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他不由得笑了笑,成安想湊過來叫人,也被他抬手止了,低聲吩咐道:“等她醒了就放她回去吧?!?/br> 成安見怪不怪地應(yīng)了個是,陸縝還有事兒要辦,轉(zhuǎn)身披上大氅,自己先出去了。 四寶有生物鐘管著,其實醒的也不算太晚,一見要守的人都起來上工了,自己這個守夜的竟然睡過去了,不由得汗顏。 幸好司禮監(jiān)得了囑咐沒人刁難她,和和氣氣地給了她一支筆,讓她把陸督主這三個字寫上一千遍,最好寫到做夢都念叨這個名字。 四寶:“…”能不提這茬了嗎! 雖然只有三個字,但是寫上一千遍也有三千字了,而且還是用毛筆寫的,寫到最后手都不聽使喚,等她寫完手腕子都快累斷了,揉著膀子放下筆往出走。 陸縝回來之后,見到那越往后越發(fā)沒形的字,不覺挑眉哼笑一聲。 她一回內(nèi)官監(jiān)就發(fā)現(xiàn)氣氛有點不對,馮青松一見她就笑瞇瞇笑瞇瞇滴,一激動瞎用詞的毛病又犯了:“四寶啊,你跟督主睡了???” 四寶:“…” 她差點給堵了個岔氣,半天才道:“您老兒能不能不要瞎用詞,我那是守夜,守夜!” 馮青松擺了擺手:“差不多差不多,您小子可成了咱們內(nèi)官監(jiān)的紅人了!” 四寶疑惑地瞧著他,等到出去忙活的時候才感受到了他說的紅人什么意思,平時跟她關(guān)系不錯的自不用說,十二個時辰地圍著她問她討督主喜歡的秘訣,然后在她身上東摸一把西扯一把的,她出去一圈衣裳扣子都被拽掉好幾個。 更奇葩的還有一個跟她素有嫌隙的也湊過來在她跟前,吭哧吭哧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最后四寶實在是等的不耐煩了:“你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我還要忙活呢?!?/br> 那人就突然跳起來,猝不及防地在她臉上重重揪了一把,然后轉(zhuǎn)身跑掉了。 四寶摸著臉半天沒回過神來,回到屋里重重一甩簾子,跟馮青松憤憤抱怨道:“您說這都什么人吶,有病吧這是!” 她皮膚嬌嫩,很容易留下痕跡的,就這么捏一下就是個印子。 馮青松扔了盒消腫的膏子給她:“經(jīng)過昨天跟你去司禮監(jiān)的那倆小子一傳,現(xiàn)在整個內(nèi)官監(jiān)都知道你是督主跟前紅人了,都想著摸你一把蹭蹭喜氣。還都說不管有什么事,摸你一把就能心想事成?!?/br> 他說完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樂不可支:“聽說幾個小的還商量著把你的畫像畫下來,到時候掛在墻頭上,更靈驗。” 四寶囧囧地想,她這是成錦鯉了啊。 說來也怪了,她雖然對督主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不是個大善人,她犯了這么多忌諱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到現(xiàn)在,督主不會真是她家親戚吧? 她自己瞎腦補了一會兒,見又有好幾個小子趴在窗邊要一睹她這條錦鯉的真容,她給煩的夠嗆,索性在屋里多呆了會兒。 她等了會兒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剛準備出門去,就見鶴鳴踉踉蹌蹌地沖進內(nèi)官監(jiān),一手捂著臉頰,頭發(fā)還有些散亂。 四寶見著鶴鳴總有些尷尬,本來想避開的,見兩頰腫起了老高,頓時一驚,也顧不得躲避了,上前扶住她問道:“你怎么了啊?” 鶴鳴還算沉得住氣,雖然眼圈紅了,還是偏了偏頭讓頭發(fā)遮住臉,低聲道:“咱們進屋再說?!?/br> 四寶忙把她扶進屋,又翻出消腫的膏子來遞給她,壓低聲音道:“你被誰給打了?” 鶴鳴用絹子把眼角的幾滴淚掖去,嘆了口氣輕聲道:“和嬪娘娘?!?/br> 四寶聽見這名號就心煩,她也不等她再問,主動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原來她方才出門幫賢妃娘娘取東西,路上竟無意中遇見了圣駕,圣上見她生的靈俏活潑,所以問詢了幾句,沒想到正備在花園里賞花的和嬪娘娘撞見了。 一壇醋就此打翻,和嬪等皇上走遠了就冒出來把鶴鳴堵住,隨意尋了個由頭掌嘴,她臉就是這么腫的。 四寶憤憤啐道:“她是不是有毛病啊,宮里顏色好的宮女多了去了,她一個個嫉恨能恨的過來嗎?說起來自己也不過是個妃妾…” 鶴鳴見她越說越?jīng)]譜,忙掩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 四寶頗是郁悶地嘆了口氣,她除了幫鶴鳴抱幾句不平也沒什么能干的,她連和嬪身邊的一個總管太監(jiān)都惹不起呢,有時候覺著權(quán)勢真是個好東西啊,她要是能混到督主那種地位,想讓誰倒霉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她一邊給鶴鳴上藥一邊問道:“你怎么不直接回賢妃娘娘哪兒告和嬪一狀???跑來內(nèi)官監(jiān)做什么?” 鶴鳴瞪她:“怎么?你不歡迎我了?” 四寶擺擺手:“我哪兒敢?” 鶴鳴又是一嘆:“我想著頂著這么大個巴掌印子在宮里亂走也不好看,和嬪娘娘指不定又要拿這個生事,再說就是說了,娘娘也未必愿意為了我這么一個二等宮女得罪正得寵的和嬪,反正先把藥上了吧,她若是問了我就說,她要是不問就算了吧?!?/br> 四寶見她神情懨懨的,就問道:“后天我要出宮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我?guī)Ыo你?!?/br> 鶴鳴抿嘴一笑:“聽說你現(xiàn)在在督主面前也得臉,可威風著呢?!彼〕鰩變伤殂y子遞給她:“我也沒什么要買的,你幫我捎幾根繡針幾把絲線回來吧,記住要明德軒的啊。” 四寶接過來道:“買針線也用不了這么多,剩下的我可就當跑腿費了。” 鶴鳴瞠大了眼,作勢要打她:“你敢?” 兩人說笑一陣,四寶起身送鶴鳴出去,馮青松連連嘖嘖:“多好的姑娘啊,就是眼神不好?!?/br> 四寶假裝沒聽見,專心準備后天出宮的事兒。 第二十二章 出宮前一天還得去司禮監(jiān)一趟,她都說好了和謝喬川一起出宮,自然得商議出去的時間見面的地點,正好撞見陸縝也在司禮監(jiān)辦事,她就順道兒湊過去問候,他沒想到一見她就托腮問道:“前日睡的可好?” 四寶面露訕然:“您快別打趣奴才了,奴才簡直無地自容,本想著小小瞇一會兒呢,不知怎么的就睡過去了。” 就是以她的臉皮厚度也覺著有些不好意思,忙轉(zhuǎn)了話頭問道:“奴才明兒個要出宮一趟,您有什么要我?guī)湍訋У膯???/br> 這當然是一句廢話,她買得起的督主也看不上,能入督主眼睛的她肯定也買不起,不過禮貌性地問一下下還是有必要的。 陸縝饒有興致地道:“你要出宮?”他唔了聲:“你在街上瞧見有什么新鮮的,隨意幫我?guī)б粋€回來吧?!?/br> 四寶忙應(yīng)下了,又和謝喬川約好了時間地點,第二天踩著點去了側(cè)門,就見謝喬川早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見到她先皺了皺挺秀的眉毛:“你怎么這么晚才來?” 四寶冤枉死了,據(jù)理力爭:“我哪有來晚了,我可是準點到的,明明是你來的太早了好不好,不信咱們找個更漏看看時間?” 謝喬川斜眼看她:“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就是有你這樣經(jīng)常踩著點不提早的,所以辦事兒才容易遲到?!?/br> 四寶原來覺得他挺高冷的一人,沒想到叨逼叨起來這么能說,她伸手把他肩膀一攬,壞笑道:“少拿高帽子扣我了,你說你是不是在宮外有個相好的,所以才這么急著出去?” 謝喬川先是被她的動作弄的有些不自在,略帶尷尬地側(cè)了側(cè)身,聽她說完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直接抬步道:“少廢話,快走吧?!?/br> 四寶撇撇嘴,兩人出了宮門又走了一段,他不經(jīng)意般的輕聲問道:“你在宮外有人?” 四寶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人?” 謝喬川道:“相好的?!?/br> 四寶:“…當然沒有,我沒錢沒勢的,也得有人能看上我啊?!?/br> 謝喬川唇邊笑意隱約,似乎心情不錯,隨意道:“那咱們差不多,就這么搭伴也不差?!?/br> 四寶還記著他說他腳小個子矮的仇呢,堅決搖頭道:“不要,我不跟腳大的人搭伴!” 謝喬川:“…” 四寶看著他想殺人的目光,揣著小布兜一溜煙跑了。 出宮是個熱門差事,不光能去宮外透透氣,還能幫宮里的人捎帶些東西,中間賺點油水什么的,這也是她唯一覺著太監(jiān)比宮女好的地方了,要不是她最近比較得臉,這差事還落不到她頭上。 兩人雖然隸屬不同的部門,但辦差事的地方都離宮很遠,反倒是購物的地方離皇宮比較近,四寶要求先幫人把東西買好再辦公,反正差事不重。 兩人買了幾樣?xùn)|西,深覺著購物觀念不合,四寶才走了半段手里就拿了三四樣小吃,謝喬川一邊鄙視她,一邊進熏香店花了幾兩銀子買了一小塊品流不錯的熏香,剩下的一點錢買了兩套舒適的貼身衣物,雖然他錢比四寶多,但兜里差不多快掏干凈了。 四寶報以鄙視:“你買熏香有什么用,干一會兒活就一身臭汗了,買了也是白白浪費!” 這句話不知道觸動了他哪根神經(jīng),他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精致熏香,自嘲地笑了笑:“也是?!?/br> 四寶想到他入宮之前的家境,忙把嘴巴閉上了。 她正想著說些什么和緩氣氛,他卻沒她這么閑,再說兩人也都沒錢雇車,全靠一雙腳走,陪她買了幾樣兩人就不得不分開走。 好像跟四寶在一起他的某些屬性就自動點亮了,反復(fù)叮囑道:“記得酉時的時候在長風街邊兒的第一顆柳樹底下見面,你可不要遲到錯過了宮門落鎖的時間?!?/br> 四寶忙點頭應(yīng)了,扯著嗓子喊道:“東街那邊老趙家的糖葫蘆你給我捎兩串,一串山楂一串山藥的!” 謝喬川腳下一個趔趄,深深地看了眼她手里的豆干包子土豆串。 她把手里的東西吃完才繼續(xù)開始買東西,沿著街道一路走到了明德軒,鶴鳴要的東西不多,也不算貴,她想到鶴鳴這些年沒少做針線給自己,于是爽快地從小布兜里把自己的錢掏出來結(jié)了賬。 用布包包好針線出了明德軒,道路兩邊已經(jīng)支起了一排攤子,她掏出清單來看還有誰的東西沒買,想了半晌才一拍腦門,要給督主的東西還沒買呢,雖然督主沒具體吩咐,但她也不敢怠慢了,沿著一排小攤晃晃悠悠地逛了起來。 她邊閑逛邊琢磨著什么東西比較新鮮,可能是督主覺著新奇的,走著走著在一處專門買扇墜兒的小攤前停了下來,這些扇墜大都是銅制或者銀質(zhì)的,并不算特別值錢,但勝在花樣精巧別致,男女皆宜。 她拿起一個扇子形狀的扇墜兒瞧了起來,扇墜兒是銀質(zhì)的,扇面的每一道褶都雕刻的十分清晰,最妙的是上面還刻著隱約的山水紋路,夏天掛在扇子底下肯定好看。 她拿著扇墜問攤主:“這個墜子多錢?” 攤主比劃了個數(shù)字,她往下砍了一半,兩邊扯了半天,最后攤主減下了三分之一,又搭了個小絡(luò)子賣給她,表情可以稱得上是面無人色了。 四寶砍價完心情愉快地哼著歌去恭儉胡同準備辦差,沒想到就在這時候,竟然被人給盯上了。 十三皇子坐在街邊的茶樓二樓,皺眉喝了口味道不怎么好的茶葉,轉(zhuǎn)向身后站著的狗腿子趙玉道:“你確定四寶今天出宮?” 趙玉賠笑道:“回殿下的話,四寶要出宮也不是辦什么秘事兒,十二監(jiān)都有輪班的,稍稍一打聽就能知道時候?!?/br> 十三皇子等了會兒便不耐道:“她是走這條路嗎?怎么現(xiàn)在還不見人?” 趙玉忙安撫道:“這是去恭儉胡同唯一的巷子,她要去胡同里辦事兒,不走這兒還能走哪兒,殿下放心,她是用腳走路的,不比咱們坐馬車的快,您放寬心等一陣。” 十三皇子吊著眼睛看著他:“沖著你這一番話,我可是特地逃了父皇的禁足才跑出來的,要是人沒來,仔細我活剝了你的皮!” 他原也犯不著為一個太監(jiān)這樣,不過他這人就是如此,越是沒弄到手的就越惦念著,到了手里的反倒兩三天就過了新鮮勁兒,更何況四寶的相貌就是放在女人堆兒里那也是極出挑的,他早被這小太監(jiān)勾的心癢多時了。 趙玉忙道:“不敢不敢,奴才有十成的把握?!?/br> 十三皇子重重哼了聲,把茶盞子隨手扔到一邊兒,忽然眼睛又是一亮:“四寶來了!” 趙玉忙探頭看了眼,就見四寶手里拎著東西往胡同里走。 他急急忙忙站起來,一撩衣裳下擺就要往下走,嘴里嚷嚷道:“讓我好好地去瞧瞧我的小心肝,一個月多不見可想死我了?!?/br> 趙玉忙攔住他道:“殿下且耐心等等,等她辦完事兒出來咱們再下去也不遲,恭儉胡同到底是十二監(jiān)的衙門,在這兒鬧大了終究難收場。” 十三皇子面上不悅,但想到今天人已經(jīng)差不多落在她手掌心里,怎么也逃不脫,念及此處他這才勉強緩了神色,落座勉強等著。 四寶用了近一個時辰才辦完手頭的事兒,心里也輕松許多,眼看著離她和謝喬川的約定時間還有一會兒,她正琢磨著再去哪里逛一圈,就見一輛華貴的馬車急行而來,直接橫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十三皇子撩起簾子雙眼放光地看著她:“四寶,好久不見?!?/br> 第二十三章 四寶懵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覺得要么是這個世界瘋了,要么是自己瘋了,十三皇子是不是有病??!天涯那么多芳草不去摘,非得要惦記她這朵狗尾巴花! 她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勉強笑了笑:“好巧,殿下今日也出宮?” 十三皇子已經(jīng)用目光把她身上的衣裳剝了個干凈,面上還是竭力矜持,笑呵呵地道:“是啊,你說這是不是咱們的緣分?正好你也要回宮,不如就坐上我的馬車,我來捎你一道兒,咱們一起回去,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