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今天一見,他才發(fā)現(xiàn)女眷們的穿衣實在危險,腰束的沒有一點縫隙,緊得都讓他覺得窒息,這么緊,怎么提氣,怎么運功,怎么發(fā)招? 吳凌耳朵警覺,四周的弟兄們都在喝酒吃rou談天說地,沒有人聽到教主的驚人之語,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解釋道:“女為悅己者容,不管是不是江湖兒女,尊主有空去街上多走走,多看看姑娘,就一目了然了。” 吳凌看教主滿臉迷惑不解,又忍不住責(zé)怪了一句:“還有,秦夫人的頭并不叫一飛沖天,尊主這樣說實在太失禮了,那是時下正興的牡丹頭?!?/br> 仇韶端著酒杯,將杯盞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將疑惑說了出來: “你……你怎么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他這位兄弟雖然當(dāng)了多年白教大管家,但也不至于將婦人之事都了解的這樣一清二楚。 吳凌面皮不動:“不是我知道的多,是尊主出的門太少?!?/br> “本座身肩重責(zé),哪里來的時間拈花惹草?!?/br> 今日來宴席的女子們約有百人,仇韶觀察來探查去,除了眼花繚亂之外,毫無所獲,而且這個時候牧謹之還沒出現(xiàn),豺狼都不來,他怎么找畫中人呢。 左邊的桌上擺著酒具菜肴,沒有人動過。 “本座都來那么久了,他竟然還敢公然遲到?!?/br> 吳凌解釋:“左護法負責(zé)這次的宴席,事情比較多,來的可能會晚點?!?/br> 仇韶重重的哼了聲,把頭撇開。 樂曲奏起,新上來的舞女們翩翩起舞,水袖如云,仇韶只覺乏味困頓,領(lǐng)舞的是異族美女,碧眼棕發(fā),身材辣熱,一路拋著媚眼,扭到了仇韶桌前,在無數(shù)人的起哄下,美女伏地了身子,雙乳半露,美目含情的為教主倒上一杯酒。 仇韶接了酒杯,袖子遮臉,連打了幾個噴嚏,揮揮手示意舞女好走不送。 弟兄們噓聲一片,一起為教主的不解風(fēng)情再次舉杯。 女眷們卻一致認為教主德行高尚,是難得的正人君子。 仇韶因為聞不來這股香粉氣,幾個噴嚏打完后眼睛都濕紅了,他便用袖口使勁的擦起了眼。 以金線制成的繁復(fù)鑲滾袖邊上凹凸不平,眼角就被袖口上的秀紋磨得通紅,察覺到吳凌的視線,他抬起濕漉漉的眼睛,問道:“怎么了?” 吳凌迅速轉(zhuǎn)開頭,似專心看舞:“沒什么。” 那邊的女眷們時不時偷瞧他,被他發(fā)現(xiàn)了也就掩嘴低笑,仇韶耳力又好,隱隱在雜聲之中聽到女子們似在議論他,那笑聲又曖昧又促狹,簡直讓他如坐針氈起來。 “吳凌,你說這群女子之中,誰最為美貌?” 在他心里,吳凌對白教的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就連白教有幾個耗子洞也一定都曉得。 坐在他右側(cè)的青年臉露詫異,定定注視他許久,好似確定眼前的人并不是帶了人皮面具的假貨,才含蓄回答道:“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如果只以我的喜好來評定誰最為美貌,對其他姑娘來說,也太不禮貌了?!?/br> “…………” 可是他現(xiàn)在連哪個是青菜,哪個是蘿卜都很難分清。 仇韶不甘問道:“咱們那么大的白教,難不成就沒有能裝點門面的美人了?” 好友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仇韶被看得莫名,吳凌忽的轉(zhuǎn)開腦袋,冷冷回了句:“不知道?!?/br> …… 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好歹也扳回一局,仇韶笑了起來,撫平了袍上褶皺, 滿心舒暢:“那定是你見得姑娘太少了,兄弟。” “也許。” 仇韶還要繼續(xù)挖苦,卻聽好友平聲道:“牧護法來了?!?/br> 聽到豺狼的名字,仇韶雙拳緊握,冷哼一句:“他愛來不來?!?/br> 牧謹之遠遠走來,所穿的自然比普通教徒更加繁復(fù)華麗,身材英挺峻拔,每一處線條都恰到好處,他一路過來,就一路受到各處兄弟的熱捧,顯然在收買人心這個方面,牧謹之做的已經(jīng)是爐火純青了。 仇韶忍不住從鼻間嗤出一聲,牧謹之姍姍來到他的跟前,舉起自己桌上的酒杯,滿眼都是笑意:“尊主,屬下來遲了,害尊主久等,先自罰三杯。” 仇韶不可置否的嗯了聲,若有所思的看著牧謹之仰頭灌酒。 他覺得自從中毒之后,牧謹之的態(tài)度就微微改變了,至于是哪個地方變他也很難說得上來——仇韶心細從沒有纖細敏感過,要思考這類問題,是很無從下手的。 牧謹之在各方面還是像往常一樣,中規(guī)中矩,禮貌有余,也不見得很擔(dān)心受怕。 他難道就真的不怕自己打擊報復(fù)么。 還是覺得已經(jīng)根基穩(wěn)固了,穩(wěn)得任何風(fēng)吹雨打都動不了他。 牧謹之為自己倒上第三杯,吳凌握拳靠嘴,輕輕咳了一下以作提醒,仇韶這才擺擺手:“夠了,你坐下吧?!?/br> 牧謹之掀袍坐下,按照規(guī)矩他坐在仇韶的左邊,凳子都沒做熱,弟兄們便一個接著一個過來敬酒,仇韶冷眼旁觀,牧謹之來者不拒,一杯杯全部下肚,無論誰都很給面子,全是一杯見底。 就連來向仇韶敬酒的,都被牧謹之一一擋下,周圍教眾們都嘖嘖稱贊牧護法忠心護主,果然是他們白教最頂天,最能扛的支柱啊。 仇韶在這一片起伏不斷的贊嘆中,心里忽然產(chǎn)生一種,天下皆醉唯他獨醒的寂寞感。 教眾們已經(jīng)被牧謹之的表皮所騙,除了他,沒人知道這廝也許正垂涎著他們的枕邊妻,膝下女。 牧謹之俊美的臉皮上竄上了薄薄的熱氣,酒氣上臉,仇韶接著舉手喝酒的時候偷偷瞄去,牧謹之的眼睛規(guī)矩之極,甚至都沒有往女眷那邊撇過一下。 期間也有大膽的姑娘上來與牧謹之攀談,但看牧謹之的態(tài)度,也是客氣有余,熱情不足,生疏冷淡的像一朵帶刺玫瑰。 這一幕幕當(dāng)然都入盡仇韶眼里,他狀似無意的,隨口問道:“本座記得,牧護法年紀(jì)頗大,怎么也不見成家立室?” 他隱隱記得牧謹之是比自己年長幾歲,是過了而立之年的,果然牧謹之回道:“屬下今年三十三,已經(jīng)過了要成家立室的年紀(jì)了?!?/br> 吳凌狐疑的看過來:“教主,你今日怎么了。” 他面不紅氣不喘的說:“本座不問,你們又怪本座怠工偷懶,現(xiàn)在本座關(guān)懷你們,你們倒嫌棄起來了?” 牧謹之抿唇微笑,眼角細紋可見,倒顯得溫柔起來:“哪里會嫌棄,尊主的關(guān)懷,屬下正是求之不得?!?/br> “…………” 明明是陽光明媚,可一不小心對上牧謹之狀似深情溫柔的眼眸,仇韶就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 “而且教主都尚未成家,我們做屬下的,又怎么好意思捷足先登呢?!?/br> 捷足先登……憑世人的腳力,想先登他是絕不可能的,仇韶眼里精光一閃,覺得牧謹之是話中有話,這句捷足先登,莫不是在暗贊自己的輕功? “本座與你們不同,本座身負重責(zé),兒女私情自然不能顧及。”仇韶話鋒一轉(zhuǎn):“而牧護法就不同了,牧護法是白教的中流砥柱,有了妻子,才能多多添子,才能更為白教多添磚加瓦的做貢獻……今日佳麗眾多,難道就沒有一人能入牧護法的眼?” 牧謹之嘿笑一聲,表情淡然,卻也遮不住一瞬里眉目間飛揚的逼人神采:“姻緣天注定,不是勉強就可以的。” 仇韶帶笑的視線依舊鎖著對方,不漏掉牧謹之的每一個細微舉動:“在白教里,就是本座說的算,牧護法看中哪個,只管開口就好?!?/br> “既然尊主都開口了,那……” 男人若有所思又曖昧不明的視線如同細軟的小刷子,審視一樣慢慢的掃過席下哄鬧的人群,越過那些花團錦簇的女眷們,仇韶的心隨之懸起,他見牧謹之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敲打在腿上,似乎是心里已有想法。 所以說,那個能佚其志,弱其體的美人究竟在何處—— 牧謹之此時徐徐側(cè)身,忽的對仇韶展顏一笑,牧謹之本身五官就俊美的攝人心魄,此時更是色如春曉,使人心魂俱飛。 男人將最后的視線塵埃落定的停留在了仇韶臉上。 仇韶全身一震,忽覺頭皮一沉,有種酥麻從頭頂一劈而下,饒他內(nèi)功深厚,也一時間被劈得無法動彈,不遠處的觥籌聲,伴舞聲逐漸消失,耳邊只留下了牧謹之悅耳清朗的那句。 “那屬下就卻之不恭了?!?/br> 咔嚓一聲,這是仇韶手中的酒杯應(yīng)聲而碎的聲音。 第7章 第七計 牧謹之是一顆沒有縫隙的雞蛋,也是一堵固若金湯的城墻。 滴水不漏的言行,找不到任何破綻的眼神,即便面對一堆錦繡美人,也視如浮云荒草。 牧謹之看起來絕不是好色之人。 仇韶心上蒙起了一層挫敗感,可是,找不到牧謹之心中的美人,就實施不了書中的美人計。 這么絕妙的一個計謀,難道就真的要在這里擱淺了么? 但是世間真的會有毫無弱點的人么,就像武學(xué)一樣,世上是沒有任何一套武學(xué)秘籍可以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完美無缺,很多時候,強大只是來源于熟練。 再快的刀,再鋒利的劍,都源于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重復(fù)。 世間不可能有完美的招式,也不會有毫無缺點的凡人。 想通了這點,仇韶一下子就身心舒暢了許多,他看不透牧謹之,是因為他對牧謹之知之甚少,牧謹之對他而言,就有點像從深山老林里出來的劍客,看起來就有種嘩眾取寵的神秘。 可肚子里有沒有貨,一試就知。 古人說,欲將取之,必先與之,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牧謹之的房間潔凈而干練,唯一顯眼的就是滿滿整整的書柜……思及此,仇韶探頭往自己書房一看,那兒佇立著的書架上零散的放著幾本東倒西歪的書冊子,而這些還是吳凌落在他這兒的,它們單薄的靠在書架上,更顯得自己的書架空蕩虛乏。 自己跟牧謹之,怎么看也沒有共同的興趣愛好……不過想想也是,像他這種武學(xué)奇才,肯定是稀少至極的,怎么能與常人混于一談。 但為了自己的大計,也只能暫時委屈一下了……仇韶單手扶住湖邊石欄,微微嘆了口氣。 吳凌喜讀書,藏書豐富,甚至在教中擁有一棟自己的書樓。但若去向吳凌借書,免不了又要被對方以不學(xué)無術(shù)為由責(zé)難一番,自己又向來坦蕩慣了,是編不出一個圓滿的謊言來的。 不久橋上走下一位形貌威武的漢子,長須體壯,粗眉大眼,手拎兩壇子酒罐,正是白教十堂中的一位。 “喲,尊主您身體好全了?這兒風(fēng)大小心又吹病了?!?/br> “本座身體好得很,許堂主這是要去哪里?” 這位堂主提高了手中的酒罐子,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齒,大笑道:“柳州湖州的兩位分壇主昨天回來了,兄弟們正在給他們兩個接風(fēng)洗塵,屬下也要去湊湊熱鬧,要不尊主也跟屬下去玩會?” 如果是平日,他也會跟去與弟兄們喝酒熱鬧一會……仇韶迎風(fēng)默站了一會,語氣淡淡的:“許堂主平日看書么?” 許堂主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如實的回答:“屬下識字不多,看書的話……啊,書的話,屬下平時也是看的?!?/br> 仇韶看著自己笑的爽朗又不修邊幅的弟兄,心里其實很不平靜,沒想到連許堂主這種草莽出生的漢子也會常??磿?,難道是在吳凌的帶領(lǐng)下,白教真的要走文武雙修的路子了? 他不動神色的道:“你平日也忙碌,手下也管著不少人,還能騰出時間看書?” 許堂主嘿嘿一笑,黝黑的臉上泛起了光,看起來十足的淳樸老實:“夜深人靜的時候嘛,總會寂寞的,看看書,消消火,一覺睡天光啊?!?/br> “一書消千愁?” “哈哈尊主說的沒錯,就是這樣,現(xiàn)在坊間出了許多書,本本精彩火辣,最適合睡前閱讀啊……” 難道夫子從前說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是真的,就連他這位識字原先不多的堂主都在堅持每晚睡前讀書,仇韶被許堂主這種勤學(xué)好進的勁頭給打動了。 雖然許堂主根骨一般,看起來也是粗枝大葉的有力無腦,但原來也有一顆求知上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