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前方突然一陣sao動，片刻，接連起伏的尖叫聲刺破喧鬧的校園上空。

    “有人跳樓了！”

    明禮和陸天槍對視了一眼，拔腿往前沖。

    6號樓男生宿舍樓下躺著一具鮮活的尸體，胳膊和腿分離，脖子折斷，腦袋歪在一邊，血冒著熱氣往外淌，現(xiàn)場十分的慘烈。

    陸天槍看著血液里的那張臉，磕巴道：“老……老大，我怎么瞅著像……像咱們要找的……麥遠？”

    明禮抬頭看了看5樓的陽臺罵了聲：“cao！你去趟醫(yī)學院把殷文秀拷到局里，現(xiàn)在就去?！?/br>
    “殷文秀？殷文秀不會跑到男生宿舍把麥遠推下樓吧？”

    “他媽的廢什么話，讓你去你就去?！?/br>
    陸天槍腦袋懵著應下，又說：“可是我們沒有證據(jù)……留置盤查最多扣押她48個小時?！?/br>
    明禮啐了口唾沫：“那就在這他媽的48小時內(nèi)破案?！?/br>
    第22章 .一兩紅豆22

    校園保衛(wèi)科的人尋聲過來, 很快在尸體周圍拉起了警戒線, 分管大學城附近治安的城北支局也派警力趕到現(xiàn)場。

    明禮在508男生宿舍查看麥遠的遺物。

    床鋪和書桌有種藝術(shù)氣息的凌亂，床頭掛了副走抽象派的油畫, 一看就很畢加索，反正橫豎都看不懂。

    書桌抽屜上了鎖, 但是鑰匙就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放著，明禮自然拿起鑰匙打開抽屜，抽屜最上層鋪了張紙。

    手寫遺書。

    明禮戴上手套拿起這張輕如生命的a4紙。

    紙上統(tǒng)共就三行。

    ——爸媽：

    ——生為你們的兒子，對不起。再見，來生再做你們的兒子。

    ——銀|行卡密碼xxxxxx

    筆畫工整, 不像是匆忙之中寫下的。如果筆跡確定屬于他, 也就是說他自殺不是沖動為之，而是思慮了一段時間。

    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緣由？為什么偏偏在警察來找他時跳樓？有沒有人提前告知他警察馬上就會找他問話？

    明禮揣著疑問在麥遠抽屜里翻出一個手機，開機，電量充足，破解鎖屏密碼, 在迅速瀏覽了遍最近聊天記錄和相冊后，明禮點開他的瀏覽器搜索欄, 嘗試查詢他最近上網(wǎng)狀態(tài)。

    歷史搜索記錄幾乎全是有關艾滋病的診斷求助與問詢。

    明禮額角的青筋劇烈跳了幾下，雖然警方在保護現(xiàn)場時會做好防護措施，他還是趕緊給現(xiàn)場指揮工作的周警官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囑咐他務必做好血液隔離清除工作。

    麥遠跳樓的時候, 宿舍就他一個人。舍友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更不知道他疑似感染了艾滋病毒。

    據(jù)他的舍友說, 班里上午是寫生課，麥遠說他身體不舒服沒有去上課。麥遠這幾天情緒一直不太好，也有在吃藥，他說身體不舒服，舍友沒覺察出異常，離開宿舍的時候，他還在床上睡覺。

    上午下課后，其中一個舍友發(fā)微信問麥遠要不要給他帶飯，麥遠還回了微信，說不用帶了，他吃不著。

    吃不著。

    這是麥遠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句話。

    麥遠的尸體被城北分局拉走，具體后續(xù)工作不歸市局管。遺書經(jīng)鑒定確實是麥遠本人所寫，血樣已提交防控中心，是否有艾滋病毒正在化驗鑒定中。

    經(jīng)查，校方負責人在把麥遠信息發(fā)送給警方后，并沒有向第三方透露這一消息，電腦郵件和手機都沒有被入侵過，508宿舍陽臺墜樓處也沒有掙扎過的痕跡。

    以上，城北分局認定麥遠是自殺。

    麥遠的父母從柳市趕來，剛看了兒子的尸體一眼，麥母就暈了過去。麥父悲慟之下還算配合警方工作，他眼里的兒子聽話懂事優(yōu)秀，從小到大沒有做過出格的事……

    警方告知麥父麥遠性取向和疑似感染上艾滋病毒，震驚之下，麥父暴怒，拒絕相信這一事實。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麥父母一夜之間幾乎白了頭。

    *

    第二天中午。

    陸天槍肚子餓的咕咕叫，但是完全沒有胃口，他用筷子劃拉著剛叫來的外賣：“老大，去理工大的路上，如果我把車開快些，是不是就能趕在麥遠跳樓前找到他？就差他媽的兩分鐘，早兩分鐘，他就不會死?！?/br>
    明禮去飲水機接水泡了杯速溶咖啡：“他就算昨天不跳樓，今天明天或者后天，還是會自殺。”

    “……”陸天槍沉默了一會兒，筷子一下下把外賣餐盒戳爛，“老大，李思錄的案子就按意外死亡結(jié)了吧，他這個人渣活該去死！”

    現(xiàn)如今網(wǎng)絡很發(fā)達，也得虧麥遠有記錄日常的習慣，昨夜他們在城北分局熬了個通宵，由著麥遠手機里的信息，摸到了他的微博小號，了解了他兩年來的生活軌跡。

    小號開了有兩年，從和李思錄確定關系的第一天開始記錄日常，po的照片都做了模糊處理，要么是背影要么打了馬賽克。小號沒有關注任何微博，粉絲剛剛兩位數(shù)，看樣子全是僵尸粉，粉絲和博主沒有互動過，因此，沒人扒出來小號上經(jīng)常頻繁出現(xiàn)的男人是當紅演員李思錄。

    剛開始一年多都是甜蜜日常，直到三個月前，畫風突變，凌晨三點連發(fā)了數(shù)十條微博，情緒激動地譴責對方欺騙了他，內(nèi)容沒有明說，但是可以猜得出來，應該是李思錄背著他劈腿或者是約炮，總之，兩人之間插入了個第三者。

    一周后他再發(fā)了條微博，有了輕生的念頭。當晚又發(fā)了條僅自己可見的長微博，敘述了被李思錄劈腿和傳染艾滋的過程。

    麥遠和李思錄在國外幽會期間，一次偶然機會，他看見了李思錄手機里沒來得及刪的約炮信息，兩人因此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爭吵過后李思錄聲淚俱下向他道歉并再三保證不會再發(fā)生此類事情，李思錄是麥遠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朋友，對他的感情很深，一時很難割舍掉。

    在麥遠猶豫不定的時候，李思錄低三下四主動脫了衣服向他求愛，以前兩人也因瑣事鬧過別扭吵過架，不過每次都會很快和好，和好的時候就會順便上床，算是愛的一種表達和情緒發(fā)泄。

    這次也沒有例外，只是在愛愛的半途中避孕套脫落，當時也就洗洗了事。

    第二天麥遠再次發(fā)現(xiàn)李思錄依舊在和別的男人在網(wǎng)上聊sao，他向李思錄提出分手并一個人提前回國。回到湖城時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夜里，麥遠直接在機場附近找了家酒店剛要入住，接到了李思錄的電話。

    電話里，李思錄吞吞吐吐告訴了他一個置他與死地的消息，李思錄半個月前在香港一家醫(yī)院確診hiv呈陽性。

    天旋地轉(zhuǎn)，麥遠當時就懵了。

    李思錄說因為太愛他，所以控制不住想要和他做|愛，并再三解釋兩天前的那次避孕套脫落是個意外，不是故意拿掉……

    麥遠以前了解過hiv這方面的一些基本常識，有種pep的阻斷藥，第一次高危行為后，72小時內(nèi)服用，效果和事后緊急避孕藥差不多，預防率可高達95%。這種藥越早服用越好，兩小時內(nèi)最有效，最遲不能超過72小時。

    麥遠趕到疾控中心拿到藥的時候，恰好在72小時的邊緣。他抖著手把藥塞進嘴里，沒顧上喝水，直接就著唾液咽了下去。

    血液hiv檢測要過了3—6周的窗口期才能判斷，在此期間hiv病毒依然會在人體內(nèi)產(chǎn)生抗體。麥遠一直在服用抗體藥，身體每天都有不適的副作用，心理幾近崩潰……

    篩查結(jié)果出來，幸運之神沒有眷顧他，一次中招。

    明禮一口悶完杯里的咖啡，再從煙盒里磕出一根煙咬在嘴里：“你思想很危險啊?！?/br>
    陸天槍義憤填膺：“李思錄就是活該死！除了麥遠，不知道他還害死了多少個人！”

    “目前法律上還沒有專門針對惡意傳播艾滋病毒的相關條文規(guī)定，而且這種行為不符合刑法殺人罪的特征，只能按故意傷害罪來處置，最多也就是關個幾年?！泵鞫Y攏手點著煙深吸了口，“再者，我們的工作是找出事情真相，抓住行兇犯法的人，至于該怎么量罪判刑不歸我們管?！?/br>
    “但是麥遠已經(jīng)死了?！标懱鞓屶止?。

    “誰他媽告訴你李思錄是麥遠弄死的？”明禮恨鐵不成鋼，“昨晚熬了一宿啥事沒干就專門囤宿便了是吧？”

    昨天陸天槍去湖城醫(yī)學院把殷文秀帶到市局后，問她麥遠的事情，她統(tǒng)統(tǒng)搖頭說不知道，再問李思錄，她態(tài)度倒是配合，有問必答，但沒一句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

    最后她說，我殺李思錄的動機是什么？說句難聽的話，他不死每年還能資助我八千塊錢，我也能時不時找他借錢，他死了對我有什么好處？

    陸天槍哀怨：“找不出殷文秀殺人的證據(jù)，同樣也找不出麥遠殺人的證據(jù)，所以我才說按意外死亡結(jié)案啊。”

    明禮嘴里咬著煙沒有吸：“麥遠沒有殺李思錄，16號那天他去鴻衛(wèi)酒店停車場找李思錄不是去車震的。”

    陸天槍：“??？”

    明禮：“明知道李思錄攜帶艾滋病毒，他還要去車震？嫌自己命太多？”

    陸天槍拍了下腦袋：“我差點兒忘了，16號的時候麥遠的篩查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他還抱著活下去的一絲絲希望，不可能會去和李思錄來個死前一發(fā)，但是李思錄命根子上的精|液怎么解釋？”

    明禮吐了一長串煙圈：“這個要問殷文秀。”

    “你是說殷文秀她……她和李思錄？”

    “除了麥遠，誰都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自擼?！泵鞫Y把煙摁滅，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起身，“至于是不是殷文秀，她自己心里有數(shù)?！?/br>
    “老大，你去哪兒？”

    “審訊室?！?/br>
    *

    殷文秀盯著墻上的掛鐘，但是兩眼明顯沒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禮推開審訊室的門走進來時，她依然沒有什么反應，連看也不看他。

    明禮：“又沒有拷你，不用那么拘謹?！?/br>
    殷文秀眼睛依舊盯著墻上的掛鐘，緩緩問：“你們問完了嗎？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學校？”

    “問是問完了，但是你沒答完啊。”明禮把一**礦泉水放在桌上，“法律規(guī)定范圍內(nèi)，48小時，如果你沒什么問題，不會多關你一分鐘?！?/br>
    殷文秀幽幽說：“請問，我還有什么問題？”

    “好好想一想?！泵鞫Y不輕不重說著，手掌扣著那份文件正面朝向她，單刀直入，“李思錄三個月前確診艾滋呈陽性，你知不知道？”

    殷文秀習慣性搖頭：“不知……”

    她像是突然意識到問題的涵義，她瞳孔劇烈收縮，雙手蓋在雙腿上來回狠狠揉搓，幾乎要把牛仔褲磨破。

    明禮覺得她這個手掌的力度，一會兒就能摩擦生火自燃起來。

    他曲起手指在桌上的文件上敲了敲，再給她添了把火：“這個是確診書，麥遠之所以跳樓自殺是因為被李思錄惡意傳染了艾滋病毒?！?/br>
    殷文秀努力了好久，眼睛終于對焦在文件上，看清了上面的字后，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那**礦泉水，一把擰開灌了一大口，漱口，吐掉，再漱口，再吐掉……

    明禮收起桌上的文件，默默看著她把一**礦泉水用完，雙目似鷹盯著她的眼睛，逼仄道：“和李思錄車震的人不是麥遠，是你?！?/br>
    殷文秀眼里帶淚搖頭：“我……我沒有……他們就是在……我去到停車場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車在晃動……后來那個男生衣衫不整地下車……”

    明禮沉聲說：“他們在車里發(fā)生了爭執(zhí)，所以車身才會顛簸晃動?！?/br>
    殷文秀雙手捂住臉，聲音顫抖：“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說的不知道，是說她不知道李思錄攜帶艾滋病毒。

    明禮步步緊逼：“所以你才會引誘李思錄，你以為你可以把李思錄掰直。你以前向他表達過愛意，他一直拒絕，但是上次他非但沒有拒絕，還接受了你的服務。完事以后，李思錄拔掉無情翻臉不認人，甚至言語羞辱了你，你一時沖動之下生出了惡念?！?/br>
    審訊室外，陸天槍隔著單向玻璃，戴著耳機看著室內(nèi)，聽到明禮這么說，他小腿肚一下抽筋。mama咪呀，老大這個風sao走位一般人hold不住啊。

    老大有句名言怎么說來著，在他眼里，只有犯人和嫌疑人，沒有男人和女人。呔，這樣一解釋也就符合他一慣的人設。

    只是，他在柯南他妹跟前可沒這樣過，柯南他妹在他眼里就是個大寫加粗的女人，真女人。

    審訊室內(nèi)，殷文秀瘋了一樣拍打著早已空了的礦泉水**底，試圖再擠出些水來。

    “你什么時候想好了，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好讓人給你驗血篩查。”明禮一臉嚴肅地拿起文件走到門口，拉開審訊室的門，回頭說，“我會讓同事給你送一箱水。”

    陸天槍迎上來，對明禮豎了個大拇指：“老大，你真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