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羅毅張了張口,他一個武夫,怎么會想到這么多,半晌過后:“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魏決再次進來,手中多一小卷紙,遞給了裴池。 裴池看后不掩驚怒,“陷害你羅將軍的正是羅絳容!” 魏決抱臂冷笑的看著驚愕非常的羅毅,早上剛接到消息的時候就該聽了張歧的那建議,以她之死來保萬全。 —— 午后辜七小睡了一覺,期間還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裴池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她見他手中還拿了個面具,就笑著問那是什么。她從他的手中拿到了那張面具把玩,面具張著血盆大口露著猙獰獠牙。 她揚起頭,嬌笑著問:“殿下為什么要拿這東西?” “我想看看,天底下可還有什么面具會比你戴的那張更可怕?!?/br>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將手中握著的面具一松,面具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殿下在玩笑嘛?”她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可裴池卻是抽回了手。 他看著她,目光冷淡,就好像從來都不認得自己一樣。 “殿下——” 她越是嬌嬌的喊他,他越是面露嫌惡。到最后,她就不敢再那樣喊他,那樣碰他了。 “辜七,你什么時候能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真面目?” 他那樣說著,就真的伸手過來要在她的臉上撕下一層面皮一樣。她驚叫著往后退,手還捂在臉上,“我沒有,我沒有……” “殿下!我沒有……” 可裴池卻非要逼近她,將她逼得退無可退?!肮计?,你對我撒了多少謊?你覺得……我知道了真相,會怎樣對你?” …… 辜七從睡夢中醒來,覺得臉上冰涼一片,等用手去抹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頰早已經(jīng)被眼淚濡濕了。她自己坐了一會,用雙手捧著臉,她從來沒有在夢中哭得這樣傷心過。 直到這一刻,辜七才知道,原來她內(nèi)心一直有這樣的擔憂。誰會喜歡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有兩幅面孔、時常欺騙他呢? 他大約也是不喜歡,所以才會生氣。 辜七心里難受極了,想到中午的時候他避開自己的反應……或許他能容許自己的小打小鬧,可是她卻是有借刀殺人之心的。那日他同自己說那樣的話,她開心之余卻又覺得他喜歡的不過是在他面前的那個“自己”。實際上,她做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她也曾手段狠辣。 之后,周氏又來了。 她上午才給韶王妃獻策獻計,這時肯定要來總結經(jīng)驗另再看可還能在哪出力。周氏見辜七性質(zhì)缺缺的模樣,便想著要說些能逗她開心的話來說?!巴蹂陕犝f了?” 辜七側在軟榻上不言語。其實她是心緒不寧,周氏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見去。 這周氏見韶王妃不搭理她,還以為是自己這樣拿喬不好,當即接了下去說:“那羅家小姐不是被人擄了出去么,王妃可知她如今在何處了?” “羅絳容?”辜七疑聲問。自打她設計了羅絳容后就再沒聽見她的消息,一來是她在這屋子當中不能出入走動,二來也是因為心虛所以從未跟裴池問過。辜七以為,她必是兇多吉少的??煽粗苁系纳裆趺春孟癜l(fā)生了旁的什么一樣。 “這事外頭都傳遍了,說是羅絳容要同戎勒的可汗成親。”周氏說得是眉飛色舞,全將這當成了是件稀罕的趣聞來說。她自然是不知道羅絳容是怎么失蹤的,聽外頭傳羅絳容要和外族成親真是稀奇到不行。 “……”辜七聞言意外極了,剛才還懶懶的躺著,這時候坐起了身正色追問道:“外頭都在傳?” 周氏點頭,“可不是,早上妾身都還沒聽見,下午妾身身邊的婆子就跟妾身說了。眼下,只怕整個環(huán)城都知道了?!币浪龐D人之見,這可是一件大好事!那羅家小姐往后再不用去到王爺身邊晃蕩了。所以,周氏趕忙要將此告訴的韶王妃。 辜七卻絲毫不因為此事而高興,她只是覺得……古怪極了。難道是郭正祥帶著羅絳容逃去了戎勒?要不然怎么會……羅絳容和那什么大汗成親? 第84章 周氏很有些驚訝韶王妃此刻的反應, 依照那日的情形,此時她聽見這消息應當拍手稱快, 怎么的還這樣憂心忡忡的模樣? “王妃……?” 辜七回神,朝著她又問:“你再仔細想想, 傳言可有說到羅絳容為何要同那什么大汗成親?” “那傳聞里頭倒是沒說, 只提了是雍州安夷將軍的嫡小姐羅絳容要和戎勒可汗成親。”周氏頭腦簡單, 被辜七這么反復一問才察覺里頭的不對勁。她是鬧不明白的, 此時還反問了一聲:“她怎么去的那兒?” 辜七不知, 可卻對事十分好奇。周氏也擅察言觀色, 就差沒拍了胸脯和辜七保證:“王妃, 妾身再去打聽打聽?!?/br> 如今除了指望這位太守夫人, 辜七也實在沒什么的旁的渠道能獲得消息。今日中午發(fā)生了那樣的事, 她是再不愿意去找他的了。而且, 她也覺得韶王殿下這幾日怕也是不愿見到自己的。“那你問清楚了便來同我說?!?/br> 拂玉也是被驚得回不過神,待周氏走后忙問道:“小姐, 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她怎么還勾搭上了外族人?!?/br> 辜七緊擰著眉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即將要發(fā)生什么大事。怎的會忽然冒出這樣教人匪夷所思的傳聞?何況那傳聞還如此指名道姓,倘若只提羅絳容, 天下重名何其多。 這般刻意, 實在叫人懷疑背后的圖謀。 第二日, 周氏再來時神色便不大好了, 可用愁云慘霧來形容, 跟昨日不可相比。她原先覺得羅絳容那事跟自己本沒什么關系,她只是瞧著熱鬧罷了,昨兒夜里經(jīng)她家老爺一點撥才通透了。周氏苦著臉道:“王妃,這可不好了!” 辜七用目光示意她繼續(xù)。 周氏接著道:“外頭在傳……是羅將軍勾結戎勒,私通外敵。要不然這羅家小姐怎么會嫁給了外族人。”她家老爺說這事要是坐實了,非但羅將軍九族難保,王爺也要被問責,她家也不能幸免于難。周氏越想越是害怕,眼淚也直掉了下來,一面用帕子擦拭,一面還安慰辜七道:“王妃且別擔心,說不定還不到那份上?!?/br> 辜七神色白了幾分,袖中的手握緊了拳頭,她不知道……不知道事會演變到今日的地步。 羅絳容就好像是一顆叫人以為無足輕重的棋子,誰知道真正落在了棋盤上卻將整個棋局都攪了個天翻地覆。 “……”任憑辜七深吸了多少口氣,都不足以平復心中的震動,內(nèi)心深處只反復叫囂著一個聲音——這一切都是她引起來的。 帝王的猜忌有多嚴重,辜七再清楚不過,何況此時戎勒多次來犯。根本不需坐實,這樣的謠言就足以殺人。她神情有些恍惚的站起來,幾乎下一瞬就想去裴池面前,想要同他合盤脫出,想要和他認錯…… 可是,她不能。 謊言就像是積雪球,在最開始的時候倘若沒能開口坦白,這越往后越是再難開口。到現(xiàn)在,辜七覺得這事早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坦白的后果怕不是她能承擔的了。 —— 并州、雍州事端不斷,而京都也已經(jīng)是風起云涌了。 皇帝纏綿病榻一直不見好,前一陣又為了五皇子的荒唐事一鬧,已經(jīng)連著有一段時日沒有上早朝了。到底怎么懲處五皇子還未有明旨下來,可裴治身上一應官職都卸下了,人也被幽靜了起來。與上一回二皇子不同,這次,皇帝連著二皇子的生母許皇后也一并罰了,叫其靜思己過,又給了周貴妃暫管六宮之權。 這此消彼長,倒是叫朝臣們又重新看好那位先前以為是于大位無望了的二皇子。此時京都,尤以周貴妃同二皇子一派最為得意。 至于先前還頗得皇帝喜歡的五皇子到底為何獲罪于皇帝,卻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不過,也還是傳出了些風聲出來,說是當日皇帝傳五皇子入宮,曾當面呵斥他“禽獸不如、枉生為人”,還為此嘔血昏厥。 上一回皇帝訓斥行為輕佻的二皇子時,雖然震怒,可也未曾用過這八字。既然已經(jīng)是“禽獸不如、枉生為人”,那自然就是同大位無望了。更甚至有傳聞說,皇后許氏開罪于皇帝,日后怕是后位難保。 可許皇后并非坐以待斃之人,她深知帝王情薄,她同皇帝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見面了,長此以往感情必然就會更淡了。她要復寵,自然要先見了皇帝叫他想起了往昔恩愛才好。 而周貴妃也是手段了得,短短一個月的功夫就將許皇后安置在皇帝身邊的人給拔了干凈。又和她兒子日夜以伺疾為名守著皇帝,為的就是不讓許皇后近身。 饒是如此千防萬防,許皇后在兩日前還是如愿同皇帝重新修好了,兩人就在開元齋內(nèi)溫存了一番。自此皇帝好似愈發(fā)連不開許皇后,日夜召在身邊陪伴。許皇后也絲毫不提前一段時日自己所受的冷遇,更不為自己兒子說話,只溫柔體貼的伺候。 “呀——”許皇后手中端著的湯藥輕輕一晃,滴落了些許在案臺。那地方正放了幾本剛送來的折子,她用手絹擦了兩下,便遞給了皇帝,“陛下——” 皇帝被任由著她伺候湯水,接了奏折來看,越看眉頭越是擰得深?!案鱾€都是混賬東西!” 許皇后一幅受驚模樣,“誰又惹陛下生氣了?!?/br> “是老三?!被实鄣?。 “三殿下?”許皇后微微一笑,“三殿下一直是個行事穩(wěn)重的,許是……這里頭有什么誤會?” “他手底下的人私通戎勒?!被实蹨啙岬碾p眼微微瞇了一瞇,似乎在思量這樁事跟老三有多少關系。 許皇后就看了一眼那奏折,“陛下,那羅將軍如今可還在雍州呢,倘若真是他同的戎勒有什么,怕也不會是這樣大張旗鼓,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br> 皇帝狐疑的轉過眼看了身邊人一眼,許皇后立即垂首道:“臣妾多言了。” “沒有?!被实劭粗龔埬槪老】吹搅水斈甑哪莻€人,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讓朕再想想——” 許皇后聽了這話,心中卻是冷笑了一聲。這奏折是何人示意呈上來的,她再清楚不過。沈括,你那樣設計陷害我母子,我也必不會讓你得逞jian計。 要說許皇后今日的確是在幫韶王說話,若非韶王日前來密信指點她去往開元齋,她還不能如此之快的復寵。每年皇帝都為了祭奠某人而去開元齋,只是一貫低調(diào),旁人并不得知。許皇后在皇宮這么多年,也是頭一次知道。說來也是可笑,皇帝對那人情深不忘,卻因她這張肖似的臉就在祭奠那人的開元齋要了她。 許皇后今兒這遭,既是還了韶王的情,也是報復了沈括。 —— 雍州環(huán)城。 裴池接到宮中傳來的消息,也就略放了心。若非是他事先預備了許皇后這一步棋,恐怕這會還真是要被沈括反將一軍。 “險些要被這羅絳容給害死。”魏決心有余悸,倘若被皇帝猜忌,才真是大難臨頭?!坝缹幊堑奶阶右恢睕]有回復,難道……她一直還在沈括手里頭?” 裴池對沈括這人,原先就已經(jīng)留心了,此人是心思最為曲折之人。思付了片刻,他愈發(fā)肯定道:“還在沈括那。” 想要從沈括身邊的下手,那可是不容易。魏決覺得此事極為難辦,還不如羅絳容此時在戎勒營帳來的好?!斑@沈大都督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裴池跟著沉吟,眸色翻滾。他忽然有個念頭,可當即又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擰了擰眉將心中煩亂的想法給驅(qū)散了。 —— 幾乎是同一時刻,并州永年城內(nèi)的沈括也接到了消息。他手中那張紙條被碾碎,沈括面上閃過森然冷意。倒是他疏忽了,沒想到一個替身還能再翻起風浪來。 還是在開元齋……倒是不難猜她背后指點之人就是裴池。 沈括站起了身,叫人去關著羅絳容的地方。 其實也不算是關著,那倒還是間布置舒適的屋子,只是限制了羅絳容出入而已。 羅絳容正坐在妝奩前愁思,那人說幫她報仇,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這時聽外面的腳步聲動靜,她立即站起了身朝著房門方向去。見果然是當日的那人來了,羅絳容脫口追問:“怎么樣?她死了沒?” 沈括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甚至有些可笑她現(xiàn)在的模樣,他問:“你真的想要殺了她?” 羅絳容一怔,隨后連著表情都變得猙獰了起來,“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沈括輕輕一笑。他的笑并不能讓人覺得溫暖,反而是讓人覺得森然可怖,帶著嗜血的味道。他微微米瞇了眼,繼續(xù)道:“那你愿意為此付出代價嗎?” “代……”羅絳容癡癡的看著他,好像是受了他的蠱惑。 沈括抬手給隨身侍衛(wèi)示意,站在她身后的侍衛(wèi)一擁而上將羅絳容給控制住了。羅絳容大感意外,當即驚呼了起來,“你要做什么!啊——!快放開我!” 沈括聽著她呼喊,嘴角就更是帶了鄙薄的笑意,他看著她,語氣冰冷:“能不能報仇,余下的事情可得你自己去辦了?!?/br> 事情遠遠沒有結束,這只是開始。 第85章 大雪又連著下了兩日, 饒是屋中壁爐地龍里的火燒得極旺,似乎也不能阻了外頭涌入的寒意。 人一旦不動彈, 則更是畏冷, 辜七蜷著身子睡在軟榻上, 身上裹著厚厚的毛毯。她也沒旁的事情做,一日里總要睡個七八回, 睡得昏昏沉沉, 就好像身上的精氣神都被抽去了,顯得人懶散得很。 拂玉從外頭抱著剛灌了熱水的湯婆子, 將之塞入到辜七的腳頭,順手將被子重新掖好?!斑@雪也不知怎么時候才能停下來, 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大的雪?!彼姶皯舭腴_著, 有冷意透進來,便起身要去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