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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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一只手,只見在他背后的圓月忽然光線變得晦暗了,仔細看去,卻是他以雙手在空中吸攪著天地中的灰塵黃土,那灰塵黃土源源不斷吸入他的雙掌,漸漸將他身后的圓月也遮蓋掉了。 遠遠看去,仿佛他吸取了一大片烏云在自己的身邊,遮住了身后的明月。 半空里,傳來這個巨尊尼的一聲惡吼。 他雙手齊放,手中被吸成烏云般的黃沙灰土,猛然化作億萬流星,砸向唐國軍隊:“唐人,不得入西域一步!”他的嘶吼聲壓滅了此處數(shù)萬人的氣息,仿佛天庭砸下的雷霆震怒,在眾人頭頂炸空裂響! 唐國騎兵隊被那沙土砸中,分明是顆粒細小的塵土,可是落在人身上時卻是化作無數(shù)尖銳的箭頭,密密麻麻地刺入肌膚,無數(shù)人滿身血洞,慘然嗬嗬地悶叫著,連人帶馬倒在了地上。 那巨尊尼依然不滿足,他抬起腳,從夕照大城上一步跳下。 他仿佛身體非常沉重似的,雙足一落在城墻下,隨著重響,那下面便形成了一個方圓丈許的大窟窿。他邁腿走上來,明月下,他袍袖翻揚,面前無數(shù)軍馬,無論是圖桑人也好,大唐騎兵也好,被他衣袖卷起的飃裂勁道,如同風中落葉一般,掃蕩開來。 他在空中虛虛一抓,幾名唐國騎兵就被他吸向自己,到達他手上之時,已經是死尸了…… 白鶻衛(wèi)們當下不再敢戀戰(zhàn),立即帶著隊伍極速撤退。 郭騎尉也瘋狂命令撤兵。 那巨尊尼哈哈哈大笑著,兩枚巨掌頻繁出手,將唐國騎兵摧枯拉朽一般震飛的震飛,吸取摔死的摔死。 一大片灰砂向著秦嫣、郭騎尉他們的方向而來。 翟容抱著秦嫣,轉身就跳了出去。擦著他的后腳跟,灰砂如同泰山壓頂一般,重重砸在方才擂鼓之處,郭騎尉與他身邊的校尉、扶持大纛的軍卒,還有那些戰(zhàn)鼓隊的軍士們,都一下子化作尸體。 柯白岑他們與幾位圖桑高手打斗得距離稍遠,此刻回救不及。見那巨尊尼實在非他們幾個人所能敵,當下大吼著:“快撤!快撤!” 夕照大城下情形詭異。 唐兵忙著撤退,那些圖桑軍卒卻如同泥雕木塑,一個個跪在地上。連莫賀咄可汗和泥孰王也不能命令自己的軍卒,在這樣的情況下做出正確的軍事應對。 ——巨尊尼,就是這樣一個完全凌駕于一切權力的怪物。 分兵協(xié)助泥孰王作戰(zhàn)的時候,最擅長騎術的崔瀾生分得的戰(zhàn)馬,是速度最快的。他帶著自己手下的軍卒,也跑在最前面。他看到翟容在前面奔逃,他立即從自己的馬隊里趕出一匹:“宜郎,上來!” 崔瑾之也趕到了,他連忙一通射箭,為眾人開了一下道。翟容攀爬上了快馬,跟著一起向東南方向飛馳。對能否逃出巨尊尼的魔爪,眾人的心中一點底也沒有。只能悶著頭,努力向前趕路。 身后傳來一聲天崩地陷的聲音,翟容回頭一看。 只見那座夕照大城,連同它后面荒莽大山的大片山崖,如同一個被抽去了脊椎的巨人,開始不斷委頓、伏低,漸漸塌陷了下去。如同一盤黃砂制成的雕塑,被一只無形巨掌一下子拍碎了。夕照城方圓數(shù)里都變得昏天黑地,烏云涌動,那些圖桑軍卒和巨尊尼,消失在了這場山體的崩塌之中。 這片山體,下面有許多雪山融水的支流,因樓蘭人修建密道和樓蘭圣道,荒莽大山又有六十年前地震的強大破壞,已經內里中空了。如今,被那巨尊尼又是一頓破壞,連山帶城,崩塌毀滅,化作塵土直沖霄漢。 唐人們只能繼續(xù)努力遠離,褐黃色的滾滾黃塵,風暴一般將他們足足追出了二十余里,才漸漸停了下來。他們的戰(zhàn)馬再也無力跑動,有些已經跑折了腿,半路上跌倒下來,絆得后面的馬隊也不斷有人摔跌下去。聶司河連忙回頭整頓軍隊。 巨尊尼沒有追過來。 也許,在大自然最猛烈的力量面前,連巨尊尼也敗下陣來。 聶司河與楊召看不見郭騎尉,郭騎尉已經在方才的混亂中喪生了。他們作為這支軍隊里軍階最高的軍官,臨時擔負起了指揮的責任。在這里等了足足兩盞茶的功夫,才見又一群唐國騎兵退了回來。聶司河命令幾位士尉前去清點人數(shù)。三千人馬,如今只不過剩下了一半人。據(jù)最后幾個人說,圖桑軍卒也有不少人,被埋在了土城崩塌的山石之下。 聶司河不敢久留此處,命令眾人盡快撤離回河西。 一路上,領隊的少年們滿身塵土,都一言不發(fā)。眾人均被方才那可怕的巨尊尼所震撼到,雖則因為夕照大城的突然崩潰,他們從巨尊尼的手下虎口逃生,但每個人的臉上沒有露出死而復生的喜悅,每個人都不聲不響地拉開隊伍,向著河西進發(fā)。 秦嫣坐在翟容面前,剛才巨尊尼的事情,她也都看到了。這么恐怖的力量,令她感覺到了不安。她轉頭看翟容,翟容目光呆滯地看向前方。 目光呆滯的不僅是翟容,所有唐國年輕人,此刻都異常沉默。 盡管“萬馬王”的傳說,在這些唐國俠少中間,早就被武林前輩們復述過無數(shù)次了,可是,真正面對這個級別的“巨尊尼”之時,他們內心涌起的恐懼和無力感,竟然是如此深重。 從方才對方一腳踩塌五分之一的夕照城墻,到他吸取天地沙土為烏云,又化作萬千流矢射殺軍隊,再到他雙掌揮舞,拋擲吸殺人命…… 無論是哪一步,都顯示出了絕對的力量。這種力量不是用任何人力可以對抗的。這一幕,給這些唐國年輕人心目中,深深劃下了沉重的烙印。 一千多人拉轉馬頭,向著東南方向繼續(xù)前進。遠處的夕照城,如今不知是何結局??掳揍悬c酸澀地想起,他們曾經說好要等暗道脫困之后,將兄弟們和兩位前輩的尸首收斂起來,帶回中原厚葬。如今,城毀山破,兄弟們和尊長們,只能永眠在鄯善了。 ——“唐人,不得入西域一步!” 十二年前,萬馬王獨闖江南,對中原武林發(fā)出如斯警告。今日,另一名巨尊尼再次向他們囂叫。 ——“唐人,不得入西域一步!” 他們感到憤怒,更感到深深的恥辱。究竟是什么,給了這些巨尊尼超越凡俗的力量?讓他們可以任意主宰人間? 正在此時,他們聽到一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秦嫣在問翟容:“郎君,為何巨尊尼要說不讓你們唐人進入西域?他是在害怕著什么嗎?”秦嫣與這些俠少不同,她從小活在膽顫心驚之中,恐懼和害怕是她生活中最常見的朋友,她熟悉它們的丑惡嘴臉。如果她看到什么令她擔憂的事情,她就會說:“你不許過來!”其實自己也知道色厲內荏而已。 唐國年輕人們,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覺得巨尊尼是帶著一股不可一世的驕傲,主宰著誰進誰退。 而在秦嫣的心目中,巨尊尼這是害怕唐人吧? 這個獨特的思路,令這些年輕驕子們都微微一愣。 翟容摸摸她的后背,靜默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若若說得對,他在害怕?!?/br> 陳鎣也笑了:“就是,他一定怕了。”他們是唐國最富有朝氣的一群人,不知絕境為何物,渾身都寫滿了勇氣。此刻被小姑娘的想法,打破了方才的凝重,氣氛很快活躍了起來。 他們甚至,開始以自己天馬行空的方式,調侃起這件事情來。聶司河說:“那怪人大約害怕唐人的進入,會給西域帶來一些他不想看到的改變?!甭櫞蟾缭趹?zhàn)場上資歷最長,他很清楚,當某個戰(zhàn)場上,對手越是強硬不讓對方奪下的陣地,往往越是對戰(zhàn)局的成敗有著某種關鍵的作用。 關客鷺說:“是什么樣的改變呢?難道這種改變會令那幾個巨尊尼,受到很大的威脅?” 柯白岑道:“巨尊尼的出現(xiàn)只是最近幾十年的事情。以前從來沒有人類可以達到他們這樣的武功境界。我相信,他們一定是伴隨著什么非常特殊的機緣。我們如果找到這個機緣,斬斷他們力量的來源,說不定就能擊敗他們。” 崔瀾生、楊召,甚至最年輕的崔瑾之,都紛紛議論了起來。 年輕人們發(fā)揮著自己的想象力,當他們如初生牛犢一般,不再對巨尊尼那近神之力心有懼意時,他們的思路可以騁天馳地。也許,在他們的交談中,真的有某一點,正好進入了事情的真相。 西域這片土地,溝通了兩片遙遠的大陸,是東西交通的樞紐。 如此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注定此處需要有來往溝通、有貨物交流、有文化相融。這里,應當讓不同民族與國域的人們彼此繁榮,共同走向富庶與平安。 這才是西域應當具備的寬宏氣質,這才是大西域道應當起到的貫通作用。 而如今的西域,卻分崩碎裂,戰(zhàn)火延綿。多少大漠上,部落朝不保夕,無數(shù)孤老幼弱在生死掙扎。大西域道幾通幾絕,在奄奄一息中勉強維持著。就連僧人西行東進的交流,也不時受到種種阻撓。 黑夜中,這一千多名幸存的唐人騎兵,急速向著敦煌而去。 今夜巨尊尼的出現(xiàn),給他們年輕的心靈所帶來的沖擊,將會在心頭沉淀下來,化作新的力量。 明月越升越高,漸漸成為天邊飄渺的銀盤。星子閃爍,銀河貫空,這片壯闊的土地,一直在上演壯闊的故事。 而今天與巨尊尼相遇之事,不是結尾,只是一個開場。 …… …… 當眾人快達到敦煌地界之時,翟容向聶司河辭別。 “聶大哥,我要帶著若若走另一條路,她是被我從云水居帶出去的。如今這般衣衫不整回去,會被議論的?!?/br> 第68章 鹿荻 當眾人快達到敦煌地界之時, 翟容跟聶司河辭別。 在快要達到敦煌的時候,翟容決定與眾人分開走路。名義上是要幫若若換身合適的衣衫,再入城。實則是他需要問她清楚一些事情, 該圓謊的地方幫她圓好慌話, 能掩飾的幫助她掩飾起來。若若在夕照大城中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在顯示她的特殊之處。 翟容能夠感覺到, 她是為了救自己,為了幫助大家才如此無所顧忌、奮不顧身的。投之以桃也當報之以李, 他不能讓她因此而吃虧。 翟容向楊召抱拳道:“召哥, 麻煩你回了敦煌去跟大哥說一下, 我在三危山天門牌坊下。讓我哥送一輛馬車來,準備點干凈衣物,我?guī)е羧粝淬暹^后再進城?!?/br> 楊召發(fā)現(xiàn)翟容的稱呼變了。翟容平日里都稱呼他為“表哥”, 這是親戚間的輩分,并不是他真心愿意尊楊召為“哥”。 楊召得意一笑:“表弟,怎么突然改口了?” 翟容說:“我先前與你們認識時間少,沒有真心與你們好生相處。此回, 我領教了召哥、聶大哥、崔家二位兄弟的戰(zhàn)場風采?!彼f話十分坦率,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深深低頭抱拳一拱,滿懷真摯道:“各位, 失敬了。” 聶司河等人也對他抱拳道:“宜郎客氣了,都是自己人?!?/br> 二十七郎崔瑾之道:“二郎,我們練陣也不夠認真,認為這種是江湖人的小玩意兒。以后兄弟一定努力煉陣, 爭取能夠拿下那勞什子的巨尊尼!” 翟容點頭:“嗯,好!”說完,他模仿楊召、聶司河他們常做的軍中之禮,將右手握拳,捶在左胸,重擊三下:“與子偕作!” 聶司河等見狀,均面容一肅,四人同時握拳,拍在左胸:“同行不退!” 翟容出身屬于江湖人,跟柯白岑他們淵源更深厚一些。 因此,在圣上將他遴選為白鶻衛(wèi)隊首,帶領楊召他們幾個參研 “歸海一濤”陣時,他們彼此不是很協(xié)調。 翟容空有軍階,其實軍人氣質并不濃重。他仗著武學高強,時常采用強迫的手段令楊召他們煉陣。 而楊召他們,則自詡軍中強者,看不上他的江湖手段。彼此之間雖然沒有大矛盾,加之小紀性格柔和,常在雙方斡旋協(xié)調,楊召跟他又是親戚關系,六個兄弟間相處還是不錯的。 但是,那種血脈交融、緊密如手足的配合感,是幾乎沒有的。 而今日的夕照城一戰(zhàn),翟容學會從一個新的角度來認識聶司河、崔瀾生、崔瑾之,還有自己表哥他們的真正實力。聶司河他們,也將試著從新的角度來接納自己作為“白鶻衛(wèi)”,在西域格局中的身份。 交首之禮行畢,眾人跟翟容告別??掳揍麄冞@一戰(zhàn)失去的東西最多,需要到敦煌好好休整,同時還需要對幾位兄弟和前輩們的后事,有個交代。也跟著楊召他們一道回敦煌。 道別之際,秦嫣伸出頭,也向他們揮揮手。 幾個男人大多數(shù)都沒看見她的動作,只有大甜甜陳鎣和性子活潑的崔瑾之看到了,逗小姑娘一般彎腰沖她揮揮手。秦嫣也知道,自己在這里無足輕重,收了手跟著翟容拐上了去三危山的路。 因要候著翟羽送馬車、換衣物的時間,他們需要比楊召他們晚一日,才能回敦煌。翟容將馬匹放慢,朝著三危山隨意慢慢行走,北斗七星在身邊緩緩移動,明月當空而升,讓戈壁、砂石都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銀光。翟容在馬背上晃來晃去,幾次差點睡著。 “郎君?”秦嫣搖搖他的身子。 “哦,累得很,先找地方休息一下?!钡匀輷尾蛔×?,在夕照城出來之后,到處找她,又在蒲昌海邊等了一日一夜,經歷了與巨尊尼的一次面對……這些事情如同浪潮一般,一次又一次沖擊著、呼嘯著,他現(xiàn)在連握著韁繩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秦嫣說:“好啊?!彼l(fā)泄完了從天疏潭底得到的那點靈力,如今渾身也酸軟無力。 他們尋了個小水塘,找到一片山石擋風之處。只是這里尋不到木材,生不起火塘來,只得作罷。 兩人下馬,翟容從馬上取下泥障和行軍絨毯,這匹馬是唐軍騎兵的戰(zhàn)馬,馬鞍上配備了一些西北行軍常用之物。水囊干糧也一應俱全。他將泥障鋪設在背風處,將絨毯放在泥障上。雙雙去小水塘,簡單洗了手臉,兩人回到土壁之下。 “若若,要吃點東西么?” 秦嫣接過他掰給他的干餅,又喝了他遞過來的水囊,說: “等回了敦煌,一定要痛痛地大吃幾碗粟飯!” 翟容笑道:“你就這點出息?!笨此樕l(fā)白,頭發(fā)散亂,本來就纖瘦的臉蛋,似乎又消去了一大圈,心疼道,“快些睡覺,回去好好喂你幾頓,養(yǎng)胖一些。”他本來還要問問她情況,此刻也就暫時先不提了。 “哦?!鼻劓瘫阕约恒@到那泥障和絨毯堆里,她將絨毯的一半蓋在身上,問翟容:“郎君睡這一半?”不知不覺,她對他的稱謂又從二郎主改變成了郎君,儼然是將他當自己男人稱呼了。 翟容坐在土壁旁邊,雙手放在膝蓋上:“你自己裹緊了睡吧。我坐著歇一下便行?!?/br> “哦?!鼻劓虩o奈,沒想到他不想挨著自己睡,多少有點失落。自己將絨毯裹緊,跟一只灰色的桑蠶似的扭了幾扭,抬頭看翟容。他靠在土壁上,脖子微微仰起,鼻子嘴唇的線條,看起來就像被人精雕細刻過一樣優(yōu)美。秦嫣憋了一會兒,不甘心道:“郎君,可是……這毯子不厚實,我這樣……很冷啊?!?/br> 翟容本來已經有點朦朧睡意了,被她鬧醒,略微嘶啞著喉嚨道:“很冷嗎?” “冷啊?!鼻劓瘫牬笱劬?。 “那我過來幫你擋擋風?!钡匀輽M臥過來,距離泥障一掌寬的距離。他覺得很疲倦,閉上眼睛就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