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第144章 烈日當空, 可灼熱的光線卻透不過上空密密匝匝的竹葉。這檔口, 竹林當中仿佛有一陣風吹過,更是讓當場發(fā)眾人覺得有股子冷意拂身。 辜七側過頭, 目光冷淡的看了那人一眼。 說話那人是個不知名的仆役,說完這話才察覺不妥, 再迎著辜七的這道目光, 更是心中一怯, 即刻就跪了下去。 而漱玉,更是渾身顫栗了起來,她猛的掙脫開辜七, 往后倒退著挪。 辜七被她一推, 險些踉蹌, 好在身邊有那幾個丫鬟在, 機敏的扶住了她, 才免了一番驚險。再看漱玉,早已經(jīng)是趁著這檔口轉身朝著遠處跑開了。 “追!”不用辜七吩咐, 就已然有護衛(wèi)朝著漱玉追了過去。 漱玉是絕境求生,比旁人更多了幾分孤勇, 有人要去抓她,她反倒是先握著一物抵住了自己的喉嚨?!澳銥槭裁床豢戏胚^我!”漱玉轉過身, 正面對著辜七,用盡氣力的嘶吼?!澳銥槭裁床豢戏胚^我!” 總有人是這樣自私, 明明是自己先傷害了別人在前頭, 卻還反過來要逼迫別人放過她、原諒她。 拂玉也真是被她也給氣到了, 咬著牙恨聲道:“你怎么能這樣對小姐!小姐當初對你的好,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漱玉便哭著回道:“小姐就不能最后對奴婢再好一回?” “你真是瘋了!你瘋了……”挽玉氣得跺腳,自己都恨不能親自上去好好打一頓漱玉,要無恥到什么程度,她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剛才怎么能推小姐,你難道不知道小姐懷著身孕嗎!” 怎么會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剛才的這一推,真是辜七對她徹底寒了心。倘若先前她當真還念著舊情,有些心軟,那么這會當真是一絲半毫都沒有了。誰都不能動她的小團子,便是有人有丁點念頭,她都必然不會放過?!白ァ焙喓唵螁蔚囊粋€字從辜七的口中逸出,嫣紅的唇瓣仿佛說的是恩斷義絕。 此話一出,就再沒有人顧忌漱玉的威脅了。她威脅的是自己的性命,可若是沒人顧惜她的性命,那么,她的威脅就是一文不值了。 “不、不!別過來!你們別過來!”漱玉驚恐的看著越來越靠近自己的護衛(wèi),最終她是沒能掙脫的。再被一行人架著過來的時候,那脖頸上已經(jīng)被她自己劃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此時正有鮮紅的血從那兒朝著外面逸出。 “你們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小姐!小姐!”漱玉面對著辜七的時候,始終都是楚楚可憐的哀求語氣。好似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祈求著能從辜七這得到饒恕。 辜七根本再不想看見這人,漠然的轉開視線。 幾個丫鬟怕漱玉再發(fā)瘋,都攔在前頭不讓她靠近。 “帶下去?!?/br> 漱玉聽見辜七說了這句話,就跟是要了她性命一般。怎么不是要她死,小姐就是要她死?!拔乙彩潜槐频模【退闶俏易隽四切?,小姐如今是王妃,對你又有什么影響,小姐就不能留我饒我一命?小姐!” 拂玉正對著她,憤怒到忍不住握緊了雙拳。她沒有跟挽玉一般朝著她動手,嫌惡的朝她啐了一口。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幾個月前還忠心耿耿的一人,現(xiàn)在會變得如此忘恩負義。 漱玉眼見自己要被拉扯著離開,心中的恐懼更是到了極點,她看向辜七那方向的目光也從乞求辦成了憎怨。她為什么不肯放了什么,她也是迫于無奈的??!為什么她就是不肯寬恕了自己!漱玉越想越是絕望,越想越是被怨恨吞噬?!靶〗闶桥庐敵醯氖虑楸蝗酥朗遣皇?!” 辜七被她這話一招,當即轉過了頭,只見漱玉被人拖著行遠了,可口中仍然是不住的在嘶喊:“小姐是怕那些秘密被人知道了,所以才要殺我對不對!” 秘密—— 辜七一震,這兩個字在她心中翻攪,生出了驚濤駭浪。她是明白了漱玉口中指的是什么,也明白了秦綢做這番事的緣由?!安槐亓袅恕!边@會,才真正是下了殺心。 拂玉腦子轉的最快,第一個反應了過來,疾步去了漱玉的身邊,一把給堵住了她的嘴?!靶〗愀颉币矊⑹駪崙嶉_口的那后半句話也堵在了嘴里頭。 辜七心下波瀾不定,靜了好一會才稍微平復,從竹林里走了出來。分明是正當熱的下午,可她的后背卻已然被冷汗給濡濕了。 剛才漱玉的話,真正是提醒了辜七。她為秦綢所用,只怕早將自己的那些事都告訴了秦綢,那里頭自然也就包括了當日……她追隨沈括出京。外人或許不知道其中真相,可辜七身邊的那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卻是再清楚不過她對沈括當時的癡迷的。 這些,只怕秦綢都知道了。 倘若只是秦綢知道,這自然并不可怕??扇缃窨磥?,秦綢想要的并非她自己一人知道。馮匡、昌成業(yè),她被沈括劫持的那個晚上……辜七捏著自己的衣袖,握緊了拳頭。 挽玉見她神色不好,便壓低了聲音喚了一聲:“小姐……?” 辜七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秋筱院,漆黑的眼眸里凝出了一抹狠色。秦綢步的這一步棋,要毀的……是她的名節(jié)?!叭デ矬阍??!睙o論她想不想、愿意不愿意,這時刻,都必須去會一會秦綢了。 秋筱院中放眼望過去都一片濃綠,看不見半抹艷色。白墻黛瓦,青藤纏枝,就跟江南水鄉(xiāng)的寧靜淡雅。辜七一步步往里面走,臉上的譏笑和厭惡之色卻是越來越濃了起來。 這院子早就不像以往那樣熱鬧了,半個婆子丫鬟也沒見到,而秦綢的那間屋子的門,卻是大敞著的。好像那里頭的人,早就意料到了會有人要來。辜七皺了皺眉頭,忽然想到一事,吩咐身后小丫鬟去傳府中一人來這候著。 拂玉和織玉打了頭陣進去,辜七被雪玉扶著后進。剛才在外面站了好一陣,她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有些腿酸了。 “你終于來了——”里屋傳出一道文文弱弱的聲音。 這聲音不是旁人的,正是秦綢。 做隔斷的簾子被拂玉撩起,一行人緩緩進去。 秦綢倚在床上,面色瞧著的確是不好的,人也跟著清瘦了許多。 可是,她的那一雙眼卻充滿了光亮,銳利的光亮。自從辜七進來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再沒有從她的身上挪開。 最開始,辜七沒開口說話,只是站在秦綢床邊不遠處盯著她。過了一會,才從齒縫間逼出了幾個字:“夠了。” 秦綢知道她在說什么,挽起嘴角無聲的笑了起來。這一刻,她整個人都好似充滿了生機,再不像之前那樣垂垂欲死了?!笆敲??我覺得……還不夠。”這話說的很平靜,卻也很囂張,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辜七漠然。 “因為,你不配?!鼻鼐I充滿鄙夷的看著辜七,一字一字的開口。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床沿,似乎要將自己滿腔的憤怒都發(fā)泄出來?!耙皇悄愕哪莻€丫鬟漱玉,要不是她……咳咳,大概所有人都要被你給蒙騙了。” “從京城到邊塞……”秦綢輕輕嘆息,面上的神色更是變換不定了,不屑、不恥雜糅在一塊。“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大家閨秀怎么敢因為了一個男人,就私逃出府跟著他一路去豐城。你怎么可能……是清白的!” 當日私自出京,的確是辜七的錯。只是當她重生后,那錯已經(jīng)鑄成。她雖然懊悔,可卻沒有了將之抹去的機會。至于青白……她的確完璧之身。所以,對著秦綢這樣的質(zhì)問,辜七倒是沒有因而失了底氣:“一個丫鬟走投無路下的胡編亂造,也只有你才會信了。” 秦綢虛弱的笑了兩聲,顯然是絲毫不相信辜七這話的。她已經(jīng)不稱呼辜七為王妃了,語氣也不再是以往那種溫潤婉約了。 “那晚雪夜又該當如何解釋?一整個晚上的失蹤……你又該怎么解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帶你走的那人就是沈括!” 依照秦綢的說法,雪夜是沈括故意設計帶走辜七的,是沈括對辜七舊情未了,才有了這么個事。 可實際上,事情并不是秦綢所拼湊出來的那樣。 辜七自己更是清楚,那不過是個巧合,那個時候沈括還沒有恢復自己的記憶,根本不可能專程為了自己涉險。然而,秦綢這些拼湊出來的東西,就足以敗壞了她的名聲。 “辜七,你跟沈括藕斷絲連,你——根本——不配當韶王妃!” 辜七絲毫不壓制周身透出的冷意,對著此人的叫囂和指責,眼角微挑瞄了她一眼:“我不配,難道你就應當嗎?” 前一刻還氣勢洶洶的秦綢,這一刻神色急轉便古怪了起來,她的目光接觸到了辜七,當即又有要回避的勢頭。 辜七的那目光也算不上是輕蔑,但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漠然:“殿下尊你為姑姑,而你呢?” 第145章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其實秦綢自己都不記得了。是啊, 他喊自己姑姑,她應當是他的長輩??墒? 早在這十數(shù)年的相處當中,她的感情早就不是那樣存粹簡單, 早就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發(fā)生了變化。秦綢抬眼望著辜七, 被她最后那一句話激得面色愈發(fā)怪異, “你怎么會懂!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怎么會懂!” “他什么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最最壓抑的的情感在此刻被人毫不留情的揭露了開來,狂熱便從眼底宣泄而出。秦綢從未想過將這一切告訴裴池, 亦或是旁的什么人。那是她一個人的感情, 若是沒有今日她恐怕都會連帶著去地底下。 可是……辜七不配!這么一個朝秦暮楚的女人, 她不配站在裴池的身邊! 秦綢坐直了身子, 朝著辜七的方向傾, 目光圓睜。昔日的溫婉柔和此刻在她臉上再尋不到一絲一毫的蹤跡,身子里仿佛有一只猙獰的怪獸要破繭而出, 正張牙舞爪的朝著辜七呼嘯。 “小姐小心。”挽玉和拂玉兩個丫鬟擋在了前頭,防著秦綢真有什么發(fā)瘋了的舉動。 秦綢瞧辜七的眼神都是帶著恨色的, 就是這么一個朝秦暮楚的女人竟然將裴池迷惑得臨陣回府。這種事是裴池以往絕對不會做的,都是這賤人的心機。她想要害殿下!“王爺對你如此……而你卻一直在騙他!” “我絕不會再讓你繼續(xù)下去!”秦綢朝著被丫鬟簇擁維護的那人嘶喊, 像是耗盡了她胸腔中最后一點氣力。 辜七看著她,半晌都沒有做聲, 以無窮無盡的冷漠對待。只等她說完這一句話, 她帶了一絲淺淺笑意問:“你覺得我會讓你如愿嗎?” 屋中寂靜, 只有秦綢聽了這句話后憤然用指甲扣著床沿的聲響,“嘎啦嘎啦”的叫讓毛骨悚然。 直到了現(xiàn)在,辜七才轉正了視線對著她,“你做這么多事情,究竟是幾分私心你自己清楚。” “殿下向來尊敬你,卻沒想到尊出個你這樣的歹毒且齷蹉的心思來。是因為上一回的事,殿下的態(tài)度還不夠明確嗎?” 秦綢咬牙恨聲:“是你蒙騙他!他不過是沒認清你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我同沈括的恩怨,殿下早已經(jīng)知道。”辜七平靜看她,“你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利用馮匡、利用昌成業(yè)、利用漱玉……” “我沒有我沒有!”秦綢憤憤然的盯著辜七,“都是因為你!馮匡和昌成業(yè)都自愿獻身警醒王爺!是你一直在迷惑蒙蔽王爺!他們都是為了讓王爺看清你的真面目!”她的目光繼而落在辜七的腹部,那如果實一般鼓脹的隆起,“這野種……絕不能成為世子!” 辜七為了兩個字周身惡寒大增,眼睛里仿佛燃起了一場熊熊烈火,要把那人燃燒殆盡——自尋死路。若她再有半分姑息,怕是這人會再做些更多不折手段的事情來!辜七絕不容忍她用這樣惡劣的字眼來詆毀她和裴池的孩子,冷冷開口:“你一心找死,我就成全你?!?/br> 說著,織玉和雪玉要上前將這人從床上拖下來。 可這秦綢卻好像是早料到了這回事,從枕頭下抽出了一把匕首。她將那匕首毫不留情的就橫插入了自己的你胸口,當即迸射出鮮紅的熱血。 這不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fā)生的事,甚至那織玉和雪玉還沒等反應過來,秦綢就已經(jīng)對自己下手了。 拂玉忙是擋在辜七身前,好不叫她看看見這血腥的一幕??啥家呀?jīng)遲了,辜七已經(jīng)看見了,只覺得喉頭一陣翻滾,忍不住想要嘔吐。 那秦綢還未斷氣,笑容既是解脫又是得逞,她看著辜七艱難的開口:“我早知道……我早知道奈何你不得……” 的確是這話,今日的韶王府辜七是什么樣的存在,沒人敢逾越。她本就是病得快要死了,所以先前坐下那番事情,也就再不在乎是不是自己能活著。她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打算,所以根本不需要辜七叫人動手,她就已經(jīng)不帶一絲猶豫的對自己下手了。 “可是……我就是死了,也要叫人揭穿你的真面目……” 辜七忍著胃里的翻攪,看著滿口血污的秦綢,她張著嘴開口說話,不斷有鮮血從她的喉嚨里往外冒,模樣十分猙獰。……難道真的是因為被逼到了絕境而自求一死? “做鬼、做……鬼也不會讓你再騙他……” 拂玉著急讓辜七出去:“小姐別看了,挽玉你快帶小姐出去?!?/br> 這是個將死之人,挽玉也不想叫辜七被那沖撞了,軟磨硬泡想要叫她出去。 秦綢活著的時候,辜七便不害怕她,難道還會怕一個將死的人?辜七直直的對著秦綢那一雙透著怨憎的眼眸,發(fā)出了沉沉的冷冷的聲:“你想死?” 死是一個再干脆爽快的下場,秦綢想死,可辜七卻未必能這樣輕巧的放過她。 “讓——曲堂山進來?!?/br> 秦綢意外,看著辜七的目光全是不可置信。 “你想做鬼,我偏要讓你活受罪?!惫计卟[著眼,神情冷然。她一貫是愛笑的嬌糯模樣,這會子的神色卻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雖然輕,可卻不會有人質(zhì)疑其真假。 秦綢神情急速翻轉,那匕首再想從胸口拔出,可早就被雪玉和織玉兩人一左一右的壓住了身子,根本不讓她動彈了。 而這時,曲堂山已經(jīng)進來了。 —— 回了錦照堂,疲乏就重重襲來,待到辜七醒來,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 這一日,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連著剛才在她的夢境當中,都是血紅的一片,壓得她心頭像是放了一塊巨石,有些喘不過氣來。饒是她見識過一些血腥場面,可方才秦綢拿匕首刺自己時的場面,還是在腦海揮之不去。 康mama同拂玉進來,見到辜七醒了,就忙過來問長問短,可有什么哪兒不舒服的。她見床上坐著的人臉色不大對勁,手又一直擱在的自己胸口,便有些著急。下午的事康mama也是全都聽說了,惱恨自己老了不中用,沒能給王妃幫上忙?!翱梢ズ扒蠓騺砬魄疲俊?/br> 辜七回過神,點了點頭。說完全不受今日那一波事的影響,那也是不可能的。到現(xiàn)在辜七還有些心悸呢,找曲堂山來診脈她也放心。提到曲堂山,她就想到了秦綢,隨即問道:“救活了沒有?” “沒死?!狈饔袢缡堑?,只是又滿臉的不解,不懂小姐為何叫曲大夫救她?!靶〗闶窃缌系搅怂羞@么一招?”否則怎么會在臨進門的時候讓個小丫鬟去喚了曲堂山在秋筱院的外頭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