟹肯定也超級厲害。”

    “那是！我家，就我跟我爹是最愛吃螃蟹的了！”

    六皇子人情上很是不賴，還與父親道，“父皇，咱們賞秦老爺一席螃蟹吃吧，秦老爺肯定像秦探花這樣喜歡吃螃蟹。”

    六兒子這樣說，景安帝也不會小氣一席螃蟹，便賞給了秦家。把秦鳳儀喜的夠嗆，秦鳳儀連忙起身向陛下謝賞，歡喜道，“陛下這樣厚賜，我爹定得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哎，這螃蟹定得熱著吃才好，煩請去我家的賞蟹的公公跟我爹娘說一聲，這螃蟹挑幾個供祖宗就成，別全供了祖宗，叫他們也留幾個嘗嘗味兒。”

    六皇子都不能信世上還有這樣的事，道，“這還用說啊?！?/br>
    “當然得說了。”秦鳳儀正色道，“我當差得的銀子，我家都不花的，每個月發(fā)了薪俸，就拿到祠堂云供祖宗。中秋前衙門發(fā)的月餅，我本來想嘗嘗味兒，哪里叫我嘗，全都是先上供給祖宗享用。我是第二天才偷摸了半個，嘗了嘗味道。如今陛下賞給我爹娘大螃蟹，他們哪里舍得吃，定得先去給祖宗吃，給祖宗燒香。都是祖宗保佑，才有這樣的福氣呀?！?/br>
    待用過午飯，秦鳳儀告退。六皇子還說呢，“瞧著秦探花禮數(shù)很是粗糙，沒想到，他家里卻是這樣知恩感恩哪?！?/br>
    景安帝道，“秦探花禮數(shù)粗糙是因為出身小戶人家，故而，宮里的禮數(shù)并不大熟。他性子雖是疏放了些，為人卻是個老實人?！?/br>
    老實人秦鳳儀辭了六皇子史學先生一事，平皇后與大皇子道，“這個秦探花，倒還識得輕重?！?/br>
    大皇子道，“六弟那日還與秦探花拌了幾句嘴，不想這又相中了他?！?/br>
    “六殿下還小，能懂什么？相中秦探花的，也不是六殿下。”平皇后道，“也難怪這個秦探花得你父皇青眼，這個人，知道自己的份量?！?/br>
    大皇子微微頜首，平皇后道，“你側(cè)室的事，不要再拖了，定下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