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既然出來狩獵,吃得便多是獵物。 獐子、野兔、烤羊羔,還有裴子昂專門給他們安排的烤鹿rou。 當(dāng)然都有專人在帳外烤好,再由阿似帶著人一道道送進(jìn)來。 這樣的吃食比不得平日在家中精致,但勝在野趣新鮮,其姝與程家姑侄兩個都吃得津津有味,唯有裴萱似乎與食物有仇,一直悶悶不樂地戳著碗里的東西——糟蹋得多,吃進(jìn)嘴里的少。 “你這是怎么了?下午去玩的時候同誰斗氣了?”其姝半是關(guān)心半是打趣,“還是和未來的姑爺拌嘴了?” 裴萱本就憋了一肚子話,沒人問時尚且能忍住,其姝一問,她便顧不得程家姑侄一左一右在桌下拽著她的袖子制止,一股腦將心事和盤托出。 “我沒有和誰吵架,下午他們倆就這樣拖著我不準(zhǔn)我多說。 我就是氣不過……氣不過她們胡說八道。 船隊去了兩年還沒回來怎么了,又沒有證據(jù)證明就是沉船了! 平日里咱們沿著官道趕路,在運河里坐船,行程上都難免有耽擱。 這還是按著已有的路線走呢。 大海茫茫的,船隊又是去開辟航線的,走的慢了些怎么了! 她們詛咒船隊全部遇難不算,還說隆盛因此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說六哥因為徐二的事正發(fā)愁,因此嫌棄你娘家不再是他的助力,偏又不知該怎么休了你,另娶旁人。 六哥他又不是這種靠岳家的廢物!他娶你也不是為了隆盛的錢財! 再說了,就算你出事,他也不能亂娶啊,我都要嫁到程家去了,月嬌要是嫁給他不就成了換親?;始以趺纯赡茏龀鲞@種事來。” 裴萱口中那位旁人適時插嘴,“沒錯沒錯,這樁婚事不可能成的!” 旁人的侄子:“呃,太子殿下已經(jīng)過繼到皇上那支,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名義上是嬸嬸你的堂兄,我姑姑嫁給他不算換親。” 裴萱正是有氣沒地方撒的時候,怒氣沖沖地詰問:“所以你是想嬌嬌嫁給我六哥?” 被誤傷的程浩然:“……” 女人怎么這么不講道理! 他還是閉嘴吃飯吧。 其姝一直沒出聲,眉頭微蹙,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裴萱見了心中警鐘大響,“其姝其姝,你不信那些渾人說的渾話吧?” “當(dāng)然不信的?!逼滏p笑,“我和殿下心意相通,才不會被人挑撥兩句就鬧起來?!?/br> 她確實不信那些話,剛才想得則是:原來事情是這樣。 這就是裴子昂口中那支飛在半空中的箭,它的去向已露出端倪。 徐二除了有可能是皇上親生的之外,再無一處能與裴子昂相比。所以,若想讓徐二將裴子昂擠走,唯一的辦法是讓裴子昂自己犯錯,還得是大錯。 裴子昂當(dāng)然沒有那么蠢,在這樣緊要的時候做出難以彌補(bǔ)的錯事。 但他們可以栽贓給他。 其姝想起那個預(yù)兆一般的夢。 先放出謠言詆毀裴子昂,當(dāng)大多數(shù)人都聽過以后,只要她出事,那些不信的人也要信了。 過繼來的太子殿下因為底氣不足而行差踏錯,殺死了原配發(fā)妻,另娶娘家權(quán)勢更強(qiáng)的兩代首輔家的嫡出孫女——品行一旦有了污點,那裴子昂便不再無懈可擊,隨時會從云端摔到泥淖里。 想明白這些關(guān)節(jié),其姝忽然不再害怕了。 她握緊小拳頭,決定明天一定要走出帳篷去。她是裴子昂的妻子,一直以來他都毫無保留地幫她解決麻煩,現(xiàn)在他有麻煩了,她當(dāng)然不能躲起來什么都不理。 她要幫他排憂解難,她一定能做到! 第105章 長箭破空 但凡剛立下志愿的人總是比較用滿激情, 活了兩世的其姝也不能例外。 晚間她特意不睡,等裴子昂歸來。 沒想到等來的是個喝醉的他…… 其姝迎上去扶他,卻被酒氣熏得躲開…… 只好任由他自行入座——本想坐床上卻被其姝哄去桌案后面坐圈椅。 她則張羅著讓點翠煮了醒酒湯, 又吩咐準(zhǔn)備熱水讓裴子昂沐浴。 醒酒湯來了, 其姝將之放在桌案上,“快點喝了吧,不然一會兒難受?!?/br> 裴子昂喝得只是有點多,神智依然清醒, 特別要求道:“你不喂我嗎?” 他目光灼灼, 其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奇怪,明明成親那么久, 連孩子都生過了,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呢。 她腹誹著自己, 難免有點小情緒,“不喂, 你身上酒氣好大, 臭死了?!?/br> 被嫌棄的裴·太子殿下·昂:“……” 正好四名侍衛(wèi)抬了木桶與熱水進(jìn)來,裴子昂便笑:“臭就洗一洗?!?/br> 說著大步昂揚地來到浴桶邊, 干脆利落地脫掉衣衫, 跨進(jìn)桶內(nèi)。 進(jìn)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 只有一個人在桶里是洗不成的,“忘了拿帕子和澡豆,其姝幫我一下?!?/br> 侍衛(wèi)們早退出去,帳篷里只剩他們倆, 其姝實在想不到要拒絕他的理由,于是邁著小碎步去箱子里翻了他要的東西出來,還貼心地搬一只高凳放在浴桶旁。 就在她低頭往高凳上碼放沐浴用品的時候,裴子昂伸出手臂將她攔腰一抱。 其姝反應(yīng)過來時整個人已泡在桶里。 “我洗過了!”她表示不滿。 “那就再洗一次?!迸嶙影罕硎疽稽c不介意與她分享同一桶水,“我?guī)湍阆矗阍賻臀蚁础!?/br> 話音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幫其姝脫衣洗澡,而是抱住她吻了下去。 酒意仿佛順著唇齒糾纏渡到其姝身體里,她感到自己熏熏然有了醉意,不但沒有反抗,反而比往日更迎合裴子昂。 兩人鬧了許久,直到?jīng)鐾噶说乃疂姙⒘艘坏?,這才轉(zhuǎn)戰(zhàn)至床鋪上。 濃情蜜意一整夜,第二天攜手共騎去打獵時,連山風(fēng)似乎都裹著甜味。 其姝騎在一匹棗紅小馬上,裴子昂坐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拉弓。 遠(yuǎn)山層林盡染,紅得濃重?zé)崃?。獵苑里芳草萋萋,天高云淡。 一切美得仿佛一幅構(gòu)圖精巧、風(fēng)格華麗的工筆畫。 “你想射什么?”裴子昂問,“兔子,還是梅花鹿?” 說是她射,可因為昨晚折騰得太狠了,其姝懶洋洋地一點力氣都沒有,用力和瞄準(zhǔn)的都是他。 其姝順著箭尖看過去——兔子灰撲撲的,豎著兩只耳朵趴在地上啃綠草,傻得可愛。梅花鹿毛色栗紅油亮,身側(cè)嵌著白色斑點,頭頂一對角,體態(tài)輕捷,步伐優(yōu)雅。 哪個她都舍不得殺。 伴隨乍起的長嘯,一只雄鷹從天而降,它快如閃電,一眨眼功夫已抓住灰兔飛走。 “射它!”其姝喊,聲音軟軟甜甜,像浸足整斤蜜糖。 裴子昂利落地射出羽箭,弓弦錚聲未落,那只鷹已中箭,從半空直直垂落。 侍衛(wèi)殷勤地?fù)炝双C物回來。 那鷹還沒死透,箭射穿它的軀體,鑄鐵箭頭染了血,伴著以圖騰雕篆的“東宮”二字在陽光下輕顫。 “娘娘好箭法!” 言不符實,馬屁拍在馬腿上。 明知侍衛(wèi)不會有惡意,其姝還是感覺被嘲笑了。 她嘟著嘴,反手去推裴子昂,“你走開,我要自己打獵!” 裴子昂對她有求必應(yīng),此時也不例外。 他騎回高大健壯的烏騅馬上,手臂環(huán)胸,一錯不錯地望著其姝,琥珀色的眼眸里滿是笑意。 這是看她笑話的意思嗎? 其姝更惱了,嗔道:“你走遠(yuǎn)些,到那邊樹后面,當(dāng)心我射到你!” 裴子昂配合地御馬往她指派的地方去。 其姝調(diào)轉(zhuǎn)馬頭,與他走相反的方向。 她馬小腿短,走得慢悠悠的。 幾名侍衛(wèi)快步跑到前面合抱粗的大樹后面,從背簍里放出一只小羊羔并一只小豬崽。 對從小吃慣的家畜,其姝倒沒有特別憐惜。 可她又不是不會狩獵的閨閣女子,想當(dāng)年她還射了只鷹呢! 其姝昂首挺胸,舉箭拉弓——一點沒拉動。 重死了!還說專門給她挑的最輕的弓呢! 果然退步不是一點半點,話本里說美色誤人實在太對了! 回身去看裴子昂,他騎著馬躲在樹蔭下,明明很遠(yuǎn)看不清表情,可她就是覺得他在笑! 為賭一口氣,其姝憋得臉都紅了,終于射出一箭。 小羊機(jī)警敏捷,迅速跑遠(yuǎn),那箭撞在小豬身后的大石上,駭?shù)蒙地i叫聲驟然凄厲尖銳。 準(zhǔn)頭還不錯! 其姝開心了,帶點撒嬌的意味朝裴子昂揮手,“我想要那只羊?!?/br> 后面的事情她便不管了,反正裴子昂都會搞定。她隨心所欲,駕馭小紅馬在草地上閑晃。 長箭破空聲傳來,想是裴子昂放箭替她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