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馮青松半點不引以為恥,反引以為榮:“你小子懂什么,反正一手二手不都是個看,二手的可比一手的便宜了四成呢,再說也有八成新,不會影響你看書的!” 四寶隨手翻了幾本,見紙張雖然有些翻動過的痕跡,但大體還是新的,也沒什么油污痕跡,湊合著也能用,于是勉強點了點頭:“差強人意?!?/br> 雖然馮青松聽不懂成語,但是看她表情還是能看出來一二的,他老人家沒被奉承好,心里不爽了,氣的大罵:“你個狗小子不識好歹,白吃棗還嫌棄棗核大,不要就還給我!” 四寶忙把書往懷里一摟,嘿嘿笑道:“要的要的,不要不是白辜負您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了?!?/br> 她笑嘻嘻地哄了馮青松幾句,見他老人家臉上終于露了笑模樣,這才抱著一沓書本子往司禮監(jiān)走。她下午還有事兒,也沒來得及齊齊翻看一遍,就把一沓書放回了屋里。 宮里舉行的搜藏活動今兒下午正好輪到司禮監(jiān),成安和沈?qū)幍剿堇锢袡z查,本來就是走個過場應付差事,也沒有多認真,誰知道沈?qū)庪S手拿起一本書翻了翻,臉色瞬間就綠了,然后‘cao’了一聲。 成安莫名其妙,湊過去看了眼之后,也忍不住cao了聲,兩人目光震驚,用一種看變態(tài)的目光看著四寶。 四寶比他倆還莫名其妙:“怎么了?”然后湊過去一看,從臉一直紅到脖子根:“艸!” 書的封皮很正經(jīng),是本論語的封皮,但是里面的內(nèi)容就很火辣了,第一頁就是一個打扮清貴的夫人羅衫半褪,旁邊是個身高八尺,皮膚黝黑的半裸漢子,第二頁就更勁爆了,兩人已經(jīng)全身赤裸,摟抱在一起開始入巷… 這整的跟小黃漫似的,還有劇情有h的。 四寶懵逼了一會兒,紅著臉拼命擺手:“這真不是我買的啊!這套書是別人送的!安叔您要相信我??!” 她略一琢磨就明白了,這套書的主人估計把論語的封皮換到春宮秘戲上,然后賣書的時候也沒多看,一并賣了出去,馮青松又不認字,更沒有買之前翻看的習慣,所以她就這么一路夾帶進了司禮監(jiān)。 別人都是坑爹,她是快被爹給坑死了! 沈?qū)幒统砂材樕謴碗s,成安更是道:“寶啊,你年紀也不小了啊…不過看這個就不怕越看越憋的慌嗎?” 四寶:“…我真沒有!” 成安壓根不信,不過這個年紀的少年看點小黃書也挺正常的,可惜四寶倒霉,剛好撞槍口上了,要是他一個人在,也能幫四寶遮掩過去,可惜沈?qū)幰苍凇?/br> 他想了想,嘆了口氣:“你是督主身邊的長隨,我們倆不好處置,這書還是交給督主吧?!?/br> 反正依著督主對這小子的寵信程度,想必也不會把四寶怎么樣,頂多就是說幾句完事兒了。 沈?qū)帥]啥異議,四寶就一臉苦相地被拎去了陸縝身邊,他聽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先揮手讓沈?qū)幒统砂餐讼?,顏色和悅地問道:“你怎么會想到看春宮?” 四寶正要解釋,就見他撫著下巴琢磨道:“你要看也該看的是龍陽逸史啊。” 四寶:“…” 她正要解釋,就見陸縝隨手翻了翻那春宮,四寶覺著莫名違和,督主這樣的神仙人物,應該看正經(jīng)的書才對吧… 沒想到督主不光翻看了幾眼,甚至還饒有興致地跟她探討起來:“你都看到了什么?” 四寶想著督主居然跟自己探討這種問題,臉止不住地紅了,雖然督主是太監(jiān),但平時光看那那張臉,自然而然就能忽略掉這件事兒,她眼神亂飄,訥訥道:“我…真的什么都沒看見啊?!?/br> 陸縝前些日子從李婕妤那事兒過后就有心教教他這些事,免得她被旁人哄了去,今日正好是個機會,他于是開始循循善誘:“若是在尋常大戶人家,你這個年紀早就有人專門教導鴻蒙倫常,甚至還會尋通房丫鬟專門伺候,這不過一本春宮而已。” 四寶見怎么說他們都不信,干脆破罐破摔:“督主說的在理,您想說什么?” 陸縝含笑問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四寶實在難以理解為什么督主會跟她討論這種問題!懵逼了會兒才紅著臉結結巴巴地道:“就…一男一女光著身子摟抱在一起唄…” 陸縝挑了挑眉:“還有什么?” 四寶心說完了,她家督主形象徹底沒了,于是自暴自棄地道:“反正…他們的表情好像挺高興的,摟著的姿勢也挺多的?!?/br> 陸縝噎了一下,才繼續(xù)開始教導大業(yè):“你注意到男人身上有什么了嗎?” 這話真把四寶給問住了,怔了怔才道:“額…身材挺好的,手臂挺粗的?!?/br> 陸縝嗓音輕緩,臉上還帶著笑意,尤其是一雙狹長的眼睛,笑起來溫柔深邃,半點看不出來是在討論這種不可描述的事。 他繼續(xù)誘之:“還有呢?跟女人有什么區(qū)別?” 四寶靈光一現(xiàn):“??!他們有…”小jj,她說到一半突然剎了車。 陸縝頷首:“看來你已經(jīng)有些明白了,男人深邃雖然有,但是你我都知道,太監(jiān)入宮時凈過身,卻是沒有的這樣東西。” 四寶簡直茫然:“督主您到底想說些什么?” 陸縝啜了口茶,既怕說的太淺了她聽不懂,又怕說的太重了嚇著她,斟酌了一下詞句才道:“你方才說春宮上男女的表情都很高興,作為太監(jiān),沒有了那樣東西,卻享受不了男女之間的妙處,不過幸好,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有一些能得趣的法子…正好你也不喜歡女人…” 他邊說著心里邊有些同情自己,可憐他才意識到自己喜歡一個小太監(jiān)的事兒,就得給別人上龍陽的課程了。 四寶聽的一臉懵逼,聽到這句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問道:“督主這話的意思,是您也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 難怪督主對她這么好,原來是找著同類了,所以惺惺相惜?!難怪今天按捺不住拉著她探討。 陸縝:“…” 這個問題太深刻了,導致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默然片刻才道:“這你就不要過問了,你只需記住,身為太監(jiān)雖然沒法享受男歡女愛,但是從旁的地方一樣可惜得趣,并不必拘于男女,等緣分到了,也不必驚詫,安心享受就是?!?/br> 四寶還以為他是欲蓋彌彰,又給他說的暈暈乎乎的,被他抬抬手讓退下了,莫名其妙地回了自己屋里才想起一個問題,督主到底想說啥? 四寶那本春宮當然給陸縝沒收了,他換成了兩本龍陽專用的春宮,自己先翻開一眼,就給難受的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恨不能把兩本書燒了干凈。 他很清楚自己不喜歡男人,更不喜歡太監(jiān),卻偏偏喜歡上了四寶,斜躺在白玉池子里的時候忍不住把春宮里的臉替換成了四寶的,這才覺著生出些歡喜,沒有方才那種厭煩了。 他換好衣裳回屋,見到那兩本書,厭煩之心又起,隨手扔到抽屜里,和四寶那本春宮擺在了一塊。 算了,等他什么時候自己能看的進去了再送給四寶不遲。 …… 李鴻李大儒的家里,老頭子聽完圣上的口諭就勃然大怒:“荒唐!皇上的耳根子也太軟了些,竟然要讓我去教導一眾閹人,等著他們學成了本事再擾亂朝綱嗎?!” 他門下的十余弟子皆都噤若寒蟬,只有新收進來的沈華采一人眼底露出激動,指尖都微微顫了起來,這些年寒窗苦讀,他終于看到找著人的希望了。 他到底年紀太輕,涉世未深,還有些沉不住氣,生怕李大儒一時沖動直接拒了,忙上前一步:“老師,請聽學生一言?!?/br> 沈華采是他一眾弟子中年紀最輕的一個,一般人年紀大了,都偏疼小的,李鴻略緩了緩神色:“你有什么想說的?” 沈華采方才是一時沖動才站了出來,不過幸好年紀輕輕就能中秀才的腦子反應也不慢,低聲恭敬道:“老師,昔年孔圣公以三千弟子聞名于天下,這些人中有正有邪,有賢德有蠢笨,可圣公從不以愚魯之人為嫌,反而一視同仁。學生不才,卻覺著與其因為他們是閹人而嫌棄,不若悉心教導,就算不能成材,也能教他們做正直磊落之人?!?/br> 陸縝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李鴻門下一半弟子都被東廠打過招呼,見有人起了頭,立刻跟著相應勸說。 李鴻雖然頑固,但也不是不講道理之輩,怒氣為之一泄,低頭認真思索起來。 第三十七章 春宮這事兒再沒有后續(xù),四寶也就沒再多想,反正督主神神叨叨一回也挺罕見,干脆把它存放在心里當做一份美(奇)好(葩)的回憶算了。 她最近開始認真準備起來內(nèi)書堂的入門考,那份兒認真勁兒比高考還猶有過之,就是經(jīng)學這東西她到底接觸的不多,又沒人在旁教導,她只好捧著書本子死記硬背。 督主教她應該是綽綽有余,但他老人家每天幾乎從早忙到晚,四寶也不好意思拿這事兒去打擾他,后來大概是記得太入神,有時候走在路上都忍不住開始喃喃自語。 “孔子曰‘吾當之直著異于世,世世世…” 四寶一背不出來就開始急的又動胳膊又撓腿的,謝喬川正好和她同路,見狀忍不住插口道:“吾當之直著異于世,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也?!?/br> 四寶怒:“你插什么嘴!我能背出來!”她頓了下,又腆著臉問道:“話說…這話什么意思來著?” 謝喬川:“…”他被四寶的臉皮震驚住了:“你還能再無恥點嗎?” 四寶理所當然:“能啊。” 謝喬川:“…罷了,不跟你爭這個,這話的意思要連接上面葉公同孔圣說的話,解釋出來的意思就是,父親為兒子藏匿劣跡,兒子為父親藏匿劣跡,這就是其中的直白坦率?!?/br> 四寶撇撇嘴吐槽:“這可倒好,父子倆都爛到一窩去了?!?/br> 謝喬川骨子里還保留著世家子的清貴和讀書人的自持,聽她這番褻瀆圣人的話,沖她哼了一聲,傲嬌地轉(zhuǎn)過頭不想理她。 四寶忙轉(zhuǎn)了表情,換出一副星星眼:“你好厲害,這么難的居然都會!” 謝喬川雖然知道這小混蛋善于哄人,臉色還是不由得緩了緩,嘴上仍不留情面:“論語年幼開蒙的時候要背誦的,不會的也只有你了?!?/br> 四寶臉皮厚,不以為意地道:“誰說的,你去宮里上下問一圈,不會的站在一塊能把青磚地給踩塌了?!?/br> 她貧完才想起一事兒來:“不過內(nèi)書堂的事兒你應該知道了吧,你既然學識這么淵博,打算報名考進去嗎?” 謝喬川搖頭:“不打算。”他忽的嘆了聲:“若不是家中陡然遭逢大變,我怕早都是舉人了,內(nèi)書堂設的不過是開蒙班,我學不學都沒區(qū)別?!?/br> 他沒說幾句話就帶了股自戀的味道,典型的謝氏風格,四寶都聽習慣了,解釋道:“那倒也不是,聽說除了開蒙書堂,還有內(nèi)容深好些的書堂,你不去試試怎么知道?” 謝喬川道:“聽你這話音,你是打算去考了?” 四寶挺了挺胸:“是啊,有這么好的機會,我當然要考一回試試了?!?/br> 謝喬川微微一笑,冷水潑的嘩啦啦:“拿什么考?背了不到一半的論語?” 四寶把頭一縮,蔫了。 謝喬川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輕描淡寫:“論語我八歲的時候就倒背如流了?!?/br> 四寶心領神會,嘿嘿笑道:“那你教教我唄,我請你吃包子?!?/br> 謝喬川心滿意足,面上還是矜持地頷首:“還算你有幾分眼光,以后休假或者無事的時候就帶了書來找我?!?/br> 四寶點頭應了,然后就開始了長達小半個月的魔鬼訓練生涯… 謝喬川不一定講的最好的師父,但肯定是最嚴厲的,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找到一根細竹棍,一下午背下來四寶手差點沒給打腫,哭喪著臉:“我明天還怎么干活??!” 謝喬川見她白嫩的掌心通紅一片,也格外自責起來,暗惱自己下手太重,皺眉道:“你不會躲開?” 四寶一口凌霄血堵在喉嚨里:“你師父打你的時候你敢躲?!” 謝喬川一想也是,給她抹好藥膏親自送她出門。 他等她走了之后,唯一想了一件事為什么四寶的手掌比姑娘還要嫩滑呢? 內(nèi)書堂的入堂考試定在一個月后,四寶也認認真真看了一個月的書,考試那天陸縝特地放了她一天假,淺笑道:“考的好了回來有獎勵。” 四寶緊張起來格外悲觀:“多謝督主,那要是考的不好呢?” 陸縝沉吟道:“那就扣你…半年的薪俸。” 四寶:“…qaq”她不想考了。 雖然被督主搞得亞歷山大,但四寶還是英勇地去了考場,等發(fā)下卷子一看,差點沒氣死,上面都是些三五歲小兒背誦的內(nèi)容,諸如百家姓千字文之類的,再高深一點考的也是論語中耳熟能詳?shù)膬?nèi)容,她感受到了出題人深深的惡意… 所以她這個月累死累活的到底是為了啥! 她其實是真冤枉李鴻了,老頭子知道內(nèi)宦的平均水平比較低,所以把門檻也設置的很低,可見是真心想要收人教導,而且就是這等簡單的題還有好些人答不出來。 四寶答完之后見考場上有小半人都抓耳撓腮,賊眼東瞄西瞄,頓時有一種迷之成就感,回頭瞪了一眼想要偷看她卷子的惜月,胸有成竹地交上了答卷。 她回去之后陸縝便問道:“答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