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當(dāng)日你不從豐城逃走,我們倒是能早些見的?!鄙蚶ㄗ旖锹晕⑸蠐P,露出一個似笑非笑。 郭逢已經(jīng)是中年男子,經(jīng)歷風(fēng)浪,他早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見過沈括,所以這時未被這位沈大都督的氣勢震懾所亂了心神。他目光迷離,看著眼前的沈括,似乎又將舊時的那些記憶給重新勾了出來?!拔疫€記得當(dāng)年……你跟在她身邊的樣子?!痹谡f到后半句的時候,郭逢的語氣充滿了懷念。 沈括的臉色越是漸漸陰沉了下來,宛如霜寒一般的直視著郭逢。他幼年時候還真是跟這人有過一段交集,可陳年舊事根本就不再值得提起。沈括戾氣急增,他使了個眼神,身后跟著的侍衛(wèi)就都了意。三兩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抓了此人的頭發(fā)朝后,逼著郭逢抬起頭直面對著他。 “今日不是來同你敘舊的。”沈括冷然開口,“兩年前的軍械案,你還有什么要說?” 郭逢卻因此而夸張且劇烈的大笑了起來,“沈都督是在說什么,恕郭某不明白。郭某同這永年城的軍械案會有何干系?” 沈括不動,也絲毫不為他這樣這樣的輕狂而惱怒,他神情冰涼冷漠,只用眼尾睨視著郭逢。那神情,就好像全天下的人和事,都不值得他沈括去正眼對待,在他眼中,郭逢實在是微末的不值一提。 只等他笑夠了,沈括才輕輕撫著手上的翠玉扳指,沉聲道:“郭正祥?!辈贿^是才剛說了這三個字,郭逢的神色便已經(jīng)變了。沈括神情卻是很閑適從容的,他并不不去看郭逢,而在這昏暗的牢房中輕輕踱了兩步?!肮槭鞘裁慈?,想來你比我更清楚。” 郭逢剛才還笑得那樣肆無忌憚,此時卻是臉上半分旁的神情都沒有了。 “看來,郭將軍是在牢房中關(guān)了些日子,不知道外面的境況了。”沈括語氣平緩,可因著低沉而叫人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肮鶎④娀⒏笩o犬子,得了郭撼夷和郭正祥兩個好兒子。二子為了救你,甚至不惜煽動流民,只可惜……被韶王給封死在了雍州環(huán)城?!?/br> “……”這些事發(fā)生在郭逢在永年城被抓了之后,他被關(guān)在這密閉的牢房中被當(dāng)成是一級要犯,自然不會有人同他說這些??晒瓿俗铋_始神色震動之后,緊接著就皺眉否認(rèn)了起來,“郭某只有犬子撼夷一人,實在不知道沈都督是什么意思?!?/br> 沈括卻冷笑了一聲,“好個‘只有犬子郭撼夷一人’。不知道郭正祥聽了你這話,還會不會再為你做那些事情?!?/br> 郭逢神色劇變。 此人在豐城一帶頗有聲望,示人以錚錚鐵骨的忠心模樣,十分受百姓愛戴。當(dāng)日頭一回被沈括冠以罪名下獄的時候,曾有百姓寫聯(lián)名信上奏呈情??烧l能想到,這樣一位忠勇之將,會跟同兩年前的軍械案有關(guān)。若非沈括為查當(dāng)年的案子查到了郭正祥身上,后來又查到郭正祥同郭逢實為父子關(guān)系,定也是不會將此案的矛頭指到郭逢身上去的。 沈括冷漠的睨了他一眼,“可笑他為了得到你這做父親的承認(rèn),百般討好,甚至不惜制造出了兩年前的軍需案?!?/br> “沈都督說這話可有證據(jù)?難不成……又要同上次在豐城一樣,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便要隨便捏一個罪名冠在郭某的身上。”郭逢說罷悲涼的笑了幾聲,真是叫人覺得他鐵血丹心,此時不過是被沈括這個佞臣為一己之私給冤枉了。 沈括冷喟此人不見棺材不落淚,世人皆是如此,不到最后一刻便不肯認(rèn)清現(xiàn)實。他抬起手輕輕擊打了兩下,緩緩將字吐出道:“郭將軍如此冷情,本督以為……郭正祥卻是再看重自己生父性命不過的?!?/br> 撂下這話,沈括也就朝著外面去了。 郭逢起先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只等那人幾乎要走到鐵門處才驚覺醒悟了,當(dāng)即驚恐的大嚷了起來:“你!你想要干什么?!” 任由后面那人再是如何嘶吼,沈括再不停留,絕然而去了。等回了下榻之處,還未能坐下,便有人遞上了剛收到的密信。兩年前的軍械案,并非只有郭正祥那一條線索。此刻沈括手中握著的,正是剛收獲的新進(jìn)展。郭逢利用郭正祥主導(dǎo)軍械案而將自己從里頭摘了出去,可這事不會只他一人參與。此間利益巨大,可風(fēng)險也不小,沈括一直認(rèn)定……在京中一定有誰是郭逢背后的靠山。 而剛傳來的線索,就是跟京中有關(guān)。 沈括凝眸不語,手指在薄薄的紙條上來回摩挲。那上頭,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國公府。京中有國公封號的不算多,可也不算少,就有魯國公、衛(wèi)國公、秦國公……當(dāng)然,還有鎮(zhèn)國公。 “來人。”沈括開口。他一貫是不動聲色之人,看過密信之后就將紙條就這燭火燒了干凈 。此時只有些眸色翻涌,叫人猜不出端倪來。 侍衛(wèi)應(yīng)聲入內(nèi)。 沈括神色寡淡道:“將郭逢砍去一臂掛于城樓?!毕袷峭O聛硭几读似蹋掷^續(xù)道:“使人將這消息傳進(jìn)環(huán)城太守府?!?/br> —— 環(huán)城太守府。 羅絳容哭了一日一宿,覺得將自己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干了,以致到最后,自己的心都好像干得成了石塊。她的兄長羅飛英得知這事,立即抽了空來看她。 羅飛英最不懂女兒心思,笨嘴拙舌的勸不好人,可他是最疼自己這個meimei的,也知道小妹對韶王的心意??蛇@兩日,但凡在王爺身前走動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王爺對王妃的重視。羅飛英嘆著氣道:“天底下的好男兒多的事,往后哥哥給你留意著就是。” 羅絳容恨他不懂自己,此刻她也不想旁的,只想去見見那個被擱了舌頭的人,想知道……那事是不是就是他們所傳的那樣。她心中總有那樣一個幻想,覺得……這一切或許并不是傳的那樣。她必須去親眼見一見那個人,若是不見到,她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也不會甘心。她那日被門口的侍衛(wèi)擋著不讓進(jìn),此時便將心思動在了自己這哥哥的身上。 “……這不成!”羅飛英原先也是不肯的,到最后卻還是被羅絳容磨得答應(yīng)了。他的身份是可以出入那地方的,就讓羅絳容扮成了自己的侍衛(wèi)混了進(jìn)去。 屋子有些深,分里外兩間,中間放了厚厚的簾幕,讓人不能一眼看到里屋的情況。 羅絳容朝著里面去,伸出手去撩簾幕,而他身后的的羅飛英忽然一把按照了她的手腕,看她的眼神中帶了兩分告誡和囑咐。羅絳容明白他的意思,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讓他安心,語氣幽若道:“大哥,你去門那處給我守著。放心,我不會做傻事情的?!?/br> 羅飛英看著她通紅的眼眶,便心軟的應(yīng)了下來。 簾幕之后是一只一人余高的大鐵籠子,籠子當(dāng)中關(guān)著個人。那人口中塞著帶著血色的布團(tuán),倚坐在籠子的角落,可目光卻是毒蛇一般盯著羅絳容。 看到這樣的場景,羅絳容應(yīng)該是要膽戰(zhàn)心驚的,可經(jīng)過這幾日,她這身軀早就已經(jīng)被捶成了鐵一樣的堅硬,再沒有什么能震懾到她,傷害到她了。甚至在這一刻,她喜歡喜歡這人的目光。 “你就是……被拔了舌頭的人?” 鐵籠當(dāng)中的人聞言后身上的煞氣更是旺了兩分。 羅絳容非但不害怕,還更往前靠近了。她的手指抓著鐵欄,就挨著籠子蹲了下去,離得那樣近,似乎她渾然不在意里頭那人是不是會心懷恨意而要傷害或是殺害她。羅絳容的眼底深處驟然跳躍起了……同樣煞氣的光亮,像極了嗜血的野獸,“是辜七……?” 她咬牙切齒的惡笑,“是辜七害你的!你難道不想報仇?” 被關(guān)在鐵籠子當(dāng)中的郭正祥不能言語,可他眼中越來越濃的血色卻是在昭示著此時自己心中的憤恨。 這人雖然容貌上有幾分相象郭逢,可性格卻更像是郭逢不得見人的陰暗面。他錙銖必報,更何況是被那賤人抓住、沒了舌頭。郭正祥忽而上前一步,身子傾倒朝前,幾乎就要更羅絳容面對面的貼著。雖然不能說話,可他卻能用喉嚨來控制喉嚨間的叫囂聲。 “殺了她!”羅絳容笑得殘酷至極,她如今也是被魔障了,被妒火攻了心,要不然怎么會想到慫恿此人去對辜七下殺手。 ——賜婚的圣旨是她逾越不過去的大山,是她靠近韶王殿下的屏障。只有沒有這個障礙,才能回到從前的。 此時的羅絳容真心希望能回到從前,她默默的想著,要是沒有辜七就好了。沒有她,那自己便還是三哥哥身邊最特殊的存在。羅絳容喜歡這樣的特殊,也享受這樣的特殊。 “你想要報仇,就殺了她!”她反復(fù)低聲念著這兩句話,好似羅絳容不過是在一點點遵從內(nèi)心深處最亟不可待的吶喊。 郭正祥伸出手,氣力極大的抓住了羅絳容的手腕,他的目光也滿是猩紅殺意。 —— 在環(huán)城,辜七實在是沒什么事做的。太守夫人周氏自覺辦了壞事,雖說硬著頭皮來了她身邊伺候,可稍微聽見些響動便是一副嚇丟了魂的模樣。辜七見她委實可憐,就放了人回去。 拂玉憤憤不平道:“小姐怎么還可憐她,想想她先前還那樣幫羅絳容往王爺身邊湊。要不是小姐來的及時,她還不知要給那個羅絳容再出多少主意?!?/br> “……不知者不怪?!惫计卟艅偽缢鹕?,神情慵嬌,閑托著腮依在窗子前。窗前的案臺擱了幾碟精致的點心,就著茶剛好打發(fā)時辰。辜七漫不經(jīng)心的拈了一塊鴛鴦穌擱入口中,這鴛鴦穌做得極好,皮酥脆,餡甜香。 拂玉看她一副輕松隨意,顯然早不將周氏那事放在心上了,想著自己這么干巴巴的為小姐著急,真是應(yīng)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的話,隨即氣哼了抱怨:“小姐倒是想得開?!?/br> 辜七覺得自己現(xiàn)在哪有什么想不開想不開的,她此刻腦子當(dāng)中就想了一人,“湯熬好了?” 拂玉出去了一趟,回來便說好了,她將熬好的湯放在食盒里,跟著辜七兩人一道去議事樓。 第77章 議事樓外有侍衛(wèi)守衛(wèi), 辜七其實也沒要進(jìn)去的意思,她如今可是知趣又體貼,覺得只消讓殿下吃著表了她心意的湯,便是達(dá)到目的了。 她好歹還是擔(dān)著韶王正妃的名號,在外人面前的賢德才是第一要緊的事??稍诨厝サ穆飞?,她二人卻真是好巧不瞧的碰見了魏決。 辜七倒是聽裴池說了郭正祥已經(jīng)被抓住,只是還未能有機會細(xì)問到底如今人怎么樣了?此時見了魏決,遠(yuǎn)遠(yuǎn)的就先開口喚了一聲:“魏大人?!?/br> 魏決立即朝她行了個禮, “那日的事, 還未來得及謝過王妃?!彼藭r口中所提的就是抓郭正祥的事, 那時候真是他的疏忽。若不是這位王妃的提醒,恐怕當(dāng)真是要漏了此人。 說著這話, 魏決略微抬起了眼簾,在魏水的樓船上,他也曾見過辜七一面的。當(dāng)時他不過是站在欄桿上, 有過遠(yuǎn)遠(yuǎn)一瞥。 可光是匆匆一瞥, 那樣的容貌也足以讓他看得驚心動魄。那時候, 魏決怎么會想到被救起來的是赫赫有名的的蘊璞縣主, 也絕然沒有想到她今日會成了裴池的正妃。他并非美色當(dāng)前不動心的柳下惠,當(dāng)時還真是動了心的……不過最后因著裴池的吩咐他不得已先送了羅絳容回雍州。 魏決極為不情愿,為此那段日子他還扼腕嘆息了好久?,F(xiàn)在細(xì)細(xì)想來……難不成韶王當(dāng)初就已經(jīng)識明了她的身份? 魏決越想越有可能,若不然當(dāng)初那位素來不動聲色的韶王殿下怎么就幾次插了手。他一時想得岔了心思, 讓對面那人連著喊了兩聲才回神, 心虛的笑了一笑來掩飾, 又問:“方才王妃說了什么?” 辜七只好將剛才所說的話又重新問道:“郭正祥那可有什么進(jìn)展?”她的話說完,見魏決眉眼沉沉,似乎是在斟酌該不該同她說?!拔捍笕擞X得不方便,那就算了?!?/br> 可魏決卻是出聲追問了起來:“王妃為什么覺得在郭正祥的身上,就一定會有進(jìn)展?”那日辜七的反應(yīng)實在是叫人覺得有些反常,甚至讓人覺得……這位王妃早就認(rèn)識此人一樣。 辜七便將那套同裴池說的話也跟他說了一遍。 裴池曾讓魏決將此人朝著戎勒的方向去朝,當(dāng)時魏決還覺得突然和意外,聽辜七這么一解釋,倒是合理了起來?!巴蹂f的不錯,此人同戎勒的確有接觸,兩年前那樁軍械案就跟此人有關(guān)?!边@些事,自然不能從郭正祥身上問來,他當(dāng)初是不肯交代,現(xiàn)如今失了舌頭,便是想說都不肯能了。倒是先前被抓了的郭撼夷熬不住刑,將一應(yīng)事全都交代了清楚。 軍械案? 辜七擰了擰眉回想了起來,她倒是好像是聽過那樣一回事,可又有些不確定:“兩年前的那樁?” 魏決點頭,辜七沒想到機緣巧合因著自己認(rèn)出了郭正祥是日后的郭討,而引出了兩年前軍械案的關(guān)健人物。原本她還以為在郭正祥會一時沒有進(jìn)展,所以十分擔(dān)心。 這會子聽說了郭正祥牽連這樣的大案子,辜七也就徹底松了口氣。想來這人,是不會再又成為的“郭討”的一日了。 兩人就此別過,辜七了了心頭一樁大事。她這趟來環(huán)城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此人。眼下非但她將事情辦成了,還意外聽到了韶王殿下對自己的心聲。辜七覺得一切都順心極了,有些她想什么便能成什么的意味。 自打重生一來,辜七心中對神佛充滿了敬畏之心,每回去寺廟中添的香油錢都是豐厚極了。只是這地方人生地不熟,何處去尋什么寺廟給她還愿去。 拂玉跟著她身后,自是感受到她心情的愉悅,忍不住也笑著的開口:“小姐,晚上可還要煨著湯嗎?” 裴池這兩日總是天黑才來她這,有時沒吃東西也就簡單用上些。辜七心中忽然一動,很有幾分要大展拳腳的念頭,轉(zhuǎn)過頭朝著拂玉嬌聲:“我要親手給殿下熬湯,還要勞煩拂玉jiejie你在旁邊指點。” “什么jiejie不jiejie的,小姐又拿奴婢尋開心了?!狈饔耠m然平時說話直來直去,可心里卻是最重規(guī)矩的。她家小姐不介意這些,她卻不能不守著,可下一瞬又取笑了起來,還將手?jǐn)R在鼻子前做扇子扇風(fēng)比劃:“小姐以前不是最不愛去廚房的嗎?說那兒油煙味重,熏人?!?/br> 辜七怎么的會不記得,她當(dāng)初拿了這個事給堵住了秋瀾的如意算盤。她想到這事,便又想到了遠(yuǎn)在京城中的爹娘和祖母,還有太后娘娘。不知不覺,她奉旨嫁入韶王府也有幾個月了。眼看著年關(guān)將近,辜七這是頭一回在外頭過年,往年都是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她有些不確定今年會不會……清冷。 想到這,辜七幾乎都想回京城去了,她所牽掛的人都在京城……可她卻不能因此而任性回去。 “小姐?”拂玉見她神情忽然變得有些低落,緊張了起來,“是不是奴婢說錯了話?” 辜七朝著她笑了一笑,“沒有。我只是覺得……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br> 拂玉訝然,早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訥訥的看著她家小姐。 “廚房我不去了,那味實在難聞。”辜七嬌氣的說道。有些時候倒不是她故意扮嬌,因她自小到大都是嬌養(yǎng)長大的,所以這些早已經(jīng)是沁入到了骨血中,刻成了平日的神態(tài)舉止。“先前我不是在府里跟著老夫人學(xué)過女工么,給殿下做一樣隨身攜帶的東西也是極不錯的?!?/br> 拂玉這才覺得辜七像她家小姐,她正要開口,忽然見前頭有人影一閃。她是沒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的,可那行蹤鬼祟,一眼就叫人覺得不是的什么好人?!靶〗悖瑒偛拍沁呌袀€人鬼鬼祟祟的跑了?!彼幻嬲f著,一面朝著那地方伸出了手點著。 “……?”就在剛才辜七的余光掃見了一瞬,此時見被指著的地方草木微微晃動,昭示著剛才的確有人從那邊疾步離開。正因舉止有異,更讓人覺得這其中……古怪。 辜七凝眸細(xì)思了起來,這是在環(huán)城的太守府,想要混入外頭的陌生人并不是什么簡單事。更何況如今這太守府是讓韶王給征用了議事的,里外都是重重守衛(wèi),如何有外人能闖得進(jìn)來。 —— 幾個時辰后,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太守府上下都點了燈,議事樓中更是燈火通明。 連著一整日都沒休息,裴池略有些疲態(tài),此時也沒說話,只是低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屋中還有魏決等幾人,魏決道:“那郭正祥就是郭逢的庶子,當(dāng)初養(yǎng)在外頭一直沒被接回去。郭正祥為了得到郭逢這個父親的認(rèn)可,便私下弄了軍械案。他將并州出產(chǎn)鐵刃賣給戎勒,其中一項的條件就是讓戎勒配合成全郭逢沙場悍勇的的名聲?!?/br> “憑一個郭正祥,不足以弄出這樣的軍械案,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迸岢爻烈鳌?/br> 魏決便道:“郭撼夷雖然知道這事,可到底不是他親自辦的,這其中的原委底細(xì),怕也只有郭正詳一人知道了?!?/br> 此時的裴池端坐在書案前,他的臉在輝明燭火的的照應(yīng)下更是如雕似刻,眉眼深邃,叫人覺得……只消多看一眼,都會因此而溺亡在里頭。沈括孤戾不同,身上的氣勢霸道而又強勢,是能強取豪奪的蠻橫,所以人都會震懾于這種氣勢,心生懼怕不敢上前。而裴池卻是清冷的,如高山枝頭的白露,叫人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凝視他。他緩緩?fù)铝藘蓚€字,“郭逢——” 恰巧這時,外頭有侍衛(wèi)疾步入內(nèi),喘著氣急稟:“王爺!不好了!” 第78章 并州的永年城和雍州的環(huán)城毗鄰, 來去不過三個時辰的功夫。 將近午夜, 沈都督從屋中披了衣裳出來,這般隨意打扮依然擋不住他氣勢威威?!叭嗽诤翁??”