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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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十二合道就位。 金色的符陣開始運轉(zhuǎn)。 竹生錯過了機會,緊抿嘴唇看著蒼瞳。蒼瞳墨綠的眸子中,閃動著難懂的復(fù)雜目光。 蒼瞳突然放開了竹生,沖進(jìn)了大陣的中心。 “蒼瞳!”竹生喝道。她知道蒼瞳不會破壞大陣,但她不知道蒼瞳要做什么。 蒼瞳懸浮在長天身前。 “你的骨還你?!彼麑﹂L天說,“她的人還她?!?/br> “那當(dāng)然是最好。你的身體可比這具身體強多了?!遍L天道。 他看著蒼瞳,嘴角浮起了微笑,道:“終于可以……面對真相了嗎?” 殘酷的真相啊。 一如魔君所說——夜息,你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嗎? 作者有話要說: 賭咒發(fā)誓,明天一定完結(jié)! ☆、267 蒼瞳最深刻的記憶是他在另外一個宇宙還是另外一個人時的記憶。那個人有著暗金色的頭發(fā), 墨綠色的瞳眸, 他的身份是竹生前世的丈夫。 那一世被蒼瞳喚作初世。 初世的記憶主導(dǎo)了他的人格, 是他一切行為和選擇的基礎(chǔ)。 即便是最后一世身為一個還虛修士的記憶, 都無法壓過初世。而中間, 他轉(zhuǎn)生過的許多許多世,對他來說, 仿佛是一幕一幕的舞臺劇,他清楚的知道劇情,卻只坐在觀眾席上, 疏離的看著。 蒼瞳一直認(rèn)為自己就是初世的那個人, 為了心中的歉疚,不惜穿越宇宙的壁壘, 追尋著他愛過卻辜負(fù)了的那個女子來到了這個宇宙。他會這么以為也理所當(dāng)然,畢竟他擁有那人的記憶。 直到……長天殘酷的揭開真相。 時隔萬年,長天再次見到了當(dāng)年的夜息。長天想收回自己的骨,因為那是遠(yuǎn)遠(yuǎn)比沖昕這具連無垢體都不是的rou身更好更強的身體。他的神魂若和這具身體結(jié)合,能擁有更大的力量,對魔君就有更大的把握。 所以當(dāng)竹生帶著蒼瞳去到?jīng)_昕的洞府時, 長天看了蒼瞳一眼。那一眼, 他的意念侵入到蒼瞳的器核中, 和蒼瞳的神魂直接進(jìn)行了一場對話。 “原來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彼Φ馈?/br> “是的。”蒼瞳道, “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是她。雖然不一樣了,可她還是她?!?/br> “她的確還是她,可你呢?”長天問。 蒼瞳怔住。 長天看著他, 道:“你和她的牽連,只在那一世??赡戕D(zhuǎn)生過這許多世,你甚至曾經(jīng)是一個神魂煉實的還虛修士。每一世,你都有親人、愛人和孩子,卻為何只有她對你如此重要?這許多世,這許多人,難道都沒有意義嗎?” 蒼瞳答不出來。那許多世的記憶他都有,卻像書架上落了灰塵的書一樣陌生。他從未想過這件事,對竹生以外,竹生輻射不到的人和事,他不會去想,不會去思考。這是他這些年的常態(tài),他習(xí)以為常,卻在今天為長天說破,逼得他不得不思考。 為什么? 蒼瞳看著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的長天,不知怎的,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遍L天道,“雖然有些部分我未曾親見,但是完全可以推得出來?!?/br> “從前有一個男人,他做了有愧于心的事。等到他老了,變得軟弱,將要死去的時候,無法心安?!?/br> “這份無法心安,成了這瀕死者的恐懼。為了消除這種恐懼,他不惜穿越宇宙壁壘,想要作出彌補?!?/br> “但是宇宙壁壘……是那么好穿越的嗎?唯有我等升仙之人,才能自由往來。這個人……他終究是在法則之力下寂滅?!?/br> “如何判定一個神魂寂滅呢?你知道的,魂根盡毀,便是寂滅了。” “可除了魂根,這個男人的神魂中,還有另外一個東西。是什么呢?” “無法超脫,無法放手的怨念。這個東西,世人俗稱……執(zhí)念?!?/br> 蒼瞳的臉變得蒼白起來。 他想起來了,他死了。他穿越宇宙壁壘之時,沒有撐過法則之力,魂飛魄散。 “后來、后來……我……”他艱難的道,“我……轉(zhuǎn)世了?” “怎么可能?”長天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 “執(zhí)念并非縹緲空洞的概念,它生于神魂中,當(dāng)足夠強的時候,便可有形。你初世的那個男人啊,他對入土不能為安這件事太過恐懼,他想彌補的執(zhí)念強到了成形。” “那個人在法則之力中魂飛魄散,剩下的那一道執(zhí)念,法則之力便輕輕放過了。于是那道執(zhí)念就得以脫出了壁壘。” “而她,你追尋的這個她,依然在壁壘中與法則之力對抗。你雖比她后發(fā),卻因先穿越了壁壘,故而先至。她足足比你晚了一萬年,才驚險的扛過了法則之力,穿過了壁壘,來到此界轉(zhuǎn)生?!?/br> “而你,一道執(zhí)念而已,三魂七魄十魂根,你一根都沒有,如何轉(zhuǎn)生?” “但萬物皆有生存的意志,哪怕只是一道執(zhí)念而已。為了存在下去,我可以推論得出來,你尋了一個剛剛成型的胚胎依附。” “胚胎才成型,輪回來的神魂也才將將在rou身上扎根,尚未牢固。你必是趁著這時機,硬將自己擠入了其間,依附而存?!?/br> “你雖能繼續(xù)存在,雖然也能伴隨這rou身一生,卻做不得主。你不過就是一間屋子中瞞著主人悄悄藏匿的客人而已。直到這屋將塌未塌,主人離開的短暫片刻,你才有了當(dāng)家做主的資格。而等這間屋子塌了,你又尋了一間新屋藏匿其中?!?/br> “所以你的每一世,總是在這人回光返照時想起初世的記憶。而那許多世,每一世,每一人,其實都與你無關(guān)。你不過就是個寄生者?!?/br> “終于你到了最后這一世。這一次你的運氣好,你寄生的這個人有很好的修煉資質(zhì),他一路修煉至還虛,開始煉實陽神?!?/br> “在這個煉實的過程中,你和他的神魂開始融合。你中有他,他中有你。你以為你是他,他也以為他是你,是那個初世的男人?!?/br> “倘若一直這么下去也還不錯,你們兩個遲早有一天會真的完全融合,徹底變成一個神魂,那么也就不分你和他了??赡銈冞\氣不好,你們遇到了魔君?!?/br> “魔君手里死過的還虛修士何止百千,為何獨獨看中了這個人?還不是因為他一眼就看到了你。” 長天嘆了口氣,道:“想必你也知道,他原就是自我的神魂中分裂出去的,所以他這口味和品味,我其實也很能理解的?!?/br> “一道帶著異域氣息,強到已經(jīng)成形的執(zhí)念,多么……有趣又可愛啊?!?/br> “倘若你遇到的是我,說不得我也會將你留下,只是手段肯定要比他溫和罷了。他動起手來,就酷烈得多了。他抽了那修士的生魂煉制,將那土生土長的本土魂魄完全消滅了,只留下了純粹的你,純粹的執(zhí)念。” “于是這世上就有了夜息,魔君喜愛的玩具,他鋒利的刀?!?/br> “所以蒼瞳,嗯,現(xiàn)在是叫這個名字吧?你啊,你以為你是那個人,可那個人早就魂飛魄散徹底寂滅了?!?/br> “現(xiàn)在,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嗎?” 蒼瞳知道了。 他只是一抹因竹生而生的執(zhí)念。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只能看到竹生。所以他只對竹生有情緒,有波動,至多輻射至那些對竹生來說重要的人。 對于與竹生無關(guān)的人,他就像從觀眾席上看舞臺上的一個角色,冷漠而疏離。 蒼瞳從前曾經(jīng)想過,只有沖昕足夠的好,他才能放心的將竹生交給他。但他也茫然,因為他不知道那樣之后他該何去何從。 當(dāng)蒼瞳知道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他忽地懂了自己的歸宿在哪里。 他是一道執(zhí)念,因竹生而生,當(dāng)竹生可以安然幸福,彌補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時,這道執(zhí)念便該消散了。 沖昕將隨長天一同寂滅,竹生想隨沖昕一同歸去。她已經(jīng)不再需要他了。倘她不能和沖昕一同歸去,她亦覺得了無生趣。此時此刻,便是他存在的意義。 彌補竹生,便是他存在的意義。 竹生想撲過去,大陣中心卻突然泛出金光,將她彈了出去。一同被彈出去的,還有昏迷的沖昕。大陣的中心,替代了沖昕站在那里的,已經(jīng)成了蒼瞳。 竹生站起來,望著陣中的蒼瞳。蒼瞳墨綠的眸子也望著她。 作為傀儡,他一直都是機械的、木然的,但是此時此刻,他仿佛又活了過來。他的眸中,似有千言萬語。 最后,他只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所有的修士們都聽到了,但是沒有人聽懂。那是異域的語言,初世的母語。穿過宇宙壁壘,追尋了萬年,就是為了對她說這一句。 說完,那墨綠的眼眸望著竹生,內(nèi)心中涌動著恐懼。倘若竹生不接受,那么對這一道執(zhí)念來說,便是萬劫不復(fù)。 竹生的臉頰滑過淚痕。 “過去了……”她落淚,“已經(jīng)過去了……” 他們望著彼此。這許多年的陪伴,兩個人一直在假裝。假裝不知道對方是誰;假裝不知道對方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誰;假裝不知道對方在假裝。 什么時候察覺的呢?哪怕模樣全然不同,前世幾十年夫妻,同床共枕,熟悉到了靈魂里,竹生又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 這一刻,執(zhí)念蒼瞳,獲得了解脫。 這一刻,他的身上出現(xiàn)了重影,長天喟嘆道:“陣成?!?/br> 這一刻,他們的身上出現(xiàn)了第三重重影,魔君含笑道:“陣成?!?/br> ☆、268 證道峰上的空氣突然仿佛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的心臟像被人突然捏住。 廣場的青石板上突然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黑色的符紋, 那些符紋覆在了長天的金色符紋之上, 強行對接。眾人情知不對, 本能的后撤, 卻沒有一個人能跑的了。巨大的吸力將所有人都固定在了原處。 十二合道的臉上現(xiàn)出了痛苦的神情,身體卻一動不動, 顯然已經(jīng)被這變異了的大陣束縛,并且正經(jīng)受著難捱的痛楚。 竹生想也不想就一刀斬去。 魔君的重影看了她一眼。碧刃折斷,竹生吐血跌落。 她噴出一口心頭血, 抬頭看向魔君。此時的魔君再沒有那些風(fēng)華或者笑意, 他和長天、沖昕都一模一樣的面孔,帶著說不出的冷漠。那種冷漠是對生命的漠然。 他真的和長天是不一樣的。 此時三重影中, 蒼瞳已經(jīng)被大陣束縛,不停掙扎的是長天。但卻沒有人能再幫助他,陣中的十二合道,陣外的九寰修士全都被這大陣的強烈吸力吸附住。他們感到來自神魂的疼痛,這被魔君逆轉(zhuǎn)了的大陣,在抽取他們的精血、靈力和神魂! 寂滅的恐懼, 籠罩了每一個人。 魔君微微的笑了:“同樣的招數(shù)用兩次, 怎么會以為我毫無防備?”他語氣緩慢平和, 一點也沒有勝利的得意。他已經(jīng)強大到了不必對這些人得意。 他在囚仙大陣之下被鎮(zhèn)壓了一萬年, 修為嚴(yán)重受損,魂體亦損傷嚴(yán)重。若不是那只沉迷情愛的蠢狐貍助他毀了大陣,再被鎮(zhèn)壓個幾百年, 魔君自己都沒有把握還能不能脫離那大陣。 但被鎮(zhèn)壓的這一萬年,他倒是也沒閑著。這超出了九寰修士的理解能力的復(fù)雜陣法,已經(jīng)被他參悟透了。 長天用了一萬年的時間改進(jìn)這陣法,魔君用了一萬年的時間改變這陣法。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長天示弱在先,魔君被收在后,卻不過是將計就計連環(huán)計。要比誰是戲精,兩個人還真是在伯仲之間。 只是最后道高一尺,魔卻高了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