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李老爺子的臉色鐵青,問道:“為何要到我李家來捉人!” “老爺,這小的也不清楚啊,怕是就要闖進來了!”守門人話音未落,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就已經(jīng)響起了。 方連清和紀亭書負手而立,正在敲門的兵油子力氣是猛了些,砰砰砰幾次砸下去,李家這古色古香的朱色金扣大門都快要被拍散了似得。 “老爺,這……”守門人的身子要縮成一團了,趴在地上不敢輕易動作,等候李老爺子的吩咐。 李老爺子嘆了口氣,起身無奈道:“事到如今,逃也逃不開了,只能怪我自己生養(yǎng)了這么個不爭氣的東西!若是今天我保不得你們周全,也莫要怪我了。若是能我一人承擔的話,你們千萬要找到少爺,讓他不要再回來了?!?/br> “老爺……”一旁的李夫人已經(jīng)哭的是個淚人,手中的帛絲帕子已經(jīng)通透了,婦道人家見到這樣的事情心里難免恐懼。一邊是相濡以沫的丈夫,一邊是胡作非為嬌生慣養(yǎng)了的兒子,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抉擇了。 罷了罷了吧,反正他們一身老骨頭了,就算是死了這輩子也算是過夠了,可兒子還年輕,很多事情不明白其中利害。李老爺子希望通過這一次的事情,讓李祺瑞明白,沖動之后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慘痛的。 敲了半晌,李家的門都沒有人開,紀亭書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嗜血氣息。一旁的方連清察覺到,問道:“要不直接闖進去抓人了事,跟這群人磨嘰下去,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么時候。這李家少爺竟然不顧家中雙親死活,一個人跑路。這樣做兒女的,真是聞所未聞?!?/br> “咱們沒見識過的事情多了去了,這李祺瑞都不能算是個人了。也罷,總之我們是給足了時間和面子,只是這李家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別怪我們不講道理了。”紀亭書緩緩抬起右手,身后列隊整齊嚴陣以待的兵油子們雙眼之中迸發(fā)出來了興奮的色彩。 今日陸軍部在家門口吃了悶虧,單昱副官和宋銓護兵長受了重傷,軍長的心上人也中彈如今昏迷不醒。這等奇恥大辱,不報了他們陸軍部往后是不是誰都能來踩上一腳?威風就是要現(xiàn)在來立,也是時候給所有蠢蠢欲動的勢力一些警告了。 只是這時,李家的朱色大門緩緩打開,李老爺子帶著李夫人,身后跟著李家的丫鬟小廝們。紀亭書的手緩緩放下,徑自上前朗聲道:“請李老爺和李夫人以及李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跟我們到陸軍部一趟吧。” “你是哪個?為何不見你們晏軍長?!崩罾蠣斪幼栽偦旖?,走生意這么多年了,面對紀亭書這么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氣勢上是不會輸?shù)舻?。就算是陸軍部來抓人,也要有個正經(jīng)理由。更不怕他們殺人滅口了,四鄰街坊可都紛紛探出頭來瞧著熱鬧呢。他晏潤林若是亂來,往后在北平城里許是也不好過的。 紀亭書笑了笑,回答說:“李老爺這話怕是白問了,今日陸軍部發(fā)生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們軍長怎么可能有時間親自過來請您去呢?您的兒子可還沒有找到,軍長正在氣頭上。李老爺不如合作一點,或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 “哼,晏軍長憑何證據(jù)說陸軍部的事情就是犬子所為?栽贓可也是要負責人的,若是誣陷了我李家,改日我就告到商會去,交由商會會長和晏總理親自處理如何?”李老爺子還在硬撐,就是要跟紀亭書等人后面好說條件。他兒子惹的麻煩,沒必要牽連到整個李家。 紀亭書心中冷笑,想道這老爺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啊。都這個時候了還裝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許是李祺瑞真的不好找到,否則也不會這樣視若無睹他們陸軍部的抓捕令了。 “李老爺要證據(jù),這有何難?隨我們到陸軍部走一趟,軍長會親自告知李老爺和李夫人的。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何不早去早回呢?”紀亭書身邊的方連清適時插話進來,他是懶得跟這老頑固繼續(xù)對抗了,辦正事要緊。 李老爺子自知今日肯定是躲不過這一劫了,側(cè)頭望了望自己的夫人,背在身后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語氣漸漸的平息了,甚至帶著些請求道:“既然晏軍長有事與我相商,那我一人前往便可,何故讓我李家上上下下都去陸軍部呢?難不成還怕我們李家的人跑了不成?” “李老爺說的正是,以防萬一,還是全部都到陸軍部吧。等軍長問完話,自是放大家回去的。我們軍長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但凡有道理可言,總是要辯上一番的,李老爺您說是么?” “請吧李老爺李夫人,不要耽擱了大家的時間?!狈竭B清打開別克車的后門,恭敬的請李老爺和李夫人上車。 李老爺子自知再說下去也無濟于事,只能攙著李夫人上了車。方連清跟著一起坐在了后座,紀亭書安排兵油子們押著李家剩下的人步行跟在后頭,自己也上了車,司機緩緩啟動車子,陸軍部的別克車碾過無痕的白雪,由著橘紅的燈光往陸軍部開去。 這一晚,但凡是出來了的人都瞧到了這壯觀的一幕。陸軍部的車在前頭開道,車后跟著不少大兵押著男男女女,浩浩蕩蕩的往陸軍部去。一時間,北平城里流言肆起,鬧得沸沸揚揚。 鹿希甄半夜的時候醒了一次,不過才睜眼,就聽到了鹿黎驚喜的聲音。蹋撻撻的腳步聲一陣亂響,布萊恩醫(yī)生帶著小護士已經(jīng)到了病房,一番仔細查看之后,確認了傷口沒有感染,簡直萬幸。 “好好休息,靜養(yǎng)一段日子等傷口痊愈才能出院,一定配合我們的治療?!辈既R恩醫(yī)生苦口婆心勸說之后,讓小護士給鹿希甄換了藥之后,又交待了幾句轉(zhuǎn)身就走了。 vip卷 第九十二章 追問 鹿黎喜極而泣,坐在床邊握著鹿希甄的手不愿松開,仿佛回到了年幼時候,每次難過的時候就被jiejie牽住手,一搖一晃的。 “哭什么呢,跟個孩子似得……”鹿希甄說這幾個字都有點費勁,一句話說完喘息不已。 鹿黎噘著嘴委屈的很,拉著鹿希甄的手就是不松開,說道:“jiejie不知你昏迷的時候我多擔心了,現(xiàn)在聽你這樣說我,一點委屈沒有反倒是高興的?!?/br> 鹿希甄淺淺呼吸了幾口,動作一厲害傷口疼的也厲害。冷汗順著額頭滑下,緊緊抿著嘴唇?jīng)]有出聲。 “jiejie,若是痛了就說出來,反正他也不在這里。”鹿黎的語氣里滿是不屑和憤怒,對于晏潤林的所作所為他的心里已經(jīng)是埋下了梗結(jié)。他jiejie又不是只能靠著那人才能過活,豈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鹿希甄還不知曉自己受傷的原因,渾身的痛感也讓她無暇顧及了。模模糊糊的望了望四周,竟然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晏潤林的身影,心中難免失落,事發(fā)之前她望著晏潤林染了霧的眸子……朦朦朧朧閃著的是徹骨疼痛。鹿希甄自己也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前陣子才跟柳云時一起,被打了埋伏,現(xiàn)在又中了埋伏。 她好歹堂堂陸軍部的軍需官,作為軍中任職人員,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談什么保護長官,為前線將士運送物資呢?她到現(xiàn)在連打槍都不會……整個陸軍部大概就她一個人不會開槍吧。 想到這里,鹿希甄的腦子里閃過一抹思緒,她似乎遺漏了什么。中槍之后的事情雖然支離破碎,但是鹿黎拿了宋銓的槍殺了……殺了人! 鹿黎還在憤懣晏潤林對他jiejie的“惡行”,猛地被鹿希甄握緊手,眉頭微皺,還以為鹿希甄哪里又不舒服了,緊張兮兮的問道:“jiejie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去叫醫(yī)生過來!” “不用了!”鹿希甄的聲音強硬了起來,唬的鹿黎不知如何作答,“鹿黎,我問你。那天被埋伏,你是不是后來打槍了?你知不知道你……” 鹿希甄停了話轉(zhuǎn)而又敏感的問道:“是誰?” “什么是誰?jiejie你在胡言亂語什么呢?許是藥效還沒有過吧,jiejie你再睡一會兒吧?!甭估瓒汩W的眼神直接出賣了他,從小到大,鹿黎一個小動作鹿希甄都可以洞察到背后的玄機。 其實鹿黎的心里早已是波濤洶涌了,千回百轉(zhuǎn)尋思著如何告知jiejie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打槍的事實。他跟著單昱已經(jīng)偷偷摸摸學(xué)了小一個月了,在被埋伏那天之前,他從來沒有打過活物。練習(xí)的時候,打的最多的是酒瓶。 起初掌握了用槍,就是在酒瓶上練手,單昱其實都不知道他的水平已經(jīng)達到了打瓶蓋大小的物體都輕輕松松了。鹿黎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打槍這一方面這樣的厲害,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會想,或許自己真的可以做單昱哥哥嘴里說的神槍手也說不定。 鹿希甄面無血色的臉更是冷酷,她斂起了所有的神情。盯著鹿黎的側(cè)臉冷冷說道:“我再問你一遍,是誰!” 是誰教你打槍的?其實鹿希甄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能夠跟鹿黎說的來,還能夠隨意支配槍支再加上最近總是提到鹿黎的人……除了單昱,沒有第二人了。 她心知肚明卻不等于鹿黎就可以不說出口,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足以讓鹿希甄頭疼一陣子了。其實學(xué)會用槍不算是壞事,那天若不是鹿黎及時出手,或許她身上還不止一個彈孔吧??墒牵磥淼穆估柙趺崔k呢? 她們鹿家就這么一根獨苗,萬一有了閃失,她如何跟已故的爹娘交待呢? “jiejie,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興起,想要學(xué)學(xué)用槍。這世道,整日皆是風聲鶴唳,朝不保夕。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總不能在難以自保的時候跟那些土匪強盜說圣賢的大道理吧?” “jiejie,我是跟單昱哥哥學(xué)的,因為上次你和云時哥哥受傷之后我就覺得我們應(yīng)該要學(xué)會自保。晏大哥不會時時刻刻在我們的身邊,如若這樣危險的事情再次發(fā)生的時候,難不成只能等死?” 鹿黎一下子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堵得鹿希甄竟一時半會兒不知如何辯駁。只是定睛愣愣的看著鹿黎,恍然間像是看到了幾年前,大不列顛時候初次遇到晏潤林。彼時晏潤林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青年才俊,朗朗氣息,玉樹凌風。 威武不屈,走到哪里都是焦點。 “鹿黎,你……真的想好了?”鹿希甄嘆了口氣,最終撇開腦子里的紛亂,無奈的問道。 鹿黎一怔,轉(zhuǎn)過頭來直視著鹿希甄,情真意切地道:“jiejie,我真的是想要保家衛(wèi)國,茍且國家生死以,小家不保哪來大家?我知道jiejie你在擔心什么,你放心,我還要保護你和云時哥哥,豈會輕易出事?” “你果真是長大了,很多道理我已經(jīng)不用言明了,鹿黎,你能有這樣的抱負我是很高興的。我們鹿家的確沒有一個孬種吃軟飯的,現(xiàn)在你就算是要到前線去,我怕是也無法開口阻攔的。” 鹿希甄說的凄涼,側(cè)過頭不再看鹿黎焦灼認真的眼神,只是惶惶望著窗檐下那盆依舊嫩綠的吊蘭接著說道:“只是,jiejie希望你能夠為鹿家,哪怕是為了我想一想?;蛟S我這么說你會認為我就是在阻攔你,又或是婦人之仁,這都不算什么了,jiejie不過是害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