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走的時候間桐櫻身上穿的就是她的校服，不需要英靈想辦法給她找一套新的。上學(xué)日，他便依照著人類的作息時間，提前鉆進(jìn)廚房，打算為御主準(zhǔn)備每日必須的早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大概是因為昨晚他喝多了酒，感觀過于遲鈍，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御主清醒得比他還要早。

    艾爾利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扎著小圍裙的少女剛好煎完了雞蛋，回頭看他時，頗為羞澀地端起已放上三明治和雞蛋的盤子：“caster先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我就自作主張做了一些……”

    艾爾利：“……”

    他的眼中閃動著無法接受的震驚，不由得踉蹌著后退一步：身為使魔，竟然厚顏讓御主兼可愛的少女搶先一步下廚準(zhǔn)備早飯……大、大失??！

    間桐櫻：“咦？”

    在間桐家時每天都是她來做飯，早已形成了忘不了的習(xí)慣，所以櫻完全沒想到她的習(xí)慣性行為會讓caster先生如何痛苦不堪。

    接下來，主從二人就開始各自解決早餐。

    櫻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跟昨日對比起來要沉默一點點的caster先生吃完了她做的早餐，那明亮的發(fā)色和眸子里的光芒都以rou眼可見的趨勢黯淡了下來，猶如被烏云籠罩。

    master的廚藝，比他強了幾十本菜譜。

    master切的三明治的形狀，煎的雞蛋的圓形弧度，乃至于餐后清洗餐具整理餐桌的麻利程度，都和他不是同一個檔次。

    艾爾利突然醒悟了。

    原來，他的水平竟是如此糟糕。過去沒有發(fā)現(xiàn)，是因為無人與他進(jìn)行對比，并且，吃過他做的東西的人們都懷著或包容或意不在此的種種心思，從來沒告訴過他真相。

    “可、可惡……沒用的程度又一次加深了嗎……”

    在英靈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嫌棄深淵的期間，間桐櫻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出門了。

    校服雖然還在，但她的書包、課本、作業(yè)，全都沒有了。

    “我想回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闭驹谛P(guān)，間桐櫻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又有些勉強，遲疑也映入了眼中，“哥哥他……好像受傷了，而且，我一晚上沒有回家，爺爺……”

    “不要回去，或者說，從你口中說出‘回去’這個詞本身就是錯誤的。”

    艾爾利突然打斷了她。

    “master，現(xiàn)在的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與普通人的不同之處只在于擁有強大的魔術(shù)回路，除此之外，你的生活十分平靜，沒有人傷害你，也沒有人對你做過任何不可饒恕的事情?！?/br>
    “嗯，你還是間桐家收養(yǎng)的養(yǎng)女，他們對你的態(tài)度也已經(jīng)改變了，但你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勉強，假裝那些已經(jīng)被抹消的過去真的沒有發(fā)生。名正言順地離開那個家，不是很好么？”

    他抬手，摸了摸少女愣住了的臉頰。手套略顯粗糙的觸感輕輕擦過，很快就又消失了。

    或許，動作著實有些親密，但很明顯，不帶任何遐思，他僅僅是想安慰她而已。

    “給你，這是用來購買學(xué)習(xí)用品和生活用品的資金。”艾爾利變戲法似的摸出了一個錢包，但從錢包的質(zhì)地來看便知價格不菲，而展開一看，里面還夾著厚厚一疊鈔票。

    間桐櫻捂住嘴。

    艾爾利：“我從吉爾那兒拿來的，他比我有錢多了，不會在意的。別客氣，用吧用吧?！?/br>
    間桐櫻愣愣地接過錢包，垂下眼瞼半晌。

    “好的，master，是否需要我護(hù)送你上學(xué)？我也可以冒充你的家長，就遺失課本和作業(yè)的意外和你的老師溝通一下?！?/br>
    “啊——這就，不用啦?！?/br>
    少女終于笑了起來。

    門敞開著，略微泛紫的光線從她的身后開始分化，大放光芒的背景變成虛化的光暈。

    “真的謝謝你，caster先生。那么……我出門了?！?/br>
    艾爾利看著她：“一路小心?！?/br>
    “嗯，是！”

    大門在他的眼前合上，阻斷了外界而來的光源。

    對艾爾利的性格還不算熟悉的御主更不能覺察出他的異樣。

    正常情況下，就算御主反對，他也會悄悄地跟上去，確保御主在外的安全。

    可是，意外狀況卻強勢地阻止了他。

    先是自腹部生出來勢洶洶的炙熱火焰，只頃刻間便燒灼至全身，無比guntang，又帶有將清醒的神經(jīng)一根根燒斷，讓神志陡然被拖入沉淪的欲念之中。

    幾乎無法壓制。

    因為，這是世間最讓人難以逃脫的情欲之火，有東西在瘋狂地吸食他的魔力，在他的體內(nèi)窸窣爬動。

    “唔——”

    艾爾利不自禁跪倒，膝甲重重地撞擊地面，被迫從肩旁垂落的長發(fā)為慘白的面龐帶來遮蔽的黑暗，只能依稀窺得染上些許血紅后緊鎖的瞳孔。

    他尚且還能支撐得住，用手肘移動身體，極其緩慢地將自己挪進(jìn)一樓的浴室。

    淋浴打開，未加熱的冷水頓時如瀑傾瀉而下，打濕了癱軟在地的英靈，讓那純凈的藍(lán)色長發(fā)也在水的攪和下胡亂地交融，緊貼著溫度無法下降的緊閉的眼前。

    ……

    吉爾伽美什進(jìn)門以后，就聽到了刺耳的嘩嘩水聲。

    他循聲走來，向毫無水汽的浴室中一望，就看見了那家伙狼狽地靠著墻，長發(fā)凌亂，只有嘴唇還有點看得出的顏色，略顯空洞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嘖，這就是你使用寶具的代價？”

    吉爾伽美什情緒不明地道。

    那家伙隔了一會兒，才道：“嗯，比我事先想的還要嚴(yán)重。如此折磨一名懵懂的少女，實在是難以想象。”

    “人類總是這般無可救藥?！奔獱栙っ朗怖淅涞氐?。

    “那只是少數(shù)情況，大多數(shù)人類……還是很不錯的?！卑瑺柪麣庀⑽⑷醯胤瘩g了一句，用手撐著全是水的地板，想要起身，但很不幸的，一個打滑，剛起來一點，他就砰地重新跌坐了回去。

    水花濺起了一片，不過，疼痛卻是驅(qū)散了些遍布于這具身體的麻木，讓他覺得好多了。

    “你想去做什么，殺了那個惡心的人類？”

    “不?！?/br>
    艾爾利閉上眼，過了一陣又睜開，眼中的晦澀已然沉淀了下去，又恢復(fù)了往常的清明。

    “差不多到了放學(xué)時間，該去接master回家了。”

    第21章

    “嗯，社團(tuán)的訓(xùn)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衛(wèi)宮學(xué)長，再見。”

    如往常一般，親近之余又略帶疏離的告別。

    衛(wèi)宮士郎莫名地愣了一愣，在少女與他擦肩而過之前，下意識地接了一句：“呃、嗯，好的，明天見，櫻?！?/br>
    等少女提著書包從他身邊走過以后，衛(wèi)宮士郎又不自禁地轉(zhuǎn)過頭，浮現(xiàn)出疑慮的視線停留在了少女窈窕的背影上。

    間桐櫻是以前跟他同在弓道社的關(guān)系挺好的學(xué)妹。

    他對這個聲音輕柔的紫發(fā)少女有著不錯的印象，過去也時常在放學(xué)后帶她回家，親手教她下廚。

    那個時候確實相處得比較多，可衛(wèi)宮士郎始終覺得，櫻和他之間總隔著一層透明的薄膜，像是用美麗而又脆弱的笑容來勉強偽裝，隱藏起真正的內(nèi)心。

    他對櫻的家庭背景只有淺薄的了解，送她回家時遠(yuǎn)遠(yuǎn)見過她家的外墻，知道她有個年邁的爺爺，還有個哥哥，間桐慎二，那家伙也算是他的朋友吧。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衛(wèi)宮士郎從不主動深挖別人的事情，所以，在后來櫻和他漸漸減少了交流，他也什么也沒問，只是偶爾在學(xué)校遇到了就停下來聊上幾句——就像剛剛這樣。

    在他望著前方出神的時候，櫻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教學(xué)樓的背后，往前走一些，拐彎，再走大約五十米，就能走到校門口。

    在衛(wèi)宮士郎的視野中，紫發(fā)少女正要進(jìn)行著拐彎的步驟——事實上，她就差那一步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

    間桐櫻：“？！”

    有一個人從旁突然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櫻的胳膊，將她像風(fēng)箏似的拖著飛奔離開，一晃眼就消失在了教學(xué)樓的阻擋之下。

    后面圍觀到了全過程的衛(wèi)宮士郎：“！??！”

    在那快如閃電的一瞬間，作為旁觀者的衛(wèi)宮士郎勉強看了個清楚：

    是跟他同級不同班的——叫做遠(yuǎn)坂凜的女生，氣勢洶洶地把櫻拖走了！

    “那、那、那個……我……等……”

    在如此突然又如此迅疾的被動奔跑下，間桐櫻上氣不接下氣，頭也開始有些發(fā)暈了。

    拽著她的黑發(fā)少女本是神色緊繃，與櫻有幾分相似的面容近乎明確地寫著焦躁。但是，在聽到間桐櫻的聲音后，她先是皺眉，在開口之前，腳步已經(jīng)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好吧，差點忘了先把事情說清楚?！?/br>
    一瞬的猶豫之后，她干脆徹底停了下來。

    轉(zhuǎn)而按住仍在喘息的紫發(fā)少女的肩，遠(yuǎn)坂凜藍(lán)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櫻略顯黯淡的臉，嘴角微微動了動，卻又在之后將心頭涌起的一絲別扭壓下，嚴(yán)肅地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哦，你……也被圣杯選中了吧。”

    間桐櫻身體一顫，被這毫無掩飾的直白壓制得有些面色發(fā)白。

    可遠(yuǎn)坂凜這次找到她，并且直言不諱的原因，并不是示威還是什么。

    間桐櫻原名遠(yuǎn)坂櫻，和遠(yuǎn)坂凜正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然而，這對姐妹從十幾年前就被迫分道揚鑣，直至今日，此時此刻，才終于說上了彼此分別后的第一句話。

    “先說好，我們從現(xiàn)在開始就已經(jīng)是敵人了以后就算在戰(zhàn)場上遇到你我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啊啊啊不對這種事先不管了，總而言之，你——櫻！”

    “我在！”

    間桐櫻在jiejie的厲聲呼喚下條件反射地回答。

    “你召喚出來的是不是一個藍(lán)色的、頭發(fā)很長、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男性英靈！”

    間桐櫻立即就想到了艾爾利。

    caster先生完全符合以上這幾種特征，但是，在遠(yuǎn)坂凜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她意外地沒有如實述說，而是抱緊了書包，咬住嘴唇：“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肯定是知道的吧！”

    遠(yuǎn)坂凜有些抓狂，她哪里看不出來櫻很抗拒跟她交流這個話題，但關(guān)鍵是——她的意圖被誤解了！

    “算了我不多說，你自己去看了就明白了。”說罷，她又重新抓起櫻的胳膊，急匆匆地跑了起來，目的地，正是五十米開外的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