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第 17 章 十六歲, 任珂生日那天。 任爸爸公司里的財務主管劉叔叔,忽然跑來任珂的學校, 接她放學。 他坐在一輛灰色面包車上, 笑瞇瞇地沖任珂招手, “小珂, 上來, 你爸爸讓我來接你去見他?!?/br> 任珂此前見過這位劉叔叔, 加之任爸爸確實答應過她,生日這天,會回家看她。 以至于, 她甚至不曾懷疑過對方, 就高高興興地要上車。 誰知一腳剛踏上去,程等就扯住了她的書包。 “阿珂,”他肅著眉眼, “下來, 跟我回家。” “我不?!比午鎿u搖頭,執(zhí)拗得任性,“等等, 我都大半年沒見過我爸媽了, 今天我生日,你讓我去吧。” 程等偏過頭, 看見駕駛位上那位被任珂稱為“劉叔叔”的男人,神色緊張,眼神飄忽, 心里不放心,就扯著任珂的書包不撒手。 任珂上不去,又不愿意就此下車。 正左右為難著,劉叔叔已跳下車來,走到程等身后,說著“小伙子,要不然你就陪著小珂一起去吧?反正也就是多雙碗筷的事!” 便伸手,將程等一起推上了車,甩手鎖緊車門。 很快,灰色面包車駛離學校,橫沖直撞地駛上馬路。它的速度越來越快,窗外的景色也越來越偏僻。 任珂覺出不對,有些害怕,抖著聲音讓劉叔叔停車。 可原本對她笑瞇瞇的劉叔叔,卻已經變了臉色。 他惡狠狠地吼她,讓她閉嘴,說如果她爸爸不拿出足夠的錢來贖人,就把她賣到山里去給人家當童養(yǎng)媳。 童養(yǎng)媳?那是在電視劇里才會出現的詞語。 那一瞬,任珂怕極了。 她怕爸爸找不到她,她怕劉叔叔真的會把她賣到大山里面,一輩子也出不來。 她才十六歲,她不想給人做童養(yǎng)媳。 她嗚嗚的哭聲,再次將劉叔叔惹惱,揚言她再哭就用臭襪子堵她的嘴。 任珂被嚇到,忙用雙手捂住嘴,可是不管用,眼淚還是不停地流。 迷茫之際,她聽到身旁的程等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后他伸出手,攬在她肩頭,將她抱進懷里。 “阿珂,別怕?!?/br> 少年稚嫩的聲音,自她頭頂上方傳來,“別哭,我陪著你?!?/br> 程等身上很暖,有力的手臂緊緊地圈著她,讓任珂冰冷的手腳,漸漸感到溫暖。 她強忍著止了哭聲,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斷斷續(xù)續(xù)地抽噎著。 程等便用溫熱的掌心給她擦臉,將她眼角的淚抹干凈,低下頭,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阿珂,不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br> 任珂怔愣地點頭,一抬眸,就看到少年緊緊盯著劉叔叔的后腦,晦暗的眼底忽地劃過一抹狠色。 兩人自小相識,默契融入骨血。 那一瞬,任珂心里隱約猜到程等想要做什么。 她怕自己會叫出聲,急忙死死地捂住嘴。 察覺到她的動作,程等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垂眸,見任珂的臉色比方才還要白上三分,無奈又心疼,“你膽子這樣小,以后……可怎么辦?。俊?/br> 程等的話,說得不完整。任珂卻敏感地覺得,他斷開的那句話,其實是想說——以后我不在,你可怎么辦? 想到這,任珂再次哭著搖起頭。 她不要,不要程等離開她。 他不能,不能做傻事。 事情,就在此時發(fā)生轉機。 疾馳著的灰色面包車旁,忽然出現一輛紅色跑車,與其并駕齊驅。 任珂趴在窗邊仔細地看,認出紅色跑車上的駕駛人是盛夏。 “是盛jiejie!” 是之前租住在他們家地下室的盛jiejie,她人很好,很有本事。任珂看到她,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生員帶來的希望。 太好了!他們有救了! “喊什么!” 劉叔叔狠狠瞪一眼任珂。 腳下將油門踩到底,試圖甩開盛夏。 可面包車,到底拼不過性能良好的跑車。 劉叔叔甩不掉盛夏,只能自認倒霉。 可他看著跑車后面,緊隨而來的警車,卻也不想就此作罷。 他不想坐牢,寧死也不想坐牢! 死? 破釜沉舟的念頭一閃而過,心中便有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逼我的!老子要你們陪葬!” 瘋狂的喊叫聲,尖銳的剎車聲,還有兩車間激烈的撞擊聲,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如一場噩夢,隨著面包車廂劇烈的翻滾,漸漸停歇。 車廂里,程等將任珂緊緊護在身前,護得好好的。他自己的額頭,卻因為撞到車頂,而不停地流著血。 “等等,我怕。” 任珂趴在程等懷里,閉著眼,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哭得滿臉是淚,“我錯了,等等。我以后一定聽你的話?!?/br> “沒事了,阿珂。”程等虛弱地笑,抱著她的手卻一點也沒放松,“我在呢,你別哭了?!?/br> 我在呢,你不要怕,也不要哭。 我會保護你,一定會保護你。 —— 三小時后,手術室門外的燈,依然亮著。一眼望去,鮮紅的“手術中”三個字,分外乍眼。 任珂穿著染血的白大褂,抱著膝,蜷縮地坐在手術室門外的角落里。 紅腫的雙眼,無神地盯著手術室的大門,整個人像被抽去靈魂的布娃娃,又臟又頹,空余一副驅殼,行尸走rou似的,不言不語,不哭不鬧。 直到手術室的門,忽然被人從內推開。 任珂一秒跳起來,就撲了過去,抓著那人的衣袖,顫著聲問,“怎么樣?他怎么樣了?” 小林護士被她反常的舉動嚇了一跳,只下意識地回答她,“需要輸血,病人是o型血,醫(yī)院血庫備血不足,主任讓我出來發(fā)動大家獻血!” “抽我的!”任珂擼起袖子,將纖細的手臂舉到她眼前,瞪著她,喊道:“抽我的啊!我有血!” 小林護士幾乎被她這幅癡傻又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想哭,“任醫(yī)生,你是什么血型???” “血型?”任珂呆呆的,“我不記得了。可我小時候給等等輸過血的,我可以的!你抽我的血呀!抽我的血救救他??!” 她嗓音沙啞,粗糲的喊叫更加嚇人。 小林護士左右為難之際,恰逢陸梓楠從遠處快步而來。 一眼掃過兩人,沉聲對小林護士道:“愣著干什么?聽不明白嗎?他倆都是o型血,趕緊準備抽血!” 說罷,正準備去換衣服上手術臺,卻見任珂忽然扯住他的袖口,紅腫的眼里,滿是哀求,“陸主任,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br> 陸梓楠也不廢話,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然后,任珂就松了手,乖乖跟著小林護士走。 須臾,小林護士扶著她躺在采血床上,準備抽血。 任珂低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冰冷的針頭扎進自己的血管里,鮮紅的液體汩汩地流出來,心里忽然覺得快樂。 等等,你說過,你的身體里有我的血,就是我的命分你一半。 那現在,我把余下的命,再分給你一點,你是不是就不會有事了。 —— 劉慧聞訊趕到醫(yī)院時,任珂剛被小苑護士從采血室里,攙扶著回到手術室外。 還未坐下,便見耳科大主任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 任珂剛抽完血,猛地上前一步時,身體就有點晃。 見狀,小苑忙扶住她,一起走向大主任。 “王老師,怎么樣?” 任珂問得小心,破碎的目光,讓人不忍直視。 “沒有生命危險,但右耳傷得較重。”大主任長嘆一聲,“你自己就是耳科醫(yī)生,其他的我不用多說,你也明白。具體右耳的聽力受到多少影響,還要等他醒來后,等待進一步檢查的結果?!?/br> 大主任每說一句,任珂眼里的光就熄滅一寸,到最后,眼底已是晦暗一片,了無生機。 她默了默,才試探地問:“神經性損傷嗎?” “暫時,無法排除這種可能。” 那就是還存在著不可逆轉的失聰的可能。 “不可以,”她喃喃地拉著大主任的衣袖,哀聲地求,“王老師,求求你,無論如何保住他的耳朵。他左耳聽力已經只剩下不足百分之二十,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右耳的聽力了?!?/br> “我會盡力的,任珂,你冷靜點,冷靜點……情況也許并不如我……”說的那樣糟糕。 大主任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個陌生女人的尖叫聲打斷。 眾人回頭,就見一妝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從遠處疾步而來,她腳上尖細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砸出陣陣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