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舉報人害死了那個貪官嗎？

    難道不是因為那個貪官自個兒作死在先嗎？

    你自個兒作死，我送你去死，哪里做錯了？

    毛頭心里是有數(shù)的，可喜寶是真的無知無覺，啥都不知道。她這會兒正在學校里上課，還盤算著午休跑出來看她大姐。她不清楚她大姐為啥會被學校開除，也不知道其實大姐一直把她當做普通親戚來看待，更不會知道萬一有個啥事兒，她就是現(xiàn)成的背鍋人選。

    她啥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此時的電話那頭，張秀禾徹底懵圈了。趙紅英的話，她沒有全信，總抱著一絲希望，盼著是媽太多心了，把事兒往嚴重了說。本想著讓毛頭看顧著點兒，再勸著點兒，哪曾想……

    毛頭比趙紅英還狠，祖孫倆聯(lián)手給了張秀禾兩悶棍。

    “毛頭啊，你咋對你姐、對你姐夫有那么大的怨氣呢？”張秀禾小心翼翼的問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姐夫到底在干啥，來京市那么長時間統(tǒng)共沒見過他兩回，本來就是他媳婦兒懷孕，就該他來照看，現(xiàn)在變成了喜寶照看，瘋了嗎？萬一有個啥事兒，喜寶就是現(xiàn)成背鍋的，反而那個撒手不管的男人，屁事沒有說不定回頭還能來怪你！要我說，當初就不該買挨著的房子，非但沒省事，還多了不少事！”

    張秀禾越聽越不敢相信毛頭竟然有那么多的埋怨，想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弱弱的說：“可那不是你大姐嗎？”

    “對啊，就因為她是我大姐，不然你以為我會管她？別家都是當jiejie的照應(yīng)弟弟，真沒見過還在讀書的弟弟照應(yīng)已經(jīng)結(jié)婚好幾年頂著個大肚子的jiejie！我姐夫呢？”

    電話那頭沒聲兒了，毛頭也趁機稍稍平復了一下，緩了緩語氣：“對了，媽你回頭轉(zhuǎn)告她，叫她把鄉(xiāng)下那套收一收，別在祖國的首都搞以前鄉(xiāng)下那套。還化妝打扮會唱歌，她咋不干脆往胳膊上套個紅袖箍沖到人家家里打砸搶呢？她那么能耐還當啥舍管員啊，當京大校長都委屈了她??！”

    說著說著，毛頭又壓不住火氣了，宋春麗簡直就是刷新了他的三觀。說句不怎么恰當?shù)谋扔?，簡直比他三嬸還惡心，起碼袁弟來天生就是個傻子，用他奶的話來說，你跟個傻子計較個啥??？

    電話終是掛了，毛頭付了整整兩塊錢的電話費。

    于是，他更生氣了。

    回去拿了自己的東西出來，毛頭看都沒看春麗一眼，徑直就去了喜寶他們學校，等找到喜寶后，徑直跟她說自己準備回學校了。

    喜寶一臉的驚訝：“那大姐咋辦？”

    “我讓我爸給姐夫打電話了，讓他回來照看他婆娘，你別擔心。”毛頭心下暗道，都這樣了她老公要是還不回來，那還生什么孩子？生來干啥？趁早離婚得了！

    喜寶是想不到這些的，她只是單純的覺得毛頭哥既聰明又值得信賴：“好，那我就放心了。”

    “暫時別回去了，省得你回去了，大姐還要忙著招呼你，她和姐夫兩口子處起來更方便些?！泵^特地多添了一句。

    “嗯，哥你說得對?！?/br>
    毛頭目送喜寶歡歡喜喜的走開了，心下嘆了一口氣，決定回頭再給他奶掛個電話好了。

    ……

    回到學校時，已經(jīng)是中午過后了，幸好徐向東幫他打了飯，看到他回宿舍，立馬湊過來：“哥，你上午去哪兒了？我給你買了早飯你都沒吃，差點兒沒把我給撐死。”

    哦不，你不會撐死的，最多蠢死。

    擱在平日里，毛頭肯定會懟一嘴，可他現(xiàn)在心好累，一點兒也不想說話。及至吃過午飯，又喝了一缸子水后，這才恢復了點兒精氣神。

    “我跟你們說個事兒，我大姐呢，她在京市大學里當宿舍管理員，她牛了逼了！……”

    把事情掐頭去尾的挑重點說了說，毛頭自己說著說著，都覺得他大姐太能耐了，當啥宿舍管理員呢？她真的是當校長都屈才了，應(yīng)該去宇航局啊，有她在，何愁火箭上不了天？！

    等毛頭把事情說完了，全宿舍先是一片安靜，隨后全體起立鼓掌。

    啪啪啪——

    “你大姐可真敢?。∮職饪杉?，我敬她是條漢子！”

    “舍管當?shù)帽刃ｉL來牛氣，她不被舉報誰被舉報？不被舉報天理難容！要是我我也舉報！”

    “京大的女同學們素質(zhì)真高??！擱在咱們學校，鐵定出人命了?！?/br>
    毛頭：……

    我本來是想嚇唬嚇唬你們的，這個反應(yīng)跟預想中的不太一樣啊。

    第093章

    “陶安, 有你的電話?！?/br>
    實驗室里，正在做收尾工作的陶安, 手上的動作一頓, 抬頭倒是露了笑臉：“我就快好了，是誰找我？”

    “說是你爸?！蓖码S口應(yīng)道。

    “多謝, 等我忙好再去?！碧瞻残α诵? 手上的實驗再度有條不紊的接了下去。雖說已經(jīng)快收尾了，不過他工作起來一貫認真得很, 因此，等他離開實驗室往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走去時,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差不多一刻鐘。

    一刻鐘的時間,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陶安想著自己昨個兒才剛打電話回家過，沒聽說家里有啥急事，因此不慌不忙的接起電話, 喂了一聲。

    然而，電話那頭的聲音卻讓陶安詫異不已。

    宋衛(wèi)國已經(jīng)等了許久了, 雖說他也知道，這個點陶安肯定是在上班，可因為心里揣著事兒, 就這么十來分鐘時間里，他急得都快要上火了。好不容易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他連抱怨都顧不上了，徑直開口就問：“陶安, 你為啥不多看著點兒麗麗？她現(xiàn)在大著肚子，最需要人照顧了！”

    陶安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麗麗怎么了？她現(xiàn)在不是不用上班了嗎？咋還要人照顧了？我在上班，工作很忙的?！?/br>
    “你很忙，那你媽呢？她下個月就要生了?。〉綍r候誰去伺候月子？這不是你們頭一個孩子嗎？聽人說，現(xiàn)在京市那頭查得很嚴，以后倆口子就只能生一個了，你不多上點兒心？”

    前兩天，張秀禾連著被趙紅英和毛頭來了個二重打擊，本來她是不想找陶安的，畢竟春麗先前一直說陶安很忙非常忙特別忙，忙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梢驗槊^那席話太嚇唬人了，她憋了兩天后，最終還是沒忍住，讓宋衛(wèi)國給陶安去了個電話。

    趙紅英就算了，不到萬不得已，張秀禾真不敢勞動這尊大佛，她很怕趙紅英直接把陶安給懟死了。

    宋衛(wèi)國這才知道，原來一貫乖巧懂事的大閨女背后居然有那么多的小心思。他就說嘛，人家大學里頭的領(lǐng)導，無緣無故的能開除人嗎？敢情就是閨女自個兒做的孽。

    后知后覺的得到消息后，他立馬來村委這邊給陶安打電話，不管怎么說，閨女都是親的，再者現(xiàn)在她都快生了，別的啥也不用說，先把孩子生下來才是最緊要的。

    結(jié)果，宋衛(wèi)國急得都快要上吊了，那頭陶安卻仍是不緊不慢的態(tài)度。

    陶安想的是，春麗現(xiàn)在不上班了，還有啥需要照顧的？以前他就聽春麗說過，說啥鄉(xiāng)下地頭經(jīng)常有頂著大肚子還下地干活的孕婦，甚至還有直接把孩子生在地頭上的。這他們家既不用春麗下地干活，現(xiàn)在連班都不用上了，自己又每月拿錢回家，都這么舒坦了，咋還要人照顧呢？

    這么想的，他也是這么說的。

    直到聽女婿這么一說，宋衛(wèi)國才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個念頭。先前張秀禾跟轉(zhuǎn)告了毛頭的話，而毛頭的說法是，陶安不知道春麗被單位開除的事兒，而且春麗覺得被開除太丟人，又怕陶安怪罪，愣是嚇得在家里大哭，也不敢去學校找陶安，甚至因為心里有所顧忌，連被自己被單位開除的原因都不敢問，只能偷摸著跟以前交好的同事打聽，就怕給陶安添麻煩。

    所以，陶安到底是咋知道的？

    “你咋知道麗麗她現(xiàn)在不上班了？她跟你說了？”宋衛(wèi)國心里隱隱有種不祥的感覺，又覺得自己是多慮的，說不準就是張秀禾猶豫的這兩天里，春麗終于忍不住去學校找陶安了呢？

    可很快，宋衛(wèi)國的心就沉了下去。

    因為陶安告訴他，其實學校領(lǐng)導早就來找過他了，也跟他說了春麗工作上的事兒，雖然人家后勤組的領(lǐng)導說得很委婉，可他還是聽出來了。所以，他就順水推舟的替春麗應(yīng)下了這事兒。

    “……我就想著，讓麗麗回家休息也好，這不是離預產(chǎn)期也沒多久了嗎？提前一個月回家歇著，挺好的?！?/br>
    宋衛(wèi)國腦袋都要炸了，要是陶安這會兒就在他跟前，他能一拳揍過去：“那人領(lǐng)導找你說了，你就沒跟麗麗商量？你知道她在家里哭成啥樣兒了？！”

    當丈夫的替妻子做主，在鄉(xiāng)下地頭不是沒有，可這么一來，搞得春麗先前那些舉動簡直就是個大笑話。宋衛(wèi)國在女兒跟女婿之間，那必然是偏幫女兒的，閨女再不好也是親的，一想到自家心頭rou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最怕讓陶安知道以后責怪她。

    更重要的是，就因為這個事兒，還惹得春麗和毛頭鬧了矛盾，害得張秀禾回家哭了兩宿……

    結(jié)果呢？

    敢情人家都知道！

    還是早就知道了??！

    甚至比被單位開除的春麗還要更早知道?。?！

    陶安拿著電話聽筒的手頓了頓，沉默了一會兒后，終于忍不住了：“爸，我干脆就跟你實話實說吧！”

    “麗麗她真的不適合當那個舍管員，要是再讓她繼續(xù)做下去，我都沒臉見人了。我同事都不知道她是我媳婦兒，平常得閑了，還念叨兩句，說那個某某樓的舍管員可真能耐啊，人家小姑娘化個妝去見對象，她順手就拿了個抹布給人擦了個干干凈凈。人家要不是看她是個孕婦，當時就揍她了?！?/br>
    “丟人啊，她就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丟人嗎？還非要嚷嚷著請來輔導員，一副她最能耐最有理的樣子，鬧成這樣好看嗎？那女學生回頭就調(diào)宿舍了，她還以為制伏了人家？人家是拿她當成二傻子，不想跟個腦子有毛病的人計較！”

    “她上的那個班啊，說好聽點兒是在京大，其實就是個搞后勤的，沒幾個錢還盡惹事兒，還不如在家歇著呢，橫豎我現(xiàn)在拿的工資不低，有補助有津貼有加班費，養(yǎng)得起一家子?！?/br>
    宋衛(wèi)國：……

    電話那頭陶安是滔滔不絕的說著，以前宋衛(wèi)國都沒發(fā)現(xiàn)女婿的口才居然那么好。有心想要再問點兒啥，可直覺告訴他，不能再這么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下去了，問題就出在他閨女身上，還是大問題，哪怕他見天被趙紅英罵蠢，也聽得出來，女婿這是心里頭憋著氣呢。

    還真別說，宋衛(wèi)國總算聰明了一回，陶安確確實實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先前，春麗還是紡織廠的時候，因為離得比較遠，來回一趟不容易，小倆口最多也就十天半個月才聚一聚。那個時候，陶安真沒發(fā)現(xiàn)春麗有那么多的缺點，而且他并不是兒女情長的人，他有工作，還要兼修學業(yè)，哪怕結(jié)婚數(shù)年沒有孩子，也并不著急，因為他覺得自己還年輕，完全可以先打拼事業(yè)，再考慮生孩子的事兒。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出現(xiàn)問題的呢？

    陶安愣愣的出神，聽到電話里傳來宋衛(wèi)國的聲音，他才長嘆了一口氣：“爸，麗麗那工作是真的干不下去了，你知道嗎？我們學校的領(lǐng)導其實都不喜歡她，負責招工的更是一早就后悔了，暗地里沒少說自己當初怎么就豬油蒙了心，一時腦子發(fā)懵錄取了她?！?/br>
    宋衛(wèi)國在這一刻，終于真切的感受到了毛頭的絕望。

    真的是那種撲面而來的絕望，真相太殘忍了，他有心想要叫停，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京大的領(lǐng)導都不喜歡春麗，大學生們都討厭她，其他事不關(guān)己的人則都在等著看笑話，她愣是把自己搞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陶安還在說。

    “舍管員是什么工作，爸你知道嗎？就是專門來為大學生們服務(wù)的，給他們排憂解難，調(diào)解處理各種矛盾，還要照顧他們?nèi)粘Ｉ??！?/br>
    “可麗麗呢？她太自以為是了，拿自己當成了大學生們的人生導師，比我們學校負責教學的老教授們都能耐。就算尊師重道好了，沒聽說過還要尊重一個舍管大媽?。　?/br>
    “這里是京大，京大的學子哪個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就說爸你們家的那個宋言蹊，她不是家里人的心肝寶貝嗎？全家的驕傲啊，很多人家祖墳冒青煙才出了一個大學生，甚至整個村子整個鄉(xiāng)整個縣，就這么一個，打小就叫人捧著寵著，可麗麗她都干了啥??？”

    “她一個舍管員，人家就算是個敗家子，敗的是她的錢嗎？當父母的樂意賺錢給孩子花，怎么就礙著她了？還有教訓人家好好學習的，她怎么就有臉說這個話呢？能考上京大的，哪個學習不好了？就算人家門門掛科，就算被留級被退學好了，關(guān)她什么事兒？舍管員是管生活雜事的，她管東管西管天管地，連我們校長都沒管那么寬！”

    “人家學生千里迢迢的上京市念書容易嗎？舍管員本來是該讓他們在他鄉(xiāng)也能感受到家的溫暖，有困難主動幫忙解決，發(fā)生了矛盾就要趕緊調(diào)解。”

    “她呢？她不僅沒讓人感覺到溫暖，迎面就是冰渣子??！”

    ……

    陶安他知道，他其實什么都知道，就是先前一直憋在心里，誰都沒說而已。

    宋衛(wèi)國聽得嘴里發(fā)苦，忍不住問他：“這些話你咋不和麗麗說呢？你們是倆口子，有啥不能說的？你和她說?。?！”

    “爸，你當我不想說嗎？”陶安一下又一下的嘆著氣，“我前頭好幾次要開口，剛起了個頭，她就和我說，菜又漲價了，白菜蘿卜多少錢，五花rou多少錢，今天買菜一共花了多少錢，那個賣菜的不肯給她便宜，她硬是憑本事多磨了一頭蒜兩根蔥……每次都這樣！”

    嘆息聲止也止不住，陶安其實明白，他們倆口子之間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問題，他當然有想法子去解決，無奈春麗完全不配合。

    “我跟麗麗說，咱們?nèi)タ磮鲭娪?。爸你知道她怎么說？她說，費那個錢干啥？非要拖著我去湖邊散步。大冬天啊，去湖邊散什么步！”

    毛頭還是幸運的，因為他只從春麗那頭聽說了各種殘忍的真相，他跟陶安不熟，所有只經(jīng)受了春麗的摧殘。

    宋衛(wèi)國就慘多了，直接被女婿懟了一臉。及至說到最后徹底無話可說了，宋衛(wèi)國掛了電話，才猛的想起，最要緊的事兒忘了說了。他本來是想打電話給女婿，讓女婿趕緊回家照顧頂著個大肚子的閨女，結(jié)果被女婿突突突了一臉，給漏了。

    再撥一個回去不是不可以，但宋衛(wèi)國覺得，他需要先定定神，緩口氣歇一歇。

    ……

    這頭，宋衛(wèi)國被打擊得已經(jīng)生無可戀了，那頭，陶安心里也同樣不好受。

    刻意忘記的事情再度被人提起，當然他不至于去責怪宋衛(wèi)國，卻無法避免的敗壞了心情。

    捏著眉心癱坐在辦公椅上，陶安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幾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