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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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賤婢在赫朗的注視下咽了回去,但罵語不減,“本殿下就要先生束發(fā),一個個聾了不成?速速滾下去,大清早就來礙眼!” 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幾人倉皇而逃。 雖然很想提醒殿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大清早,但赫朗還是順了他的意,驅(qū)散了下人們,嘗試著拿起玉梳。 他平時的發(fā)式簡約,手藝不算太好,這才幫殿下梳了沒一會兒,就扯了好幾根秀發(fā)掉落。 赫朗心一跳,怯怯地收回手。 他可記得,甄溥陽以前就因為束發(fā)這事,差些絞死一個婢女,可見他對自己的頭發(fā)是十分愛護(hù)的。 再三猶豫,赫朗放下梳子,放棄了嘗試,“臣手拙,還是喚婢女來吧。” 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拒絕,又惹殿下生氣了。 甄溥陽板著臉,將他手上的玉梳搶下,一把丟開,落到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不梳了!” 這聲怒吼震得赫朗頭痛,他手一頓,只好又換了另一把木梳,執(zhí)起他的發(fā)絲。 沒想到甄溥陽還是怒容滿面,扭了扭身子,用力地扯回自己的頭發(fā),一副不肯配合的樣子。 赫朗磨了磨牙,覺得自己的耐心正在被他的別扭消磨,想開口訓(xùn)人,又說服自己不與他計較,不厭其煩地細(xì)細(xì)地為他梳理。 為了不扯到殿下的頭發(fā),他盡可能讓自己的動作輕柔。 顯然,這讓甄溥陽感到很舒服,頭皮微微酥麻,一縷縷的發(fā)絲被先生握在手中,又一絲不茍地束起,他的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 安撫了這尊大佛之后,赫朗又無奈地為他更衣整理,甄溥陽這才滿意起來,肯出門回宮。 就在這天,小殿下將皇帝賞賜的寶馬贈予了自己的先生這個消息不脛而走。 這樣的待遇可不是那么常見的,足以證明太傅在七皇子心中的份量。 別人全當(dāng)赫朗教導(dǎo)有方,小殿下寬厚大方,卻不知道他們相處也頗多摩擦。 比如在尋常的授課中,每當(dāng)赫朗講到涉及帝王之事時,甄溥陽就會莫名其妙。 “帝王之道,其次講究制衡之術(shù)——” 他不耐煩地打斷赫朗,他原本就沒想過爭那個位置,怎么先生這么自然而然地就提前給他灌輸這些學(xué)識? “八字還沒一撇呢,本殿下可不是最有希望成為皇帝的人?!?/br> 先生要是這么想教出個皇帝,那直接去太子哥哥那里豈不是更快? 赫朗瞧他板起的臉,欲言又止,他或許是心切了些,露出了他明顯的意圖,惹殿下不快了。 見勢不對,赫朗立馬閉口不提,語調(diào)一轉(zhuǎn),約甄溥陽晚上小酌一番。 想到許久未飲過酒,甄溥陽欣然應(yīng)允。 傍晚過后,月影爬上柳枝梢頭,天際也沉了下來,染上幽深之色。 月色清冷,美則美矣,但不帶一絲溫度的銀光灑落之時,也難免讓人生出孤寂之感。 此時,身邊一同飲酒的人,便是他們彼此唯一的陪伴。 本來赫朗要帶一壇青梅酒的,但甄溥陽嫌喝這些酒沒意思,最后自帶了一壇陳釀。 這酒入口便辛辣,赫朗只覺口腔在一瞬間充斥了這股酒氣,恨不得狠狠地砸啦嘴,把那股刺激的味道抿淡。 再看甄溥陽,一杯下肚還是若無其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赫朗淡然地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自顧自地賞起月。 得不到注意的甄溥陽,像是被無視的孩子一般,微微惱怒:“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有本殿下半分風(fēng)華嗎?” 明明就是他約的自己,還以為他又有什么名堂,結(jié)果就這般對他冷淡,讓他一個人喝悶酒? 望著月亮出神的太傅,身形飄渺,身體的輪廓被銀邊般的勾勒出來,似乎無欲無求,和他一樣的迷茫。 望著他,甄溥陽的心逐漸寧靜下來,微微側(cè)目,“先生有什么目的?” 為何要待他這么好,一時如同至寶,一時又若即若離?為何處處為他著想,卻不顧他意愿,為他選擇奪,權(quán)之路? 這樣的太傅,對他而言是陌生的,想要讓他遠(yuǎn)遠(yuǎn)推開,但他內(nèi)心的一絲抗拒,卻是因為畏懼這種前所未有的危險。 為什么明知這個人是想讓他坐那個對他來說不舒適的位置,他在反感之中,又會情不自禁地,中了迷魂藥似的想要靠近。 每次頂嘴和闖禍之后,他都在不經(jīng)意間期待他的責(zé)罵,還有他被慍怒之色染得生動了的眼神,那是只注視著他的。 他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享受太傅寵溺的溫暖,還有他不忍的縱容。因為他總害怕,那會是令人溺斃的毒,藥,讓他忍不住飲鴆止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小攻還是很傲嬌的……? 最后!求……留……言【撲通】 第9章 循序漸進(jìn) 赫朗被他的問題煩惱得太陽xue微痛,只好回答“臣沒有目的,殿下只要相信臣的心在您身上,臣不會背叛您?!?/br> 他沒再解釋什么,只是這一句話,無比認(rèn)真與堅定,像一顆神奇的定心丸,或者一碗迷魂湯,瞬間鎮(zhèn)定了甄溥陽的心。 不會背叛嗎…甄溥陽聽的觸動。這時,赫朗反問:“所有皇子的目標(biāo)都是那把椅子,那您呢?您的追求、目的是什么?” 這個問題顯然也很困擾他,被赫朗一問,甄溥陽英氣的眉頭微微蹙起。 不過他心大,很快就舒展了眉眼,一派輕松,“能有什么追求?人活一世,重要的是開心,愉悅自個兒,把酒當(dāng)歌,瀟灑快活,豈不美哉?” 赫朗微微惆悵,悶聲舉起酒杯。 這幾口喝完,他的大腦已經(jīng)微微混沌,思考的速度慢上了不少,兩抹紅暈悄悄從他的脖子爬上,將耳根和臉頰都染得微微發(fā)紅。 許久,他放下酒杯,才憋出一句,“您是帝王之材?!蹦悄〒]之不去的熱度燒得他兩頰guntang。 甄溥陽酒量尚佳,聽了他的話,不以為然,望進(jìn)他微微朦朧的雙眼。 “又來了。你是勸我的?那你告訴我,當(dāng)了皇帝有什么好處?” 赫朗不知道這個少年的所求,微醺的大腦沒多思考,隨口道出世人的追求,“萬人之上……或是醉臥美人膝?” 聽了他的回答,甄溥陽不屑道:“我現(xiàn)在就可以做到,有何稀罕的?” 赫朗不說話了,總之他的任務(wù)就是如此,雖然殿下此時不情愿,但他總會讓他情愿的。 看到自己的先生吃癟,甄溥陽輕笑一聲,如果坐了那位置,就能醉臥美人膝,倒也不賴吧? 他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眼他的先生,發(fā)出一聲促狹的笑。 一口飲盡杯中酒液,一分氤氳的酒氣染上雙眸,甄溥陽想,怕是他也醉了。 …… 皇帝是愿意寵著甄溥陽,但甄溥陽這般灑脫不羈的性子根本不適合被束縛住,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無意將皇位傳給他。 眼下最有可能的,還要屬太子。 太子已年滿十八,娶妻生子,步入成家立業(yè)的階段,也因為開枝散葉,權(quán)勢越發(fā)鞏固,皇帝更是將一部分政權(quán)交到了他的手上,儼然半副執(zhí)政者的姿態(tài),他的勢力已經(jīng)猶如樹根一般穩(wěn)固地盤踞。 而其他皇子們已過總角之年,都陸續(xù)被委派了零散的事務(wù),雖說不可能有稱帝的資格,但起碼也在鍛煉他們的個人能力,唯獨甄溥陽,一身輕松,無牽無掛。 皇帝這不是不寵他,反而寵得有點兒過分了,讓他過得太舒坦了些,不需要他如何學(xué)習(xí)著處理國務(wù),到時候只給他封個閑散王爺,過著瀟灑自由的日子算了。 甄溥陽也不自知,就這么過著自己混世魔王的日子。 不過這只曾經(jīng)的混世魔王,這一兩年來,也因為赫朗的出現(xiàn),越來越收斂,雖然頑劣依舊,但也沒再闖什么大禍。 宮里上下都道九皇子是長大了,也未聽說過他欺侮宮人的傳聞了,他越來越知書達(dá)禮,出口成章,一些雜文散畫也頗有,身上逐漸浮現(xiàn)出翩翩公子的優(yōu)雅姿態(tài)。 要是趕上心情好時,還會賞旁人一個笑臉,可不像他以前,只會在輕描淡寫刑罰或者耍弄下人之后露出的惡劣微笑,令人惡寒。 赫朗雖然也聽旁人的夸獎與省心的贊嘆聽到耳朵長繭,但是他卻覺得殿下在他面前還是一樣…頑皮,愛頂嘴,喜歡惹他不悅。 正值溽暑天氣,房中悶熱,赫朗便帶他來后花園的樹蔭旁備書。 不過即使這里綠蔭重重,也備著了涼過的茶,可謂是十分舒適,可甄溥陽還是定不下心,赫朗剛開始照本宣科給他讀了幾句,他就開始躁動了。 “又是這些迂腐的道理,我才不聽呢!” 甄溥陽鼻子都快要朝上了天,一甩袖子,不成樣地坐在樹下的軟椅子上,什么皇家禮儀,都被拋到了九天之外,哪里有別人稱贊的半分模樣。 他說的話不乏鄙視之意,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他眼底是有笑意的,像是被陽光曬暖了的池塘一樣,波光粼粼。 很難想象大家眼中暴戾的九皇子也會有生氣時這般似乎嗔怪的模樣,像是一向霸道刁蠻的吊睛老虎,突然柔和下面孔,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小貓。 總是被甄溥陽諷刺古板,諸如此類的話,赫朗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他知道他心中并非所想,但還是要這么說,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難道還能惹怒他不成? 赫朗自動忽略他的話,卷起書,敲了敲他的腦門。 “殿下如若乖些,這月內(nèi)不要再欺侮下人或者其他皇子,月底時,臣就帶殿下出去玩耍?!?/br> “咦——?”甄溥陽雙眼發(fā)亮,出去? 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他瞪了一眼微微笑著的赫朗,立馬收斂起神色,挑眉問他,“如何出去?” 他的確向往人間繁華,每天對著這片宮景,不管多美也遲早會膩味的,可惜身為皇子,倒也少不了被一些條條框框為難住。 “臣自有臣的法子?!焙绽使逝?,也不肯直說,倒顯得他有些狡黠了。 嘁,還能有什么法子?無非是和別人套交情來的路子。 甄溥陽也沒拆臺,只想著,這么有空和什么官員士兵的交際,還不如多花時間陪他,到底誰才更尊貴啊? 他略帶不滿地回瞪他的先生,但是顯然赫朗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只知道習(xí)慣性地對他微笑,用包容的眼神望向他。 只要殿下發(fā)脾氣了,他便這般回應(yīng),他知道殿下會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無力,最后只好自然而然地消氣。 這樣的相處模式讓他們的氣氛融洽而和諧,或許是夏花開得正好,映得人面也如同這花容一般俏麗。 不遠(yuǎn)處,一個偶然路過的身影,不禁駐足,凝視著他們微妙又融洽的場景。 他年齡不大,身形略微消瘦,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身著青衫的人雙眼中的溫柔是如何動人。 他知道他這個皇兄一向最受寵,可是脾氣暴躁,有個混世魔王的稱號。 他以為這樣內(nèi)在惡劣的人,是不會真心受到誰的喜愛的,連伺候他的宮人都對他聞聲色變,這樣的人該是多么惡劣。 雖然近年聽說他端正了不少,但他還是一直保持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