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潦草吃完，每個人都不太愉快，今蕭帶周措先行離開，到樓下，她問他：“生氣了嗎？”

    “還好，”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還好：“你弟弟很厲害，每句話都讓我不知道怎么反駁?！?/br>
    “其實他說的沒錯，”今蕭撇撇嘴：“你這樣的條件，原本可以有別的更好的選擇，我也一樣?！?/br>
    周措挑眉：“怎么一樣？”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你怎么可能再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沒可能的，別想太多?！?/br>
    今蕭搖頭一笑。

    他微嘆：“交給時間吧，也許以后他會諒解的，我……我不擅長說什么承諾，但我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未來一直這樣也很好，你覺得呢？”

    今蕭低頭靜默半晌，淡淡開口：“我并不喜歡聽諾言之類的話，不喜歡聽，也不喜歡說，以后的事情誰能保證呢？人是會變的，心這個東西連自己都沒法掌控，拿什么做擔保？”她緩緩呼吸，眼簾微顫：“我能確定的是，此時此刻，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至于將來，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我絕不會欺騙你，背叛你，這就是我可以對你做出的承諾?！?/br>
    周措從沒聽過這種話，一動不動望著她，心中萬千滋味涌動，胸膛沉沉起伏，最后只剩一笑：“好……那這也是我的承諾了?！?/br>
    ***

    入秋以后，周措即將過三十八歲生日，今蕭心里打算著，想給他買個什么禮物。

    這天星期五，傍晚下班，他有應(yīng)酬，正好，她可以自己去商場逛逛。

    “記得少喝酒，”今蕭一邊上電梯一邊與周措通話：“晚上回來我會檢查的?！?/br>
    “盡量吧，”他在那頭笑了笑：“你吃飯沒，到家了嗎？”

    “還沒，正在外邊找地方填肚子?！?/br>
    周措說：“早點兒回去?！?/br>
    “嗯。”

    掛了手機，今蕭來到三樓，走進一家日料餐廳，準備吃回轉(zhuǎn)壽司。正值飯點，人滿為患，服務(wù)生帶她到吧臺落座，剛放下包，她抬頭掃了眼，看見兩個人，霎時頓住了。

    那次在電影院見過的，周措的前妻，裴若，和她的孩子，周琰，此刻正坐在對面用餐。

    今蕭心下猛地跳了兩跳，只見裴若心不在焉地打著電話，周琰對她說了句什么，她敷衍地點點頭，那小姑娘擦擦手，跳下椅凳，朝店外跑了出去。

    突然間，她想起小仲的話，所謂第三者，只要做過一次，無論什么原因，她這一輩子都會背負這個罪名，只要見到周措的前妻，她永遠抬不起頭。

    就是這種感覺。

    好吧，她沒法若無其事地坐在這里吃飯，當即拿上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這下沒了胃口，她徑直往電梯方向走，遠遠的，看見周琰從洗手間那頭出來，經(jīng)過一個甜品店，就那么站在櫥窗前呆呆看著，兩只黑溜溜的眼睛開始出神。

    今蕭與她錯身而過，正準備下樓，這時發(fā)現(xiàn)一個陌生男子四下張望，猥瑣鬼祟，他走到周琰跟前，彎腰與她說話。

    小姑娘先是警惕害怕，接著被那人抓住了胳膊，連哄帶騙地往消防通道拉拽，她似乎被嚇傻了，只一個勁兒地往后躲，卻也不知道呼救喊人。

    今蕭站在遠處看見整個經(jīng)過，冷下臉，大步上前，聽見那個陌生男子口中正說著：“你mama去取車了，讓我?guī)阆氯ァ?/br>
    “周琰！”今蕭喊了一聲，攔在前面擋住了去路。

    “你誰??？”那男的問。

    今蕭沒搭理他，只對孩子說：“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叫周措，mama叫裴若，對嗎？”

    小姑娘不敢回答。

    “別害怕，我現(xiàn)在就給你爸爸打電話?！彼f著，一邊掏手機，一邊又問：“這個人你認識嗎？”

    周琰拼命搖頭：“不認識，他是壞人……”

    “什么壞人？胡說八道！”那男的見今蕭一個年輕女孩子也沒放在眼里，咬牙陰沉道：“少管閑事，我記住你的臉了，以后小心點兒?！?/br>
    他正要強行把孩子拖走，豈料今蕭立即護住，并厲聲喊起來：“保安！保安！這里有人販子！”

    路人被這叫喊吸引，紛紛駐足張望，那惡徒見有幾個男人上前，立刻撒腿跑了。

    今蕭暗自松一口氣，拍拍周琰的腦袋：“不怕，沒事了，你mama應(yīng)該還在壽司店里，快去找她吧?！?/br>
    正說著，裴若從餐廳那頭大步走來：“琰琰……”

    小姑娘哭著撲進她懷里：“mama……”

    “你去哪兒了？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去上廁所，剛才有跟你說的……”

    周遭路人道：“你女兒剛才差點被人販子拐走了，你這個當媽的也太粗心了吧！”

    裴若睜大眼，嚇得不輕：“人販子？在哪兒？”

    “早就跑了，多虧這位小姐呼救，要不然我們還沒留意呢！”

    裴若聞言望向今蕭，正欲開口道謝，不知怎么，忽然愣了愣，下意識頓住。

    今蕭很不自在，略別開臉：“已經(jīng)沒事，我先走了……”

    裴若一下子想起前幾個月，裴中宇得意地發(fā)給她一段視頻，說是找到了周措的那個小三，給她出了一口氣，那視頻里的人不就是眼前這位漂亮小姐嗎？

    “請問你貴姓？”裴若不假思索。

    “什么？”

    “你貴姓?！?/br>
    今蕭抿了抿嘴：“我……我姓游?！?/br>
    “哦?！?/br>
    這么一下子雙方都心知肚明了。裴若也不再看她，面色淡淡地抱著女兒，自顧自地說：“琰琰，我們得去派出所報案，商場里有監(jiān)控，如果能抓住那個人販子，說不定可以救出其他被拐的小孩……你也一起去吧?！?/br>
    今蕭屏住呼吸，動了動唇：“我就不去了……”正說著，手機鈴響，她從包里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周措。

    直接掛掉。

    “我還有事，先走了，”今蕭說：“如果派出所需要我做筆錄，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br>
    裴若垂著眼簾“嗯”一聲，余光掃到她筆直的的雙腿，見她離開，暗自松一口氣。

    人走了，她心里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既震動，又沉悶，到最后也就那樣吧，壓根兒就沒有從前想象中的那種恨。

    半晌回神，聽見周琰叫她：“mama，你怎么沒有留那個jiejie的電話？以后該怎么聯(lián)系她呢？”

    “你還cao心這個呢？”

    “我想謝謝她?！?/br>
    裴若幽幽的：“想聯(lián)系她還不容易么，找你爸……我是說你周措叔叔，找他就行了。”

    ***

    周措的飯局持續(xù)到晚上九點，沒喝多少酒，腦袋卻有些昏沉。

    一群人離開餐廳下樓，他抽空給今蕭打了個電話。

    “你回家了？”

    “嗯，在家?！?/br>
    “剛才為什么掛了？”

    “有點事?！?/br>
    “什么事？”

    她安靜沒有回答。

    周措聽著耳邊的沉默，也不再繼續(xù)追問，只說：“我一會兒回去?！?/br>
    “嗯。”

    這邊剛收了線，身后的李老板輕拍他的肩，笑道：“周總這是要走了？那怎么行？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千秋的場子我不熟，你得帶著我才行！”

    周措笑說：“真不好意思，家里那位鬧脾氣了，今晚必須先走一步，李總見諒?！?/br>
    “喲，你還怕女人呢？難道她還敢管著你？”

    周措略微挑眉：“未來的周太太，你說我怕不怕？”

    他留下業(yè)務(wù)部幾個年輕人陪客戶喝酒，獨自抽身，先行離開。

    公寓里，今蕭洗完澡，正在沙發(fā)上盯著電視發(fā)呆。忽而聽見門鈴響起，忙出去開門，一陣酒精味隨之縈繞而來，她略微蹙眉，淡淡掃他一眼，問：“喝酒了？”

    “一點點?！?/br>
    “自己開車回來的？”

    “沒，小劉送的。”

    她不置可否，彎腰為他遞上拖鞋，不言不語轉(zhuǎn)身回客廳。

    周措從后面把她抱住，嘴唇貼在耳邊：“干嘛不理人呢？”

    “你渾身都是煙酒味，太臭了?！?/br>
    他沒好氣地重重掐她的腰：“我去洗澡，給我等著。”

    不多時，洗完澡出來，他清清爽爽地擦著頭發(fā)，徑自坐到沙發(fā)另一角，雙膝曲起，腳踩茶幾邊，也沒搭理她，自個兒看電影。

    沒過一會兒，今蕭起身，走到他跟前，然后踩上沙發(fā)，坐到他懷里去。

    周措似乎笑了笑，不說話。

    兩人默然靜了很久，他見她始終出神，輕輕推了推：“怎么了？心情不好？”

    今蕭表情愣怔，說：“我今天去商場，本來想給你買禮物來著，結(jié)果忘了?！?/br>
    “就這樣？”

    “嗯?！苯袷捚鹕恚骸岸亲佑悬c餓，我去做水果沙拉，你要不要吃？”

    “好啊?！?/br>
    她往廚房里去，周措一個人在客廳坐著，沒過一會兒手機鈴響，他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裴若。

    “喂？”

    “喂，周措，”裴若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沒打擾你休息吧？”

    “現(xiàn)在才十點，還早。”

    那邊“嗯”一聲：“是這樣，今天傍晚我在商場碰見你那位小女友了，承蒙她幫忙，我還沒跟她道謝，麻煩你轉(zhuǎn)告一聲?！?/br>
    周措聞言愣了一會兒：“有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