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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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棲鸞說著直接就背起了木車前的麻繩,道:“聽說在這京城里連著小半個月雪都沒化凍過,你要是凍死了我今天這耽誤的一下午豈不是白費了?” “豈能讓恩人如此,姑娘還是快快放下吧!” 陸棲鸞瞄了一眼他凍得皸裂的虎口,道:“你這手留著寫字吧,我家離這兒也就半個坊市那么遠(yuǎn),你再跟我站在雪地里爭辯,就是故意害我著涼了?!?/br> 言罷,不顧路人輕微的議論聲,陸棲鸞竟真的就拉起了載著陳父的破車上了街。 “……陸姑娘?!?/br> “又怎么了?” 從剛才就繃得像一塊冰的面龐終于有了幾分軟化的跡象,看著陸棲鸞絲毫沒有官家閨秀的模樣,陳望眼底浮出幾分暖色,輕聲道:“望,表字諾之,一諾千金之諾。” “唔,我叫陸棲鸞,至于哪幾個字兒你就慢慢猜吧?!?/br> “我猜……‘女床之山,有鳥,其狀如翟,名曰鸞鳥,見則天下安寧’,可對?” “誒你這么聰明?我都要在你春闈之前毒害你了,省得你搶我弟的狀元。” “姑娘說笑了……” …… 見那二人離開,伙計一路小跑地溜回藥堂里,敲了敲一側(cè)偏屋的門。 “葉大夫,陸典書帶著那書生回家了,應(yīng)該是要引薦給其父?!?/br> 無人回答,過了一會兒,里面?zhèn)鞒鲆宦暭?xì)細(xì)的貓叫,方有人徐徐道:“知道了?!?/br> 修長的手指撓著黑貓的耳根,貓的主人透過半掩的窗口看著外面的落魄舉子跟著見義勇為的陸大人慢慢走遠(yuǎn),口中喃喃—— “有點意思……” 第八章 鴛盟 陸池冰拜訪文友回來后就覺得家里氣氛不對。 陸爹昨天晚上因梟衛(wèi)府辦抓賊抓到家里來受了驚嚇,雖然事后梟衛(wèi)府的周校尉直接在寢房門口道了歉,還是給陸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后半夜一直在跟陸棲鸞叨叨說梟衛(wèi)府太危險,想動用關(guān)系讓她換到京城的女學(xué)堂去當(dāng)個閑督學(xué)。 陸棲鸞一則瞞著她爹得罪了太子和公主,二則次日便接到升品的消息,自知躲是躲不過的,便超常發(fā)揮了修煉多年的嘴炮之功,硬是把梟衛(wèi)府夸成了敬老院。饒是如此,陸爹早上還是擔(dān)心得多吃了兩個小籠包才憂心忡忡地去上朝。 而陸池冰回來之后卻見他爹笑得宛如一朵嬌花,見了他也不問問他這個正在春闈關(guān)鍵期的小祖宗去拜訪文友學(xué)到了啥,上來就是賊兮兮地一句—— “你姐的桃花來啦~” 陸池冰明白了,陸家最重要的不是他這個親生兒子的前途,是他姐的終身大事。 陸池冰一臉冷漠地被他爹扯到堂前見了一個衣著樸素的書生,堂上二老對那姓陳的書生好一頓夸,陸爹夸他博聞廣見出凡塵,陸母夸他義不背親惹人憐,一副隨時要把人劫為夫婿的架勢。 ……可怕。 一頓飯吃罷,陸池冰胃里犯疼,轉(zhuǎn)頭一看陸棲鸞跟不會看氣氛一樣,放下飯碗就跟管家的小孫子踢毽子去了。 ——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倒是上點心??! 金州陳望,據(jù)說是左相宋睿親口點的門生,等到元宵后左相回來,這人必然聲名大振,而陸棲鸞一撿就把這么個明珠撿回他家了,而且是雪中送炭式地?fù)?,單看陳望看著他姐那越發(fā)柔和的眼神就知道效果有多拔群了。 一想到他爾蔚兄說今年春闈多少家小姐盯著前三甲的撕逼修羅場,陸池冰的胃就更疼了,尋隙把陳望拉到一側(cè),道: “家父家慈的意思陳兄也看出來了,我便直說吧,家姐性情放達肆意,交游上一貫是憑著一時淘氣。從前有不少居心不軌之人慕著美色熙熙而來,見著真性情卻都攘攘而去,她雖無所謂被棄之與否,但我不希望她因父母之命而盲婚啞嫁,陳兄可明白?” 廊外傳來與孩童戲耍的歡笑聲,陳望看在眼里,柔色愈深,道:“拙眼不識明珠者,望這些年來已見過無數(shù)。如今雖自知鄙陋,卻斗膽愿作陸姑娘的識珠之人?!?/br> 陸池冰還在擔(dān)心,道:“那可說不定,她萬一要只是一時憐憫呢?” 陳望一時沉默,片刻后,道:“那望就問上一問吧?!?/br> 陸池冰愣怔間,只見陳望對廊外正在踢毽子的陸棲鸞喚道:“陸姑娘?!?/br> 胭脂紅的羽毽上下飛舞,陸棲鸞沒空去看他,只道:“怎么了?” 陳望看著她,溫聲道:“若是望今次春闈拔得魁首,陸姑娘可愿許望以鴛盟?” ……問了?直接就開口問了? 陸池冰一臉不可思議,轉(zhuǎn)頭只見羽毛毽子停在陸棲鸞足尖,她似乎是微微側(cè)了一下頭,余光掃過走廊另一側(cè)雙親在門后父母緊張偷聽的影子,片刻后,把毽子踢到陳望懷里。 “陳諾之若有朝一日榜上有名,陸棲鸞這邊自然佳人有意?!?/br> …… 正月十五,元宵。 “教給你的規(guī)矩你都記著了嗎?咱們雖然是奔著平庸不入皇家眼的心思去的,可該有的禮還是要守,莫要在太子面前失儀?!?/br> “知道了娘,我又不小了?!?/br> “你不小了?也不知道是誰今天早上賴床被子都沒疊,還得嬤嬤幫你疊……” “反正被子還是要攤開來睡的誰規(guī)定一定要疊好?” “就你歪理多,來看看是這件水綠色的好還是藕荷色的好?” “……娘,說好的平庸呢?” “娘打聽過了,今夜?jié)M京城的世家貴女都要去,其中早有了左相家的嬌小姐,太子肯定挑不上你的。那陳望不是還約你去觀燈嗎?可不能穿得太丑,放心打扮吧。” “哦?!?/br> 已經(jīng)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子和公主的陸棲鸞知道自己不是唯一備選,這會兒也放下心來,溜到后院去找陳望,問了正照顧陳望之父的嬤嬤才知道陳望和她弟一早便去赴了國學(xué)寺前的元宵詩文會,順帶還收到了陳望的一封留書。 上有情詩一首,大意是若她有意,今夜子時錦雀橋上觀燈猜謎云云。 陸棲鸞這人聰明歸聰明,但比起同齡少女總?cè)绷烁行缘哪且粔K兒,硬邦邦的律令條文過目不忘,若是讓她自己寫一首詩,搜腸刮肚都不一定想得出個定句排律。 待到了未時,陸學(xué)廉便帶著陸棲鸞上了馬車,從熙熙攘攘的升平坊擠過,到了西朱雀街的時候路已經(jīng)走不通了。 “大人,前面的百姓都擠滿了街,要不要換到‘麒麟道’上去?” 麒麟道即是五品以上的朝廷官員平日上朝的官道,是不允許百姓隨意進出的。 陸學(xué)廉見朱雀大街的確擠得無處下腳,便只得允許車夫改道。 等拐上了麒麟道,陸棲鸞見這條路既寬又好走,不禁好奇道:“爹今天是怎么了?一開始就走這條道兒,能省多少時間呀。” 陸學(xué)廉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道:“你懂個啥,刑部前尚書倒臺了,原本受jian佞打擊的左相一派這會兒都挺直了腰桿子。這段時間左相的人天天找你爹搭話,你爹躲都躲不及,哪還敢往上湊?” 陸棲鸞:“我記得您不是以前說左相是儒門清流嗎?他有意交好,咱們何必躲呢?” 陸學(xué)廉嘆了口氣道:“有些話本來是等春闈后準(zhǔn)備說給池冰聽的,你既然多少算半個公門中人,便先給你說吧。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有之。儒門一派,弱勢之時,乃是清流無疑,可一旦成了中流砥柱,便少不得要泥淖加身了?!?/br> “我不太明白,好官掌權(quán)了難道不會更好,而是反倒成了jian臣嗎?” “這可不是好或壞能定論的,你只需謹(jǐn)記,為官一道,唯中庸二字可保命榮身,此道之外,為官者當(dāng)日夜自警——月盈月缺,皆在圣意一念之間?!?/br> 陸棲鸞若有所思,正想多問兩句時,忽然馬車一停。 “怎么了?” “大人,是左相家的車駕,要不要……” “宋相爺回京了?” 陸學(xué)廉知道左相年前便受任巡查九州政情,按理說得到下個月初才能回京,正有些疑惑時,那左相家的馬車忽然停在旁邊,里面?zhèn)鞒鲆粋€少女的聲音—— “請問,前面的可是刑部的陸尚書?” 只見對面的車窗里有一個纖弱的少女,陸學(xué)廉回憶了片刻,道:“可是宋相爺?shù)膶O女,明桐小姐?” “家翁常常提起陸大人,小女十分佩服……” ——哦,這就是她娘打聽到的真正的準(zhǔn)太子妃? 陸棲鸞剛想探頭望一眼,就讓她爹把腦袋按到一邊去,似是不想她和宋明桐見面,可對面的人似乎眼睛刁得很,一見車窗里露出一截棠紅衣角,便直接開口問道—— “車內(nèi)的可是陸家jiejie?等下陸大人要去面圣,而明桐與陸jiejie都是一并要去見太子殿下的,不如讓陸jiejie換乘到敝府的車上吧?!?/br> “這……這恐怕不太合適吧?!?/br> “陸大人放心,日后明桐若是與陸jiejie有幸在同一個屋檐下說話,今日便算是結(jié)了個緣,何妨出來一見?” 陸爹聽她說話聽得牙酸,一邊撐著笑臉一邊小聲問陸棲鸞:“閨女,左相家的孫女小時候進宮和太子上過同一個學(xué)堂,算是有過一段青梅竹馬之誼,等會兒怕是要酸你,你接是不接?” “有啥不好接的,直接跟她說我跟陳望公定終身了,酸我沒啥意思?!?/br> “你扛得???” “我今天穿的軟底繡鞋,大不了就跑,她們一車女眷誰能逮得住我?您去應(yīng)付朝里的事兒吧,這邊交給我就是?!?/br> 一側(cè),左相家的嫡孫女宋明桐見對面馬車?yán)镟粥止竟镜?,嘴唇一抿,問旁邊的侍女道?/br> “我……我問了,她好像不想出來,不知道他們這是在說什么呢?” 旁邊的宋家侍女道:“窮鄉(xiāng)僻壤升遷來的,不懂規(guī)矩,還以為自己是地頭蛇呢,想必不知道咱們宋家的地位,沒把小姐你放在眼里?!?/br> 宋明桐:“是這樣嗎?” 侍女道:“肯定是,小姐,等會兒那陸家的女人上車來,咱們得給她個教訓(xùn),別讓這山溝溝里的麻雀誤以為自己能變鳳凰!” 宋明桐道:“這不太好吧,你們上次說公主的不是就惹了太子不高興了,雖然他不追究,但咱們還是別……” 侍女急忙道:“就是因為上次不小心得知了太子,就更不應(yīng)該讓野女人趁虛而入?!?/br> 宋明桐:“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的。” 宋明桐一扭頭忽見有個少女把臉撐在車窗上,不知聽了多久她們的對話。 宋家的馬車頓時嚇得抖了三抖:“你是誰?!陸大人呢?” 陸棲鸞:“我就是遂州窮鄉(xiāng)僻壤來的野女人,家父急著去面圣,已經(jīng)先走一步了,留我跟宋小姐道個歉?!?/br> 宋明桐的臉騰地一下通紅起來,身邊的侍女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隨即面色慢慢板起,皺眉道:“陸大人書香門第,怎教出來的姑娘做出這等偷、偷聽人說話之事?” “哦……”陸棲鸞歪著頭打量了宋明桐半晌,道:“我家算不上書香門第,爺爺那輩還在鄉(xiāng)下種地,直到我爹這一代才開始考科舉。只是我家雖然禮教不多,卻也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明桐小姐本是明珠,可惜珠光浸于墨汁之中,日后怕是有礙觀瞻。” 宋明桐一愣,她身邊的侍女先就惱了,尖聲道:“你一個三品朝臣的女兒敢說我們小姐有礙觀瞻,你算哪根蔥?” “言盡于此,還望明桐小姐自辨之。”陸棲鸞說完,看了看離朱雀門也就一百來步,便打算步行過去。 “你站??!”那侍女走出車廂對陸棲鸞高聲道:“我家小姐不久便會是太子妃,你今日不知輕重,日后可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