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禮再走到陽臺上，陽臺朝南，正好能看見進出樓道口的人。他往下瞅了瞅，一眼看見簡意從樓道口里出來。

    他單手抄褲兜靠在欄桿上，挑了下眉梢，她還真是來找殷文秀的。

    嘿，你說你咋恁能，快趕上你葛格柯南了。

    不枉費老子等你半根煙時間。

    第12章 .一兩紅豆12

    “老大?！标懱鞓尳辛艘宦曊趧油嵝乃嫉拿鞫Y，“要不，你問殷文秀同學(xué)的時候，我?guī)в嬣鞭蓖瑢W(xué)出去回避一下吧?！?/br>
    陸天槍覺得，在沒有查明真相以前，還是不要讓殷文秀的同學(xué)們知道她和李思錄的死有關(guān)的好。畢竟李思錄是個明星，知名度太高，就算殷文秀和李思錄的死沒有關(guān)系，她在校園的生活算是毀了。再者，他也正好可以向計薇薇側(cè)面打聽一下殷文秀。

    計薇薇眨了眨眼：“不需要回避吧？警察蜀黍，學(xué)校的事情我比文秀知道的多，你們可以問我啊。”

    她說這話時看著陽臺上的明禮。

    明禮的大掌在欄桿上一拍：“要不我回避？”

    計薇薇吐了吐舌頭：“那還是我吧?！?/br>
    陸天槍出去前，不忘笑著對殷文秀說：“你不要害怕，老大問你什么，你就照實說就行，老大絕不會為難你?！?/br>
    明禮真想一腳把他踹走。

    “謝謝?！币笪男阈÷曊f著，差點兒給陸天槍來個90度鞠躬。

    陸天槍越看越憐愛，心里無數(shù)個聲音在叫囂絕不會是她絕不會是她。

    計薇薇帶上門，小聲說：“他是你們老大？帥是帥，可是好口怕?！?/br>
    “不口怕怎么能當(dāng)上老大？”陸天槍笑嘻嘻地往客廳走。

    待他倆的聲音聽得不真切了，明禮從陽臺上走回屋里，直接問：“你最后一次見李思錄是什么時候？”

    殷文秀彎腰把水盆放在桌子下，再站起來時，背靠著桌沿兒低頭絞著手指，聲音哽咽：“9月底?！?/br>
    “具體9月幾號？”話里聽不出明禮是信了她的說辭還是沒有。

    “9月28號?！币笪男愕穆曇粢呀?jīng)由哽咽進化為抽泣。

    “誰提出的見面？為什么見面？都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明禮一口氣問完，他覺得他再拖得慢點，殷文秀的哭法該升級為嚎啕大哭了。

    腦仁疼，頂不住。

    “李老師給我發(fā)的微信，他說他正好那天有空，約我出來吃頓飯?！币笪男愠槌橐杏X隨時都能斷氣，“在李老師朋友的一家火鍋店吃的飯……吃飯的時候就是隨便聊了些學(xué)習(xí)上面的事情……吃過飯后，他開車送我到學(xué)校門口，給了我一個新手機和一千塊錢?！?/br>
    明禮看著桌上的一個白色手機，問：“就是這個手機？”

    殷文秀點頭。

    千元國產(chǎn)機，新倒是挺新，李思錄還挺摳門，本以為是水果機。

    “我看一下?！泵鞫Y過去拿起手機，摁亮屏幕，設(shè)置有屏幕鎖屏密碼，其實他能解開，但是覺得還是讓手機主人解開的好，“密碼？”

    殷文秀猶豫了下，側(cè)身過來在屏幕上輸了一串?dāng)?shù)字。

    李思錄的微信昵稱和頭像明禮都記得，他直接打開微信通訊錄，順利找到李思錄。殷文秀給李思錄的微信備注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李老師。

    聊天內(nèi)容就有兩句話。

    10月1號早9點，殷文秀發(fā)了四個字：節(jié)日快樂，外加一個的表情。一直到10月3號中午12：30，李思錄才回：節(jié)日快樂。

    一個表情符號也沒有。

    關(guān)系客氣疏離，正常也不正常。以往經(jīng)驗告訴他，越是合理正常的就越是不正常。

    “你們平時聊天用什么通訊工具？”明禮問。

    “平時不怎么聊，如果有事的話，都是在微信上說話?！币笪男阌檬直巢亮瞬聊樕系臏I，“李老師是怎么死的？”

    “死因正在調(diào)查中。”明禮淡淡說了句，“你原來的手機在哪里？”

    “……我……我賣了……”殷文秀小聲說，有些不好意思，“學(xué)校附近天橋上收廢舊手機的，一個手機50塊?！?/br>
    還挺節(jié)儉，符合資助生的人設(shè)。

    明禮不喜歡窺探別人**，尤其是小姑娘家家的，萬一手機里有個什么不想讓外人見的自拍啥的，就有點兒辣眼睛。

    但是殷文秀是嫌疑對象，說不定證據(jù)就在手機里，明禮瞇縫著眼大概翻了翻她手機的相冊文件和通訊錄……

    正常一女生，起碼現(xiàn)在看起來，很正常。

    “你對李思錄的死有什么看法？”明禮問了句廢話，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她會怎么回答。

    果然。

    “李老師人很好，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輟學(xué)了……說不定也活不到現(xiàn)在……李老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他，他就……”

    平心而論，殷文秀哭起來的樣子很惹人憐愛，眼淚是大顆大顆滾下來的，一直滾到下巴砸在地上，都始終是圓滾滾一團。

    明禮第一次見有女生的眼淚是這樣的，微微怔了怔，然后他舌尖頂著上顎，在想如果是簡意哭，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子。

    媽的，想把她弄哭。

    明禮突然發(fā)覺，自從剛在校門口碰見簡意后，他的腦筋就有些不太夠用，太他媽容易走神了。

    他清了清嗓子，打斷殷文秀的哭聲，說：“李思錄公司年底打算做一個節(jié)目，邀請你參加，講講他從你小學(xué)六年級一直資助到你現(xiàn)在的事情?！?/br>
    明禮故意拿這個消息來激她。

    這個年齡段的女生愛美有點兒虛榮心都屬正常，能跟當(dāng)紅演員扯上關(guān)系甚至有私交是件可以炫耀的事情，但誰也不想以受助者身份來大肆宣揚這份私交。

    明禮說完這句話，仔細盯著她，觀察她對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yīng)。

    正在哭泣的殷文秀猛然抬起頭，滿臉驚訝，眼睛里的憤怒一閃而過。

    她握緊拳頭，頃刻松開，咬了下唇，說：“……我有記賬，李老師資助我的每一筆錢我都有記，我就等著畢業(yè)工作以后一起加倍還給李老師?！?/br>
    很懂得控制情緒，在這方面，簡意就不及殷文秀。

    簡意的每種情緒恨不得全掛臉上，可笑的是，她自以為隱藏的很好。情緒太多而臉太小不夠用時，情緒就像攤煎餅一樣，均勻著往身上四周擴散。

    嚴重懷疑她上輩子是賣煎餅的。

    又他媽走神了。

    殷文秀掏鑰匙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軟皮日記本，遞給了明禮：“每一筆都在這里?！?/br>
    明禮接過來翻開。

    2009年9月20號：5000元；2010年2月1號：4000元；2010年9月1號：4000……

    李思錄匯錢算是很有規(guī)律，除了09年的5000,2010年至今，半年給一次錢，一次4000。

    明禮盯著最近兩年的賬目看了老半天，確認沒錯，今年一次，4000。李思錄還真是……他不知道物價一直在上漲？況且他現(xiàn)在的身家是09年的上千倍了吧。

    每筆賬的后面都有詳細備注和花銷，密密麻麻一整個日記本。

    明禮拿著這個記賬本，突然就明白了殷文秀剛才眼里一閃而過的憤怒，以及她讓自己看這個賬本的目的。

    感恩李思錄的心思當(dāng)然有，但是更多的，是種不滿和譴責(zé)。

    你給我的每筆錢我都有記，不是不還你。我現(xiàn)在正當(dāng)青春花銷最大的時候，你這么有錢，多借我點兒能怎樣？

    理所當(dāng)然，理當(dāng)氣壯。

    升米恩，斗米仇。

    但是她對李思錄的這個仇，也不至于會上升到殺了他吧？李思錄不死好歹每年還給她八千塊錢，死了她可就一毛都拿不到。為了不想還錢而殺了他，這個動機站不住腳，李思錄估計壓根都沒想過讓她還錢。

    明禮合上記賬本，扣在桌上，不冷不熱說：“這個賬本是最近新?lián)Q的吧，以前的舊賬本，當(dāng)廢品賣了？”

    “……”殷文秀有些尷尬，“以前的太零碎，我扔了，但是錢的數(shù)目都是對的。”

    新?lián)Q的手機，新?lián)Q的記賬本。

    你也不能不讓人家換新的。

    “10月16號下午你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在食堂吃了飯以后，我直接去了圖書館，一直在圖書館待到下午六點。然后又去食堂吃了晚飯，飯后就一直在宿舍，洗衣服看書睡覺?！?/br>
    殷文秀絞了會兒手指，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疊小票，小心翼翼翻出兩張遞給明禮，再從錢包里掏出借書證：“這是我10月16號中午和晚上在食堂吃飯的小票，還有這張借書證，我去圖書館時先還了一本書，然后再進去找了幾本書看。我離開圖書館的時候還有一本書沒有看完，就辦了借書手續(xù)，借書證上還書和借書都有記錄，你們可以查出來的?！?/br>
    小票上顯示：校區(qū)二食堂，10月16號上午12:32分，麻婆豆腐蓋澆飯一份，價錢12元。10月16號下午18:45分，玉米粥一碗，花卷一個。有借書證編號和學(xué)號，去學(xué)校圖書館系統(tǒng)查一下即可。

    好像是知道16號這天要有事情發(fā)生，所以才保留的這些“證據(jù)”。

    “食堂吃飯還有小票？”明禮問。

    “二食堂會出小票，有時我會去那里吃飯，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吃飯買東西凡是用得著錢的地方我都會記賬，沒有小票的話我也會手動記賬的。”

    明禮翻著她夾在一起的一沓小票，飯票超市購物小票……時間從1月份一直記錄到現(xiàn)在的10月份。

    見明禮擰眉，殷文秀又連忙說：“晚上我一直在宿舍，宿舍里有同學(xué)，都可以為我證明的?！?/br>
    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殷文秀只要一口咬死她最后一次和李思錄聯(lián)系是在9月28號，明禮現(xiàn)在就不能拿她怎么樣，希望陸天槍那邊能問出點兒有價值的東西。

    “好，今天就到這里，謝謝你的配合?！泵鞫Y做出要走的姿態(tài)，隨意問了句，“你男朋友哪個專業(yè)的？”

    “……我沒有男朋友?！币笪男闼坪醪焕斫馑麨槭裁赐蝗灰獑栠@個問題。

    “前男友？”明禮大掌搭在門把手上。

    殷文秀咬唇：“我還沒談過戀愛?！?/br>
    明禮拉開門，沖著她笑了下：“長這么漂亮，從小到大追你的男生一定很多吧?！?/br>
    殷文秀的臉唰一下紅到底，垂眸小聲說：“……也還好?！?/br>
    客廳里的陸天槍見3室門開：“老大，完事兒了？”

    明禮斜了他一眼，這話問的，爸爸不是快槍手。

    他知道這個場合不適合說這種話，于是他不出聲在心里默默說了遍，抄褲兜往大廳門口晃。

    “到飯點兒了，我請你們吃飯吧？”計薇薇問。

    明禮已經(jīng)開始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