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師尊……”符遠(yuǎn)知露出笑臉,臉在宮主胸口蹭了蹭,陷入更深的美夢。 倒霉魔徒跪在一旁揉自己的脖子,紫紅的勒痕觸目驚心,但想想看,傳說中見過云夢主的魔徒,現(xiàn)在自己也成了傳說,死在云夢主手中的魔徒輕則魂飛魄散,嚴(yán)重的,就是死成至上魔尊那樣,剩下幾片渣茍延殘喘永受折磨! 噗通,魔徒跪得比先前那兩個鬼修還干脆,一點沒有魔門四魔使的威風(fēng)。 “云夢宮主饒命!”魔徒不僅跪下,磕得也很脆。 宮女抖著毛,蹲在宮主肩膀上,磨嘴磨得咯咯響,大橘也從腳邊探出頭——盡管現(xiàn)在大橘越來越胖,毛越來越長,但還是能輕易分出頭在哪——哪邊對著食物,哪邊就是頭。 雙手抱起符遠(yuǎn)知,小心地讓徒弟找個舒服姿勢,沒有了噩夢困擾,符遠(yuǎn)知蜷縮在宮主懷里,手指抓住他的長發(fā),嘴邊掛著甜甜的笑容,像個小可愛。 不對,不是像,就是個小可愛,宮主滿意地點頭。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魔徒,魔徒抖得像篩糠。 “說說看,我憑什么饒你?”宮主說,“你暗算別人之前,就沒想想萬一實力不濟?” 魔徒臉都綠了,心說您一位正道真仙大隱隱于世我哪知道我這么點背? “既然是你先出手暗算無辜之人……” 夢魔聽到這里一百個不服,大叫:“宮主,這不公平,我們魔門行事一向如此,而且我也是敢作敢當(dāng),沒錯,我是暗算這個……您徒弟,但是我魔門一系自有陰暗星辰指引,入此道者生死怨不得人,他食鬼道門人魂魄在先,那我路過看他成色……我是說魂魄質(zhì)量上乘,也想食他的魂兒,這乃是魔門法則,我可冤枉死了,誰知道他一個噬魂魔徒竟然是正道真仙的弟子!” 宮主點了點頭:“好,那既然你沒有得手,就放你去吧。” “謝過——哎不對!”夢魔忽然大叫,“您知道他食魂……傳聞中您不是最恨魔徒?您怎么都收魔徒做徒弟了?” 宮主低頭看了看徒弟的睡顏,道:“與你何干?” 夢魔果斷掏出一張小卡片,遞過來,并且回答:“我在靈修雜事社做兼職……” 斜眼一看,上面一行字,龍飛鳳舞地寫著:“靈修雜事社注冊在籍靈諜士庚七十七號如有假冒全境封殺”。 宮主:“……” “您看您能不能——” “不能。”宮主拂袖轉(zhuǎn)身,“不接采訪,沒有檔期。” “哎,您通融通融吧,我是有專業(yè)素養(yǎng)的靈諜士,絕對不會胡亂瞎報道,而且絕對速戰(zhàn)速決,寫完稿子還會拿來給您過目之后再刊登的,您——” 嘭,魔徒倒飛出去,砸在籬笆墻上,摔了一頭灰,咳出一口血,但是立刻又爬回來,宮主順勢甩出透明的琴弦,琴音微動,黑衣琴靈憑空出現(xiàn)在院落之中,對主人行禮。 “攔著這個家伙?!睂m主頭疼地擺擺手,琴靈領(lǐng)命,七道琴弦上上下下橫在空中,玉刀斬雪飛入琴靈手中,夢魔一個急剎車,站在琴靈對面,低頭看了一眼斬雪,夢囈一樣說:“哇,這就是斬過至上魔尊的武器嗎?原來云夢之主的武器是刀?我就說,現(xiàn)在大家對劍修的刻板印象太嚴(yán)重了,不是所有能打的都是劍修,云夢之主竟然是用刀的?。 ?/br> 琴靈倒轉(zhuǎn)手腕,刀刃向外,于是夢魔忍不住要摸的手急忙縮回,防止被切掉手指。 ——幸虧斬雪刀靈不在本體內(nèi),琴靈默默地想著。 “哎,那請您約個時間好嗎?您知道的,我們這些年輕后輩都是聽著您的故事長大的,對您的崇敬之情如同云澤川長河之水萬年不絕啊,云夢天宮雖然成立之初說不拒絕魔徒改邪歸正,但在您師弟接任掌門之后……” 宮主一把甩上門,還下了個結(jié)界,門外的魔徒呱噪不絕,宮主覺得這招比他的夢魘厲害得多—— 怎么異世界的記者也這么有新聞理想的嗎? …… 曲徑通幽,幽明臺位于莽山山谷,原本是一處凡人的古戰(zhàn)場。 這種大規(guī)模死過人的地方,即使沒有殘留陰靈,也不免容易聚集陰氣,于是鬼修大能選中這個地方建立據(jù)點,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此前古戰(zhàn)場一直沒有人管理,幾乎就是拋尸用的亂葬崗,也不會有多少凡人來打擾。 歸元老祖從來不說這是個門派,只是一群鬼修聚在一起共同修煉,因為不管什么種族,同類自然愿意抱團兒生存,夾在十洲三島魔門與道門之間的縫隙里,沒有一位大能庇護,日子就太難熬了。 現(xiàn)在不一樣了,歸元老祖差不多算是古往今來,以鬼修身份達(dá)到真仙修為的第一鬼,其余鬼修,如果成功從普通孤魂野鬼熬到一定境界,還是會給自己搞一個rou身,重新修道或修魔,但老祖自創(chuàng)了鬼體修行的獨門法訣,實力半點不輸給有rou身的真仙。 有了這份《歸元真訣》,鬼道勢力也在不知不覺中壯大。 但仍然不夠大。 如今早不是萬年前仙魔逐鹿的盛況了,天下安定,魔門偏安一隅,在道門面前抬不起頭,拿得出臺面的大能就那么幾位,而且廣和宮那邊新崛起的勢力還對老牌魔門愛答不理,血漣尊者謝然有事沒事就去穹山劍宗挑釁,這么多年都沒被亂劍砍死也真是命大。 聽說,前些日子還去云夢轉(zhuǎn)了一圈,讓云夢之主砍掉半顆頭。 “老祖,南呂仙閣閣主到了?!笔嶂p髻的鬼童推開房門,奶聲奶氣地說著。 坐在榻上的是一名年輕人,在十洲三島,很少有修行者長著耄耋老人的外表,特殊癖好除外。 年輕人露出明媚燦爛的笑臉,起身迎接,進門的魔徒身著彩衣,衣擺薄如輕紗,在空中隨著她的身姿搖曳,透著絢麗的霞光,幾乎掩蓋不住身體妙曼的曲線。 “珠娘!”年輕人拍手道,“幸虧你來了,黃鐘山臨水劍派先來的,他們掌門太無聊了,整天板著臉,比我還像死人。” 珠娘搖曳著一身叮當(dāng)作響的環(huán)佩,輕紗飛起圓潤的弧線,她嬌笑道:“那讓你和jiejie成親,你還不樂意!” “哎,這不是怕委屈了jiejie,jiejie和我成親,那就是冥婚啊?!蓖獗砟贻p的歸元老祖彎起嘴角,“而且,jiejie你吃了那么多姐夫了,就放了我吧?!?/br> 珠娘哼了一聲,驕矜道:“那么多,沒一個值得回味的。說起來,廣和宮會來嗎?” “謝然啊,不知道。”歸元老祖說,“謝然每天就知道去穹山劍宗找揍,怎么jiejie想要他啊?!?/br> “我就是聽說他被云夢主砍了?” 云夢之主突然出現(xiàn),直接砍翻謝然,雖然據(jù)說謝然沒有重傷,但誰也不知道這位傳說中的云夢主出了幾分力,如今境界又是如何。 “唉……云夢主不出還好,云夢之主仍在,我們先前的準(zhǔn)備也就沒用了,只能走到這一步了?!睔w元老祖搖頭嘆氣,“不然,全魔門鬼道加起來,未必能打得過一個云夢主,那不是太難看了?何況,他們要是再來一個穹山劍主呢,再來一個玉京之主……” 珠娘扭動著腰肢,臉上卻露出不太自在的表情:“可是,至上魔尊死了那么多年,誰知道拉起來還能不能為我所用。” 歸元老祖笑道:“jiejie怕什么,我的《歸元訣》里,有著當(dāng)場將魂魄轉(zhuǎn)化為力量的方法呢,不必像尋常食魂一樣,還得等個三年五載煉化。” 珠娘咯咯咯笑起來,纖纖玉指點了點歸元老祖的額頭:“壞孩子,原來你打這個算盤呢?” 第62章 被各路妖魔鬼怪惦記的魔佛謝然正從凡人一家青樓里鉆出來, 他揮揮手告別身后溫香軟玉的花魁姑娘們——這些凡人姑娘就是好, 絕對不會把血漣尊者被云夢主剃光頭發(fā)這種丟人事傳播到道門去。 摸了摸新長出來的長發(fā), 謝然滿意地走了。他身后拿著沉甸甸一大袋金子的姑娘們卻依然回不過神兒——這位俊俏公子真奇怪,包下樓里十七八位姑娘,輪流抱著睡覺, 什么都不做, 就為了……等頭發(fā)長出來的時候不要太無聊? 話說回來, 這位公子頭發(fā)長得真快,沒幾天就從光頭變得又黑又濃密, 好想問他討教生發(fā)秘方啊,就再也不用為后退的發(fā)際線煩惱了…… 謝然一路趕到熟悉的山下小鎮(zhèn),發(fā)現(xiàn)鎮(zhèn)子上的人憂心忡忡, 于是隨手拉過一個賣花姑娘打聽。 姑娘羞紅臉:“謝公子回來了……最近鎮(zhèn)子里來了不少魔徒, 雖然有穹山派的仙長們鎮(zhèn)著,但鄉(xiāng)親們還是害怕呢。” 魔徒, 到穹山劍宗挑事兒? 謝然不由得怒道:“哪來的魔頭這么囂張的?” 姑娘說:“聽他們說……是個什么雪蓮尊者失蹤了,他們讓穹山派交人……要我說,叫雪蓮, 還修魔, 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孩, 肯定是自己跑到穹山派勾引仙長……” 謝然差點一口血噴出去,急忙就往山上跑。 “唉,謝公子你慢……” 穹山劍宗位于穹山頂峰,但是凡人所能到達(dá)的“穹山派”其實只是劍宗外設(shè)的一個別院, 真正的穹山劍宗隱藏在巨大的結(jié)界之內(nèi),連帶穹山高聳入云的主峰,非劍宗劍修無法入內(nèi)。 于是廣和宮的魔佛們聚集在這座別院前,劍拔弩張。 穹山劍宗的劍修們站在別院圍墻和屋檐上,一個個似乎閑散隨意,但劍訣就扣在手心里,隨時都可以萬劍齊發(fā)。 林道長手持?jǐn)嗨畡?,直直站在眾魔面前,孤身一人,卻半點都不輸陣。 “我再說一遍,血漣謝然失蹤和我們穹山劍宗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們休要在此胡攪蠻纏!” 魔佛中為首一人是個女修,廣和宮所有男性佛修都有一頭長發(fā),唯獨這位女子,一身白色純色質(zhì)樸僧袍,頭頂光溜溜,手上纏著一串佛珠,細(xì)看顆顆都是人頭骨。 她指著林道長罵道:“放屁!道貌岸然的劍修,睜眼說瞎話,你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們血漣尊者讓你們劍主勾了魂兒!” 林道長氣得頭頂冒煙,天空都因此聚集了陰云和雷霆,他大怒道:“賊尼姑,你家尊者不檢點,怪我們劍主咯?” “林狗娃,嘴巴給我放干凈點!” “賊尼姑你再喊一遍我名字你試試!”劍修暴跳如雷。 女魔佛從善如流,吸了口氣大吼:“林——狗——娃——” “賊尼我跟你拼了!” 于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劍修們與魔佛們各自后退百米,給兩位上位大能騰出足夠折騰的地方。 暗處的謝然趁亂從旁邊溜了過去,熟練地鉆進了穹山劍宗真正的宗門。 沒走兩步,兩位執(zhí)劍的劍修從天而降,冷笑:“果然來了!” “等你好久了!” “慢動手!”謝然舉起手,“我要見穹山劍主,我有重大情報——” “每次你都這么說,看劍!” “這回是真的——” …… 夢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 云端上站著居高臨下的云夢主人,他看向下方的眼神是那么冰冷,并非厭惡或憎恨,因為這兩種情緒都太過強烈,他看過來的時候只有岑寂,一片茫茫云霧遮蔽他真正的目光,他并非因為一己恩怨而拔刀相向,他是以云夢主的身份斬下這一刀,以天下大道代行者的身份,要取“符遠(yuǎn)知”性命。 是這樣啊,忽然覺得好難過。 僅僅一瞬間,符遠(yuǎn)知心里涌起巨浪,他在師尊眼里看不到自己的半點倒影,哪怕是丑陋可憎的面孔,但是沒有,他不存在。 好想師尊看一眼我…… ——但只有那一瞬間而已。 很快符遠(yuǎn)知壓下這個念頭,他張開雙手,欣喜地迎接從天而降的刀光,不管怎么說,這是個不錯的結(jié)果,他死在師尊刀下,成為玉刀斬雪刃上一抹陰靈,他并不祈求師尊記住他,因為從萬魔窟爬出來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額外的,都是記憶里那道身影指引著他,讓他堅持走下去。 所以這很好,符遠(yuǎn)知閉上眼睛,但是刀沒有落下。 一只手落在他的背上,云朵從天空落下,將他包圍。 然后,正在長身體的少年嘛,誰還沒個特殊幻想呢,所以理所當(dāng)然,符遠(yuǎn)知看到一身喜服的師尊主動走過來,把他抱在懷里,還讓他幫忙……脫衣服…… 天哪……會不會進展太快? 從刀光劍影脫離只需要一瞬間,符遠(yuǎn)知看到周圍的一切不再那么冰冷高寒,他和師尊坐在紅燭帳暖的小屋里,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好像我還抓著師尊的腰帶? 符遠(yuǎn)知揉揉臉,既然是師尊主動要求的,那么我說了要做一個聽話懂事的好徒弟,那我要做到! 來吧!師尊,弟子準(zhǔn)備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